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繼母的盤算
小姑子獨自一人來找自己,說要去逛街,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的事兒。她以往出門都是與孫氏一起,沒想到這次竟然來與自己親近,文氏十分高興,立馬安排人去備車,還自告奮勇地說要陪着一起去。
楊意也微笑着答應了。
文氏看着楊意低頭笑着的模樣,竟然有些恍惚。從她嫁進來,這個小姑娘變了很多。
當年她剛嫁進來時,楊意才6歲,小姑娘長得粉琢玉砌似的,卻也飛揚跋扈得很。
那時她身為皇後的義女,又與皇後最小的兒子定了親,在皇後面前正受寵,經常被接到宮裏去,一住就是半個多月。在楊府,她只與大哥親近,對父親也只是恭敬,并不怎麽親熱。
對于她這個嫂嫂,楊意好像并不喜歡,還當着人的面給過她好幾次難堪。雖然文氏覺得楊意只是個六歲的小姑娘,并不與她計較,可是孫氏看到了,卻是幸災樂禍得很。
那時候,楊意與孫氏也不親近。
兩年後,丈夫楊尚志被派到了邊關,文氏也剛剛有了自己的孩子,雖說丈夫走時托她看照妹妹,可是她哪裏顧得上。
後來宮中生變,發生了三王之亂,楊意那時正好在宮中,好像吓得不輕。
新皇登基,皇後也成了太後,卻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隔三差五地就叫楊意去宮裏。
楊意好像也是被吓得心裏有了陰影,也不想去皇宮,就連年節也只是随着衆人,遠遠地拜一拜也就得了。就這樣楊意與太後的關系竟漸漸地淡下去了,卻是與孫氏親熱起來。
孫氏想什麽,文氏哪裏不知道,可是她幾次試着與楊意親近,楊意都不理她,有一次更是罵了她,文氏也是無法。
後來丈夫從邊關回來,在京裏做了殿前司,與侍衛司一同統領禁軍。文氏本以為有了丈夫的關系,能與楊意親近一些,誰知楊意對大哥也是不冷不熱的。
沒想到小姑子這次忘了一些事情,倒像變了個人似的,也許這反而是好事吧。
底下人來報,說是車已經備好了。
文氏站起來,笑着上前拉了楊意的手一同出去。
楊意被握住手時,下意識地想縮,卻是強忍着沒有動,任由文氏拉了。
二人到了二門口,下了軟轎,剛要換馬車,就見孫氏帶着楊慧也過來了。
“哎呀,嫂嫂,姐姐,你們也要出去啊?正好我與母親也要出去,咱們一塊兒走吧。”楊慧說着,上前就要去拉楊意的手,想把她拉到自己這一邊。
楊意對楊慧并沒有什麽好感,就笑着向後躲了一下。
孫氏和楊慧見了,臉色都有些難看,卻也不好說什麽。
出門的車都是要提前安排的,婆婆與楊慧并沒有提前打招呼,這會子趕了過來,文氏自然知道她們是怎麽想的,無非是怕她與楊意多說什麽罷了。
不過,婆婆發了話,文氏自然不能說什麽,遂笑着說道:“那感情好。”
好在馬車足夠寬大,坐了四個人也并不擠。
一路上,楊意并不多話,只管掀開簾子看外面。
外面街上熱鬧得很,到處是各色店鋪,小攤小販。賣布匹的,賣茶葉的,賣種種小吃的,應有盡有。街上也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色人等都有。
甚至還有一些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姑娘,身後也就只跟着三兩個丫環,在街上逛來逛去,也并沒有人側目,看來在這裏是很正常的事。
楊意看了,心裏高興,以後她無聊時也可以上街逛逛了。
馬車很快在一家鋪子前停了下來。楊意下了車,擡頭一看,只見上面寫着喬氏胭脂鋪。
進了店,掌櫃的和夥計殷勤之極,那樣子活像哈巴狗,就差搖尾巴了。楊意覺得很是別扭,不過看嫂嫂還有繼母、妹妹都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也就沒說什麽,只跟在她們身後。
幾個人在店裏各挑了一些胭脂水粉,又出來進了另一家店:喬氏首飾鋪。
夥計将幾人請到了後店,上了香茶,掌櫃的親自捧出了不少首飾,讓幾個人挑。
楊意身上沒帶多少錢,只是看看,并沒有打算買。繼母卻很是熱情地幫她挑了好幾件樣式精巧的首飾。
楊意看了看,倒是都是些樣式新奇的,但都沒什麽分量的,應該是這裏面最便宜的,不過便宜她也買不起啊。
孫氏看她看了看,又放下了,就笑着說:“娘給你買,快拿着吧。”
孫氏說完,又斜了文氏一眼:“意兒這次出事,好容易好了,你這個當嫂子的,怎麽也得表示一下吧。”
楊慧一手拿了一件首飾,樣子不怎麽新,難得的卻是很壓分量,說道:“大嫂,給姐姐買了,也不能落了妹妹我吧?”
