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

珍就小聲說是在夥房被沈姨娘的丫鬟撞見,才跟着來的。

想也瞞不住,故此兩人一敲定,捋順了說辭。随後給主子灌完藥的功夫,恰好見阮姨娘來,身後跟着的除了提着食盒的貼身丫鬟碧兒,還有謝文褚。

“蓁蓁怎麽樣了?”

“小姐剛喝了藥,睡着。”玉瓒回道。

阮姨娘颔首,同樣到了謝蓁床畔,探了探她額頭蹙了眉頭,“蓁蓁的身子弱,你們定是讓她累着了,雖說是為老夫人準備壽禮做善事,可也得顧着身子。”

玉瓒等被說得更是自責,又是一番認錯。

“聽說昨個遇着刺客了?”阮姨娘絞了帕子重新敷在了謝蓁額頭,後來又聽有人來報信說小姐回不來宿在城外山寺,倒是文褚先被人送回來,受了極大驚吓模樣,問了後察覺事情非同小可也就給瞞下,只通知了謝元的心腹大将。

玉瓒心神一凜,知道有謝文褚在瞞不了遂道:“是,所幸帶夠了人手護着,後來錯過了關城門的時辰,延誤在城郊山寺将就一夜,大抵是在那受涼的。”心裏暗道絕不能扯出昭王的事情來。

謝文褚聞言擡眸看向她,随即又無波無瀾地垂了下去,落在謝蓁略顯蒼白的臉上,神色不明。

阮姨娘聽完亦是露了慶幸神色,“幸好沒事,若是出了半點差錯,我都不知道如何同老爺交代。”

謝文褚身子不由一僵,是了,若謝蓁出事,她卻好好的,一定會被爹遷怒罷。就像在城郊,當時所有人都只顧着謝蓁仿若忘了她一般,若不是她牢牢抓住了謝七,回想起揮刀向她的那個刺客猙獰面孔,依舊心有餘悸。随即看向謝蓁的目光也就越發不同了。

至于那城郊山寺,想也是騙人的,她最後明明看到了昭王——謝蓁,憑什麽那麽好的運氣!謝文褚的眸色浮浮沉沉,最終落了一片暗色。

……

謝蓁醒來的時候日近傍晚,躺在馨香綿軟的大床上昏沉不減,生不出半點力氣,喚了玉瓒扶她。

“小姐可要用點吃的?”玉瓒惦記着她一直沒吃東西,問道。

聽到吃謝蓁點了點頭,很快玉珍從夥房那取了吃食過來。一碗江米粥,加了百合、沙參、玉竹等潤燥養肺的食材入粥,一碗火肉白菜湯,上面浮着剝了殼兒的蝦米兒,再配一碟清炒莴筍絲,看着清淡卻撩人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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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蓁坐下,舀着江米粥吃,一邊聽玉瓒說了她回來的情況,聯系到自己昏過去前聽到的腳步聲,肯定也有宋顯珩的人,那人……現在也應該回到王府了。本來以為刺客沖着宋顯珩去的,後來才發現好像他們的目标是自己,宋顯珩才是被連累的那個,莫名心虛。

“小姐下回莫要這麽吓奴婢了,奴婢這一天一夜魂都沒了。”玉瓒染了些許哭腔道,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太不好受。

謝蓁恢複稍許力氣,呸了一聲,“沒下回了,才沒那麽倒黴。”

正用飯的當兒,謝十三從外頭回來,神色略有些不佳。謝蓁見狀擱下碗詢問,“出什麽事了?”

