第40章 ☆、完結番外(四):小天才與小傻子
歲月如歌去,十年彈指間。
——題記
1.
夕陽西下,整片天空挂着一塊塊層次分明的火燒雲,顏色由西向東逐漸變淡,那些支離破碎的雲朵似是蔚藍海面上金紅色的浪花翻滾跳躍。
令人心曠神怡。
一個看似只有十來歲的小男孩坐在公園秋千上,一頭半長碎發随意的搭在肩頭,暖黃色配着此時的景色宛如一幅讓人啧啧稱奇的畫卷。
男孩睜開疲憊的眼皮,鎏金色的大眼睛看着天邊即将消逝的夕陽,冷哼一聲。
“天才?”
真是極大的笑話。
天才的頭腦,早熟的性子。
讓他成為了大人們口中誇誇其談的對象,嘉德羅斯不稀罕這些,他從小因為自身的優處被所有同歲的孩子孤立。
因為天才的原因,他性格更是要強,狂妄自大,即使被孤立卻只是覺得理所應當,他們不配與他的人生同框。
“玩伴什麽的有什麽好的!”
嘉德羅斯說道,腳底一用力使得秋千朝着最高晃蕩。
他才不要那種低下的東西!
幾分後,或許是晃累了,嘉德羅斯坐在自由擺動的秋千上擡頭仰望漸漸黑下來的天空,幾顆星星印入眼簾。
忽閃忽閃如同孩子的眼睛,照應在那雙也随着閃光的鎏金色眼眸裏。
“金色!漂亮!”
突然耳畔響起一聲純真孩子的驚呼,嘉德羅斯緩緩低下頭,看着一個小女孩正抱着與她半身大的毛絨兔,小手緊緊抓着兔子的長耳朵,那雙酒紅色大眼睛直直的朝着他身上看。
正不斷地朝着他這裏挪步。
嘉德羅斯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閉口不言。
眼底卻在暗暗希翼着她的靠近。
每一個被孤立的孩子都會有那麽輕微的想要尋找一個玩伴。
嘉德羅斯也不例外,但他不會明說,甚至會有自我說服自身不需要那種東西。
女孩長長的黑紅發被随意的紮成一對小小的馬尾,看似年齡與他一般大,卻如同發育未全的幼兒,口齒不清,像是靠着自主意識行動。
“你的……眼睛,好好看。”
“我,很喜歡。”
這種相同的話語嘉德羅斯聽多了,甚至聽到厭煩。
意料之外的,這個孩子所說出的話讓他聽出了真實感。
不同于大人口中的稱贊,那些話語不過是迎合他的父親,迎合他那稱得上為天才的頭腦。
嘉德羅斯面無表情的跳下秋千,朝着這個孩子走去,卻被一雙手拉住手腕。
“喂——別開玩笑了!”
阻礙他的是鄰家小孩,雖對話不多,但起碼沒有其餘孩子那樣疏遠。
他轉頭,“松開。”
“我不松!你不要接近她!她是個傻子啊!!”
“傻子?”
“嘻嘻傻子——是我嗎?”小女孩抱緊毛絨兔,朝着兩個小男孩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并沒有被那傻子稱呼惹怒,并靠近了些,“一起玩?”
男孩拉着嘉德羅斯的手腕往後退了一大步,離遠了這個孩子,“嘉德羅斯!千萬不要和這個人扯上一點關系!”
“與我何幹?”
嘉德羅斯反問,對他的舉動帶着些諷刺的眼神。
“我好心勸你啊嘉德羅斯!”男孩有些生氣,松開他的手腕就跑遠了,“既然這樣!那你就和傻子玩去吧!”
嘉德羅斯沒有在意,又坐回了秋千上搖蕩起來。
小女孩手裏緊篡着什麽,她搖晃着身子走過來,朝着嘉德羅斯伸出小手。
那小小的手心裏是一塊小小的石頭,比起他的眼睛要暗淡些的色彩。
“送……”
突然公園門口闖進來一位年紀較大的女人,直接走到兩個孩子面前,擡起手就揪起女孩的長發,頂着皺紋的臉帶着怒氣,“誰讓你溜出來的!跟我回家!”
