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084

紅日漸漸偏西,陸明玉待在姑姑陸筠的閨房裏,還是舍不得走。

上輩子姑姑也是差不多這時候進的宮,好好的人,進宮一年就沒了。明天姑姑要嫁的是姚寄庭,一個家裏人口簡單的男人,沒有通房丫鬟也沒有姨娘妾室,但陸明玉就是不放心,恨不得姑姑永遠不用出嫁,一直住在家裏。

“姑姑,你有空多回來……”陸明玉緊緊挨着姑姑坐着,手抱着陸筠胳膊,親昵極了。

出嫁在即,陸筠除了羞還是羞,拍拍侄女小手,輕輕嗯了聲。

蕭氏與婆母在外間坐着,給她們姑侄倆時間談心,只是眼看女兒遲遲不出來,蕭氏看看天色,笑着走進內室,對女兒道:“好了阿暖,既然知道姑姑家在哪,你還有什麽舍不得的,以後随時過去串門。走吧,你姑姑明天得早起,晚上讓她早點休息。”

公爹派人打聽兩次了,肯定有話想囑咐女兒,蕭氏身為母親,明白公爹這會兒的心情。

“那姑姑早點睡,我明早再過來。”陸明玉戀戀不舍地下了地。

陸筠想要下去送客,蕭氏及時将人按住了,看着眼前幾乎是她看着長大的小姑子,蕭氏眼裏同樣流露出不舍,柔聲囑咐道:“阿筠,不管到了哪兒,記得你還有親哥哥親嫂子,有什麽委屈心事不好意思跟咱娘說,你可以告訴我,告訴阿暖,千萬別出嫁了,就跟娘家人生分了,知道嗎?哎,你太老實,我真是不放心,昨晚你三哥一晚沒睡,別看他在你面前悶葫蘆,心裏其實很疼你。”

嫂子溫柔,想想自己與兄嫂過的那些年,陸筠眼眶一酸,埋到了蕭氏懷裏。

蕭氏輕輕地摸摸小姑子柔軟的長發,目光有些複雜。堂兄明惠帝是個好皇上,愛民如子,但明惠帝絕不适合小姑子這樣單純的姑娘,他有後宮一衆妃嫔争寵就夠了,小姑子,還是與姚寄庭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吧。

最後叮囑兩句,蕭氏領着女兒走了。

娘倆前腳走,陸斬就過來了,帶着崇哥兒,恰好到了擺飯時間,一家四口先用飯。

“姐姐,明天我也去送你。”七歲的崇哥兒坐在姐姐旁邊,還沒與姐姐分開過,男娃尚未體會過姐姐出嫁後就住在別人家的滋味兒,現在更興奮明天會有的熱鬧,美滋滋啃完一只炖豬蹄,崇哥兒歪着腦袋,笑着對姐姐道。

陸筠最舍不得的就是弟弟,男娃沒心沒肺的,她心裏酸溜溜,勉強笑了笑,重新給弟弟夾菜。

朱氏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着女兒。女兒剛出生的事情她還記得,這十幾年好像只是十幾次眨眼,一晃女兒就長大了,要嫁去別家,朱氏高興又難受。兒子有了家室,要照顧妻子孩子,跟她關系慢慢遠了,如今女兒又要離開她身邊……

朱氏低頭,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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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斬瞧見了,忽然難以下咽。五兒一女,他最疼的就是女兒,可他的寶貝女兒就要被別人搶走了,偏偏他還沒有理由阻止。陸斬雖是男人,但他做過丈夫,記得妻子進京路上不止一次因為想家偷哭,更記得妻子被他冷落了那麽多年。女兒與妻子一樣柔弱,會不會姚寄庭欺負她了,女兒也像妻子那樣傻傻地忍着?