“城裏有人傳小姐遇襲的事情,還和昭王在野外共度一宿。”

謝蓁蹙眉,知道在古代女子名聲的重要,便聽謝十三繼續道,“不過這種傳聞沒持續多久,因為有人說天色尚早的時候看到昭王從南煙齋出來,破了傳聞。”

南煙齋是沈梨妝經營的風雅樓,想必宋顯珩是一回來就去了沈梨妝那。雖說保住了自個清白名聲,可心底略有些不舒服的。

謝蓁很快瞪了謝十三一眼,說話大喘氣做什麽!可眼神一對,發現他依舊沉凝着目光,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事直說。”

謝十三眉心一凜,禀了自個得到的消息道:“回小姐,老爺在隴州失蹤,已經三日。”

☆、第 38 章

謝蓁那個威風八面在朝中幾乎能橫着走的爹——謝元居然失蹤了!謝蓁倒吸了幾口冷氣,又謹慎的問了一遍,“怎麽會失蹤的?爹身邊不是一直有暗衛保護的嗎?”

謝十三搖頭,傳來的消息就是如此。

謝蓁還想再問,忽然又想到一事,“老夫人那……”她這話還沒說完,就見一名婆子喘着粗氣跑過來喊着,“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謝蓁心頭旋即一緊,果真聽見那婆子慌了神顫聲道:“大……大小姐,老夫人……老夫人她暈過去了!”

謝蓁心道這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慌什麽!”眼下府裏謝元和老夫人接連出事,她擔心底下人更是慌了手腳,立即高喝了一聲。“還不快請原先給老夫人診病的大夫來!另外,幾位姨娘那都知會了嗎?沒的告知的一一叫人去告知了,盡數到老夫人那去。”

婆子聽了差遣倒也是穩住了心神,将謝蓁吩咐的事情一五一十記了下來,緊忙交代人去做了。

這偌大的将軍府,除了謝元也只有這位老夫人是一心對自己好的,謝蓁心裏頭也害怕老夫人為着這個刺激太盛真損了身子,緊着就過去了。

不一會,大房的幾位姨娘,二房的謝陳氏也紛紛帶着焦色過來了。大夫來診治之後只說是急火攻心,開了藥叫丫鬟去熬,轉身開始施針。在所有人期盼下,老夫人終于幽幽轉醒了,可這醒過來的頭一句還是喊着大兒子謝元的名字。

謝晉也早得了消息,在老夫人面前苦勸良久,又立了誓一定不惜代價的叫人去尋回謝元,老夫人這才稍稍止了眼淚,一伸手直喚:“蓁蓁兒,蓁蓁兒——”

謝蓁這會哪裏敢惹老夫人傷心,面上不敢有絲毫的淚痕,還扯出了一抹笑來,“祖母,爹爹馳騁沙場都能平安歸來,這世間還有什麽樣能困住他的?說不定,就只是被是什麽事給絆住腳了。”

顯如今不管什麽話,老夫人聽了都只往最好的方面去想,而這謝蓁的話又比旁的許多人加起來的還要叫她聽得舒心安心。

老夫人收了收哀容,“蓁蓁說的對,你爹多少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一次小小的江南之行又有什麽可擔心的?”這麽自我寬慰地說道,可眉宇之間的愁色并未散去,只捏緊了手裏的佛珠一遍遍默念着菩薩保佑,老大能平安無事。

謝蓁連忙附和。

這一通将老夫人料理好了,除卻謝陳氏和阮姨娘要留下來伺候,其餘人都被趕了回去。謝蓁走到了外頭,才覺得腳底下軟綿綿的,像是踩在了棉絮中。而她的腦袋也是沉得厲害。謝蓁挪着步子往前走了兩步,頓時覺得眼前發黑。玉瓒早就得知了消息過來候着自家小姐,這時見謝蓁臉色蒼白,連忙上前扶了起來,“小姐,您怎麽了!”

謝蓁猛的甩了兩下頭,“沒事——我沒事。”可說着這話的時候眼前又有些發黑。謝蓁也不是個出了事也一味硬去扛的人,知道眼下自己有些支持不住,便吩咐了玉瓒叫之前的大夫去自己那屋給瞧一瞧。

診治之後才知道,謝蓁原來才剛好些的燒又起來了,比之前那還更厲害些。玉瓒心中一急,就忍不住落下了眼來,苦勸着道:“小姐,您快去床上躺着吧,這樣燒得厲害可怎麽好。”

謝蓁臉色有些難看的搖頭,“你叫人将剛才多開的幾劑藥熬了給我吃也就差不多了。”才說着這話,外頭沈姨娘和董姨娘一道進來了。

沈姨娘只聽說了半句,當即一驚,臉色緊張的追問起來:“蓁蓁,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是不是還沒退燒?”