“喂——!”嘉德羅斯下意識的喊出聲,卻被這女人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啊——要……要送給……”女孩懷中絨兔掉落在地上,但手心卻緊緊攥着那塊石頭,“給……”
“給什麽!一塊破石頭而已!”
女人轉頭邊說着邊打掉她手心的石塊,不留時間直接拽着那只小手腕,将她拉出公園走遠了。
石塊滾落在嘉德羅斯的腳邊,他的表情還有些呆滞,剛剛的場景突然參入讓他來不及做出什麽動作。
除了那句下意識的喊叫,其餘話還未開口,眼前已經不見人影。
只留下那只破舊的毛絨兔和掉落在腳邊的,與他眼眸般顏色的石頭。
他跳下秋千撿起這塊微不足道的石頭,握緊。
閉上了眼睛,呼了口氣。
2.
“啪!”
“好疼……”女孩蜷縮在黑黑的小房間裏,身上衣衫不整帶着些血紅色,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又朝着自己打過來的黑鞭。
抱緊了腦袋,滿眼的驚恐。
她顫抖着,卻無力反抗。
只由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在她小小的身子上。
“小孩子不聽話就是要受罰啊。”女人倚在房間門框上,“膽子還挺大的啊,竟然自己偷溜出去。”
“給我使勁打!”
又是幾聲清脆的鞭打聲,女孩緩慢的閉上眼皮疼昏了過去。
“金色……”
“嘩——”
男人奉命一桶水潑在了昏倒女孩的身上,刺激神經的冰水讓這個孩子猛然瞪大了眼睛,她跪坐在那裏,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努力地想要往後挪,卻毫無用處。
只得換來一聲呵斥。
“明天給我好好表現!這可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別給我浪費了聽到沒有!”
小孩子擡起腦袋怔怔的看着這個走過來的女人,眼眸中的驚恐并沒有散去,反而更加的讓她瑟縮起身子顫抖。
“如果你做不好,可還是會有懲罰的,知道嗎!茵卡!”
“唔……”茵卡低垂着腦袋,環抱着那雙傷痕累累的細腿,輕輕的點點頭,靠着本能應下了。
女人彎腰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這時候卻露出了一抹讓人安心的笑容,她低頭湊近這個孩子,輕聲細語:“你可是我從孤兒院精心挑選的孩子,好孩子就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女人與另一個男人離開了,随手将房間鐵門重重關閉,只留下了女孩跪坐在那裏。
“要做……”
“好孩子。”
在這毫無燈光的小房間,女孩擡起頭朝着窗外月色露出了笑容。
“做個,好孩子……”
3.
嘉德羅斯緊攥着那塊石頭,仰望璀璨星空,又閉上眼睛坐在秋千上不知想着什麽。
呢喃細語:“喂喂……傻子,這塊石頭你趕緊來給我拿回去。”
他連續一周利用放學時間來到這公園,一直待到深夜才回去。
沒有人知道他口中念叨着誰,更不會有人明白他每天來這的目的。
他歪頭倚在秋千鐵鏈上,微睜眼睑瞟向緩緩張開的手心,嘉德羅斯苦笑,将這塊石頭裝進了口袋。
“這塊石頭,真醜。”
4.
女孩被賣掉了,但是她自己毫不知情,她只記得自己要做一個好孩子,乖乖聽話。
小小的身體一道道讓人惡寒的傷痕,茵卡低垂着腦袋跟着隊伍來到一間闊大的房間,随着房門閉緊,明亮的燈光霎那間将整個房間照的毫無昏暗點。
房間擺滿了椅子,孩子們紛紛坐下,等待看護者的指令。
明亮的光線讓茵卡險些适應不過來,擡起炸皮的小手揉了揉眼睛,看着周圍與她差不多同歲的孩子個個露着悲痛害怕的表情。
她疑惑的歪起小腦袋。
仿佛對他們的表現很奇怪。
“一起玩?”