飯後崇哥兒回他的院子了,陸筠瞅瞅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嚴父,猜到父親也有叮囑,便乖順地低着頭,等父親開口。

陸斬卻一直抿着唇,看不出在想什麽。

朱氏今晚要陪女兒睡的,還要教女兒如何做個新娘子,見丈夫遲遲不語,陸筠不急,朱氏急了,小聲催他:“你不是有話跟阿筠說嗎?”有就趕緊說,沒有就回前院,別耽誤她與女兒說悄悄話。

陸斬看妻子一眼,目光再次落到女兒身上,瞥見女兒微微上揚的唇角,陸斬咳了咳,不太自在地站了起來,本想放柔聲音,一開口卻不受控制地帶了一絲怒氣,“阿筠,明天你就要出嫁了,為父只跟你說一句話,如果姚家敢讓你受任何委屈,不管大小,你盡管告訴為父,為父馬上接你回家。”

他千嬌百寵的女兒,在婆家過得順心也就罷了,若有半分隐忍,陸斬便接女兒回來,他繼續寵着,沒有讓女兒被人欺負的道理。

父親威嚴,陸筠卻感受到了父親對她的疼愛,這一刻,陸筠再也壓抑不住将嫁的彷徨與不舍,眼淚奪眶而出。她低頭擦淚,哽咽着點頭,“女兒知道,爹爹放心吧。”她會好好當個妻子,好好地與姚寄庭過,絕不讓家人惦記擔心。

女兒哭得可憐,陸斬眼睛莫名發酸,默默站了片刻,他大步走了,把女兒留給妻子哄。

“阿筠過來,咱們去屋裏說話。”

朱氏擦擦眼淚,輕聲喚道。

翌日一早,陸家上下就忙碌了起來,大齊的習俗,早上女方家裏就開始待客,吃完席面,男方家裏差不多也來接了,新娘子到了男方家中,拜拜堂換身衣服,晌午正好在那邊的女眷親戚陪伴下吃一頓席面。

陸筠的閨房擠滿了人,喜娘、全福人、前來看新娘的送嫁女眷,人進人出,陸明玉根本沒什麽機會跟姑姑說話。待陸筠裝扮完畢,陸家的客人也越來越多,恒哥兒年哥兒眨眼就不見人了,蕭氏忙不過來,叫女兒去瞧瞧兩個弟弟。

陸明玉看向姑姑。

陸筠已經換上了一身大紅嫁衣,嫂子說話時她就留意那邊了,對上侄女依依不舍的目光,陸筠柔柔一笑,初夏明亮的晨光透過窗紗照進來,她背光而坐,眉眼恍惚,美得像即将離開的仙子。

陸明玉眼睛一熱,連忙擠了出去。

出門卻撞見楚國公府一行人,太夫人與楚二夫人并肩而行,楚盈、楚湘姐妹倆跟在旁邊。

太夫人年紀大了,眼神卻好,一眼瞧見了陸明玉泛紅的眼圈,太夫人慈愛地笑,打趣她道:“阿暖這麽舍不得姑姑啊?那可不行,姑姑出嫁你都酸了眼睛,等過兩年你嫁人的時候,還不把妝容哭花了?”

老人笑容和藹可親,陸明玉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正月嫁給楚行那個夢,兩輩子太夫人都很喜歡她,萬一,萬一她與楚行……

視線落到楚盈身上,陸明玉失笑,立即抛開了那無聊念頭,今日是姑姑的大喜日子,她想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垂眸裝羞,陸明玉朝兩人行禮,細聲道:“姑姑已經打扮好了,太夫人先去屋裏瞧瞧吧。”

她舉止端莊,太夫人贊許地點點頭。

“阿暖姐姐去哪兒?”楚盈很喜歡陸明玉,還有話想跟陸明玉說呢,見陸明玉要走,她小聲問。

“年哥兒不知去哪了,我去找找。”陸明玉笑着道,“一會兒我再來找你們。”

楚盈這才放心。

陸明玉領着甘露直奔前院,但她停在了通往外院的月亮門前,叫甘露去看看弟弟們是不是在那邊。一會兒送嫁弟弟們也有事情做,縱容他們四處亂跑,到時候找不到人怎麽辦?

甘露剛要走,外面卻傳來了恒哥兒委屈的聲音,“表舅舅,我想在前院,後院都是女的。”

陸明玉呆住,下一刻心慌意亂,表舅舅,是楚行嗎?

“恒哥兒聽話,等你們大了,就可以來前院了。”楚行低頭,對身邊一對兒小哥倆道。今日陸家男人們一個比一個忙,恒哥兒領着弟弟在前面亂闖,被陸二爺逮到了,訓斥時語氣略有些嚴厲。恒哥兒不聽,發現他,躲到他後面不肯走,楚行正好想離開那賓客不絕來一個就得寒暄一次的地方,便假借教導恒哥兒、年哥兒之名,躲了出來。

恒哥兒聽過太多“等你長大”這類借口了,嘟着嘴哼道:“我都七歲了,多大才叫大啊!”