謝蓁連連擺手,也沒細說這事情,只是岔開了話題問:“兩位姨娘怎麽來了?”

家裏頭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人人都坐不住,這兩人都是特地撇開兒女過來的,沒想到在謝蓁院子外頭碰見了便一到進來了。董姨娘臉上愁容慘淡,張了張口似乎猶豫了許久才出口:“蓁蓁,你爹那事……到底是怎麽了?”

憑着謝元的本事,董姨娘是死都不信他會失蹤的,這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是朝政上的事情,許是……有人下了黑手。只是這話總不會當着大家的面明說,董姨娘在老夫人苑兒裏聽謝蓁那麽說以為她知道些內情,她擔心謝元完全沒了個主意,所以這才想到謝蓁這邊來問個清楚,也好稍微寬下心。

可謝蓁卻搖了頭。

沈姨娘不願意信,愣了片刻後眼中已經湧出了淚花,哽着聲音道:“蓁蓁,你真的不知老爺幹什麽去的。”

謝蓁臉色也算不上好,帶了幾絲慘白的點了點頭。“我相信爹爹會平安回來的。”

這話一說,那兩人也不好再多問。可沈姨娘再回頭來問謝蓁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想要趁機多關切一把也都被軟軟的擋了回去。坐了沒多久,兩人就出去了。

玉瓒那邊緊催着人熬藥,不待涼了就立即端了進來給謝蓁,“小姐,剛下罐的湯藥才不會散了熱氣。”

眼下情況緊急,謝蓁不會嬌氣,也沒那個必要要玉瓒說好話哄着喝藥。等這碗藥喝下去沒多時,藥性發揮作用便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一夜噩夢糾纏,一會兒是謝元,一會兒是宋顯珩,最後是被放在缸子裏的自己手腳齊斷的畫面。

翌日醒來,未見半點轉好,反而臉色極是憔悴。

勉強用了幾口稀粥,謝蓁混混沌沌的腦子稍稍恢複了幾許清明,靈光一現:“謝宗骐呢?”語氣一轉,又急促了幾分:“快将他找來。”

玉瓒也不明原委,可既然謝蓁說了她自然也緊着招了小丫鬟過去二房請大少爺,末了又添了一句要快些。

謝宗骐進屋的時候就聞見了淡淡的藥味,不覺心下微沉,等轉入了裏屋,就看見謝蓁支着頭坐在那,神情委實說不上好。

“蓁蓁。”

謝蓁擡起頭,瞧見謝宗骐表情端肅,是平日不常見的,那長眉也是皺了又皺,薄唇緊抿,仿佛被什麽郁郁壓抑着。她請人過來也是為了問問這到底是怎麽了,謝宗骐消息總歸要比自己靈通一些才對。

謝宗骐經不住謝蓁的逼問,驚詫于她身上的氣勢,又或許真正事關謝元,再不是那個一味驕縱跋扈的少女,只好沉着眉眼道:“恐怕是……有人想要動謝家。”

“……”謝蓁吸了一口氣,雪白的臉上籠着愁容。她雖然早就知道了謝家最後結局慘落不到一個好,可決計不是這麽一個時間。想了想,又覺得這事委實蹊跷可疑。可再想想,自己施粥也能被人追殺,而後又是謝元失蹤……這些事聯起來可不就是對付謝府的?“你可知道是誰?”

謝宗骐眉眼之中閃過幾絲不确定,“眼下朝中局勢不穩,到底是哪一方出手,也不可知。”

謝蓁目光發一直都落在謝宗骐的臉上,如何能瞧不出他的欲言又止,當即緊蹙了眉頭道:“到了這個是時候,大哥還想瞞我?”