女孩的一聲軟糯疑問讓周圍的孩子開始大聲哭泣,茵卡擡起手擋住了光照,勾起嘴角,鹹澀的淚水從她的眼眶滑落。
“嘻嘻……”
“你為什麽還要笑!”一個小男孩哭喊着沖上來,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将她整個人半提了起來,“你都流淚了!為什麽還要笑啊!”
“要做一個……好孩子。”
看着女孩滿身觸目驚心的傷口,男孩握緊了拳頭,他用力将她連帶椅子按倒在地,巨大的響聲在大房間裏環繞,男孩吼道:“給我哭啊!你給我哭出來!!!”
周圍的孩子被這一激哭得更大聲了,但是茵卡卻依舊笑着,她擡起手戳了戳男孩布滿淚水的臉頰,“好疼啊。”
“……”
男孩松開她的衣領,從她小小的身上下來,撲通一聲跪坐在那裏,悲痛的抱緊腦袋撕心裂肺的哭喊:“為什麽!為什麽要笑!”
“哐當!”
男孩瀕臨崩潰,他猛地起身,推倒了剛站起身的茵卡,帶翻了旁邊的椅子,他搖晃着身子朝着窗戶邊走,将手搭在窗臺上停下了腳步,男孩轉過頭看着坐在地上還在咧嘴笑着的孩子。
他忽得不哭了,也露出一抹笑一道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在地,說:“既然這樣的話,你給我活下去!”
話落,所有人目光呆滞停止了哭泣,男孩在孩子們的目光下跳出了窗,這是十幾層樓的最高點,毫無生還可言。
等看護人進來,慌亂已經被恐吓抹過去了,沒有人知道男孩的屍體會被怎麽處置,除了在場的孩子們,沒有人知道男孩最後的遺言是什麽。
茵卡終于不再笑了,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活……究竟是什麽?”
“茵卡,不懂。”
5.
茵卡和一個女孩被分配到了一起,正因為她們傷痕累累,衣衫不整,她的不抵抗與女孩的畏縮得來了看護者們的寬松對待。
她們一起吃飯,一起工作。
茵卡純粹的笑容讓女孩看開了許多,女孩和茵卡一樣,被生父母剛出生當棄子抛棄,女孩四處流浪,甚至身體被男人糟蹋過,她怕極了這個世界。
流浪被抓到這裏,有飯吃,有了陪伴的人,她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女孩和茵卡講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驚恐的,可悲的,開心的,雖然很多這個孩子都不會懂,但是茵卡卻很喜歡聽女孩講故事。
“你有……名字嗎?”
女孩怔住,随後搖了搖頭。
“我有……我有哦。”
茵卡咧開嘴燦爛的笑了。
“真好呢。”女孩迎合她的笑臉,輕抿嘴露出勉強的微笑:“名字什麽的真的很好呢。”
小孩子将被紗布包裹的小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面露嚴肅,一頓一頓發話:“我喜歡你頭發的顏色。”
“金色的,很好看。”
“但是……”茵卡低下頭,停頓一下沒有繼續說話。
女孩疑惑的歪頭,“但是?”
“不是我最喜歡的那種金色。”
最喜歡的金色?
女孩更加的想要知道這個孩子究竟喜歡着什麽,她繼續追問:“什麽樣的呢?”
突然有些苦惱,茵卡将手伸回揉了揉紅潤的臉頰,酒紅色的眸子忽得亮了,她張大嘴忙從破舊的床榻上跳下去,對着窗戶外黑漆漆的夜空指。
“這樣!這樣!”
女孩聞聲也跳下床,看着夜空中僅有的幾顆星星,“是星星嗎?”
轉頭茫然看着茵卡正比劃着什麽,好像是很大的一個東西,比她和自己都高大的一個東西,但是女孩猜不到。
甚至還模仿起表情,像是威風凜凜的戰士還叉起腰來,又像是藐視般冷哼,甚至說了一句:“渣渣。”
女孩被這一模仿噗嗤一聲笑出來,“茵卡你真的是太有趣了,這是什麽啊哈哈哈哈哈。”
“嘻嘻!我最喜歡的!”
