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當時這個消息傳來時，崔槿正賴在床上不想起，紫巧進來将窗簾挑起來，雙柳站在床邊問：“姑娘醒了嗎？”

崔槿嗯了一聲，沒動。

“姑娘要起嗎？”

雙柳的聲音又從床幔外傳來，崔槿道：“今日有什麽事嗎？”

她如今要上學，老夫人特許她不用每天都早起去請安，她不去請安的日子一般起的都晚些，便是醒了也是在床上躺着不起，除非是有什麽事要做才會早起，雙柳伺候她這麽多年自然是了解她的習性的，所以她這麽問，崔槿便以為今日安排了什麽事，被自己給忘了。

她在腦海中想了想，沒想到今日安排了什麽事情。

雙柳道：“今日楊家二公子讓人過來同三小姐提親了，姑娘不過去看看嗎？”

“誰？誰來提親了？”

崔槿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是說楊二不想娶她三姐嗎？怎麽突然又來提親了。

“是楊家的二公子。”

崔槿坐起來，外頭的雙柳聽見聲音，挑起床簾子挂在兩側白玉镂雕帳鈎上。

崔槿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扭頭看着雙柳：“是大嫂的二弟？”

雙柳笑了一下：“可不是大少夫人家裏的二公子嘛，還有哪個二公子？”

“他派人過來的還是自己過來的？”

“楊二公子和楊府老夫人都過來了。”

崔槿心下了然，楊府老夫人都過來了，看來這次是認真的了，想到這裏崔槿不免有些頭疼，雖說不能一竿子打死保證楊二那樣的人，嫁過去一定不好，可總歸是不保險，若是日後崔栀嫁過去後還在外頭養人，崔栀那性子也不知能不能受住，到時候還不得哭死，不如嫁個穩妥些的。

原先倒也還好，崔栀死活要嫁給楊雲智，楊雲智不願意娶，這就不是家裏阻止了，原以為楊雲智是愛玩，不願意娶個世族小姐回家，将來鬧的家宅不寧，三夫人見崔栀要嫁就放話只要楊雲智願意娶崔栀，就将她嫁給他，豈知楊雲智又突然來提親了，崔槿都有些懷疑這楊雲智是不是故意的了。

這倒是冤枉了楊雲智，他之前是打定主意不娶崔栀的，可崔栀總是跟着他哭，他被她哭的心疼，若他真的不喜歡崔栀，也就随她去了，愛哭就哭，他逛他的樓子，可他不是啊，那活潑可愛的小丫頭跟在後頭哭的像個淚人，哭得扶着丫鬟走不動路，他就是再堅定的心也動搖了。

紫巧打開衣櫃選了衣裳，問崔槿：“姑娘今日穿這件可好？”

崔槿瞧了一眼，紫巧的眼光向來不錯，點頭讓紫巧和雙柳伺候自己梳妝。

匆匆吃了點東西，便帶着雙柳和紫巧往老夫人的院子去。

剛踏進靜逸堂，便見兩側坐滿了人，上首坐着長寧侯府老夫人和楊府的老夫人。

楊府的老夫人同長寧侯府老夫人年紀差不多，只是比長寧侯府老夫人身形瘦一些，看着更加嚴肅，只是此刻她滿臉笑意，倒是比平日裏親和了許多。

往下看她娘和她三嬸都在，她娘倒是笑眯眯的，就是她三嬸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楊雲智今日穿的鮮豔些，衣服是藍織素絹，領角，袖邊繡着白色雲紋，下擺鑲有金色圖案，腰間系一白玉帶，英俊挺拔，看着比他平日裏穩重了許多，只是思及他往日裏做的那些荒唐事，就覺得這人白瞎了一副好相貌。

崔槿給老太太行了一禮，又給坐着的長輩們一一見禮，楊府老夫人笑道：“阿栀都長那麽高了啊？”

崔槿：“......。”

長寧侯府老夫人道：“這是我家四丫頭。”

說着招手讓崔槿過去。

楊老夫人伸頭看了一眼，道：“哎呦，你看我這老眼昏花的都沒看清人，阿槿過來，給我看看。”

崔槿笑着走過去道：“老夫人好。”

楊老夫人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扭頭對身側的崔老夫人道：“這丫頭生的好，水靈。”

崔老夫人最喜歡聽到別人誇崔槿了，嘴裏謙虛道：“你那孫女生的也好啊，阿寧丫頭知書達理，處事穩妥，比我家這幾個皮猴好多了。”

阿寧是崔槿大嫂的名字，也不知老夫人這到底是不是要誇人家。

楊老夫人當即道：“再好不也還是嫁給你們家了嗎？。”

這兩個老夫人都不是會謙虛的主。

兩家是親家，交情甚好，當初崔令潤求娶楊寧時也是這兩個老太太在商量的。

崔老夫人知道楊老夫人這是什麽意思，就是不順着她的話往下說，她表面上樂呵呵的，心裏清楚着呢，他們家二公子怎麽能同她那孫兒相提并論。

楊老夫人長房的兩個孫子沒有一個娶妻的，那心裏頭急啊，好容易二孫子有了娶妻的意思了，她可不得拼了命的把孫媳婦娶回去。

崔老夫人不接話，楊老夫人就急了，指着楊雲智道：“我們家二小子，你也清楚的，打小就喜歡往長寧侯府跑，我也知道他不成器，可他跪在我面前讓我來給他求娶你們家三小姐，我看他也是知道這些年行事荒唐，我這也就腆着臉來替我這孫子求親來了。”

