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錢千千緩緩睜眼，入目的畫面, 讓她微愣。
這是十年後的家, 她回來了。
猛然想起什麽, 她唰的回身，秦越依舊坐在輪椅上, 一切都保持着她返回十年前那一刻的模樣。
似乎回去的幾個月, 只不過是她的一場夢。
她停在原地, 一時不敢上前。
【系統？】
沒有回音，她看着垂着頭的秦越, 有那麽一瞬間，她有點分不清, 重回十年前獲得秦越百分百好感度，就可以複活他……這件事，是不是自己不敢接受秦越已死的結局, 從而幻想出來的。
她回頭，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臉上挂着無措和不安，耳上刻着“妻”的耳釘，沒有任何光芒閃爍。
錢千千深吸口氣，回頭，瞬間愣住。
坐在輪椅上的人, 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 靜靜地看着她, 随後翹起嘴角：“千千, 怎麽這麽看着我。”
接着他低頭一看，眉梢微挑，顯然對自己坐在輪椅上感覺到很奇怪，他站起來，疑惑地看着錢千千。
錢千千愣愣的，一動不動。
秦越走近，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下，目光落在她耳朵上，被吸引了注意力：“禮物已經戴上了？好看，果然适合你。”
錢千千終于回過神來，不是夢！秦越真的複活了！
“你……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秦越含笑回答：“好得不能再好。”
Advertisement
錢千千：“……那你還記得之前的事嗎？”
“之前？”秦越蹙眉，随後眉心散開，“我在路上好像被人追尾了。”
錢千千：“……”
他回頭看了眼輪椅，恍然大悟：“我暈過去了？所以你用輪椅把我接回來的？”
他的神态太過自然，令錢千千內心起了嘀咕，難道系統改了秦越出車禍的那段記憶？
這樣也好，省得還得想辦法解釋。
見他好好的，錢千千徹底放下心來，拉着秦越來到客廳，桌上的食物還有溫度。
一見餐桌上擺放的菜，秦越笑得不行，打趣道：“老婆，今天的你可真是賢惠。”
錢千千嗔了他一眼：“坐下吃吧。”
錢千千坐下，和秦越一起吃飯，吃着吃着，錢千千腦海裏突然閃過什麽，動作一僵，旋即把筷子一扔，迅速沖進卧室。
秦越一愣，不明白她鬧哪一出，也跟着放下筷子，追着返回卧室。
錢千千把秦越那個藏各種獎狀的盒子翻了出來，秦越站在門口，見她動作熟練，輕笑：“你什麽時候找到這個盒子的？”
錢千千沒有回答他，秦越忽而皺眉，臉上的不正經斂去，凝視錢千千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叮的一聲，錢千千打開盒蓋，除了那些獎狀之外，盒子裏還躺着一個熟悉的娃娃，只是陳舊許多，長頭發，乖巧地笑着。
錢千千腦子裏嗡的一聲，緊繃的一根繃斷了。
回到十年前經歷的一切，走馬觀燈似的滑過，最後停在仿佛不久前，少年秦越大爺似地指着娃娃機的娃娃：“我要那個。”
她替他夾了。
他接過娃娃時，親了她，随後轉身往前走，她看到他通紅的耳廓，那紅意還在不停蔓延。
她撲哧一聲笑了。
直到約會結束，晚上回家睡覺，她當時在問系統：【我什麽時候回去？】
系統：【應該就這幾天。】
錢千千沉默許久：【我回去了之後，秦越呢？他會怎麽樣？】
系統：【忘記你，所有一切回歸正常情況。】
系統說得信誓旦旦，見狀，錢千千懸在半空中的心落了回去，大大地松了口氣。
睡過去的時候，她還在想，趁最後幾天，她可以好好陪小老公。
結果一睜回，就回到十年後，系統也消失了，若非秦越蘇醒，她差點以為是夢。
錢千千死死盯着那個顏色已經不再鮮豔的娃娃，好一會兒，她抖着手将娃娃拿出來。
秦越走近，見到她動作，腳步頓住，墨色的瞳孔陡然一縮。
錢千千回身，長睫微顫，旋即直視秦越，緩緩道：“這個娃娃……從哪來的？”
兩人目光相對，過了會兒，秦越看向娃娃，目光很溫柔，然後笑了：“你記起來了？”
這下反倒讓錢千千一愣。
秦越接過娃娃，攬着她的肩膀坐在床邊，近乎嘆息地說了句：“你終于記起來了。”
“秦越……”錢千千發現自己的聲音在抖，她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你……”
喉嚨太過澀然，她一時居然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秦越接過她的話，三言兩語解釋了。
于錢千千來說，她回到十年後，不過是剎那時間，但于秦越來說，卻是年複一年的時間。
他當晚睡前還想着，第二天帶那丫頭去游泳，聽說情侶之間游泳，最好玩了。帶着這樣迷迷糊糊的念頭，他進入夢鄉。他似乎做了很多夢，仿佛有種可怕的東西在束縛着他，他不自覺在夢中掙紮。
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但到底是什麽，又記不起來，只發現床頭有一個漂亮娃娃，乖巧地笑着。
他很驚訝，這娃娃是從哪來的，他有些無語，想把娃娃扔掉，剛要動作，又非常不舍。
便把娃娃留了下來。
然後出去玩樂，去網吧，找曲天元，到處惹是生非，跟個小流氓似的，直到偶然一次，他脫口而出三個字。
