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又過了一會兒, 林清葉感覺鐘赤羽已經睡得差不多了,便悄悄地、悄悄地起身摸下床。

鐘赤羽睡着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 不如……

穿上鞋子悄悄走到門邊,又往後看了一眼, 發現鐘赤羽睡得很香, 一點也沒醒來的跡象, 林清葉便輕輕擰開門把手, 無聲無息地走出卧室, 關上門, 随後快步下樓,離開鐘赤羽的別墅。

繞過另外兩棟別墅, 林清葉鬼鬼祟祟地摸到窦陽的別墅旁邊觀察。

別墅靜悄悄的,周圍也靜悄悄的,沒有人。

林清葉雖然擔心冤枉了窦陽, 但也很擔心窦陽真的發病,他想了想,決定把窦陽叫出來說話。大馬路上, 就算他發病砍人,自己能逃跑, 還能呼救。

他有想過借助被吓到的借口與窦陽分手, 可是他覺得這樣做太渣, 而且隐患太大了, 萬一窦陽想不開, 哪天跑來把自己砍了……

還是先把他的心理障礙解決了,再開誠公布地談一次,告訴他自己是冒充的,正兒八經地分手。

這樣,自己也心安些。

他剛要去按響門鈴,接觸的時候才發現,大門居然是開着的。

鐵藝門一推就開。

林清葉遲疑了一下,推開大門,走到小花園裏朝裏面喊:“窦陽!”

無人回應。

不像江奕辰和鐘赤羽,家裏有人伺候着,窦陽家裏只有他一個人。每隔兩天會有人來打掃他的房子,打掃完畢就離開。自始至終,窦陽都是一個人生活。

一個人生病,一個人孤獨,一個人活着。

不知為何,林清葉忽然感到一陣心疼。

他吸了口氣,又朝裏面喊:“窦陽!”

依舊無人回應。

難道出去了?

他打手機。

無人接聽。

又打。

依舊無人接聽。

林清葉站在小花園裏遲疑了好一會兒,咬咬牙,最終決定進去一探究竟。

他四下打量,從小花園裏旁邊亂扔的畫板畫架裏找到一根尺長的木條,預備着如果窦陽真發病,他就用木條打他,然後自己再逃跑。

捏緊木條,林清葉終于不再那麽害怕了。

客廳的門也是開着的。

林清葉如臨大敵,拿着木條警惕地進屋,一邊走一邊喊:“窦陽!”

他在客廳裏環視一圈,什麽也沒找到。

然後又去了窦陽經常呆的畫室,畫室裏散落着許多畫板,同樣沒有人。

屋子中間只立着一張畫架,畫架上放着一幅畫。

林清葉走過去。

窗外的光線照進來,畫裏的內容清晰可見。那副畫正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副血淋淋的畫,已經被劃得稀爛。

林清葉倒吸一口涼氣。

他向後退了兩步,腳下磕着什麽硬硬的東西。

林清葉低下頭,發現地上躺着好幾幅畫。

最上面的那幅,依舊是自己的畫像,穿着校服,坐在椅子上,保持微笑。

然而同樣被劃爛了。

他又翻開其他的畫,發現全部都是自己。

林清葉怔住,原來,窦陽畫了不止一幅!

可是這些畫全部被劃爛,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窦陽!”他又張望着叫了一聲,十分警惕。

無人應答。

林清葉的目光,轉向了旁邊的小門。林清葉記得那是一間小卧室,當日自己就在裏面換的衣服。

卧室的門關着。

林清葉走過去,擰開把手。

門漸漸打開。

屋子裏很黑。

林清葉循着記憶開燈,明亮的光線照亮了整間屋子。然後林清葉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窦陽。

他平靜地躺着,像是睡得很沉。

林清葉吓了一跳,握緊木條,“窦陽!”

床上的人沒反應。

“窦陽!”

林清葉又叫了一聲,慢慢靠近。

依舊沒反應。

怎麽回事?

林清葉忽然有些害怕和恐慌,這種恐慌來得毫無緣由,好像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他沖過去,對着窦陽大喊:“窦陽!”

床上的男人靜靜地躺着,面色很寧靜,很安詳。他的頭發微卷,發色稍淺,身材又瘦,特別溫柔,像一枚安靜的天使。

可是怎麽也叫不醒。

林清葉驚恐地搖晃他,“窦陽!快醒醒!你別吓我!窦陽!”

視線的餘光,看到床頭櫃上放了幾瓶藥,白色的藥片散落得到處都是。

“窦陽——!”

……

120的轟鳴聲漸漸遠去。

林清葉坐在急救車裏,拼命地抹掉臉上的淚水。

他想過窦陽會發病,會殺他,會和他争鬥……他想了很多種可怕的場景,唯獨沒想過,窦陽居然自殺了。

他沒有傷害任何人,他選擇了傷害自己。

得出這個結論,林清葉心如刀割。

因為知道窦陽有精神分裂症和抑郁症,不管他如何溫柔體貼,潛意識裏,總是害怕他、畏懼他,認為他是個變态。

口口聲聲說過要幫他,解開心結,可是,他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他,只是畏懼、害怕。

他突然自殺,應該是自己的原因吧。

那天自己忽然逃跑,害怕,刺激到了他,讓他發病。只是發病後,窦陽不是來找他的麻煩,而是選擇了悄悄結束自己的生命。

林清葉無法想象,假如他遲來一步,假如他因為畏懼不敢進入別墅查探,窦陽是不是就這樣走了?

