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最近丹陽城不太平,你多注意,即使在家裏都不一定安全。”她語氣中不再是之前的随性和調侃,略微有些冷淡低沉,這還是顧溪硯頭一次遇到。

她沒有接話,而是低頭思索出了什麽問題讓她突然變了語氣。

而恰在這時葉沁茗察覺到有人來了,她原本準備帶着顧溪硯下去,卻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态突然停下了,直接消失不見。

“有人來了,我得先走了。”

顧溪硯愣了一下,她扭頭望着身邊的葉沁茗,只感覺到一陣風,然後就只留給她一片空氣。她錯愕地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無奈而委屈:“我下不去。”

而隐身停留在一邊的葉沁茗看到她委屈呆萌的模樣,忍不住還是笑了起來,這還是她頭一次見顧溪硯這個樣子。

杜鵑和阿七過來時看到顧溪硯坐在這麽高的槐樹上也是目瞪口呆,害怕她跌下去兩個人快速跑過去張開手準備接着她,急聲道:“小姐你……你怎麽會到樹上的。這太危險了,您別動我……我去找人接你下來。”

阿七急壞了,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小姐眼睛都看不見,怎麽會爬那麽高坐到了槐樹上。

杜鵑也是急得跳腳,顧溪硯一向娴雅溫和,連說話都不曾大過聲,怎麽想到爬樹了。

顧溪硯其實有些窘迫,她強自鎮定道:“我只是想嘗試下,你們別急,我自己可以下去,不要驚動其他人。”說着她摸索着槐樹,雙手抱住樹幹有些許狼狽地往下滑。

杜鵑和阿七膽戰心驚,那槐樹枝離地面近一丈多,樹幹又粗糙,顧溪硯皮膚嬌嫩又看不見,她們都快急死了,趕緊圍過去。

“小姐你抓緊踩住我的肩膀慢慢下來。”阿七抱緊樹幹挺着身子去接顧溪硯。

顧溪硯估計不到有多高,只能一點點往下探。她體力并不是很好,雖然她很獨立但自小的确是養尊處優,胳膊內側因為用力摟着槐樹,摩擦得有些疼,她臉上憋出一點紅暈,足尖終于碰到了阿七的肩膀。

她努力不把所有重量都壓在阿七身上,以至于下盤不穩固,手微微放松就一個趔趄,沒抓穩直接摔了下去。

這樣的高度對于葉沁茗而言微不足道,甚至也清楚顧溪硯沒有太大危險,只是心依舊在那一刻緊了一下,下意識的,她手指微擡,一股微風瞬間托住了顧溪硯。

顧溪硯感覺身體一個懸空頓時閉上眼等着疼痛降臨,可是在阿七和杜鵑驚慌失措的叫聲中,她身後摔進一個柔軟的屏障上,最後才是堅硬的地面,并不疼。

阿七和杜鵑快哭出來了,連忙把她扶起來,手忙腳亂地給她檢查身體:“小姐,哪裏摔到了,胳膊怎麽樣,腿疼不疼?”

顧溪硯愣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別哭了,我沒事,并沒有摔到哪裏,讓你們擔心了。”

阿七驚魂未定,摸了摸她的胳膊和腿,看她并沒有痛苦的神色,才放下心。

“以後可千萬不許了,太危險了。您到底怎麽爬上去的。”

顧溪硯頓了下,随後淡淡笑了起來:“一下就上去了,很有意思。”

阿七和杜娟聽了一臉無奈,兩個人面面相觑。不遠處的葉沁茗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但是很快又斂了笑容。她深深看了眼顧溪硯,轉身離開。

茶葉采摘進行的熱火朝天,新茶也開始了制作,在蒸制茶葉的作坊裏,到處都彌漫着茶葉的香味。

顧溪硯去過幾次後,也就放了心,開始如往常一樣去茶園小坐。那株茶樹長得很好,不過沒有抽芽,顧溪硯蹲在茶樹面前微微有些出神,許久後,她伸手碰了碰茶樹葉片,随後給它澆了水,便在涼亭裏坐着。

