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想嫁
吃飯的時候,殷覓棠雙手抱着碗,亮亮的眼眸卻轉來轉去,一直盯着爹爹和娘親。爹爹和娘親都是一臉平靜地吃飯,一點都不像好幾年沒見過面的樣子……
殷覓棠仔細回憶了一下,來到這兒以後爹爹和娘親也沒有說過什麽話呀。怎麽就能這麽平靜呢……
殷覓棠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胡思亂想了,碗裏抱着的米飯快涼了也沒吃幾口。後來,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別人都吃完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沒吃幾口的飯碗。
她舔了下舌頭,其實她沒吃飽。但是……這種詭異的氣氛讓她不敢多吃了。
“又不好好吃飯。”魏佳茗看了殷覓棠一眼。
殷覓棠目光有點躲閃,小聲撒謊:“不……不餓……”
魏佳茗直接端起殷覓棠的碗,用勺子舀了好大一口飯塞進殷覓棠嘴裏,然後又是好大的一塊肉。殷覓棠鼓着軟軟的兩腮使勁兒吃呀吃,剛剛咽下去,魏佳茗又塞了她一嘴。
殷絡青在一旁搖搖頭,無奈地說:“都多大了還要人喂。”
殷覓棠把嘴裏的雞肉使勁兒咽下去,剛想說自己可以吃,魏佳茗又一口湯灌了進來。殷覓棠沒嘴說話了,只能默認地張大了嘴等着娘親喂她。
吃了飯,殷絡青給妹妹使了個眼色。殷覓棠重重點了下頭,心領神會地牽着姐姐的手去院子裏玩。
……總要流出爹爹和娘親說話的時間呀!
魏佳茗收拾了碗筷去廚房洗碗,殷争跟過去幫忙。廚房裏,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碗筷相撞的聲音和水聲,偶爾院子裏能傳來兩個女兒的聲音。
殷争将最後一捧洗好的筷子遞給魏佳茗,魏佳茗接過來,放進筷籠收好。兩個人幾乎是同時伸手去拿架子上的帕子,殷争先一步拿到,魏佳茗收回視線,站在一旁等着。殷争三下兩下将手上的水漬擦幹,然後彎下腰給魏佳茗插手,他擦得很仔細,全然不是給自己擦手時的馬虎大意。
“怎麽劃破了一塊。”殷争将魏佳茗的手心攤開,摩挲着她拇指裏側的一道細小的傷口。這傷口不深,瞧上去也沒多久,正在結痂的樣子。
魏佳茗随意瞟了一眼,說:“不記得了。”
殷争避開她拇指內側的傷口,仔細把她的每一個指縫擦幹。魏佳茗的手有點涼,殷争把帕子放在一旁,把魏佳茗的手捧在掌心裏輕輕搓了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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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知道你在躲着我,所以我怎麽找都找不到。卻沒想到你是跟着我的。”
魏佳茗望着眼前垂眸的殷争,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是。”
殷争不說話。
魏佳茗皺眉,他不說話就是不相信。她又加了一句:“誰稀罕跟着你,只是……只是恰巧來找你。”
殷争有些驚訝地擡眼望着她。
魏佳茗這是實話,她躲了殷争很久,如今不得不硬着頭皮來找他。因為她遇見了一個天大的麻煩,而這個麻煩好像只有殷争有那麽一丁點的可能解決。
“你就沒發現哪兒不對勁嗎?”魏佳茗有點生氣瞪着殷争。
殷争想了一下,不答反問:“攸攸的事情?”
魏佳茗嘆了口氣,她轉過去,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她倒是想一走了之,潇潇灑灑。可他麽的閨女一個比一個不省心,早知道當年生這麽些讨債鬼幹嘛。
“攸攸怎麽了?”殷争又追問了一遍。
魏佳茗欲言又止,甚至是難以啓齒。她憋了半天,說:“跟我來。”
魏佳茗和殷争走出廚房的時候,一直坐在院子裏的殷覓棠和殷絡青小眼神唰的一聲地就望了過來。
“你們兩個在家裏乖乖待着,哪兒也不許去,誰敲門也不許開。”魏佳茗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她說完的時候已經站在了小院的門口等着殷争。
“嗯嗯!”殷覓棠和殷絡青站起來,一起點頭。
等到爹爹和娘親出門,并且将門也鎖上了。殷覓棠扭過頭來,望着殷絡青,有些擔心地說:“姐姐,他們會不會出去吵架呀?”
殷絡青搖頭,她問:“你見過他們吵架嗎?”
殷覓棠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搖搖頭。在她的印象裏,她就沒見過爹爹和娘親吵架,臉紅的時候都沒有過。
魏佳茗帶着殷争走近小村莊的深處,在一處小院落停下來。
殷争望着攸攸的身影,眉頭一點一點擰緊。
那是一個簡單的農家小院落,可瞧着竟是被村子裏別的院子更幹淨整潔。一個青年男子穿了一身大紅的衣裳,坐在樹下彈琴。
而攸攸坐在紅衣男子對面,雙手托腮,一臉花癡。
殷争指着殷攸,問魏佳茗:“咱們女兒多大來着?”