“真好啊,茵卡你有喜歡的東西。”
“不是……喜歡的東西!是喜歡的……人!”
如同牙牙學語,茵卡別扭的說完了一句話,看着女孩笑容僵在臉上,她漏牙笑了。
“我一定……一定要找到他!”
這個傻孩子所喜歡的人嗎?
女孩:“你一定會找到的!”
6.
時光荏苒,嘉德羅斯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一所頂級高校,身後已經有了兩個朋友般存在的人。
他的家境好,天才的頭腦加上少年帥氣的面龐在學校混得不錯。
強勢的武力目空一切的性子使他當上了校園一霸,卻也是校中不可或缺的人。
“老大!老大!我聽說離這不遠處新開了家快餐店!要不要去看看呀!可能會有新品也說不定啊!!”
嘉德羅斯收拾好東西,将背包随意的搭在肩頭,迎面而來的是一男一女,在外人看來像是他的兩個手下。
雷德笑嘻嘻的攬着旁邊的女人,卻被一把扯開:“祖瑪!攬會會死嘛真是的!”
蒙特祖瑪面無表情的走到嘉德羅斯面前,“嘉德羅斯大人我們?”
“啊——就去雷德說的那家店。”
嘉德羅斯有些疲憊,打了個哈欠。
蒙特祖瑪碰巧瞄到他脖頸上挂着的暗金色石頭,看起來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卻用尚好的銀繩串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條項鏈的全部,以往都是被神秘的藏在了襯衣內,從不外露。
“嘉德羅斯大人,這條項鏈是?”
路上,蒙特祖瑪沒有按耐住好奇心,有些想知道這條項鏈的來歷。
聞言,雷德湊上來仔細的看了眼那塊不算好看的石頭,摸了摸下巴長嗯了聲:“不太好看啊老大。”
“閉嘴。”
嘉德羅斯将項鏈又放回了襯衣內,他沒有回應糾纏不休的雷德,也沒有給出蒙特祖瑪那句話的答案。
那個女孩,自那天後就再也沒有出現。
她的長相嘉德羅斯依稀記得,混入黑發中張揚的紅發,那雙純真到毫無雜念的酒紅色眼眸,他記得最深刻。
以及那句話。
‘你的眼睛……好好看。我,很喜歡。’
……
街道熙熙攘攘,嘉德羅斯有些煩躁的掏了掏耳朵,街邊除了攬客的店員,多的是偷偷摸摸來乞讨的流浪者。
眼神無意間瞄到最裏的一角,那裏坐着兩個女孩,似是與他同歲,一種感覺突然讓嘉德羅斯停下了腳步。
雷德轉頭:“老大你怎麽不走了呀?”
嘉德羅斯轉過來搖頭,“沒什麽。”
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到底是?
7.
茵卡依舊小小的個子,在女孩的身邊像是鄰家小妹的存在,她們身上髒兮兮的,每天主要幹的就是偷溜到繁華的街市乞讨。
但她們從不會得到一點好處,讨到的錢全部上交,但有飯吃就能生存,讓兩個孩子放棄了掙紮。
她們這天照常,來到街道一角坐下,女孩利用甜美音線吸引了不少圍觀的人,茵卡利用畫筆畫下了許許多多生動的圖畫,讓圍觀者在聆聽音樂的同時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茵卡身邊有一本從沒有在圍觀者面前打開的畫本,有些圍觀者好奇,就想拿過來看。
但每次都被提前制止,如同珍貴東西從不讓任何人碰一下。
“馬上就要天黑了,我們收拾收拾回去吧。”
女孩看着正認真畫畫的茵卡,她又不願打擾,但天色真的快不早了。
茵卡手裏拿着的就是那本誰也不能碰的畫本,她正從上面畫着畫,她所用的畫筆顏色僅僅只有那麽幾種暖色調。
“等會呀,我就快畫完了。”
女孩緊挨着她坐着,只好點頭安靜地看着她塗畫。
看着畫本上惟妙惟肖的小男孩,女孩問:“為什麽這個本子只畫有關這個人的畫呢?”
