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可憐

宋瑤依舊不慌,這當家太太看着兇狠,但行事卻是那種彎彎繞繞的。

她想罵的明明是庶子,卻是做出一副慈母模樣,只能在話裏暗中帶刺,然後對着她這外室指桑罵槐。後頭打飛歌,那也是殺雞給猴看,想打的也是胡亂插話的宋瑤。這種路子,世家大族裏常見,比直接羞辱本人還惡心。

宋瑤做出驚訝狀,用帕子輕掩住檀口,看着飛歌不敢置信地讷讷道:“飛歌,你不是同我說。太太是最好脾氣不過人了,讓我什麽都不用怕,想到說什麽就說什麽……怎麽……怎麽……”她吓得退後了兩步,往楚承昭身後一縮,“公子,救救妾身,妾身不想被打啊……”說罷瘦弱的身子簌簌抖動,抽抽搭搭地又要哭将起來。

鄭氏恨恨地剜了一眼臉頰已經高高腫起的飛歌,她還納悶宋瑤怎麽這種外室狐媚子怎麽敢在她這侯府當家太太面前張狂,原是飛歌這小蹄子從中傳話挑唆!

這種內宅的腌h手段鄭氏可見過太多了,她自然是要為難宋瑤一番的,可不代表她願意被飛歌這麽個小丫頭片子當棒槌使!

被打腫了臉的飛歌已經吓得大氣都不敢出,忙跪下磕磕巴巴解釋道:“太太,奴婢冤枉,奴婢沒有啊!”她吓壞了,嘴也因為被臉打腫了而合不上,眼淚鼻涕都止不住地往下淌。惹得鄭氏嫌惡地把她往旁邊踢了踢。

“對,飛歌沒有那麽說,是我理解錯了。太太,飛歌年紀還小,您且饒過她一回吧。”宋瑤在旁邊低聲求情。

鄭氏冷哼一聲,“我們侯府的丫鬟怎麽處置,哪裏輪得到你這無名無分的東西來說話?”說着她便讓婆子們把飛歌拖了下去。

宋瑤絞着兩彎i煙眉,一副也被吓到了的模樣。

“太太說的是,她同我一道無名無分,很不應當。”楚承昭出聲道,“今日我回來就是要和老爺太太禀明我們的事情。她是忠良之後,因受我牽連才失了清白,我日前已去宮中請過了罪,聖上叱責了我一番,讓我好好待她……太太,您看是是否……”

“昭兒你糊塗啊!”鄭氏又換上一副慈母面孔,痛心疾首道:“你日後可還是有大好前程的!如今弄出這麽一個外室已是十分不應當,如何還能把這種事禀報宮裏,你的官聲不要了?前程不要了?”

宋瑤這回是真的愣住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男人還把事情上報了宮裏,看着現在的模樣,是還想給自己一個名分呢!

楚承昭依舊不緊不慢道:“吾等男兒,自有擔當。既是我有錯在先,便該一力承擔。況且如今她腹中已有了我的孩兒,還請太太成全。”

哇,這個更厲害了!宋瑤覺得楚承昭不去當末世前的電影明星真是浪費了。

她那嫡母演的還稍微顯得有些假惺惺,可他演的是真的好啊!孩子都搬出來了,要不是當事人是自己,宋瑤感覺自己都要相信了。

高手啊,這兩個都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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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承昭話裏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鄭氏卻只當聽不出來,左一句‘我的兒你糊塗啊’,右一句‘我的兒你往後可如何是好’啊。全然不提為他們做主婚事。

楚承昭再好的耐心也快被她磨沒了。自從老侯爺病倒,這嫡母的真面目顯示出來,便是如此了。一時一副慈母面孔,一時便拿他身邊的人做筏子。你同她講道理擺事實,她只當耳聾了,說些風馬牛不相及的。按着往常的套路,若是他再追着要一個結果,他這嫡母就該或是扶額,或是捂着胸口,裝暈過去了。

這也就是鄭氏的絕招了,畢竟楚承昭再有能耐,鄭氏也是他的嫡母。本朝以孝治國,若他落下個不孝的罪名,別說是官聲,連做人最基本的名聲也不要想有了。

宋瑤在旁邊快緊張死了,這太太也是,不同意就趕緊說不行啊,在這扯什麽犢子呢!

