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鬧哄哄的男生宿舍走廊,呂泊遠和孫翔擦肩而過,餘光瞥見後者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腳步卻輕快的好像要起飛,就很反常。

呂泊遠心思轉得飛快,撞他肩膀:“這麽高興,有好事啊?”

“沒什麽沒什麽……”一遇到熟人,孫翔心中那股高昂的快樂根本掩飾不了,瞬間破功,“咳,給你變個魔術!”

他神秘兮兮地擠眼睛,挑下巴,示意呂泊遠看他的衛衣口袋。

“什麽啊……我去!”

“看完了對吧,我還沒洗漱呢。先走!”孫翔滿意地合攏了口袋。

“……你等等,”呂泊遠眉心皺起,一把拽住他胳膊并壓低聲音,“回頭老巫婆發現你手機不見了怎麽辦?”

“切,我還當是什麽。”孫翔得意地說,“爸爸特許你多看兩眼。”

呂泊遠帶着種種疑慮,再次低頭望向孫翔的口袋。

“……草,難不成?!”

“嘿。”

“……有你的!”呂泊遠哭笑不得地錘了他一把,“換手機殼這種操作也就你想得出來!”

“NO,”孫翔嚴肅地搖搖手指,“你得給周澤楷點贊。”

孫翔哼着歌走後,呂泊遠仍有些恍惚。

——這家夥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換做以前,就算真是周澤楷提的建議,他可不會這麽誠實地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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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周澤楷,有毒。

2.

熄燈前一刻鐘孫翔才回宿舍。室友們合理懷疑他被老師叫去談了話。

不過好奇歸好奇,卻沒一人敢直接問他。廢話,能分進創新一的智商基本都沒大毛病,除了章程這種……呸,誰願意步章程後塵誰是傻逼。如果可能,短期內他們都不會主動騷擾孫翔。可問題是——

孫翔翻完櫃子,拿了換洗衣物,準備去洗澡。一轉身,發現自己對床的男生正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有事?”

對床男生頭發天生帶點兒咖啡色,孫翔為了方便記人,給他取了個外號叫板栗。

眼下,這顆板栗臉刷地漲紅,變成了冰糖板栗。冰糖板栗深呼吸了兩下,才結結巴巴地說:“孫、孫翔,你、你能不能把上、上個月的電費交了。”

孫翔一愣,差點沒笑場——他又不是洪水猛獸,不就打了個章程嗎?需要怕成這樣?

3.

“多少?”孫翔問。

冰糖板栗報了個數。

孫翔十分幹脆地從錢包裏翻出一張整鈔:“給!”

“多了——”冰糖板栗發愁地看着他,語氣倒是稍微不緊張了些。

孫翔挺不耐煩地瞥他一眼:“拿着,等你有零錢再說。”說完把錢包往抽屜一扔,便往洗手間大步走去。

門一關,頓時有人松了口氣:“我其實覺得孫翔還挺好說話的……”

“但是兇起來也是真兇……”冰糖板栗停下理錢記賬的動作,“他剛剛看我的時候我差點以為拳頭要落在臉上了。”

“不是沒嘛。”那人樂道,“而且給錢超爽,比章程雞賊地做除法然後四舍五入抹零要好得多!”

“章程人呢?”孫翔閃電般沖完了澡,帶着一身水汽推門出來,正好聽見他們提到那個名字,“他今天不回宿舍?”

冰糖板栗小聲說:“他、他請假了。明天早自習再回。”

他話說完,宿舍又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差一天就搬宿舍,而且沒病沒災的,為什麽突然請假,大家都懂,只是畢竟當着一個當事人的面,不太好直說而已。

孫翔就沒那麽多顧忌,嗤笑一聲:“有膽子搞事,有本事別跑。”

時間不多,抛下這句話,他又趕緊抓起周澤楷的衣服,折返洗手間。

背後兩人相視一眼。

“我覺得孫翔說的沒錯。”冰糖板栗小聲說。

4.

離熄燈只差七分鐘,放平時,孫翔早上床玩手機了,今天卻比較特殊——這當然和“拿”回手機不方便正大光明地玩無關——他有其他要事:此時此刻的洗手間,孫翔正對着水槽裏的盆,對着盆裏的那件外套,無限抓狂中。

這印子成精了嗎?任憑他怎麽用力搓都還剩一點。操!

“你這、這樣是洗不幹淨的。”旁邊突然有人說話。

孫翔一回頭,喲,冰糖板栗,不對,現在人臉沒那麽紅了,應該叫回板栗,反正那個板栗頭不知什麽時候也進了洗手間。

看到孫翔轉身,板栗立即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孫翔當他害怕和自己單獨相處,實際上板栗只是覺得尴尬——他認出那件衣服不屬于孫翔,但又很眼熟,一時想不出到底是誰的,忽然有種自己偷窺到孫翔地下感情生活的緊張感。

孫翔才不知道他一瞬間竟然琢磨了那麽多有的沒的,他趕時間:“那你說該怎麽弄。我學。快點!”