“這樣就不會忘記了!”
“嗯?不會忘記?”
“是啊,我怕時間久了,我就忘記我喜歡的人的長相了。”
女孩強顏歡笑着,她早已發現了這個孩子沒有發覺的地方,日積月累雖然畫本已經畫了不止這一本了,但是……
之後的每一張到現在都會丢失那麽幾點重要的細節,最初是頭發,然後是臉頰,嘴唇……
最後只剩下了那雙鎏金色的眼睛。
但唯獨這雙眼睛,茵卡從不會畫錯。
“但是你畫的都是這個人的小時候的樣子,如果他現在長大了,肯定不一樣了吧?”
茵卡沒有停下手上動作,她擡頭去看女孩:“那種金色!我永遠不會忘的!”
“嗯……”
茵卡突然停下手中畫筆,她站起身朝着一個方向看,吓得女孩險些往後歪,她驚訝:“怎麽了?”
小孩子低下頭面露苦惱:“嘻嘻,看錯了吧?”
“我們真的該回去了。”
“嗯!回去吧!”
8.
“啪!”
“嗚嗚……”女孩縮在房間牆角,哭聲環繞整個小房間,她緊咬着下唇從唇縫中發出微小的聲音:“不要……不要啊……”
“撕拉——”
紙張撕裂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
小孩子躺倒在地上,滿身是血,她虛弱的輕擡頭看着面前人一下一下撕裂着一本又一本的畫冊。
她沒有哭,只是持續的利用帶着淤青的手臂撐起身子,想要怒吼,想要阻止面前人,想要……
殺了他!!
“啊!!!”
“咔嚓!”
手臂骨折的聲音無法阻止茵卡想要撲過去,她利用僅剩的力氣終于站起了身,牙齒咬的吱嘎吱嘎響。
“哦?不錯啊,竟然還能站起來?”看護者哈哈笑起來,随之一腳踹向這個孩子的腹部,将本就搖晃厲害的小身子踉跄後退幾步,看着卻沒有再次倒下去的孩子,他更加的撕扯手中的畫冊,“竟然在工作期間來搞這些無意義的東西!下一次,就不是這麽輕易地打你們了!”
女孩瑟縮着身子,哽咽:“不要再打了……”
茵卡靠着僅剩的意識帶着搖搖欲墜的小身子直接撲了過來,狠狠地咬在看護者的手臂上,撕扯下一塊肉,霎時鮮血迸濺。
“唔!!!殺了你!!!”
這一撕咬疼的看護者脫手将畫冊扔到窗外,他怒火中燒吼道:“瘋子!!”
茵卡看着朝着他即将打過來的手,她嘻嘻笑出聲竟有了能躲開的速度,躲避一躍而起,仿佛突然丢失重力本就虛弱的身體直接翻下了窗。
看護者不禁咋舌,甩甩胳膊上的血,走到女孩面前一腳踹上去,既然那個孩子已經跳窗也算是自殺,這事随便抹過去對他毫無弊處。
房門關閉的聲音讓女孩終于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她輕聲哭喊着趴在窗邊,這裏可是五層的房間啊!
“茵卡……茵卡……”
她低聲喚着,已經意識模糊瀕臨崩潰邊緣,她甚至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女孩輕輕閉上眼睛張開雙臂勾起了抹笑。
“吶,等我——”
“我馬上就來了。”
這個世界真的是讨厭極了。
或許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吧。
女孩翻下了窗。
一切都結束了。
……
小孩子迷迷糊糊睜開眼,身上的疼痛感已經不再重要,她看到了身邊死去的女孩,女孩是笑着的。
她卻哭了。
哭的稀裏嘩啦。
如果不是摔下來的中途被一枝粗樹幹阻礙,或許她也死了,會和女孩一樣離開這個世界。
茵卡将手放在女孩的胸膛使勁的晃,鹹澀的淚水啪嗒啪嗒往下掉,掉落在女孩那張被血沾污的臉上。
“不要睡了好不好……”
“起來啊……”
“再給我……嗚嗚再給我講講你以前的事情啊……”
讓她活下去的男孩死了。
一直陪伴她的女孩也死了。
到底什麽是死,什麽又是活?