最後,謝宗骐磨不過謝蓁,只好丢了個人出來,“如今最有可能的便是昭王。”

謝蓁聽着這幾個字不由抓緊了胸口的衣襟,狠狠地抽了一口氣,“他?”

謝宗骐有些意外謝蓁的吃驚,可轉念一想,倒也是能理解,傳聞他這妹妹早已經心儀了昭王,就是家中他那母親也提過老夫人有意成全她的心思。可這先前的心儀之人忽然對付起了自己家裏頭人,也怪不得她這樣吃驚了。

謝蓁着實沒想到會是宋顯珩出手,仍對着謝宗骐确認一般的問了幾遍:“哪裏看出是他所為?”在謝蓁看來,宋顯珩就不是這樣會輕易動作的人,他這剛回京都,手上也定然沒有多少能調遣的人馬,怎麽就忽然朝着自己老爹動手了?他難道不顧這事萬一失敗的下場了?

又或者是有什麽機緣令他可以不顧,自己穿越影響了格局麽?不,謝老爹只是失蹤,許是被關押在他手上,目的……目的是攪亂這京中局勢,換血清洗?謝蓁做着各種大膽推測,卻是越來越心驚肉跳。

宋顯珩并不是個莽撞的,若他行事定有周密計劃,難道真是因為蝴蝶效應?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死期也提前了——

謝宗骐正在那逐一分析,就瞧見謝蓁激動站了起身,不明看去,才看到謝蓁正微微發顫,眼底的驚恐一覽無餘。

“蓁蓁?”

在謝宗骐擔憂的喚聲中謝蓁堪堪穩住了心神,扯了一抹示意無礙的笑卻是難看,“我沒事,家裏……外頭的事還請大哥多費心了。”

她沒事,只是特別不想死罷了。

☆、第 39 章

隴州匪患肆虐在虎嘯營出動後近乎悉數被滅,餘下一股小勢力垂死掙紮,謝元親自出馬追擊想問出些有用線索,孰料恰是這麽一隊落魄草寇突然扭身一變成了鐵甲人,漆黑重甲,尾部噴氣靈活而動,鐵碗扣滑出的風刃輕易取人首級,虎嘯營受了重創,與謝元經此一役均是不知所蹤。

謝十三能得到的消息僅是如此,謝蓁将那些記載着隴州消息的信紙堆了一起反複查看,已知那些流匪并不一般,極有可能是羌族的探子,也有可能是有心人故意策劃,引謝元上鈎。而私心裏,謝蓁并不希望是宋顯珩所為,可心中卻是惶惑,畢竟施粥那日宋顯珩的出現太過巧合,而後又是帶着自己離開,造成失蹤之像傳到謝元那裏,成為要挾籌碼也未嘗不可能。

一連兩日,心急等着謝元消息的謝蓁病情反複,旁人看得着急,玉瓒和素娘都勸她多休息,她确是也休息着,只一顆心記挂着,在看到謝老爹平安回來之前恐怕都安不了心。

府裏的氣氛低迷,阮姨娘和謝陳氏倒是在枕霞閣穩着老夫人,抱了樂觀想法。可謝蓁見了謝宗骐幾回,知道局勢是真不見好,謝家一家獨大的日子太久,盤根錯節,都是以謝元馬首是瞻,但也不乏有拖後腿的寄生,暗中觊觎的人趁着機會落井下石,便是從那些人下手,一連爆出幾樁貪污的案子,且件件證據确鑿,指向謝氏一系。

以往有謝元坐鎮,那些人自然不敢如此叫嚣。不過是趁着京中流言謝元被羌族俘獲做了人質,甚至不乏有謝元做了叛徒的傳聞流出,否則為何虎嘯營和謝元一并失蹤,連個人都未見。将軍府一時處在風口浪尖,舉步維艱。

