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葉。”黎智傑追了出來，在停車場攔住葉維臻，然後死皮賴臉地笑着拉開車門，“那什麽，我的車送去保養了，順路捎我一段？”
葉維臻知道他有話對自己說，沒有拒絕，只道：“送你到前面路口，自己打車回去。”
“……”黎智傑嘴角抽搐了下，這小子睚眦必報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一改？
知道他這時候不好惹，于是黎智傑非常識趣地上車，颔首道：“也好，不耽誤你回去哄老婆了。”
葉維臻不置可否，吩咐司機開車。他想起之前姜钰的語氣不對，猜想大概是喬夢婕那邊狀況不好……這時候真應該陪着她的。
看他一臉的歸心似箭，黎智傑被逗樂了，“喲，還真這麽急啊。是弟妹太兇你懼內呢？還是太溫柔了，把你塊石頭都給捂熱了？”
“關你屁事。”
“是不關我什麽事，好奇心人皆有之嘛。”黎智傑沖他挑了挑眉，“說說，結婚的感覺怎麽樣？”
認真說起來，黎智傑比葉維臻還大了半歲，可到現在仍舊是孤家寡人一個，這會兒倒是口無遮攔地戲弄起對方來了。
葉維臻問他，“想知道？”
“當然。”
“你自己結一次不就知道了。”
黎智傑：“……”
看葉維臻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黎智傑又是皺眉又是撇嘴，“你完了，看你那風-騷的眼神。不會真愛上了吧？”
葉維臻目若深潭，長久地沒有說話。
黎智傑了然地點點頭，“我就知道。”感情畢竟不是自來水，說開就開，說關就能關。
“但她很可愛，我會努力愛上她。”葉維臻沉默之後說。
這話不知道姜钰聽到作何感想，想必也不會太開心吧？自己的老公說會努力愛上她，怎麽聽都有些心酸。
不過想到兩人的結合方式，黎智傑又釋然了，“我是不懂情情愛-愛這回事，不過既然你選擇結婚，當然要承擔起責任，對人家盡心盡力才行。”說完，趕緊又順勢接了話茬，“眼下的人和事才是你該珍惜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這話沒能成功換來葉維臻的回應，黎智傑有些糟心，接下來的話也被堵在了嗓子眼兒裏難受異常。
他都懷疑葉維臻這小子是故意的！
車廂裏很安靜，司機老劉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葉維臻又從來都不是個喜歡閑聊的人，平時黎智傑插科打诨總愛逗對方說話，這會兒也沒了心思。
他斟酌片刻，咳了一聲，硬着頭皮道：“那個，她前幾天就回來了，私下找過我幾次。你知道她現在混得挺像樣的，老朋友間互相拉拔一把不是挺正常的麽？”
葉維臻面無表情地說：“公司現在混不下去了？”
“當然不是。”黎智傑道，“那也不能送上門這麽好的機會往外推吧？老葉，你理智點，公是公私是私。再說了，這不還有我擋在你前面呢！”
“你？”
葉維臻懷疑的眼神深深刺傷了黎智傑那點薄弱的自尊心，他表情扭曲了下，“……雖然我能力是不如你，但是我很機靈啊。”
“嗯。”葉維臻贊同，“機靈還把她往公司裏帶。”
黎智傑急道：“是她找上我的！不對，話怎麽又繞回來了。你現在得權衡利弊，合同都簽了，那筆賠償金可不是小數目，咱們至少大半年白幹了。”
見葉維臻不為所動，他又說，“莫子琪現在在娛樂圈的地位我不用多說了吧？她手下那麽多知名藝人，就拿這次這個Alex來說，小天王！他的演唱會得多火？我們負責他的安全問題，以後在這個圈子的影響力提升還用我仔細跟你闡述一遍嗎？”
葉維臻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黎智傑笑了笑，沒什麽情緒似的，“我是為公司前途着想，手底下一群孩子跟着咱混飯吃，你不能太自私。再說了，你心裏要沒鬼，怕她做什麽？”
“我沒怕她。”葉維臻皺起眉頭糾正，“我就是不想和她再有瓜葛。”
黎智傑：“誰讓你和她怎麽着了？咱們負責安全的對象是小天王，莫子琪只是老板。說白了，簽合同談事情都由我出面，你連和她打交道的機會都沒有。”
葉維臻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天真的黎智傑，“你覺得她憑什麽看上咱們，比咱們規模大名氣大的公司她不找，就找我們，你真以為她是重情義？”
感情兩個字對于莫子琪來說不值一毛錢！沒有人比葉維臻更了解這個女人。
“我知道。”黎智傑斜眼瞅他，“你不就想說人是沖你來的嗎？她就算有那心，你行的正坐得直擔心什麽？她一女的還能強——”
葉維臻沉着臉，下一秒車子被倏地停靠在了路邊上。
“……”黎智傑的臉差點和擋風玻璃來了個親密接觸。
“到了，黎先生。”老劉提醒他。
這主仆倆還真是一個臭德行！黎智傑長長籲了口氣，“行，話我說到這份上了，你自己看着辦。”
他臨下車又回頭看葉維臻一眼，“你不就介意當年那點破事嗎？你越這樣，她越覺得你沒過去那坎兒，這事你拒絕了，下次她指不定拿什麽招兒來套你呢。莫子琪是那種輕易認輸的人？”
葉維臻垂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狠狠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黎智傑往後退開一步，“吶，我可是為公司考慮，再說你為了自己私事賠出去一大筆錢，底下人肯定要有意見，我我我是為你好。你別動手啊。”