文氏一笑,道:“給兩位妹妹買,自然是應該的,只是這是二妹妹的店,我這個做嫂嫂在妹妹的店裏,買東西送給妹妹,倒是顯得有些喧賓奪主了。”
原來這店是自己的?
楊意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說了句:“真的嗎?這店是我的?”
“是啊,這是妹妹的嫁妝,還有剛才那個胭脂店,都是妹妹的。妹妹連這也忘了嗎?”文氏溫聲細語地說,“其實忘了也不打緊,反正嫁妝單子在那兒呢,到時還不都是妹妹的。”
孫氏心裏暗暗懊悔,自己怎麽這麽蠢,怎麽就忘了楊意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呢?
“這樣啊。”楊意突然想起,這個店叫喬氏首飾鋪,剛才那個叫做喬氏胭脂鋪,而楊意的生母娘家就姓喬,看來這些都是娘的嫁妝,都留給她了。
楊意這下子興奮起來了,看來自己還是個小富婆呢。虧她剛才還發愁沒錢買這些首飾呢。
她先時問過宋嬷嬷,她的屋裏并沒有多少錢,也就有個十幾兩碎銀子,是平日的月錢攢下來。
楊府每個月定時發放月錢,還有一些洗漱用品,衣服首飾每個季節做兩件,每逢過生日也會添一些,這些都是分例,是按規矩來的。其他的再想要,就得自己花錢了。像出來逛街,就得花自己的私房錢。
這時,文氏又加了一句:“二妹妹的嫁妝可不止這兩處,田産、鋪子好幾處呢。一向都是母親幫着打理的。”
孫氏只是剛才懊悔了一下,看楊意并沒說什麽,就又放下了心。楊意以前對這些事毫不關心,現如今更不可能說什麽了。想着,又覺得文氏多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楊意卻是在心裏猜測着,繼母對她好,會不會是打她嫁妝的主意呢?畢竟,這麽多財物,管理起來,能撈到不少好處呢。
楊意想擡起頭來,裝做不經意的樣子問孫氏:“母親,不知我這些嫁妝每年大概能獲利多少啊?這些利錢都是怎麽安排的?是擴大經營,還是都存了起來了?”
孫氏一聽,有些傻眼,沒想到楊意不但計較起來了,并且還問得這麽清楚。她以前就只知道穿衣打扮,有時閑了畫個畫兒,哪裏懂這些!一定是文氏教的!
想到這兒,孫氏恨得不行,卻又不能發作,只能按耐下來,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支支吾吾地,一會兒說根本沒多少利,全給掌櫃的和夥計們發工錢了,一會兒又說,姑娘家不必關心這個,銅臭會污了姑娘的清貴性子。
一聽孫氏這話,她心裏打的什麽主意,楊意大概也知道了。不過,她還是想知道繼母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
今日上午在花園裏,是什麽原因讓她“看”到了汝南王心中所想呢?楊意想來想去,唯一的特殊就是那時她哭了。
她決定試一下,看能不能“看”到繼母此時在想什麽。
楊意開始回想自己前世的親生母親,那時她就像個小公主一樣,被母親寵愛着。如今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沒有親生母親了,想着想着,心中難受,淚意就湧了上來。
她一邊吧嗒吧嗒地流着眼淚,一邊傷心地說:“母親走時,我才剛剛一歲,連她的樣子都不記得,這些店鋪就是母親留給我的唯一的念想。我想親自管理。再說,我也不小了,今年都17了,以後嫁了人,總是要管這些事情的。早點接手,也免得以後手忙腳亂。”
果然,淚眼朦胧的楊意看到了孫氏“說”:肯定是文氏教唆!看來還是得趕緊把楊意與豫王的親事攪黃了。只要她嫁給自己的侄兒,到時候,那嫁妝還不是由着自己怎麽弄,就算有人問起,就說是侄兒不善經營,都敗光了。
果然是打的這種壞主意!
楊意心中又是難過又是高興。難過的是,繼母果然打着她嫁妝的主意;高興地是,她竟然真的能看到了人心中所想!
原來她的淚眼真的能看到人心!