“小姐,今個中午要去老夫人那陪着用膳麽?”臨近午時,玉瓒詢了謝蓁道。

謝蓁颔首,每到飯點的例行公事,謝老爹出事,老人家難免想東想西,有她在還好些,故此這幾日即便沒什麽胃口也都陪着用點。

主仆倆剛走到枕霞閣就聽見謝陳氏一陣驚呼的,謝蓁以為老夫人出事快了兩步進門,瞧見的卻是謝陳氏神色緊張地扶着謝晉手腕,“……”

“這、這、這是哪個夭壽的可你打的,還有沒有王法了!”謝陳氏掰着人仔細查看,一邊憤憤道。

謝老夫人也是揪着胸口看着二兒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話讓謝陳氏搶了先,堵着一口氣面色差極。

“二叔這是怎麽了?”謝蓁看着他臉上明顯被打的痕跡,亦是蹙眉問道。

謝晉剛才就說了磕的,只是謝陳氏一點都不給面兒的戳穿,非是咋呼,他臉色亦是難看,含糊說是小傷磕着不礙事。

謝老夫人拄着龍頭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你真當我老婆子年紀大了老眼昏花好糊弄了不是,我謝家的子孫被人欺負上頭了還得忍着不成!”說罷,身子因為用力過猛晃了晃。

“母親,您別動氣。”謝晉被喝,卻是緊張謝老夫人,忙是扶住,最後在老夫人的逼視下才道出了實情。謝晉是被謝老夫人和謝元寵着長大的,雖說纨绔,可到底還沒到失了分寸的地步,所以謝元也縱容着他在自個圈子裏折騰,無非就是些吃喝玩樂,鬧不到哪去。

然今個偏偏就為了吃飯的事兒鬧得打了起來,謝晉因為謝元失蹤的事情心情不好,也沒出去瞎混,還是聽謝宗骐提了有人要動謝家後才起了心思招呼了一衆人吃飯。他本也是想為了謝府出力,想借此打聽打聽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那麽做,孰知剛到就發現被人占了地方,那幾個王家的小兔崽子傲慢不說,居然還出言不遜,于是乎一言不合就打起來。

謝蓁看着謝晉尤是義憤填膺的模樣,微微斂了眸子,如祖母說的,這是被人欺上頭了,“二叔說王家的,是鼎正公王家?”

謝晉點頭,随後覺得在小輩面前有些丢面兒,責怪地看了一眼謝陳氏,後者拿着剝了殼兒的雞蛋在他臉上滾着,見狀把雞蛋徑直塞了他手裏不管了。

“……”謝晉自個拿着揉臉,轉頭對謝蓁道,“別這麽看,今個二叔是着了人家道兒,回頭就給尋回來,饒不了那幫孫子的。”

謝蓁不知該作何反應,虛笑着應了,随即就看二叔被祖母抽了拐棍,讓他這陣子也安分點,別出去惹事,要出去也得多帶些人,說到底還是怕被人給欺負了。

陪祖母用過午膳,謝蓁從謝二叔的話裏得了靈感,詢了謝十三後知道京中有一處專門收集消息的地兒就讓帶着去了,想着動用江湖人的路子說不定能有收獲。

謝十三把人約在了雲開酒樓,馬車駛到酒樓門前,謝蓁由玉瓒扶着下了馬車,很快尋去二樓,過道途中與人擦肩,并未來得及看到那人在她入門後恍然的神色以及匆匆離開的腳步。

謝蓁等的那人是準時到的,一身儒雅青衫看着倒更像個讀書人,坐下後開門見山直接談起了價錢。他們收集情報的,有自己獨特的方式,只要雇主出的起銀子,什麽都好說。

“只要能打聽到謝元的下落,銀子不是問題。”謝蓁心中起了希望,遂道。

那人點頭,收了定金,道是七日內若打探不到謝元的下落後續銀錢一文不收。

謝蓁稍是有了寄托,幾日來一直懸着的心稍稍回落,抿了口茶眺着窗子外人來人往的長安街,想的是她二叔被打的事情,也不知二叔會怎麽還擊,只是怕兩方這時候再起沖突不利,但這筆賬卻不能不算。