“……噢,好!”板栗猛地回神,趕緊把自己那瓶去漬噴霧拿過來,指導孫翔擰幹了衣服再噴。

“就這樣?”孫翔驚訝。洗個衣服門道居然那麽多,這遠遠超過了他的認知。

“嗯。就這樣。普通化學反應。”板栗掐着時間,“好了!”

孫翔将信将疑地擰開水龍頭。奇跡發生——這回他幾乎沒怎麽用力搓,那層腳印便消失無蹤。

“卧槽真能行?!”孫翔高興之餘,贊道,“你平時挺擅長家務的吧?”

“呵呵,還好。”板栗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剩下你再簡單洗洗沖沖就可以了。”

“好。”

板栗走後,孫翔卻沒感覺輕松多少。他以前基本不碰家務,大件不是攢着帶回家讓父母處理,就是全部扔進公用洗衣機,哪用那麽上心。偏偏這回給周澤楷洗外套,除了肩膀的腳印費功夫外,就連領口、腋下和袖口,他都抹了好多輪洗衣液,生怕不幹淨,甚至還借用了別人的刷子刷了好幾下。

認真到這種程度,絕對打生下來頭一回。如果被父母看見,或許會笑他太陽從西邊出來。

值得嗎?

孫翔覺得值得。

熄燈後,他躺在床上,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回想小路上周澤楷突然抱住自己的那一剎那。就覺得倍兒值得。

不是欠了一個人情必須等價歸還的值得,而是我就是單方面想要對他好的那種。

更何況,這根本不算單方面。

周澤楷在意自己,特別特別在意自己——孫翔從未像現在這樣确信這一點。

無需閉眼,他就能清晰回憶起剛剛勒住自己的胳膊的力度,回憶起周澤楷說“感受到了嗎?我剛剛的緊張”時,那種又沉又尖銳的眼神。

實話說,他到現在也琢磨不透周澤楷是什麽意思。甚至他還有種神奇的直覺,直覺就連周澤楷本人,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露出那種眼神。

他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是:從答應陪自己一起“偷”手機,到危險關頭出手“救”了自己一把,再到那個突兀的擁抱……周澤楷所有舉動,全源于對自己的緊張和在意,毫無演戲成分在內。

他又不是木頭人,怎麽能對這種沉甸甸的在意無動于衷。

洗一件衣服算什麽,十件一百件,他都感覺不足以表達自己同等分量的心情。

鬼使神差地,他想起前陣子剛在語文閱讀材料裏讀過一段話——“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收到瓊瑤的一方對此回應是,“匪報也,永以為好。”當時他輕飄飄地吐槽古人就是矯情,卻怎麽也預料不到,過了幾天後,他的腦海中會再次浮出這些字來。

永、以、為、好。

不由自主,無法控制,像高漲的潮水一樣,越來越強烈的——

我想對周澤楷好一點,再好一點。

如果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他也沒意見!

就這樣翻來覆去地想着剛剛一小時內發生的事,孫翔漸漸犯困,很難得地在沒有玩過手機的前提下進入夢鄉。

睡前他最後一個念頭是——奇怪,今天的場景,為什麽總給自己一種熟悉感。就好像……不是頭回發生一樣。

5.

孫翔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去陽臺摸那件外套。

“居然幹了?!”孫翔又驚又喜。

“昨天晚上有風,而且秋天本來就特別幹燥。”板栗聽見了,積極地解釋道。因為昨天的事,他感覺自己和孫翔關系親近了一點,至少說話不會緊張結巴:“這種天氣最适合洗衣服。”

“哈哈是啊!”孫翔挺開心地把衣服收了下來。

板栗又想和他說話,可惜孫翔有“要事”在身,實在沒空。他用比平日更快的速度刷了牙洗了臉,便匆匆帶着衣服出門,去找周澤楷。

“周澤楷,你看我把衣服洗——”他興沖沖推開周澤楷寝室的門,下一秒,因為訝異而閉嘴。

周澤楷人去哪了?還有,他的椅子上怎麽坐着江波濤?

6.

孫翔瞅着房間裏那個笑眯眯說話的家夥,臉上的笑意頓時淡去許多,心中則升起濃濃的不爽。

周澤楷不是說他和江波濤“不算朋友”嗎?那為什麽這家夥能堂而皇之地坐在周澤楷宿舍的椅子上,并且一幅很熟的樣子跟其他室友聊天說笑,分吃零食,讓明明應該争分奪秒洗漱的早晨變成了茶話會,氣氛要多和諧有多和諧。

……襯托之下,突然闖入的自己,反而像個不和諧音符。

孫翔視線掃過來時,江波濤聽見動靜,也正好擡頭看他。

這一眼,火花四濺。江波濤再覺察不出敵意就是傻。

咦,是不是哪裏搞錯了?

疑惑之下,江波濤沖孫翔露出一個溫和的笑,盡量釋放善意:“那個……你是周澤楷的同桌?”

遺憾的是,表達友善的他,卻一時想不起孫翔的名字,這正正好好戳到了孫翔最讨厭的點——一個連他名字都記不住的人,又怎麽值得孫翔給好臉色看。

“老子有名字。”孫翔下意識地挺直背脊,借身高優勢,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老子叫孫翔。”

TBC

孫翔:你誰啊?幾個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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