“沒事的……”醫生見他哭得傷心,安慰道,“幸好發現得早,能救回來。”

林清葉一把抓住醫生的胳膊,期待地問道:“真的嗎?”

醫生安撫性質地點點頭,“放心吧。”

林清葉又哭起來。

他不想哭的,沒用又難看,可是……忍不住。

醫生問:“你是病人的家屬吧?”

林清葉狠狠點頭。

“病人叫什麽名字?”

“窦陽。”林清葉顧不上悲傷,連忙回答,并說清楚是哪兩個字。

“年齡?”

“……”

“知道他吃藥的具體時間嗎?”

林清葉搖搖頭。

醫生嘆了口氣,“那你知道他吃的什麽藥?”

林清葉快速回憶了當時的情景,一般人遇到那樣的情形,很可能記不了什麽,然而林清葉的記憶力不錯,瞬時記憶力也很強,說道:“一種白色的藥片,旁邊的瓶子上寫着地西泮片……”

“知道是什麽藥就好。”醫生說,“那……知道他為什麽吃藥嗎?”

林清葉說:“他有嚴重的抑郁症,看過好幾次醫生了,一直在服藥。”

醫生點點頭,“明白了,我們先帶他洗胃,進行搶救……對于有自殺傾向的病人,建議你聯系一下他最常用的醫生進行心理治療。”

林清葉:“我……我不認識他的醫生。”

醫生護士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你真的是他的家屬?”

林清葉張了張口,回答不上來。

我是他什麽人?

戀人?白月光?

都不是。

他只是個冒牌貨。

林清葉低下頭,搖搖頭,“不是,我是……他的朋友。”

這一刻,他深刻地知道,他對窦陽了解甚少。窦陽總是将傷口和陰影藏起來,将最溫柔體貼的一面展現給他。

“沒關系,如果聯系不上他的心理醫生,我們這邊可以安排。”醫生說。

120一路飛馳着進入最近的醫院,醫生護士蜂擁而上,将他擡入急救室。

林清葉孤單無助,什麽也幹不了,只能呆在原地。

一個護士來登記資料,然後讓他去辦理手續。

林清葉看了一眼急救室,跟随護士的指示去挂號,到了繳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一毛錢都沒有。他打開支付寶,将唯一的一千塊交了。

他打電話給他媽,讓她借點兒錢給他應急。

“借錢?”白麗芳很驚訝,“你一大早跑出去,忽然又說要借錢,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我朋友生病住院,要交錢。”

白麗芳有些不信,因為太突然了。

“你現在在哪兒?你朋友又是誰?”

林清葉見她問東問西、疑神疑鬼,原本很差的心情更是焦灼如火。他知道不該發脾氣,可是一股火在心裏盤旋着,馬上就要爆發了。

他懶得解釋那麽多,挂掉手機,随後狠狠地踢了旁邊的牆柱一腳。

随後,他蹲在草坪邊,抱着頭,不知道該怎麽辦。

手機響了。

林清葉接起來一看,是個陌生電話號碼。

挂掉。

他不想接無關人士的電話。

然而電話依舊孜孜不倦地響。

林清葉被煩得不行,接起來準備罵人,“你是誰?”

“清葉,我聽你媽媽說你朋友住院了?”低沉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林清葉呆了會兒,反應過來,“江奕辰!”

“叫哥。”

林清葉握着手機,低低叫了一聲:“哥。”

對着江奕辰,他實在不好發火。

“你要多少錢?”對方似乎知道他的心情,不像他媽那般問東問西,一點廢話也不說,直截了當問道。

林清葉一怔,接着狂喜,“你借給我?”

“借,回來再打借條。”江奕辰說,“要多少?”

這麽一問林清葉有些拿捏不準,“先借……五萬?”

應該夠了吧?

“好。”江奕辰的語言自始至終都很平靜,聞言也沒有讨價還價,“賬戶給我。”

林清葉報了他的支付寶賬戶。

江奕辰挂掉手機。

遠處的風穿過樹叢,撲面而來,驅散了一些悶意。

林清葉站了會兒,走到急診室處繼續等候。

片刻後醫生出來,見到他,對他說:“林先生,病人搶救及時,已經脫離危險期。”

謝天謝地!

聽到這個消息,林清葉感覺一直支撐自己的那股力量忽然消失了,腿有些發軟。

他軟軟地坐在旁邊的排椅上,十指交握,低着頭,真心感謝上蒼。

短信的聲音傳來。

林清葉掏出手機,信息顯示支付寶入賬五萬元。

他興奮地舉着手機跑向收費處,又搞鼓了一通,總算交了費用。

到了此時此刻,他終于放松下來。

太好了,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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