小孩子純粹發洩的抱怨,楚行沒應聲。

年哥兒眨眨眼睛,仰頭問楚行,“表舅舅,姐姐嫁人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待在前院了?”

楚行錯愕,腦海裏不由浮現出陸明玉嬌美的臉龐。

一牆之隔,陸明玉臉噌地紅了,之前聽到楚行聲音,她沒有走,是盼着見他一面,縱使兩人沒有可能在一起,可她喜歡楚行,能見一次她就高興一次,等她與旁人定了親,再收心也不遲,左右沒有人知道她的小心思,她亦不會露出任何蛛絲馬跡。但聽到年哥兒的傻問題,陸明玉突然後悔了,朝甘露使個眼色,準備迅速離開。

“姐姐!”恒哥兒走得快,最先走到月亮門前,瞧見姐姐,男娃高興地叫道。

陸明玉腳步一頓,不得不轉過身,忐忑緊張地回頭,卻只瞧見了兩個弟弟,恒哥兒已經站穩了,年哥兒剛剛走過來。這一刻,陸明玉心裏真是五味雜陳,一會兒想見他,一會兒又不敢見,不敢的時候沒看到人,又空落落地失望。

明知她在這邊,楚行卻不露面,陸明玉知道他是君子他謹守禮數,但楚行不露面,就如鐵證般證明他對她一點心思都沒有,這麽一想,陸明玉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神情了。道理她都懂,但敬佩崇拜的人冰疙瘩似的……

“四姑娘,前院人多,令父兄無暇分身,托我送恒哥兒、年哥兒他們回來。”

心裏酸溜溜地冒着泡,咕嘟咕嘟冒到一半,那個被她敬為天神的男人突然轉了過來,一身淺灰色繡雲紋長袍,素淡卻清貴,鳳眼看着她的方向,清冷臉龐與這兩個月夢裏夢見的一樣俊美,如深山幽谷裏遺世獨立的墨玉。

只一眼,陸明玉腦海裏那些胡思亂想就都消失了,只剩下滿足與竊喜。

但她不敢多看,上前兩步,看着兩個弟弟輕聲道謝:“有勞表舅舅了。”

楚行垂着眼簾,但她緩步走過來,楚行還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今日陸家有喜事,她穿了一條水紅色的裙子,上面點綴着彩蝶撲花,明麗動人。兩個月不見,小姑娘似乎長了些個子,五官與印象中沒什麽差別,臉頰還是玉般瑩潤,嘴唇還是……

豆蔻少女,唇色紅潤,如新鮮的櫻桃惹人垂涎,未必與感情有關,那是一種被禮法壓制的本能。那向往才冒出細細的一絲,楚行過人的理智忽然恢複,意識到自己看她的時間過長了,既然陸明玉這個親姐姐已到,楚行回頭看看,平靜道:“那我先回去了。”

陸明玉始終低着頭,并沒察覺到男人的注視,她看着他衣擺上的雲紋,輕輕嗯了聲,“表舅舅慢走。”她不貪心,瞧見一眼就滿足了,至于楚行看不看她,陸明玉不是特別在乎,因為喜歡他是她一個人的事,她沒有奢望過同樣的回應。

她規規矩矩的,楚行看眼恒哥兒、年哥兒,轉身走了,走着走着,終于發現了陸明玉對他态度的區別。重生這麽久,陸明玉對他一直有三種态度,有長輩在場,譬如陸斬陸嵘,陸明玉表現地像一個十歲左右的晚輩,乖巧又懂事。堂弟欺負她了,若他在場,陸明玉就會像四五歲的孩童,撒嬌求他幫忙,可一旦兩人單獨遇上,或是身邊只有恒哥兒這樣的孩子,陸明玉就完全變成了大姑娘,對他十分地客氣。

其實弟妹,心底也是把他當大伯兄敬重的吧?

再重生,上輩子的事情都真正地發生過,沒人可以完全擺脫其影響。

或許,堂弟還有機會?