正思忖着,雅間的門卻被打開了,一名身形嬌小眉眼跋扈的少女出現在謝蓁面前,噙着得意笑意寒暄,“聽說謝大小姐在這用飯,我特意過來打聲招呼,上回的事真是過意不去。”

謝蓁觑着賀敏岚,感覺到了來者不善,索性并未作打理。

賀敏岚卻覺得是她示弱的表現,也是,要是謝元的罪名落實,謝家可就完了,哪還能讓面前這人嚣張跋扈?之前怎麽說來着——她爹是謝元!呵,以後若再說一句,她就能扇回去一巴掌,想想就痛快的。

“沒想到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謝小姐還有閑心思在這兒吃飯,心可真夠大的。”賀敏岚見不得那人故作清高模樣,故意踩着她的痛腳道。

“吵——”謝蓁倒是發話了,只是擰了下眉頭沖謝十三擠了一個極為金貴的字。

謝十三身形一動,眨眼就到了賀敏岚跟前,後者吓了一跳。眼看跟着來的随從擋在了她身前,卻被謝十三很快撂倒,賀敏岚這才有些慌了什麽。“你要幹什麽,光天化日一個小小侍衛還敢對本小姐動手不成!”

謝十三虛摳了下耳朵,像是受不了那聒噪般,略是嫌棄地提着她的衣領子往外頭一丢砰地關上了門。回頭對謝蓁道:“京裏驕縱跋扈得不那麽讓人讨厭的,好像就小姐一個了。”

饒是滿腹心事的謝蓁聞言也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就算你這麽說,我也不會給你漲工錢的。”

“哦。”謝十三當即閉了嘴,語氣淡漠了許多。

“……”謝蓁默。

被扔到外面的賀敏岚簡直被這對主仆氣炸了,被丫鬟扶起後,感受到路人圍觀看好戲的目光一張俏臉黑紅黑紅。她讓随從把二樓的人都清了出去,自己則徑直讓人踹了門,沖着謝蓁喊道:“謝蓁,你給我等着,你那好日子已經過到頭了,你爹通敵叛國,到時候跟着一塊被問斬罷!”

謝蓁臉色一變,站起身子一步步走到她跟前,臉色陰沉出水。“誰給你的膽子編排這種莫須有的。”

賀敏岚在那道淩厲視線下不禁縮了縮脖子,随後察覺被壓制了士氣不甘地回視,“哼,昭王已經遞了折子上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謝元多行不義必自斃,活該!”

話落的剎那,謝蓁陡的動手掐住了那柔嫩脖子,眼神宛若要吃人,“賀敏岚,你一定忘了我瘋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罷。”

一旁賀敏岚的随從想要救主子都被謝十三等牽制,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家小姐像小雞崽一樣被人捏在手裏,心都不禁提到嗓子眼,生怕真叫那位給擰了小細脖子,焦灼勸阻。

☆、第 40 章

“……”賀敏岚被掐得喘不過氣來,她既駭然于謝蓁這會的兇狠,又為了臉面的當着衆人的面不肯服軟。衆目睽睽之下,她還真不信謝蓁能掐死自己!

賀敏岚在暗暗較勁,謝蓁何嘗不是被她招惹得失去了理智,想她無怨無故的穿成了書中女配,一直以來都是提心吊膽,卻沒想到自己已經在了生死的深淵邊上。倘若謝元這回死了,謝蓁恐怕也不能活。她既然都不能活了,自然要卸一卸現在心中被這賀敏岚撩起的怒火。

謝蓁笑得邪氣森森,真要比起狠來自己也決不會手軟。

賀敏岚只堅持了一陣就漸漸支撐不住了,對掐着她脖子的人也越越加害怕起來。她跟謝蓁離得近,似乎就能瞧見她眼中的瘋狂和兇狠,有那麽一瞬間,賀敏岚覺得……自己真會被她殺了。“咳咳——你松、松開!”

