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九）
姜洗：“……”
她發覺自己的耳朵都開始發燙，偏車上的人還在睡覺，她低眉，睫毛橫掃，像屋檐下盤旋的雨燕羽毛。
扶風看出她的羞窘，抱她起身，把手裏的手機遞給姜洗，讓她捧着。
姜洗差點沒低呼出聲，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抱坐在了懷裏，他從身後環着她的腰，一邊扶住她，貼着的地方很明顯，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月兒将落，她看到了時間，是淩晨四點多，扶風把他的腦袋放在她肩膀上，呼吸仍舊是微不可聞。
見他那處的姿态，姜洗心裏越發的羞窘，也沒回頭，抱着他硬邦邦的胳膊，低聲求饒，“還在車上。”
扶風靜默了片刻，其實他本來就不打算發生什麽，只是想讓她坐上來，掩飾住尴尬，他低聲道：“非我所願。”
姜洗囧的滿臉通紅，難道是她剛醒來亂蹭的鍋嗎？
姜洗看了看外面，天與地的連接有道淡淡的霞光，天光微亮，像是海的深藍色，底下卻有幾千瓦的映射燈，讓這藍又近乎透明，山谷一片雪色茫茫，萬籁俱寂，只有簌簌落下的雪聲。
扶風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眸中冷淡溫軟不少，兩人用相擁的姿态看了會這安靜到無聲的風景，姜洗才想起來一件事。
她湊近他耳朵，小聲說：“五點不到，導演說是六點起來化妝，我們趁着這個時候，上山把山洞痕跡弄掉，你說怎麽樣？”
山洞的事一日不解決，姜洗就害怕搞事的男主角上山尋什麽古劍，掉了進去，發現那異樣，找人來查，到時候又是麻煩無窮。
扶風：“可。”
兩人推開車門，又輕輕的關上，一出來，那月光全然照在臉上，姜洗吐出一口濁氣，只覺得神思又清明許多，冬天的山林不比夏日，因為有雪，走起來費勁了許多，被雪覆蓋，姜洗差點走錯方向，被扶風拉了一把，背了起來，才繼續向前。
兩人身上穿的是尚慶和蘭蘭給的羽絨衣，他們倆看兩人身上穿的單薄，一問才知道是他們行李箱也丢了，姜洗只能這麽說，兩人熱心，說自己本來也帶了幾件，本來還想着換洗，一來這地兒，發現根本洗不了澡，幹脆就給他們穿。
除了兩件羽絨服之外，連T恤毛衣都一并拿給了姜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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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洗心裏又酸又軟，長睫毛上挂了顆淚珠子，蘭蘭看她這副樣子，內心感嘆真的是仙女落淚，一邊道：“都是群演，趕戲也不容易，大家互相幫襯。”
這兩人遲早會紅，結交一下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蘭蘭心裏這麽想，卻沒把這話說出來。
山洞入口處已然被白雪覆蓋，更加看不出來，姜洗從他背上爬下來，掀開覆着雪的簾子鑽進去，被淋了滿頭的雪，站在地上跺了跺腳，才向四周看去。
還是他們離開的樣子，她還能想起來兩人之前是如何砍樹，編織綠藤，一步步的把這個地方變得更像是人居住的地方，如今要徹底弄幹淨，心底有淡淡的不舍得。
即便如此，因為肖劍會來到這個山洞，所以一點痕跡也不能留，姜洗發愁，“難道要一個個搬出去扔掉嗎？這麽多的東西。”
扶風看了她一眼，讓她退出來，站在山門前，從體內拔出星辰垂落劍，挽了個劍花，看着前面直直的揮出一劍。
這劍氣比以往都來的更為磅礴，氣勢驚人，但卻沒什麽反應。
姜洗懵了一瞬，心想該不會是劍出了什麽問題吧，剛想問他，眼前的半個山頭被一劈為二，轟隆作響，山體徑直滾落，瞬間就把山洞填的毫無痕跡。
她一雙杏眼睜的很大，沒想到還能這麽騷操作，這樣子恐怕肖劍根本不會有什麽契機掉落暗道，看扶風望過來，眸中藏了些暗湧的情緒，姜洗了然，誇道：“真厲害，我都沒想到這個方法。”