回到前院,楚行不自覺地尋找堂弟的身影。

楚随正與陸嘉平聊着什麽,相談甚歡。

陸明玉神清氣爽地回了後院,坐在走廊裏看着兩個弟弟。

楚盈一身桃紅裙子羞答答走了過來,像只可愛的白兔,陸明玉覺得好玩,笑着逗她,“盈盈是不是有什麽大秘密要告訴我?”因為喜歡楚行,楚盈在她眼裏便與別的姑娘不一樣了,陸明玉情不自禁地想要對楚盈更好,當然這好是發自內心的,不需要任何回報。

楚盈停在陸明玉面前,紅着臉問:“阿暖姐姐,四月十二我過生辰,阿暖姐姐過來一起玩吧?”

去國公府?

陸明玉面露猶豫。楚盈單純可人,陸明玉很願意替她慶生,可楚随,在宮裏楚随都敢設計引她過去談話,她真去了他的地盤,楚随會不會變本加厲?事到如今,陸明玉對楚随再無任何留戀,真的不想與他有任何糾纏。

楚盈見她好像不太願意,頓時局促起來,但還是努力争取道:“阿暖姐姐那天有事嗎?”

楚盈也說不清為什麽,就是覺得跟陸明玉親,旁的姑娘對她好,都不如陸明玉自然,簡直把她與堂妹當親妹妹照顧一樣。楚盈不太擅長與外人相處,但她心思細膩,就像三月裏陸明玉辦花宴,楚盈默默地觀察,欣喜地發現阿暖姐姐對她與堂妹真的不一樣,更像一家人。

陸明玉一看楚盈這樣,不由心軟了,想了想,笑道:“沒有,我在琢磨送盈盈什麽禮物好呢,盈盈放心,那天我肯定去的。”去了,就絕不單獨行動,不怕中楚随的計,更何況那天并非休沐,楚随極有可能不在家。

她答應了,楚盈舒了一口氣,歡喜道:“不用禮物,阿暖姐姐肯去我很就很高興了。”

兩人相視一笑,街上忽然傳來喜慶的鑼鼓聲,陸明玉心一跳,拉着楚盈小手站了起來,“新郎官來了,走,咱們過去瞧瞧!”

兵部尚書家嫁女兒,今日京城格外的熱鬧,迎親隊伍接完新娘子往回走時,引來無數百姓翹首觀望。陸筠抱着寶瓶坐在花轎中,心就如底下颠簸晃蕩的花轎,上下不安,怕新婚生活與想象中的不同,怕自己做不好妻子做不好孫媳婦,更怕晚上……

母親低低的話語猶在耳邊,想到今晚她便要與一個只見過一面的陌生男人共居一室,陸筠臉越來越紅了,手都隐隐發抖。

花轎到了姚家,拜堂成親,陸筠被全福人牽着來到小兩口的新房,蓋頭掀開那一瞬,陸筠才再次見到了她的夫君。

姚寄庭也是第二次見到他盼了四年的妻子,四年了,陸家花園裏偶遇的姑娘面容已經模糊,只剩下一道倩影,可此時此刻,挑開蓋頭,看到陸筠妝容精致的面容,看到那雙羞澀水潤的眼睛,記憶深處的小陸筠登時清晰起來。

無論哪個,都美得讓他傾心傾魂。

舉着金秤杆一動不動,姚寄庭目不轉睛地盯着低下頭的妻子,完全看呆了。

全福人與屋裏看新娘的女眷們一起笑,聽到笑聲,姚寄庭才回神,臉龐快速地紅了起來。

喝過交杯酒,熱鬧過了,姚寄庭便先去前院陪客。

陸筠惴惴不安地在新房中等着,眼前全是姚寄庭高大的身影,她緊張,她希望晚上永遠不要來,但老天爺不聽她的話,窗外一點點暗了下來,好像沒過多久,就徹底地黑了。前院喧嘩聲還在繼續,陸筠坐立不安,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如此慌亂過。

“夫人,二爺過來了。”陪嫁嬷嬷匆匆走過來,笑着提醒道。

這麽快就回來了?前院客人們不是還沒散呢嗎?