她看不見,若是看書邊需要阿七給她念,不過最近府裏比較忙,也只有她一個人得閑。所以在丫鬟準備好筆墨後,她便一個人在默寫自己之前讀的書。

看不見,便很難判斷字的筆畫,也不知曉自己寫的模樣,所以在最初失明那段時日,顧溪硯字變得特別糟糕。寫出來都是泅成一團,根本看不清寫得什麽。

這般耗費了近半年,她才重新練得寫字,如今這麽多年她依舊保持寫字的習慣。所有的字在她腦海中已經無比熟悉,落筆力道,橫豎彎鈎的大小結構已經了然于心。

她寫字速度也不慢,片刻後便謄滿了一張小楷,字跡清隽中透着一股韌性,頗有風骨。

安靜下來做事的顧溪硯很容易沉浸其中,直到太陽開始西垂,她才放下筆。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體,顧溪硯用鎮紙把剛寫完的紙壓在一起,挽起袖子開始收拾筆墨。

只是剛放下手中的筆,一股勁風陡然吹了過來,簾旌猛然被卷起随着風撲在顧溪硯身上。她下意識去按鎮紙,只聽得紙張卷起得聲音,風已經吹散了一地的墨跡。

這風來得詭異,陰冷中還帶着一股潮濕的腥氣,讓顧溪硯心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安。她目不能視,沒看見此刻周圍天色陡然陰沉發黑,根本看不清周邊的場景。

下一刻耳邊傳來窸窣的聲響,動靜越來越大,似乎是茶樹草木被什麽東西分開了的傾倒聲,依稀還有鱗片碰撞灌木的動靜,顧溪硯迅速站起身往後避讓。

“阿大。”顧溪硯聲音依舊沉穩,喚了聲阿大的名字,但是伸手去拉鈴的動作卻停了下來。阿大一直不會離她太遠,這麽大動靜卻不見人來,而且眼前場景太過詭異,讓他們來恐怕是累及無辜。

不過不等她思考太久,那股腥風已經快到了跟前,顧溪硯迅速從涼亭欄杆處翻了過去,就聽得一聲低沉的“啧”,聽起來有些陰冷和驚訝。

她不知道眼前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是嘶嘶聲和那鱗片摩擦的聲音,她大概猜到是蛇之類,可是卻聽到類似于人發出的音節,讓她後背隐隐發寒,這是遇到了一個蛇妖?

她迅速往後退,對茶園她熟悉萬分,行動間和正常人無異,而在她後面,一條身形近一人合抱的黑色大蛇緊看着她,他下身是蛇,上半部分卻是人身,只是臉上黑鱗未退,看起來惡心而吓人。他那一雙棕褐色豎瞳中滿是詫異和貪婪:“果然與衆不同,實在是太誘人了,吃了你我便可以徹底修成人形了。”

顧溪硯眉頭一擰,腳下頓時加快了步子。只是她不過是凡人,眼睛又看不見,那條黑蛇直接卷起長尾猛然抽了過來,顧溪硯根本避不開,直接被勒緊腰,舉到了半空。

腥臭的氣息随着黑蛇吐出的猩紅蛇信子鋪面而來,讓顧溪硯幾欲作嘔。被勒得太狠,她臉色也由白轉紅,感覺喘不過氣來。

蛇妖十分興奮,它在人間蟄伏了半個多月,因為靈力不足一直不能維持人形,可是近來卻發現這麽一個極品。這不單單是絕好的靈體,更是透着仙氣,應該是哪路神仙投胎轉世了,這種機會千載難逢!

他張開嘴瞬間化作血盆大口,松開尾巴想直接把顧溪硯吞入蛇腹。不料就在顧溪硯落下去的瞬間,一道綠色妖力猶如利劍一般刺入蛇口中,随即一道紅色身影掠過把險些落入蛇口的顧溪硯抱了起來,直接落在涼亭中。

原本熏得顧溪硯頭暈腦漲的腥臭瞬間遠離,取而代之的是帶着淡淡茶香的柔軟懷抱,顧溪硯心裏沒由來的覺得歡喜,是葉沁茗。

葉沁茗迅速低頭看了懷裏人一眼,還好沒受傷,轉頭看向黑蛇的眼睛泛着紅光,看起來冷酷而無情。

蛇妖口腔中最柔軟的地方被刺中,痛得長嘶一聲,脖頸處鱗片都豎了起來:“我說這園中怎麽有一股妖氣,連茶樹都成妖了,還真的無奇不有。如果不想廢了自己的道行修為,識相的,就把人給我!”