謝蓁芙蓉嬌面上剎那布滿了戾氣,仿佛是才從修羅地獄中出來的蛇蠍美人,殺人只是随她心意罷了。“松開?”她牽扯起嘴角,笑得叫人如沐春風,可從最裏頭出來的話卻仿佛是帶着惡意:“可我這手偏不聽使喚。”

賀敏岚愈發難受起來,一張臉被憋得漲紅不說,也因着害怕眼角滾落了淚珠,“你——你快松開!”

“謝蓁——嗚……你快放手!”

謝蓁看着這張因害怕而變得怯弱可憐的臉,剎那就覺得索然無趣,賀敏岚也不過是個紙老虎罷了……她不吭一聲就松開了手,轉過身走了兩步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那賀敏岚當即跌坐在了地上,雙手緊緊扒着自己的脖子咳嗽。再擡起頭來時眼中含着淚花神色複雜的剜了一眼謝蓁,到底是結了仇心裏頭記恨着。可她這會也見識到了謝蓁的厲害,果真是個瘋子!也不敢多留,當即轉了身帶着人速速撤離了。

謝蓁正當着方才喝了一半的茶盞,聽着響動稍稍側頭,默然出神。賀敏岚害怕死,她何嘗不是,只是方才決定賀敏岚生死的是自己那雙掐着她的手,可左右着自己性命的卻是——一本書。謝蓁覺得到可笑至極,可又笑不出來。

謝十三原先只當大小姐是撒氣整治賀敏岚,可分明人都走了,謝蓁臉上神色卻委實不對勁。正當他湊上前打算問一問原委的時候,謝蓁卻也忽然轉過了臉,一臉正色的瞧着自己。

謝蓁也是方才一瞬才想透了,左右自己性命的絕不是書,而是宋顯珩!若賀敏岚所言非虛,那宋顯珩這遞上去折子才會是最厲害的催命符。謝元現在失蹤不明,要是這檔口被冠上了叛國通敵的罪,可真開脫不清。謝蓁思來想去,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從宋顯珩這邊下手。

謝蓁對謝十三道:“宋顯珩你能……”下頭的話謝蓁沒說,只是一本正經的朝他比劃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謝十三默了片刻,端肅着神情道:“小姐,你知道他幾日沒回府了嗎?”

謝蓁還真不知道,心中暗疑謝十三難道知道?

“宋顯珩已經有兩日沒回府了。”謝十三沉吟着道,怕謝蓁回不過神又自作主張的添了一句:“山谷那事第二日從南煙齋出來後,他就直接去了皇宮。”

謝蓁微張着嘴愣了片刻,而後平靜了臉色,“哦。”

謝十三聽她這語氣失望之極,抱臂斟酌了一會才道:“小姐真要殺了此人……我也能試着潛入皇宮。”

“……”皇宮又不是謝家後花園真是能随意出入的,謝蓁瞄了他一眼,沒那個打算讓他去送死。但又不得不想個法子治宋顯珩,目光凝落房間裏懸挂着的一副裝飾的字畫,腦瓜子快速轉起,片刻亮起了眸子,“何必要你潛了進去,我自然有辦法讓他乖乖到我面前來。”

口氣饒是篤定。心中已有盤算的謝蓁淡然站起身,捋了捋腰間垂落着的流蘇縧帶這才施施然的往外頭去。

“……”謝十三一人落在原地吃驚,瞧着謝蓁遠去的背影心道這人怎麽現如今變臉這麽快了?

謝蓁上了馬車就叫人直接往南煙齋去,細細算起來她倒真是有好一陣沒見過她的那位教學師傅沈梨妝了。

南煙齋并不在京中富庶繁華的東城,而是建在了較為幽靜的北城梧桐巷裏。可沈梨妝才女的名聲在外,特地前來捧場的人絡繹不絕。謝蓁去的時候巷子已經停了不少馬車,絲毫不掩主人家的身份地位。

南煙齋外頭看着尋常,大門洞開一幅任人進入的樣子,可入到一道門若非不是熟客就要遞名帖前去了。四五個彪形虬髯的大漢往那一站,絕不會有人生出強闖的心思。

謝蓁來得匆忙,更沒仔細問過這南煙齋的規矩,臨到這時身上也沒帶帖子,只好叫裏頭給沈梨妝帶話,說是昔日的弟子來拜訪師父了。

倒也不是謝蓁非得搬出這說辭,真是心中料定像沈梨妝這種自诩讀書文人之流最看重的就是尊師重道。不一會,裏頭果然出來了一名身量纖細的丫鬟,将謝蓁往裏頭引。

沈梨妝正在八角亭中作畫,見了沈栖旋即展了笑顏:“謝姑娘今日怎麽得空來了?”