破爛不堪的畫冊被風吹翻幾頁,上面每一頁的金發男孩已經被血污浸濕,茵卡耷拉着骨折的手臂,她一瘸一拐的将畫冊撿起,一只手緊緊地抱在懷裏。
她的臉上已經沒了任何表情,但卻努力扯着嘴角想讓自己笑出來。
——活下去。
9.
嘉德羅斯連續三天在睡夢中驚醒,每一次做夢都是一樣的場景,一樣的感覺。
布滿鮮血的小房間,一個小女孩坐在沾有污血的床榻上晃蕩着小腿,紅彤彤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小女孩對着他笑,問他在哪。
告訴他,她會活下去。
他看不清小女孩的長相,但卻有強烈的感覺這個小女孩是活在世上的某一個人,而這個人一直在尋找他。
淩晨兩點四十,嘉德羅斯無意間來到了小時候經常去的公園,卻已經沒有以往的設施,基本以舊換新。
但他卻依靠記憶走到了秋千旁,将襯衣裏的暗黃石頭拿出,他倚在鐵柱上擡頭仰望。
如同那天,被所有孩子稱呼為傻子的女孩離開後的夜空。
只有幾顆小小的星星點綴,忽得草叢沙沙作響,讓嘉德羅斯不得不将目光轉向那裏。
是誰來了嗎?他想道。
來的卻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小野貓。
莫名的失落感從心頭湧出,嘉德羅斯嘆了口氣。
“金色?”
“??!!”
猛地回頭,一個女孩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她渾身是血與淤青,懷中抱着一本破爛不堪的本子,身上已經結了一塊塊深紅血痂。
她的眼眶裏已經布滿淚水,但嘴角卻微微裂開露出一顆小虎牙,硬扯着笑容。
嘉德羅斯從未感受到心髒如此劇烈跳動,當年的女孩變了。
但那雙酒紅色的眸子依舊純淨,雖然頭發遭亂卻能看出黑發中夾雜着張揚的紅發。
是她。
“喂——真是慢啊。”
“找到你了嘻——”
記憶碎片如同被開了閥門,昏暗的房間拉開了窗簾。
女孩笑着撲通倒了下去。
在她醒來後已經在一間雪白的房間裏,床邊坐着陌生卻又讓她安心的人。
她眨巴着眼睛,想要坐起身卻渾身乏力。
嘉德羅斯雖面露嫌棄,卻還是将她扶起來,讓她倚在枕頭上,怒斥:“渣渣,連自己的身體都保護不好嗎?”
“我很開心。”
“閉嘴渣渣!你開心什麽!”嘉德羅斯莫名來氣,想要将這孩子一把拉下床揍一頓。
“我找到你了!”
“我活下去了!”
鎏金色的眸子遽然縮小,夢中女孩的身影仿佛在這一刻與面前孩子重合,嘉德羅斯苦惱的按了按太陽穴。
“喂!聽好了,你以後就給我老實點,和我一起住!”
“給我記住,我的名字是……”
茵卡搶先:“我的神!”
嘉德羅斯勾唇,一副自大的表情,嘴上卻說着:“我允許你打斷我的話了嗎?不過是個人人口中的傻子。”
“不過你該慶幸,你得到了我嘉德羅斯的賞識。”
“嘉德羅斯,嘉德羅斯!”茵卡重複了兩遍他的名字,卻在第二遍的時候哭出了聲,“找到你了,茵卡找到你了,嗚嗚嗚嗚……找到……”
嘉德羅斯坐在床邊握緊了拳頭,面無表情起身走出病房。
“距離那時候,整整十年了。”
10.
“哎哎!還記得我嗎?”雷德笑嘻嘻的湊近這個孩子,卻被蒙特祖瑪一把拉開,他抱怨:“祖瑪你讓我和她說說話嘛!”