葉沁茗眼神發寒,餘光卻瞥了眼顧溪硯,随後她把人放在一邊,顧溪硯卻沒有露出驚慌的表情。她神色很平靜側耳聽着他們說話,似乎對她是妖并沒覺得詫異。

“一條修煉不過數百年蛇妖,逃到人界就以為自己能夠作威作福了,看來沒人給你教訓。”葉沁茗語氣中又是那種漫不經心的味道,嘲諷之意明顯。說罷她冷冷一笑:“她是我的人,你這種妖物,不配染指。”

說完她轉眼間消失在原地,手中妖氣彙聚成一把淺碧色長劍,直接躍在蛇妖身上,狠狠自他堅硬鱗甲中切進去,一個旋身直接剃掉了它三片鱗片。

鮮紅的血液自蛇妖身上滴落,他痛得嘶聲叫着,長尾如閃電般狠掃過來。葉沁茗信步避開,再次提劍砍了下去。

蛇妖原本還信心滿滿,可是交手後他發現葉沁茗妖力甚至在他之上。對方手中的劍銳不可擋,他一身鱗甲堅硬如鐵,竟然被她輕松破解。

兩人交手,激起漫天塵土,顧溪硯有些擔心。聽狀況這蛇妖很厲害,她看不見只能聽到耳邊激烈的碰撞聲,腳底下地面都在震顫。

不過她依稀能聽到蛇妖痛叫聲,葉沁茗應該是占上風的。

兩人近乎交手了百餘招,蛇妖熬不住了,撤開後氣喘籲籲道:“停下,看來你也應該是來自妖界的,我們本屬同類,如今卻為了一個凡人打個你死我活實在不應該。這個人我不獨享,我只要她一半靈體,你看如何?”

葉沁茗聽了下意識去看顧溪硯,她臉上神色似乎凝滞了一下,随後依舊是維持方才的神态,但是葉沁茗莫名覺得她似乎周身氣場似乎暗淡了一點。

她看着蛇妖,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她是我的,你沒有資格染指。”她渾身妖力暴漲,一身青色衣裙轉眼赤紅,渾身煞氣翻騰,手中碧色長劍也變成了紅色。她雙手握住劍旋身人一劍迅猛無比劈了過去,劍氣森然鋪天蓋地壓向蛇妖,蛇妖頓時臉色發白,瞬間縮小身形躲開,可是蛇尾卻直接被斬掉,慘叫一聲化作黑霧逃走了。

葉沁茗握着劍,臉色很難看,她剛想轉身看看顧溪硯,卻一個踉跄跪了下來,手中劍也狠狠插在地上,最後維持不住劍身消散無蹤。

顧溪硯清晰感覺到她的氣息,聽到動靜後臉色微微一變,快速上前摸索着扶住了葉沁茗:“你怎麽樣了?”

葉沁茗沒說話被她扶着勉強站了起來,看着臉上帶着些許擔憂的顧溪硯,她心情莫名焦躁。她把手抽出來,冷淡道:“知道剛剛要殺你的是什麽東西嗎?”

顧溪硯手指微蜷,冷靜道:“應該不是人。”

葉沁茗盯着她:“所以你知道我的來歷了?”

顧溪硯擡起了頭,随後微微一笑:“我聞到茶香了,很好聞。”

這下輪到葉沁茗驚訝了:“你早就知道了?”

顧溪硯頓了下:“猜到一點,但很多不敢确定。你氣息不穩,是受傷了嗎?”葉沁茗呼吸很亂,方才那一下恐怕是脫力了。

葉沁茗聽罷心中莫名起了一股惡氣,語氣裏帶了絲危險:“那你可知道我和他的目的是一樣,是要殺了你,取了你的靈氣,拿你練靈丹?”

作者有話要說:  虐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對兩個人都适用。

顧溪硯:女人,你是在玩火!

葉沁茗:呵,誰怕誰,看誰燒得旺。

作者君:幹材烈火,都挺旺。神君眼瞎了,怎麽認媳婦的?

顧溪硯:我聞出來的,媳婦很香。

葉沁茗:哼,你是我的口糧你才香。

…………………

葉沁茗:我一定會吃了她,別想我放過她。滾,誰都不許碰她一根毛,她是我的。

衆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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