謝蓁也犯不着此時将怒氣轉嫁到她身上,更何況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還得這位正經女主的配合。“什麽得空不得空的,師傅故意取笑我,還是怪我一直沒來瞧師傅?”

“不過這麽一句話也被你能掰出這多意思來。”沈梨妝又氣又笑。

謝蓁探身看了看她正畫着的畫,畫的是幾只敗了的荷花,現如今已經是秋日,京都又地處偏北,自然早早就敗了。謝蓁扭頭看了一眼,瞧見沈梨妝畫的可不就是前頭缸子裏的一盆。

謝蓁饒有興致的問:“師傅怎麽畫起荷花來了?”

沈梨妝便跟她一五一十如實道:“再往下去,可是連這殘花都尋不見了,我倒是喜歡這花的,可再京城中着實不容易養。”

“師傅将這花養在水缸中,換做我是花也不快活。師傅既然喜歡花,我倒知道有一處宅子裏特地辟了塊地做池子,還引了一脈活溫泉水,滿池子的荷花一年四季都如同夏日最盛的日子……”謝蓁說起這話時眼中透着光亮,仿佛将自己見到這景象時候的驚訝之色全都顯了出來。

“……”沈梨妝起先還能自持,到最後也忍不住向往起來:“真有這樣的地方?”

謝蓁老實點頭,就在城郊齊鳶樓。

沈梨妝幾乎就要開口讓她帶自己過去,可話到嘴邊上又囫囵咽了回去,朝着謝蓁看的眼中也透了微微戒備。

謝蓁哪裏看不出來,仍然當是不知情,嬌嬌笑着道:“原先我也不知道,可我聽人說這宅子原先是什麽人特意修的。這樣大的手筆,又這樣花心思……”

沈梨妝聞言心中起伏,微垂的長睫也驟然抖動了一下,而她垂在桌子底下的手不由抓緊了衣角,像是再逼着自己克制。起先她還以為是謝蓁诓騙自己的,可後來所說的這些話勾起了那些不該再被想起的往事。當初她父親沈慎酷愛蓮花,門下最得意的弟子當初正是為師父壽誕準備了這一份大禮。然而,這禮還未送出父親就……

“那宅子,真能去?”沈梨妝擡起頭,神色還有些微晃,帶着恍如隔世的不确定。

謝蓁點頭,語調輕快着道:“師傅想去自然能去,我叫人套馬車去……”

“不用!”沈梨妝忽然制止,但見謝蓁一臉愕然,又垂眸笑了笑挽救似的說道:“既然在南煙齋,你還怕我備不出馬車?”說了這話也不等謝蓁言語,她就立即吩咐人去辦了。

謝蓁面上渾然不在意,可心中已然知道這沈梨妝面上跟她師徒相稱,可實際還是抱着戒備之心,要不然也絕不可能攔着不讓自己備馬車。不過……謝蓁心內邪邪一笑,這會既然人跟了自己出去,用不用自己的馬車又有什麽重要的,總歸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謝蓁對沈梨妝這人做足了功課,提那活泉蓮花池也絕不是偶然随口一提。沈梨妝一心為了沈慎報仇,越是心系此事越是受沈慎那些舊事舊物的影響。謝蓁湊過完親熱的挽着沈梨妝的手臂,“那我就樂的躲懶,一切都指望師傅了。”

☆、第 41 章

一線蓮香,取開正豔的蓮花數朵,混着水氣氤氲曬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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