還算楊老夫人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家孫子怎麽樣。

她這麽一說，崔老夫人也深有感觸，畢竟不是只有楊府的二公子行事荒唐，她們家二公子在這方面也是不逞多讓的。

楊雲智站起來對着催老夫人拱手道：“老夫人，晚輩是真心求娶府上三小姐的，還望老夫人給晚輩一個機會。”

這話都說開了，崔老夫人看了楊雲智一眼，這楊雲智也是個會哄人的，打小同崔令澤一道沒少哄崔老夫人開心，可這哄人是一回事，真要做孫女婿就是另一回事了。

老夫人看着三夫人，将問題抛給三夫人：“老三家的，你覺得如何？”

三夫人默默的瞧了眼那道屏風，嘆了口氣，哪裏是她覺得如何，她那女兒都非楊雲智不嫁了，之前鬧絕食，天天哭，她還能以楊雲智不娶她為借口，如今楊雲智都上門提親了，自己若是給拒了，還不知道要怎麽鬧呢，若是鬧一鬧也就罷了，那孩子死心眼，不知道要做出什麽事呢。

三夫人道：“兩家本就是親家，這親上加親的事固然好，可這種事情我們也都明白，我也就不打馬虎眼了，雲智呢自小就同我們家二公子一道，我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心眼不錯，相貌堂堂，我原不該拒絕的，可是老夫人也知道的，雲智這孩子在外頭亂來也不是我胡亂說的，整個定熙都知道的。”

三夫人停在了這裏，楊老夫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她擡起的手就知道她有多擔心孫子被拒絕了，道：“我這孫子是胡鬧了些，可是這來時他也說了，會改，不然我也不好帶他往長寧侯府來求娶府上三小姐啊。”

三夫人笑了一下，那是你孫子，你當然覺得他能改好了。

楊雲智卻是聽出三夫人話裏有話了，對着三夫人道：“夫人有什麽要求盡管提，晚輩真心求娶三小姐。”

這誠懇的模樣，真看不出來是那個吊兒郎當的風流楊二了。

三夫人拿帕子掩着嘴笑了一下，擡頭看着老夫人道：“娘覺得如何呢？”

老夫人一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心裏有了主意了，道：“我都一把老骨頭了，你是栀丫頭的娘，你說要如何？”

楊老夫人還想争取一下，趕在三夫人說話之前說：“若是你們願意将府上三小姐嫁到我們家，将來他若是欺負阿栀，便是你們不說，我也會罰他的。”

楊老夫人态度擺在那裏，她們很看重這門親事，這向來婆媳關系也會考慮在裏面，只是今日楊夫人都沒來，這楊老夫人差着兩輩呢，就算她護着崔栀也沒用。

屏風後面的崔栀也快急死了，若不是後頭沛香拉着她，她都能直接跑出來了。

“你出去同我娘說，讓她答應下來。”

沛香輕聲道：“姑娘，你要沉得住氣，夫人說過會答應這麽親事的，夫人這是在替您談條件。”

崔栀有些焦躁的走來走去，崔槿看着屏風後面那影影綽綽的身影，伸手端了碗茶遞給身旁的大少夫人：“大嫂，喝茶。”

大少夫人楊氏笑着接過，道了聲謝，其實她也有點着急，畢竟楊雲智是她弟弟，私心裏還是希望三夫人能答應的。

三夫人不緊不慢的抿了口茶道：“我也不想提雲智先頭做的那些事，只是若是想娶我們家阿栀，日後斷不能這麽胡來了。”

楊老夫人一聽還有希望，忙道：“這是自然。”

三夫人對着後頭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丫鬟端了紙筆上來，楊老夫人不解的看着三夫人：“這是......。”

屋子裏坐着的人也都不明白三夫人是什麽意思。

三夫人對着楊雲智指着紙筆道：“這向來荒唐人做荒唐事，既然你說你會改，這口說無憑，不如立個字據，娶了阿栀之後，不得納妾，不得有通房，不得在外頭養女人，不許逛樓子，更不能有庶子庶女出生，總之就是除了阿栀，不得有任何女人，若是你違背了任何一條，就必須從楊府族譜上除名，辭官離開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崔槿心中一震，這個條件，只怕是要逼着楊雲智自己放棄了。

三夫人望着楊雲智笑，楊老夫人忽然站起來，崔槿以為楊雲智不會答應，畢竟像楊雲智這樣的人又豈會只守着崔栀一個人，從族譜上除名，光着一點，只怕楊老夫人也不能答應。

令她詫異的是，楊雲智居然徑直的走過去，執起筆，正要寫字，楊老夫人哆嗦着說：“雲智，你可要想好了，若你不能做到，就要從族譜上除名了，這字據不是說立就立的，你要是立了，就必須遵守。”

楊雲智道：“祖母放心，孫兒以前渾，可孫兒既然說了是真心求娶阿栀，夫人這要求就合情合理。”

三夫人半眯着眼看着楊雲智在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竭力保持着面上平靜，不只是她了，屋中沒一個人會想到他居然能答應這樣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