陸筠傻了,六神無主,還是陪嫁嬷嬷提醒,她才揣着一顆砰砰亂跳的心去外面迎人。

姚寄庭喝醉了,即便家裏給他準備的酒裏兌了水,他還是有了七成醉意。門前燈光朦胧,姚寄庭在小厮的攙扶下踉踉跄跄走過來,看到一身紅衣羞澀嬌俏站在那裏的妻子,姚寄庭眼睛慢慢直了。

他二十二了,十八歲與陸筠定親,巴巴地等了四年。

等得越久,可以放縱時便越發壓制不住,姚寄庭直勾勾盯着他羞花閉月的妻子,擺擺手,讓所有人都下去。下人們都走了,他搖搖晃晃地像随時都有可能摔倒,陸筠再羞,骨子裏都是溫柔,低頭走過去,顫抖着扶住了他。

姚寄庭視線一直追着她,人到了跟前,香腮如花,姚寄庭更醉了,卻恢複了力氣,一把抱起驚慌失措的新娘,迫不及待地進了屋。新房裏龍鳳雙燭靜靜燃燒着,燈光柔和地照進紗帳,陸筠緊緊閉着眼睛,什麽都不敢看。

“阿筠,我終于娶到你了……”姚寄庭捧着她臉,如獲至寶。

陸筠眼睫不停地顫,過了會兒,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姚寄庭醉了,醉了也知道憐惜,在她耳邊喃喃地哄,“阿筠,我會對你好的,阿筠……”

男人聲音溫柔,情意綿綿,是陸筠從未體會過的感情,她不由地信了,想到了家中的兄嫂。姚寄庭這麽喜歡她,應該也會像三哥對三嫂那樣,情深不變吧?

眼淚泉水般滾落,陸筠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

細細碎碎的哭聲飄出窗外,姚寄庭的乳母夏嬷嬷聽見動靜,欣慰地笑了,站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裏面哭聲止住,夏嬷嬷繼續等了會兒,才吩咐姚寄庭的大丫鬟如意去傳水,她笑眯眯地去了姚老太太的院子,報喜。

第二天天沒亮,夏嬷嬷再次來了這邊,把如意叫到一旁,低聲詢問。

打聽清楚後,夏嬷嬷再次去見姚老太太。

老人起得都早,姚老太太已經打扮好了,因為一會兒要喝孫媳婦茶,她特意換了身比較招搖的華服。聽夏嬷嬷來了,姚老太太示意伺候的丫鬟們先出去。

夏嬷嬷笑容滿面地走進來,低聲朝姚老太太賀道:“老太太,您就放心吧,相信用不了多久,您就能抱上曾孫了。”說完了,舉起右手,朝姚老太太比劃了四根手指。

一晚叫了四次水?

姚老太太驚訝地挑挑眉,對上夏嬷嬷隐隐自豪的笑臉,姚老太太也笑了,搖頭嘆道:“這年輕人啊,剛成親都這樣。”

閑聊幾句,打發夏嬷嬷走了,姚老太太臉上笑容卻消失了,花白的眉頭緊皺。孫子自小沉穩懂事,才三四歲,一樣吃食,他再喜歡都不會多吃,這次娶了媳婦,竟然……不過,陸筠生得确實過分美貌,孫子第一回享受這個,難免貪些。

大概半個時辰後,一對兒新人姍姍來遲。遠遠瞧見堂屋裏的新祖母,陸筠不安地垂下眼簾,剛剛丫鬟喚她早起,姚寄庭卻不許,她好不容易勸姚寄庭放手,一起來,又渾身不适,由姚寄庭扶着在屋裏慢走一圈才勉強适應了,耽誤那麽久,姚老太太會不會生氣?

姚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敏銳地注意到了陸筠別扭的走路姿态,再看那臉蛋,滿面霞雲,比院子裏的牡丹還要紅。姚老太太不禁想到了自己,還有那短命的兒媳婦,都是新嫁娘,都經歷過這一遭,但誰也沒像陸筠這麽臉皮薄啊,扭扭捏捏,一身……小家子氣。

再看看陸筠旁邊神采飛揚的孫子,體諒陸筠昨晚受了苦,姚老太太沒說什麽,用完茶吃過早飯,就讓小兩口回房歇息了。

陸筠這性子,她肯定要調教一番的,但來日方長,不必急這一時半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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