“太太,您心疼心疼我吧。”宋瑤提着裙擺盈盈下拜。

她身上的百花裙本就絢爛,如今在身下鋪展,就讓她仿佛置身于錦簇花團之中。宋瑤垂下眼睛,濃密的雙睫宛如一對振翅的蝴蝶,在她巴掌大的臉上落下兩道小小黑影。

光是看到她這玲珑有致的身形,鄭氏就覺得一股無名火從腳心升起直往上蹿。

“太太,公子都已和聖上說了,您這要是不同意,可不好和聖上交代。”宋瑤雖跪着,說出來的話可不那麽軟和。她搬出皇帝來壓鄭氏,是覺得這鄭氏一看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

果然,她話音剛落,鄭氏就冷下臉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聖上沒有責怪昭兒,便已經是天大的體恤了。我雖然是個婦人,卻不相信聖上真的會插手我們後宅的事情。你如今不過區區外室,如何就輪到你來質問我?”

宋瑤不再言語,學着上次飛歌對楚承昭的模樣微微垂首,衣領處露出一段纖細白皙的脖頸,端的是弱風扶柳,楚楚可憐。

“夠了!”坐在一旁的世子楚清源煩躁地也跟着拍了桌子,“昭兒年紀也不小了,此事既他說了已上達天聽,你還有什麽好不應的?”

這府裏孩子多,他沒有那個精力一一去關心。但他也不是狠心的人,也煩透了鄭氏鎮日裏拿捏這些庶出的孩子,便難得地為了楚承昭說了句話。

“你,你……”鄭氏恨恨地瞪了楚清源一眼,“老爺這話說的實在冤枉妾身。老爺素來不關心庶務的,這偌大家業都是妾身在打理。昭兒年紀是不小了,可他排行十六,前頭還有十五個哥哥呢。他那些個哥哥裏頭已經成婚了泰半,可從小九到小十五,也都沒有着落呢!若是此番妾身應了昭兒,其他孩子該怎麽看?他們會覺得老爺和妾身是因為昭兒有出息,所以格外偏袒他。老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到時妾身如何治家?”

越說,鄭氏心裏也越恨的慌。她恨丈夫花心,姨娘通房一個個地收,恨那些狐媚子肚子一個接一個地大,也恨老侯爺從前把持着家業,将後宅看的跟鐵桶似的……不然,她怎麽可能讓侯府有這麽多庶子?!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這麽多庶子長大?!

庶子可不同庶女,困在後宅好把控,嫁出去也不過賠一副嫁妝。這些個小子長大了,可都是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的!

鄭氏的眼睛紅了,卻不是哭的,而是恨的。

楚清源一看到她要發狠的模樣也有些打怵,但因有小輩在場,楚清源不能露怯,便一臉氣憤地拂袖而起道:“罷了罷了,你說什麽便是什麽。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眼瞅着這倆人也要鬧開了,宋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可不想讓這世子這麽走了。

她向前膝行兩步,停在楚清源跟前,期期艾艾道:“老爺,您可憐可憐我吧。我到底是官家之後,清白良民,如今不明不白跟着公子,實在是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父母……”

楚清源慣是會憐香惜玉的,看到宋瑤這麽個嬌滴滴的美人求到跟前,便下意識地停住了腳。

鄭氏本就極看不順眼宋瑤,這丫頭比侯府裏的通房姨娘更美,更妖嬈,在她看來簡直就是天生為了勾引男人而生。此時看到楚清源為她而停住腳步,肚子裏那股火氣瞬時沖滅了她所有理智。

“好你個小娼婦,勾引了小的不算,連老的你也不放過!”鄭氏暴怒,猛地向前一步,擡手就往宋瑤臉上招呼。

宋瑤暗叫一聲糟糕,這蒲扇似的巴掌她哪遭得住啊!

等等,飛歌呢?這太太不是都使隔山打牛的招數嗎?怎麽不先打飛歌!

……她忘了飛歌早讓婆子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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