以後她這個宅鬥小白再也不用怕了,有了什麽事情,哭一哭就好了。
患有抑郁症的她最擅長的也只有哭了。就是沒什麽事兒,她也時常想哭呢。
回想她剛穿來的那些天,每天都是到了晚上才敢躲在被子偷偷哭,真是浪費了多少珍貴的眼淚啊。
孫氏心中那樣想,嘴上當然不會那樣說。只是剛才楊意的話說得滴水不漏的,十分在理,她竟有些無法反駁,就想采用緩兵之計,先把楊意安撫住了,再想辦法。
她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了一些笑意:“意兒說得也在理兒,只是這一時之間……總得給些日子,讓掌櫃們整理好帳目才好。”
楊意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緊,不然她狗急跳牆,把財産都轉移了,然後直接說,都虧空了;或者說掌櫃們卷款私逃了,她也是沒法子。
再說了,她還不知道父親的意思,萬一他也像她前世的爹一樣,只聽繼母的一面之詞,再給她扣個無理取鬧,不敬母親的罪名,她豈不是冤枉!
于是楊意又轉了一下眼珠,裝做不在意的樣子,說道:“哎,算了,還是母親管着吧。女兒還想趁着沒成親,好好松快松快,多玩玩呢,等以後我嫁了人,還望母親能多教教女兒。”
孫氏一聽這話,暗暗松了一口氣,臉上都樂開花了,卻是裝出一副不情願的語氣:“說不得我還得再幫襯你幾年,誰叫娘總是疼女兒呢。”
楊意卻是在心中盤算着,怎樣才能安排個人,打入內部,摸清各個鋪子的實際情況,然後再一舉把管理權奪回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把前面修改了一下,主要是第一章,加了一些現代的內容,其他都是微調。回頭看也行,不看的話,也沒什麽影響。我把第一章加的內容再放這裏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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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密布的天空中,閃電如毒龍一般,一條條地閃過,緊跟在後的是如同在耳邊炸響似的驚雷。天下起了瓢潑大雨,剛剛下午兩點,就暗沉沉地黑了下來。
楊意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恨不得能立馬被雷辟死!
這樣的生活,她不知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楊意十二歲時,母親患病去世,父親很快娶了繼母,又生了一個弟弟。從此以後,楊意在這個家裏就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她每天放學後洗衣、做飯、打掃衛生,什麽活兒都幹,可還是被繼母嫌棄。她從一個活潑開朗、無憂無慮的女孩兒變成了一個自卑、敏感、沉默寡言的少女。
上大學時,父親直截了當地說:沒錢!
楊意靠着助學貸款和勤工儉學完了學業,找了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租了一個小房子。她本以為日子又可以平平靜靜地過下去了。
後來,經人介紹,她認識了她後來的老公,李松。
李松人長得帥,工作又好,談了半年多戀愛,他對她總是溫柔體貼,楊意以為自己找到了塊寶,終于苦盡甘來了。
可是結婚當晚,李松就很痛苦地對她說,他那方面功能有些障礙,無法與她同房。
楊意那時很天真,還傻傻地安慰他,可以到醫院去治,只要配合醫生,一定會好的。
婚後的日子,除了那方面,應該說還是不錯的,李松工作雖然忙,經常加班,但他會給她家用,偶爾不加班的時候,還會下廚做飯。
下雨的時候,李松還會打電話提醒她帶傘。
楊意從十二歲後,還沒有人這麽關心過她,給她做過飯吃,就是這些溫馨,讓她感動,雖然他的“病”一直治不好,婆婆催着要孩子時,她也同意調試好身體就做試管。
誰知那一次她出差提前回來,看到李松與一個男人……
楊意當時就奔潰了,哭着坐在了門口,只覺天旋地轉,所有的人都将自己抛棄了……
二人協議離婚,楊意又回到了以前的出租屋,可是卻患上了抑郁症,失眠,莫明其妙就想哭,不想跟人交流,總覺得整個世界都灰暗了下來。
她知道這樣不行,她努力讓自己開朗起來,剛剛有一些起色時,前婆婆知道了她們離婚的事,找到了她單位去,說她當時收了五十萬的彩禮,離婚了就要還回來。
楊意當然不承認,她當時可是一分錢彩禮都沒收,前婆婆就在單位打滾撒潑,甚至揚言要告到法院。
後來楊意才知道是她父親和繼母偷偷地收了人家錢!
簡直是晴天霹靂!怪不得家裏有錢給弟弟買房了!
她回家去要錢,繼母就要死要活,說她要逼死她。前婆婆時不時也會到單位去鬧,搞得烏煙瘴氣的。
今日單位領導找她,讓她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了再來上班。
家沒了,工作也要失去了。楊意背着包出了單位,沖進了漫天飄灑的大雨中,她沒有打傘,任瘋狂的雨水打在單薄的身子上,冰涼、肆意。
要是此刻能死了就好了,一了百了。
楊意昏昏沉沉地,如同木偶似地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區。突然一陣狂風吹來,将一戶人家放在陽臺上的花盆吹落下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楊意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