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審問
江淩小腹隐隐作痛,掐指算算日子,姨媽到訪還早,驚覺是身上的毒又到了發作的日子。
前幾次該毒發的日子,王公公都是早早将壓制毒性的藥丸送來,江淩服下後不疼不癢地便過去了,她都快忘記自己身上還中着毒這回事了。
腹痛越來越厲害,且漸漸向四周擴散,江淩想起第一次毒發時的痛苦,不由得皺緊眉頭。
王公公或許忘了?
江淩躺在床上,臉上血色已經褪盡,“桑枝,幫我去向王公公拿藥。”
桑枝臉上滿是遲疑,“王公公什麽身份的人,我哪裏就能見到?”
“見不到就找小太監傳話,說讓王公公把藥丸給你,或者趕緊過來給我送藥。”江淩身上已經冒出細微的汗珠。
“你這到底是什麽病啊,這麽金貴,還得王公公一次次的送藥來。”桑枝看向江淩,被吓了一跳,江淩臉上慘白,連嘴唇都不帶絲毫血色。
“算了我去一趟,若是見不到或者話傳不過去便不能怪我了。”桑枝急匆匆地走了,心中想着江淩方才那樣真吓人,像是馬上就要斷氣似的。
江淩望眼欲穿地盼着桑枝回來。桑枝已經去了這麽久,怎麽還沒回來?
正想着,便聽到簾子被掀起的聲響。
江淩閉着眼道,“藥呢?”
聲音微弱,幾乎只是氣流在唇齒間流竄的細微聲響,江淩都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藥在這裏,不過你得先老實回答朕的問題。”
江淩驚訝地睜開眼,見皇上大步流星地進來,跨坐在面前的椅子上。從白玉小瓶裏倒出一顆藥丸,放在手心滴溜溜地轉着,“夏謹澈被黃蜂蟄,是不是你做的?”
江淩心中一驚,面上卻絲毫不顯,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中帶上驚訝,“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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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因為渾身疼得厲害,聲音顯得含糊不清。
皇上眼簾低垂,看着掌心的藥丸,“看起來疼得還不夠。”
江淩在心中暗罵,她都快疼死了。
小狼與小灰不知何時被轟去隔壁屋子,江淩隔着牆壁能聽見它倆低聲的嚎叫,閉上眼,心中一片冰涼。
小灰小狼是她的萌寵,她卻頻頻令它們擔心而無能為力。
江淩一向除了心愛的動物,對什麽都不在乎。但她如今發現,倘若她一直如眼下一般任人宰割,萌寵們也會受到牽連。
聽着小狼與小灰高一聲低一聲的嚎叫,江淩暗下決心,她不能一直受制于人,得将身上的毒解掉。
轉念一想,即使解了毒,也沒有用。皇上依舊有其他法子牽制自己,能随時要她的命。
她從被皇上誤認為是太後的釘子,身上下了毒藥,又因為中了毒,皇上在她面前不再僞裝。
她知道的太多了,皇上絕不允許她脫離控制。
因而關鍵不在毒藥上,而在皇上身上。
既然如此,她想要自保,只有一種選擇了——
投靠皇上。
皇上見江淩雙眼緊閉,臉上的汗珠一滴滴地滴下來,覺得差不多了,便又問道,“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江淩勉力睜開眼,“是。”
皇上不知為何,聽到江淩答是,心中極為驚訝。他竟在心中隐隐覺得,江淩會拼命咬牙不說。江淩看起來逆來順受,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皇上卻能看出,她其實是最難對付的一類人。
貪財的人可以用錢財收買,慕權的人往往對高位者多有畏懼。而像江淩這樣對什麽都不在乎的人,皇上倒真不知道能拿她怎麽辦。
無論何時,殺人都是下下策。
皇上還記得,江淩第一次毒性發作時,一直到疼暈過去都一聲不吭。
江淩承認夏謹澈被黃蜂蟄是她做的,着實令皇上意外。
“你怎麽做的?”皇上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這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江淩說話已經極費力,“皇上能不能先讓我服下解藥?”
皇上面色一寒,難道她是打着先将解藥騙到手的主意?
“先說,朕聽完了再把解藥給你。”皇上冷聲道。
江淩無法,只好深吸一口氣,“奴婢家中祖傳一種控蜂的手法,只需捉到蜂王,将蜂王收服,便可通過蜂王控制整個蜂群。”
皇上挑眉,江淩竟還會這種絕技?
“那你又是如何捉到蜂王的?”皇上追問道。
江淩嘴唇微動,聲音卻微弱的已經令皇上聽不清了。
皇上将耳朵湊近,眼神一掃,正好落在江淩臉上,發覺江淩臉上毫無血色,十分吓人,但是她皮膚又極細膩,只用眼睛看去,便覺得極滑。皇上能看出,江淩平素皮膚便極白,不黑不黃,才能在血色褪盡後,顯出這種如白瓷一般的顏色來。
很吓人,卻又有一種詭異的美。
皇上将頭擡起,離江淩遠了些。将手中藥丸塞進江淩嘴中,剛欲伸手擡江淩的下颌,便見江淩喉頭一動,幹脆地将藥丸咽了下去。
皇上伸出的手一頓,又收了回來,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些失落。
不知道她的皮膚摸上去,會不會當真像他想象中那般滑?
皇上驚覺自己恍惚間所想,心神一凜,看向江淩的目光便又滿是冷冷的審視,“說吧。”
“你是如何捉到蜂王的?”
解藥剛吞下去,江淩渾身依舊疼得厲害,但見皇上神色不愉,江淩只好硬撐着答道,“并未奴婢主動去尋蜂王收服,而是恰好在一張蜘網上看到被黏住的蜂王,便将它救了下來。”
“蜂王奴婢還養着,可以拿給皇上看。”江淩道。既然想要投靠皇上,總要顯出誠意來。
“那你又為何要命黃蜂蟄夏謹澈?”皇上目光如箭一般射向江淩,這是他最不解之處。
江淩被皇上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舒服,垂下頭避開皇上的目光,“并非奴婢主動命黃蜂蟄夏謹澈。”
皇上挑眉,剛承認會操控黃蜂,如今就又要反口?
“實乃夏謹澈自作自受。”江淩娓娓道,“奴婢發覺夏謹澈接連幾日一直鬼鬼祟祟地在附近轉悠,擔心他又欲對小狼小灰不利,便在地上挖洞,令黃蜂飛進去,再壓上石頭。”
“倘若夏謹澈不去搬那石頭,便什麽事都不會有。可他搬起石頭,想用石頭砸小狼與小灰,黃蜂便被他放出來蟄她。”
“與其說是奴婢放黃蜂蟄他,不如說是他自己放出黃蜂來蟄了自己。”
皇上眼中不由得染上幾分笑意,他的好弟弟,竟然是自己親自搬起石頭,放出了将他蟄得那般慘的黃蜂。
實在是有趣。
“不過朕以為,你還沒有說,為何要設局害夏謹澈?”
江淩疑惑,“奴婢以為方才已經說清楚了,夏謹澈用火扔小狼小灰在先,又欲再次淩虐小狼小灰。此事不算奴婢設局害夏謹澈,而是他自作自受。”
皇上已難掩驚訝之色,“你是說,你為了兩條狗?”
江淩默不作聲。
皇上便也不再等江淩回答,接着問道,“看來你當真不是太後的人?”
江淩苦笑道,“奴婢早就說過不是,是皇上不信。”
皇上神色晦暗不明,“朕如今信了。”
“那皇上可否給奴婢一個機會,讓奴婢做皇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