崽崽尾巴翹了翹，不動聲色的嗯了一聲。
上山半小時，劈山一分鐘。
姜洗沿着以前走出來的那條路，把藏着的藤編籃翻找出來，裏面的兩罐蘑菇幹和兩罐山楂醬依舊完好無損，他們的罐子是用樹幹做的，後來又改進了幾回，蓋子做的很契合，雖說外型有些略粗糙，但還是看得過去的，她打算送一罐給蘭蘭和尚慶。
下了山，他們從之前的那個背坡往下走，剛到營地，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扶風沒接過電話，眉目掩飾不住的驚愕，看姜洗掏出來的手機像是看炸彈般，姜洗好笑，“這是電話。”
姜洗接起，開了免提，那邊是蘭蘭。
“姜洗？”
姜洗低低嗯了一聲，“是我。”
蘭蘭：“卧槽，你們倆把我們吓了一跳，醒來發現沒人了。”
他們四人位置都在一起，但早上他們四點多出的門，現在也不過才六點左右，這麽早出門能上哪兒去。
姜洗笑道：“沒有，睡不着了起來走走。”
蘭蘭：“行吧，那你們趕快回來，剛剛山上雪崩了好像，導演讓人去看了，為了避免危險，說是要加快進度，一個禮拜改四天，再待個三天就走，所以拍攝很趕，讓我們早點起來化妝。”
對方講了一大串，姜洗抓住了關鍵詞，“雪崩？”
她踮腳遠遠看了眼剛剛兩人劈過的山，回憶了下剛剛的聲音，好像是有點大，但更可能是因為營地太安靜，所以一點兒聲響都很明顯。
她默了默，斷然是不會承認的，只能道：“好。”
挂了電話，姜洗解釋了一遍剛剛的，扶風對兩人制造出來的聲響沒什麽反應，只盯着她手中的手機看了片刻，半晌才開口：“若大業有此物，我也不會被蒙蔽至死。”
古代的誣陷和假傳的軍令，一個電話确實就暴露無形，姜洗踮腳碰了碰他的唇，溫軟道：“都過去了。”
扶風靜默了片刻，把目光從手機上移到女孩巴掌大的臉上，輕輕點了點頭。
他也不願再想那些事情了。
回到營地，大鍋蒸的饅頭剛出爐，沒人領一份，外面的雪停了，大家都上了車吃早飯，姜洗用一次性的筷子挑了點山楂醬，塗在饅頭上，見蘭蘭回來，把放在行李架上的另一罐拿了下來，笑道：“給，山楂醬。”
蘭蘭看了眼她手中帶着果醬的饅頭，眼睛一亮，“山楂醬？”
尚慶湊過來，看這罐子，一看就知道不是買的，拿筷子沾了和着饅頭咬了一口，嚼完了贊道：“這山楂和外面買的吃起來酸甜許多，”擡頭看他們，“你們自己做的？”
姜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他們只有這個能送的出手，點了點頭。
原本的白面饅頭就沒味道，沾了醬好吃許多，蘭蘭邊吃還邊感嘆，本來以為他們自己就挺窮的，沒想到還有生活更困難的人，感嘆之餘，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這樣都在堅持明星夢，他們還有什麽資格不努力？
康文急得心裏有團火在燒，本來在這邊經費就劇增，又出了雪崩這事兒，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導演生涯就毀了，遠遠看到了小秦，招他過來，遞了根煙，“小秦啊，本來還想給你加戲的，現在看進度，趕得很了。”
扶風接過那根煙，不動聲色的觀察康文，也叼進嘴裏，康文把打火機丢給他，讓他自己點。
扶風：“……”這個鐵匣子是什麽？
“不抽煙啊？”康文斜着眼看他，把打火機拿過來，以為是他故作姿态，順手點了，又瞥了眼帳篷，“你女朋友呢？”
“化妝。”
他雙指夾着吸了口，才知道這是煙草，味道比軍營裏的淡了許多。
看他姿态熟練，康文一嗤，“還以為你小子不抽煙。”
扶風搖頭，“軍中連夜攻戰，提精神會用到煙草和烈酒。”
康文沒聽懂，“啥？”
他這才知道自己不該說，斂眉垂眸，吐出口煙圈，道：“沒什麽。”
姜洗化好妝，出來看到自己男朋友被帶壞，斜靠着卡車吸煙，內心囧了囧，要不是聽蘭蘭說康文的女兒都考上電影學院了，她會覺得康導性取向是男，否則怎麽會時不時就拉着扶風說話。
見姜洗出來，扶風把煙頭在覆着雪的車沿邊按滅，扔進康文前面的玻璃煙灰缸，朝她那邊走去。
“還學會抽煙了？”姜洗用手拎着他的領子，用鼻子湊近聞了聞，有股淡淡的尼古丁味道。