曲天元莫名其妙：“越哥，錢多多是誰啊？”
他愣住，是啊，錢多多是誰。
然而随着這個名字的出現，那些關于某個女孩的記憶，如潮水般出現在腦海。
緊接着他驚駭地發現，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不認識錢千千，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這號人。
一次兩次可以說是惡作劇，三次四次足以說明問題，錢千千消失了，從所有見過她的、聽過她名字的人的腦海中，除名了。
秦越不死心，記憶中的錢千千的QQ和手機號均消失不見，最後，他去了錢千千的家，他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守了整整一天，終于等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不管不顧地沖上去，對着她吼：“錢千千，你他媽在鬧什麽啊？耍着我玩嗎？”
最後出口的聲音帶着數不盡的恐慌，以及淡淡的委屈。
少女驚恐地瞪大眼睛，她陌生又戒備地看着他，以完全不認識他的目光看着他。
在那樣的目光下，秦越忽然恢複冷靜，恍惚間他反應過來，某個環節出了問題，又或者只是他的一個夢。
但他仍然不甘心地問了句：“你……還記得我嗎？”
見他這樣，她忽然有點難受，但又不習慣說謊，只好搖了搖頭。
……
錢千千翻找腦海裏的記憶，終于在沉封的記憶中，找到這一段。
曾經某一天，她如往常一樣回家，結果有個陰郁的少年沖過來，他的眼中滿是血絲，神情中布滿瘋狂。她差點沒控制住一腳踢過去，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心裏湧出幾分難以名狀的難受。
再然後他莫名其妙問了自己一句話，那個時候在學校，擁有校花之稱的她，有許多喜歡她的人，雖然被陸達西教訓不少，但難免會有漏網之魚，會來向她表白。
最經典的臺詞是：“千千，你記得我嗎？”——想以此吸引她的注意力。
錢千千事後雖然有些疑惑，時間久了，便也不再多想，之後更是将這事兒忘得幹幹淨淨。
以至于後來和秦越相識相戀并結婚，最初也只是覺得他有點點眼熟罷了。
……
秦越将這一切歸結于，老天爺他媽的給他開了場空前絕後的玩笑，目的只是玩他。
但秦越何許人也？
錢千千忘了他，沒關系，重新再認識就好，她是他帶着見過秦奶奶的媳婦兒。
然而他跟蹤過幾次，放棄了。
她在貴族學校念書，品學兼優，家世良好，而他……拿什麽和她比？
他要做一個，真正配得上她的人。
他知道她去了國外留學，那裏太遠，他鞭長莫及，但錢千千在國內時，他一直關注着她，直到她畢業回國，他們均已經長大成人。
時機成熟，他們該正式見面了。
無論她是否記得，她都是他秦越的老婆，誰也不能改變。
秦越計劃好的見面，卻沒派上用場，反倒陰差陽錯之下，和錢千千以另一種方式認識。
他去商場買東西，被綁匪劫持，越哥這麽多年為了錢千千養下來的脾氣，已經讓他徹底脫離中學時代三中一霸的形象。
他不想和綁匪動手，有辱斯文，于是和他講道理，準備趁綁匪失神之際，再輕松脫離危險。
只是還沒來得及實施，一條記憶中的長腿出現，踹飛綁匪，将他救了下來。
是她，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她。
“你是笨蛋嗎？跟這種壞蛋講什麽道理，他要能聽，會拿刀害人？”她漂亮的小臉滿是對他的嫌棄，甚至還透露出“此人莫不是腦子有問題”的意思。
秦越笑了。
有時連他自己都不想通，一個在他生命中只出現幾個月的女孩，甚至也許只是出現在夢裏的女孩，他卻無可救藥的，認定了她。
或許——
他不止一次的想，是不是那時的他，對她太兇，連溫柔都吝啬于她，所以上天才将她從他身邊拉開。
好在最終，她又回來了。
秦越洗碗去了，在他看來，錢千千記起來了是好事，記不起來也沒關系，他以輕描淡寫的反應，一筆代過。
過去種種，于他來說，早已是過往，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可對錢千千來說，只不過眨眼時間而已。
整顆心仿佛架在火上，來回反複煎炸，只需靜待片刻，就可灑上蔥花下酒。
眼睛澀澀的，錢千千許久才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恢複如初，她又翻出一個小箱子，裏面全是秦越給她畫的畫。
她和秦越決定在一起，就是因為這一箱的畫。
那時她只覺得甜蜜，覺得秦越好絕一男的，不搞其他花裏胡哨的東西向她表白，這一箱子親手畫的畫，便是最真的真心。
她緩緩翻開畫像，而今再看，這些她年少時的畫像，不是他比照照片畫出來，而是從他腦海裏自動形成而出。
她怔怔看着，許久，擡手往臉上一摸，一片濕潤，不知何時，她已經淚流滿襟。
“老婆。”這時，廚房忽然傳來秦越的聲音，“你怎麽又把蛋殼扔進了管道，下次不許再進廚房了。”
錢千千每次下廚總會是災難，尤其愛把蛋殼扔進管道——主要是打蛋，一不小心就會将蛋殼打太碎，沖洗時蛋殼順着水往下流，很容易造成堵塞。
她擦幹眼淚，來到廚房，撒嬌似的抱住秦越的腰。
秦越拿起她的手親了親，眉眼中的暖意緩緩蕩開。
未來的日子還長呢。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