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S05E01

“說你願用一生來與我分享真愛,指引我、拯救我走出內心的孤獨。說你需要我時刻陪伴在你身邊……”這原本是一段纏綿悱恻的表白語,然而經過了聲音的主人讀出來,平平板板,絲毫沒什麽感情流露,盡管這聲音清脆的猶如潺潺溪流打在石板上,又如同溫暖來臨時,雪峰上的冰雪融化,盡管帶來淩冽,卻又預示着溫暖即将來來臨。

這樣的聲音卻一絲不差的鑽入到,躺在床上的男人的耳朵裏,抵達到他早就被踐踏的分毫不剩,只有墜入地獄的心中。

這太諷刺了,男人想,他已經不再是克裏斯汀的音樂天使,他是地獄天使,卻還能聽到他夢想着,克裏斯汀能對他說的話!不,那原本是他對克裏斯汀的心聲,更可悲的是,他只能通過他創作的音樂劇,他創作的角色,才能将心中激烈的、壓抑已久的情感全然唱出來。

然後,被徹底打入地獄。

所有的一幕都逐漸回籠,魅影猛地睜開眼睛,他看到了什麽——他目光所能觸及的方向,站着一個年輕的女人。她有着一頭淡金色的長發,柔順的垂在兩側;有着過于白皙的肌膚,似乎是因為常年不見陽光的緣故;嘴唇也是淡色的,這讓她整個人都比一般人仿佛要柔和一個色號。但她給人的感覺并不柔和,那是因為她有一雙像結凍的海洋般深寒的眼眸。

魅影從她的瞳孔裏看到他自己,一張鬼魅般的臉!似乎用畸形、怪物,都不足以的那張殘缺的臉!無邊的恐慌、憤懑以及悲哀纏繞上了他,魅影還沒有任何動作前,對方就淡淡的開口了:“如果你想要你的傷加重,留下什麽不可愈合的後遺症的話,那你盡管撲過來咬我一口。”她頓了頓,加上了稱呼,“鼎鼎大名的魅影先生。”

“譴責你!詛咒你!”魅影胡亂的扯了枕巾來遮住他那醜陋的半邊臉,他把他的半邊面具留在了歌劇院裏,他的地下王國裏,徹底的和原本的生活,以及克裏斯汀做告別了!

只是沒想到在逃出歌劇院後,遭遇了飛來橫禍……在用枕巾遮住那不堪又殘缺的半邊臉後,魅影立馬就把自己武裝了起來,原先的恐慌好像只是昙花一現。他用他沒有被遮擋的眼睛,狠狠瞪着“罪魁禍首”,用他醇厚的非常迷人的聲音,說出了非常刻薄的話。

“我非常懷疑您的馬車夫他實在不配做一個馬夫,真是悲哀的男人,連他賴以為生的工作都做不好!要不然他就是別有目的,比如說受到雇主的指使!”魅影嗤笑一聲,接着說:“論起鼎鼎大名,在巴黎誰能夠比得上您,“那個女公爵”!”

“對于您的指責,我不得不做出辯解。假設作為雇主的我別有居心,那麽您認為是什麽目的呢?比如說把作為謀殺犯的“劇院幽靈”交給警察嗎?據我所知,在前天的一場大火中,巴黎劇院被毀于一旦,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時到劇院觀看最新劇目《唐璜的勝利》的觀衆們,沒有傷亡。”阿曼達慢條斯理的說着,“當然,也有不幸的,劇院原本的男高音皮安吉就不幸在火災中葬身。”

在這期間,阿曼達的目光一直都沒有閃避,就那麽定定落下魅影身上,在說起皮安吉時,她的眼神更是變得意味深長。

魅影對上阿曼達仿佛看穿一切的目光,莫名一怔。這位女公爵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令他覺得惡心的目光,就算是她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也沒有露出驚悚、憎惡、恐懼等等的神情來。太正常了,那是魅影從沒有從其他人,包括他的母親、吉裏夫人甚至克裏斯汀那裏得到過的,平常的,仿佛他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人的目光。

這是魅影渴望的,然而當他真的得到時,他反而膽怯了。在聽出阿曼達的意有所指後,作為罪魁禍首的魅影一點都沒有要隐瞞的意思,非常狂妄的說:“既然女公爵大人把我定義成了‘謀殺犯’,那還有什麽不好直接說的呢!怎麽,善良的女公爵大人,要把我這個謀殺犯送上斷頭臺嗎?”