魏佳茗白了他一眼。
殷争在心裏算了又算,是十一歲啊,沒錯啊。
攸攸看見魏佳茗和殷争往這邊走,她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讓他們打擾尤河彈琴。
殷争皺着眉還想往前走,魏佳茗卻伸手拉了他一把。
攸攸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朝着魏佳茗和殷争跑過來,她一臉開心地拉住殷争的手,喊了聲“爹爹”。
殷争輕咳了一聲。
“爹爹,我要嫁給尤郞!”
殷争想要說的話就這麽生生噎住了。他有些無措地看向一旁的魏佳茗,魏佳茗顯然已經習慣了,面無表情。
縱有千言萬語,殷争發現自己語塞了。
尤河專注彈琴,似沒有注意到有人過來。殷争看了尤河一陣,越看越紮眼。他扯着殷攸走到遠處,無奈地問:“攸攸,你才十一歲。不許胡鬧!”
“當今太後就是十一歲嫁給太上皇的,她可以,我為什麽不行?”殷攸一臉堅定。
殷争語塞。
殷攸已經用這個借口對魏佳茗說過很多次了,魏佳茗有些疲憊,已經不知道再如何解釋了。
殷争彎下腰,握住女兒的雙肩,語重心長地說:“攸攸,你不能學太後這個。”
……他女兒學什麽不好學這個啊!
“為什麽不能學?我小時候就說了,要像阿卻一樣十一歲就嫁人。我找了好久了,終于在十一歲的時候找到尤郞,這不是天大的緣分嗎?”殷攸一口氣說出來,說話像撿豆。語氣中帶着點賭氣的執拗。
“攸攸。你還小不懂……”
“我怎麽小了?我怎麽不懂了?就算我不懂,那你是我爹,你教給我呀!”
“攸攸,太後和太上皇是師徒的關系。當初也是情勢所迫,太後才會很早嫁給太上皇。可那是假的,不是真的嫁……”
殷争又開始變得嘴笨了,他發現他沒法跟女兒說清楚這個。
“我知道呀。娘親都告訴我啦。真成親假成親,不就是有沒有洞房嘛?那我也可以先嫁給尤郞,等我長大了再和他洞房!”
“殷攸!”殷争黑了臉。
殷争覺得自己的肝兒在發顫,驚的,氣的。
殷争站直身子,來回徘徊。他背在身後的手縱使握成了拳頭,也仍然在發抖。他是不是轉過頭,看向遠處樹下彈琴的紮眼身影,眼中流露出一種怒火。
殷攸低着頭,眼圈紅紅的,卻堅持不哭出來了。
魏佳茗之前已經勸過殷攸很多次了,道理講了,冷戰用了,甚至也動手打過了,完全沒用。這孩子是從小就嚷着十一歲要嫁人,卻沒想到是真的。
魏佳茗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想着找殷争勸一勸。可是瞧着殷争這樣,顯然也是無措。魏佳茗看見殷争盯着尤河的目光,無奈地說:“你冷靜,別動手。那人我也打不過。”
她要是能打得過,真想把那個搶女兒的野男人拿刀剁了。
殷争氣得原地轉了兩圈,指着遠處的尤河,憤怒地說:“你瞧瞧他那樣子像不像個戲子?”
殷攸鼓着兩腮,不愛聽。
魏佳茗笑了一下,說:“他不是,不過他哥是名動四方的第一戲子尤川。”
殷争覺得尤川的名字有點耳熟。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恍然,曾經他還和那個尤川同宴飲酒。因那個尤川是太上皇的友人。
居然是尤川的弟弟,殷争望着遠處的尤河,眼中的憤怒稍微少了些。這……也算拐着彎的熟人?這家女兒不能打不能罵,要不然從這個人下手?
尤河一曲終了,施施然起身,望向遠處的一家三口,笑然将其請至家中。他煮了茶,給殷争和魏佳茗斟了茶,從容坐在對面。
魏佳茗已經不是第一次與他接觸了,可殷争看着他的目光怎麽都不舒服。
攸攸從旁邊的一間屋子裏跑出來,手裏提着一個茶壺,她蹲在尤河身邊,給他倒上茶水。
——這一幕,看得殷争眼睛都綠的。
縱使心裏再怎麽不滿,殷争也沒有當面發作,簡單和尤河閑聊了幾句。尤河一一笑應。尤河似乎沒有半分的尴尬不自在。
他越是從容,對面的殷争越是心裏不對味兒。
尤河将一切看在眼中,他輕笑了一聲,對攸攸說:“你先出去玩一會兒。”
“好。”攸攸站起來,有些擔心地望了一眼尤河,又看了看自己的爹娘。
殷争別開眼,根本不想這個時候和她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