蒙特祖瑪:“安靜點,這裏是病房。”
小孩子被突然闖進來的紅發男人纏着說話,而她卻絲毫不知這個人是誰,在她的記憶裏,最有印象的只有讓她活下去的男孩,陪伴她十年的女孩。
以及那抹她信仰的金色。
看着茵卡那疑惑的小臉,雷德沮喪極了,“喂喂——你真的記不住我了嗎?好歹我還打過你啊!”
嘉德羅斯碰巧走進來,挑眉:“哦?雷德你還打過她?”
“小時候不懂事嘛!還被吓成那個樣子,一時沖動,男女有別都吓跑了,情有可原嘛!”雷德嬉笑着撓撓頭,吐了舌頭。
“你是那個……男孩?”茵卡抱着一個削好的蘋果,愣愣的看着他,小小的嘴巴一張一合:“你沒死嗎?”
“嗯!我好着呢!多虧了樓下的那顆老梧桐! 我醒來就挂在樹上了,算是有些重的傷了,之後我的眼睛就接近廢了,但還好不算瞎。”雷德滔滔不絕,說起以前的事情特別激動,看到茵卡也愛聽就說的更激動了,甚至還帶起了手勢,他整了整特殊的眼罩繼續說:“之後我就被老大救了,本來想趁着長大後找到那棟大樓,卻因為當初眼睛受傷沒記得路,也看不清大樓的樣子,完全沒印象,就拖到了現在。”
“真的沒想到啊!你也逃出來了,還真的活下來了!”
茵卡張大嘴巴咬住了蘋果,狠狠地啃下一口,她邊咀嚼着邊哭出聲,“活着的意義……是什麽啊?”
“活下去,自己探究。”嘉德羅斯雙臂環胸。
“自己探究?”
“對啊!老大超級厲害的,你昏睡的這段時間,我們已經和警察搜查到了人販的居所,甚至連之前把你從孤兒院領養的惡毒女人一并抓了,那場面真的是太解恨了!”雷德又說了一大堆,最後眼神黯淡,“可惜了那個女孩,她的屍體已經被安葬了,如果當初她沒有和我待在一起可能就不會和我一起被抓了吧。”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女孩叫什麽名字。”
茵卡點頭附和:“我很喜歡她。”
片刻,孩童般的聲線哼起純真童謠,雷德也開心的哼哼起來,與這個孩子一起,這首童謠是那女孩所教,他們将會銘刻在心。
嘉德羅斯走上前來,将脖子上的項鏈拿下,附身挂在了這個孩子的脖子上,他勾起嘴角:“該物歸原主了。”
茵卡用包着紗布的手将這塊暗黃石頭制成的項鏈摘下,遞過去搖搖頭:“這是我送給你的。”
“你戴着很好看!”
嘉德羅斯怔住,轉頭噗嗤一聲沒忍住笑出來,“不愧是個傻子,好看個屁哈哈哈哈。”
小孩子忽得擺出嚴肅臉,鼓起腮幫:“就是很好看!不過沒有羅斯眼睛好看就是了!”
“哦?小傻子的嘴都是這麽甜的嗎?”
茵卡沒有回話,她對着嘉德羅斯張開了手臂。
看出了她的意圖,蒙特祖瑪想要提前制止,卻沒想到金發少年沒有猶豫的直接彎腰将這個孩子抱在了懷中。
不過看似動作很輕,特意留意了這個孩子的傷。
她淡淡的露出抹微笑。
雷德也跟着笑起來。
——
十年前,你的一句喜歡使我無比開心。
十年後,你的以往如此,使我想要将你守護到底。
——後記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番外的梗來自洛米陽老可愛的梗,足足碼了近萬字。
這是一個正劇向番外,悲喜交加的番外。
這個番外算是籌劃了很久吧,我想了很多,該用什麽文風來對待這個番外,歡脫肯定不行,悲劇風又太嚴謹我寫不來,所以還是定在了普通正劇風。
這個番外就當是一個單獨故事來看吧。
【ps:這裏提前預告說一下,最後一個完結番外将會開展一次活動,具體就是下一章将會在評論裏抽取一個幸運的讀者來發放獎勵,至于獎品等下章揭曉,看臉的時候即将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