他明明稱呼着“大人”,可諷刺意味實在是太濃烈了。

阿曼達還能從中聽出蔑視來,或許并不是在特別針對她本人,而是“女公爵”所代表的社會階層……為什麽她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呢?要知道在那場新歌劇首演上,臺上可是坐滿了巴黎的名流們,哦,差點就死在那盞令人稱道不已的水晶燈下,以及火災下的名流們。相信,有一段時間他們不想再去看歌劇了。

阿曼達露出個淺淺的笑容,說着不對題的話,“那和我有什麽關系。”但魅影聽懂了她的意思,他深深的望着這位真假消息鋪天蓋地的女公爵,沒有再出口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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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受傷這件事我會負責任的,請務必安心養傷,親愛的魅影先生。”

女公爵說完這句話,就起身離開了。

當晚,仆人送來了面具,魅影立刻認出了那是他原本一直戴在臉上的,他幾乎是下一刻就把面具戴在了臉上。再然後,都轉化成了不解,正如阿曼達說的,如果她真有別有目的,那會是什麽?魅影想不通,他對對方來說有着什麽樣的價值?

盡管幾乎很少離開巴黎劇院,他的地下王國,但關于外界的事,魅影并非一無所知,尤其當對方已經大名鼎鼎到劇院裏的人都在讨論的地步了。

從英國來的女公爵,有着難以計數的財産。這在如今,一位不是繼承了丈夫財富的,而是自己就擁有了巨額財富,并且本身具有着爵位的女人,無疑太罕見了。

所以,在女公爵從倫敦出發抵達巴黎後沒多久,她的一言一行立馬成為無數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魅影真假消息都聽過很多,但他也得不出什麽答案來,并且在那天後,他就沒有再見過阿曼達了。他也沒有離開過房間,即便過去了大半個星期,他胸口被馬蹄踢到的地方還在隐隐作痛。

不過,魅影并不打算再呆下去了。

夜幕來臨,整座公爵莊園陷入了沉寂。

一抹如鬼魅般的身影在暗處穿梭着,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來到了三樓。三樓同樣靜悄悄的,主卧室裏透過一絲光暈,魅影腳步只是頓了頓,再然後他快步走過,來到了書房門前,悄無聲息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迅速适應了書房的黑暗後,魅影立馬注意到被放在書桌上的,一個身穿波斯袍子敲着铙钹的玩具猴的音樂盒。他之前并沒有聽錯由它發出的聲音!

在魅影有所動作前,花劍破空襲來的聲音已經驚動到了他,他利落的在花劍刺到他身上前躲開了。不過,顯然花劍的主人對它的使用潇灑自如,更不用說,即便是在昏暗的書房中,也不妨礙她把魅影逼得節節後退,最後逼退着魅影抵在書桌上。

但下一刻,花劍卻擊空了。

這一次輪到阿曼達防衛了,他們兩個就在書房裏打了起來。

厚重的窗簾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拉開了,月光傾瀉了進來,讓屋裏打鬥的兩個人無所遁形。

魅影明顯頓了下,盡管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但不妨礙趁虛而入的阿曼達,用手中輕巧的花劍刺中了魅影的胸膛,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傷痕,這已經是她變換了方向了。

“晚上好,親愛的魅影先生。”阿曼達把花劍收起來,挑着眉看似乎沒感覺到痛的魅影,“我能知道你深夜到我書房來的緣由嗎?”竟然還沒有逃走?

魅影不理會阿曼達的質問,他想得到他想知道的,“真是難得尊貴的女公爵大人,也會看上這麽卑賤的音樂盒。不知道我有這個榮幸知道,女公爵大人是怎麽得到它的嗎?”

“我以為你已經有所覺悟了,”阿曼達坐在書桌後面,用手指撥動了下音樂盒,音樂盒上的猴子就開始敲打铙钹,“你以為你的面具是從哪裏拿來的?作為巴黎劇院的現任主人,我想那所劇院的任何東西都是我的所有物吧。”

“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就來談談吧。”阿曼達示意魅影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到現在魅影如果再不知道,對方明顯知道他會來,他就真的蠢不可及了!原本,早在他從阿曼達的花劍下避開時,魅影就該逃開的,這間書房真的擋不住他。

可魅影在那一刻竟然被激起了好勝心,顯然對方早就潛伏在這裏,可在對方故意把花劍弄出破空聲音前,他竟然沒有覺察到。

想到這裏,魅影再次擡眼看了下阿曼達,她不但精通擊劍術,還為了方便穿着男子的服飾——大翻領有着層層疊疊皺褶袖子的白色襯衣,下擺被束在黑色緊身褲,還有馬靴——在剛才的打鬥中,系在領口的系帶松開了,露出了纖長的脖頸,以及若隐若現的胸衣。

這當然不是讓魅影動作的‘妨礙’,而是他很清楚的看到了她胸口的烙印,人為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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