扶風絲毫不心虛，“他給的。”
姜洗踮起腳幫他塗粉底，扶風眉毛很濃，正統的帥哥，就是臉頰那邊的黑線，康文表示要遮住，被拍到容易穿幫。
整了整領子，姜洗小聲道：“導演說了雪崩的事嗎？”
“嗯。”
扶風低頭看她，想了想道：“他說沒辦法給我加戲了。”
姜洗睜大了嘴巴，眼睛圓溜溜的，“他為什麽要給你加戲？”
“不知道。”他搖頭。
群演錢不多，沒什麽鏡頭，但相對主演也輕松許多。
幾個鏡頭拍完，大家不是回車上玩手機，就是圍在場地邊看主演對戲。
姜洗發覺肖劍他們也在那邊，就和扶風回到了車上，顯然對方也看到了自己，臉色有些不太好，那個叫許揚的盯着她的眼神很陰沉。
大概是以為姜洗昨晚會去他們那裏，但姜洗沒有去。
原本就是緩兵之計而已，她剛開始摸不清對方的來頭，只想着別惹事，就算去了也會帶着扶風去，說要講故事，那就講故事。
聽蘭蘭說，說是同行的幾個富二代是投資商那邊的人，所以不能得罪，姜洗自是明白，反正現在縮短了時間，過了這三天拿了工資，山不見山，也不必那麽怕他們，能晚點撕破臉就晚點撕破臉，否則會讓康文不好做人。
沒有度假山莊，但來了劇組，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她上車也有事做，就是教扶風拼音和打字，從小學程度學起。
“記住了？”
扶風嗯了一聲，在浏覽器的搜索框裏，慢慢的按出jiangxi，打出來她的名字。
還沒到一個小時，就有人來敲窗戶，聲音很大，砰砰的響。
姜洗瞥見那三個人，站在他們的窗邊，見姜洗看過去，許揚用嘴巴做了個口型，“出來。”
扶風眯了眯眼，臉頰邊的黑線鼓動，他面對廢王，總是忍不住殺心。
車內的人知道他們是什麽人，特別是肖劍，娛樂周刊上的常客，熱搜很多都是天娛公子和xx女星同游xx的關鍵詞，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全部湊眼看了過來，看到了姜洗和扶風。
顏值這麽高，自然就有人打聽，大部分都知道這兩個人是小地方來的，身上沒什麽錢，此時看許揚來找，心裏都各自有了猜測，看姜洗什麽反應。
姜洗低下頭，幫他删掉一個g，“這是前鼻音，沒有g。”
“前鼻音？”
姜洗舉了個例子，讀給他聽，耳邊的窗戶又被敲的砰砰響。
他打字的手已然青筋畢露，姜洗按住他，輕聲道：“別沖動。”
姜洗碰了碰他的手，“我下去說。”
扶風定定的看着她，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三個人的用意。
“相信我。”姜洗翹起唇角道，起身下了車，手插進口袋，看向對方。
許揚自然也看到了姜洗和她那個窮逼男朋友的親近場景，心火燒的煩躁，開口就是髒話，“操，你他媽耍我呢？”
姜洗的表情轉為明晃晃的厭惡，冷冰冰的盯着他沒說話，目光瞥了眼肖劍，看到他正打量着自己，開了口，“我們還需要工作，再說，我并沒有說什麽時候，想聽我講故事，也要等我有時間。”
許揚看清她的表情，拉下臉，“你什麽意思？”
姜洗又瞥了眼肖劍，轉向許揚道：“你想聽，我現在就可以和你說，我和我男朋友青梅竹馬，感情非常的好，聽夠了嗎？”
許揚狠狠盯着姜洗道：“要是你現在求我，還能放過你一馬。”
姜洗呵呵一聲，還沒開口，一旁站着的肖劍先開了口，“楊子。”
他看向姜洗，冷肅的臉有些軟化，像是另類的好脾氣公子哥，“不好意思，姜小姐，是我們誤會了，我替許揚向你道歉。”
許揚被拉着沒說話，姜洗心中啧啧，挑眉朝肖劍笑了笑，“好的。”
見她上車，許揚轉過身，龇牙朝肖劍笑，“劍哥，這個紅臉唱的還行吧。”
肖劍心裏想的還是姜洗的那張臉，經過昨天那一晚，他總覺得無比熟悉，心裏有種莫名的沖動，他必須要得到她。
他打聽了她的消息，知道她叫姜洗，還知道她和那個男人沒什麽錢。
對于追女人，他很明白，強迫不是對每個女人都有用的。
他要慢慢接近，徐徐圖之。
肖劍點點頭，跟許揚道：“接下來收斂些，免得被看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