葉維臻看了眼黎智傑，“滾蛋，你他-媽為了錢廢話真多。”
黎智傑聳了聳肩膀，“我是愛錢，但我更愛你啊，我肯定會替你嚴防死守。”
葉維臻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就離開了。
到家的時候正好是晚上七點，門板打開，裏面傳來新聞聯播的開場音樂，葉維臻剛想開口說話，忽然有柔軟的身體撲了過來。
屬于姜钰的氣息讓他心神微微一蕩。
因為她撲過來的太急，他沒來得及防備，單手抱着她往後退了一步，整個後背都撞在了門板上。
葉維臻蹙了下眉，低頭看懷裏的人，“怎麽了？”
姜钰的臉始終埋在他胸口，說話時甕聲甕氣地，“想抱抱你。”
葉維臻猜想是喬夢婕那邊的情況不樂觀，他心裏有些抱歉，輕輕揉了揉她發頂,“有心事？”
姜钰“嗯”了一聲，可一點松手的跡象也沒有，葉維臻只好縱容地讓她挂在自己脖子上，一邊抽空換了鞋。
他半抱着人往沙發上一坐，柔聲問道：“小姨的情況不好？”
姜钰紅着眼把事情跟他說了，葉維臻聽完安靜了幾秒。他不擅長安慰人，只能抱着她的胳膊緊了緊，“旦夕禍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降臨在我們身上，這一點我們控制不了，只能凡事盡心盡力不留遺憾。”
“你還懂煲雞湯啊。”姜钰低聲說，“道理我也懂，就是很難接受。”
“明天我陪你去看她。”
姜钰這才想起來，“你公司的事解決了？”
“嗯。”葉維臻看她一臉不開心的樣子，原本想說的話還是咽了回去，“只是小事情。”
姜钰不懂生意上的事，聽他這麽說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彼此間一時無言，若是姜钰不主動找話題，兩人其實很容易冷場。葉維臻竟有短暫的不适，他遲疑着，忽然從大衣口袋裏摸出來一個精美包裝的小盒子。
姜钰定睛一看，竟然是婚禮上她喂他吃過的奶糖？不由驚訝道：“你怎麽買到的？”
這種糖果有些歷史了，現在在市面上很難買到，得花一番功夫才行……
葉維臻沒有接話，而是剝開一顆喂進她嘴巴裏，片刻後問：“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所以你是在哄我開心？”姜钰原本滿是陰霾的心情終于得到一絲纾解，像是有什麽溫暖的東西一路照進心底去。
她主動傾身過去摟住他脖頸，說了聲“謝謝”。
葉維臻輕撫着她的脊背。
“可是你開始不知道小姨的病情，怎麽會想到買糖哄我？”姜钰眯起眼來，“是不是做了什麽壞事？”
葉維臻坦然直視着她的眼睛，“我不會給自己機會做壞事。”
“聽起來不像好話。”
葉維臻捏她鼻子，“那要怎麽說？我是普通人，只能保證自己夠自律，其他的我當然控制不了。”
姜钰瞪着眼，“你再說我可能要翻臉了。”
葉維臻往她嘴裏又塞了顆糖，一本正經地自己也吃了一顆，“唔，太甜，你真的要少吃。”
姜钰沖他翻了個白眼，“轉移話題的方式太生硬，差評。”
葉維臻微笑，低頭在她唇邊吻了下，然後站起身去廚房，“想吃什麽？”
“都可以。”姜钰拿着那個糖果盒反複地看，燈光透過指縫一點點溢出來，她眼底也有暖暖的笑意浮起。
他……多少還是有些在乎自己的吧？
隔天葉維臻陪姜钰去看喬夢婕，喬夢婕見了他非常高興，但言語間還是有些客套，使喚聞清又是倒茶又是削水果的。
葉維臻一直拒絕，“不用這麽麻煩。”
姜钰不想聞清太累，自己拿了水果去洗，聞清也跟着她溜了出去說悄悄話，病房裏一時間只剩下葉維臻和喬夢婕兩個人。
喬夢婕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對葉維臻說：“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日子，所以有些話，我就直接說了。”
“關于姜钰？”
“嗯。”
葉維臻點頭，“請說。”
喬夢婕低了低頭，表情有些凝重，“這孩子從小就很沒安全感，你們的婚姻又太匆忙，我當時一心想早點給她找個歸宿，現在想想，也不知道到底對不對。”
葉維臻沉默。
喬夢婕又說，“我不是要求你承諾什麽，只希望你能真心待她，姜钰是個好孩子，你早晚會喜歡她。”
“我知道。”葉維臻道，“您放心，我是真心想和她一起生活。”
喬夢婕微微一笑：“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小钰和你不一樣，她在你之前見過很多男人，可都沒有喜歡的。遇上你之後，馬上就答應了婚事，我猜，她是真的喜歡你。”
葉維臻之前并不了解這些，他只知道姜钰和自己一樣被逼着相親找對象，後來結婚也只當是兩個人各取所需達成協議……難道不是？
但轉念一想，哪有人見一面就喜歡的，恐怕只是合她眼緣罷了。
“你年紀比她大，遇事冷靜沉着，做什麽又有分寸。這些都是小钰沒有的。”喬夢婕的話打斷了葉維臻的思索，只聽她說，“小钰看起來懂事，其實遇事很不理智，将來我要走了，她就只剩下你了。”
“答應我，要好好陪着她。”
看着喬夢婕一臉期許的樣子，葉維臻第一次感到心情沉重。
他的母親也是前兩年剛剛去世的，他非常理解這種面對生死的無力感。和姜钰在一起短短不到五個月，他看到的一直是開朗樂觀的她，不知道如果喬夢婕真的走了，那時候姜钰會怎麽樣？
葉維臻忽然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想看到她的笑容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