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段時間,江氏集團誰人都看得出來江月照心情很糟糕,特別容易被點燃,他們成天彙報工作就跟玩兒掃雷似的,小心翼翼的,依舊不知道走到哪一步就踩雷了。

今天人事部不巧,正中雷心。

會議室裏,氣氛冷若冰霜。

“你們人事部是怎麽辦事的?都兩個星期了,該裁的人還沒裁掉?怎麽着?留着過年嗎?”江月照質問道。

hr主管張了張嘴,小聲道:“……劉經理是汪董的人。”不好動。

“他是誰的人跟我有什麽關系?公司是福利院嗎?什麽人都往裏塞?”

hr主管啞口無言,話自然是沒錯,但太理想化了。別說家族企業了,普通企業都多少避免不了用人方面的弊端,水至清則無魚,總得給人留點空間。況且開人哪有那麽簡單的?還開的是某位董事的自己人?若是今天他開了劉經理,說不定下一個被開的就是他了……他可不想得罪人。

他心裏的小九九就算沒表現出來七八分也起碼洩露了三四分了,江月照又怎麽會讀不懂他的心思?

眼見她的臉色有發黑的趨勢,管钰年立馬開口道:“你先下去吧,這件事我來處理。”

hr主管擡眼瞅了瞅江月照不反對,擦了把額角的汗倉促的退出去了。

江月照看着他的背影,冷笑着将手上的文案啪一聲扔到桌上,“還弄收購案呢,到現在連人事都理不清楚,各部門還做什麽預案!”

管钰年暗嘆一口氣,“劉經理是情況比較特殊,汪董他既然選擇留下來了,肯定是希望能保住他的人在重要的崗位上的。劉經理是他的人,輕不得重不得,交給底下的人的确有點難為他們。”

語畢見江月照臉色不好,生怕她再說出什麽公司不是福利院,不養閑人的話來,管钰年緊接着道:“您要求高,他們一時跟不上您的節奏也是情有可原的,給他們點時間吧。就算轉型也要慢慢來,一艘行進中的大船要掉頭都不容易,更別說一家公司。”

江月照還是沒說話,她心道她以後只會越來越放手,權力下放,起碼也要下面的人有能力接得住才行。

“大小姐。”管钰年見她不言語,在旁邊喚了她一聲,“醫院裏……您妹妹的事我聽說了,我很遺憾,公司這裏有我和馮管家在,出不了大錯,您也別太操心了。”

“你覺得我是在遷怒他們?”江月照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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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钰年被她問得一噎,忙道,“當然不是,只是我覺得您或許可以适當的放松一下,您繃得太緊,壓力太大了。”

這般想的不止管钰年一人,江月照現在簡直就是在逼自己,每天不是工作就在醫院,誰勸也沒用,包括顧城。

今天又是如此,聽馮管家說她午飯沒吃,而現在都到晚飯點了。

他心想不能讓她再這樣下去了,“你先吃點?”顧城将晚飯遞到她跟前,可江月照不說話也沒反應,神情看起來壓根就沒聽進去。

顧城有點火了,只是面上還保持着冷靜,他将飯盒往邊上一擱,平複着心情。

他理解她,今天很特殊,白血病的初始病人做誘導緩解一般最快一個療程就能得到緩解,曾醉墨今天第一個療程就結束了,如果骨髓象達到很大程度的緩解的标準,那就代表着成功了,所以今天很關鍵。

他雖然理解她,可還是很生氣,事情在都在了,她已經處理得很好了,眼下只是在折磨自己。怎麽就不知道珍惜自己呢?

可轉念一想,她為什麽折磨自己,他也懂,萬一曾醉墨一個不好,她無法向曾卿如交代,而萬一曾卿如那邊有事,她也無法對曾醉墨交代。她的壓力來自于兩邊,怎麽就那麽巧,偏偏讓她僅剩的兩位親人都陷入了一樣的狀況。

這麽一想,再大的氣也生不出來了,徒留心疼。

顧城深呼吸了一下,平心靜氣的跟她分析道:“你每次到醫院,院方的領導總要出來迎接寒暄一番,然後還要給主治醫生關照一番,如此一來給人邊醫生也造成了不小的壓力,對你妹妹來說未必是好事。”

江月照聞言眼色終于有了點變化,顧城趕緊趁熱打鐵,“能做的你都已經做了,你要相信她。過了今天,還有漫長的以後,這是持久戰,別你先挺不住了。”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戳到了她,她的眼裏有了絲活氣,就在這時,曾醉墨的主治醫生過來了,面帶笑意,“骨髓象顯示的結果不錯,第一療程已經緩解了近80%,病人目前的身體情況挺好的,心态也很樂觀,估計再來兩個療程就能完全緩解……”

總之就是一切都很好。

江月照身上的勁兒瞬間都散了下來。

“你們要探視的話可能要等明天,她現在睡着了。”邊耀楠道。

江月照擺了擺手,“無事。既然她挺好,我以後就不天天來了,還是要麻煩您多費心了。”

邊耀楠一怔,淡聲道:“客氣了。”

在她身旁的顧城微微松了一口氣,他們倆走出醫院,天已經黑透了,上了車,顧城将一盒壽司遞給她,“吃一點。”

江月照不想吃,便道:“等一會就回會所了。”

顧城沒理她,徑自抽出一次性筷子,掰開搓了搓,遞到她眼前,“不回會所,所以你一會沒得吃,趕緊趁現在吃一點。”

江月照眉頭一皺,“去哪?”

顧城沒說話發動車。

不消多久,他們就到了市中心的一家俱樂部,和她的春意闌珊一樣,都是不對外開放的,不同的只不過是這家是一家健身運動俱樂部,健康得很。當然她的會所也很健康。

顧城将她領上去後,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王朝,才知道這裏是他的地方,顯然,王朝看到她也挺驚訝的。

“你這兒有什麽有意思的,介紹給我們玩玩。”顧城道。

王朝這裏跟一般的健身房當然有着天差地別,種類繁多到跟小型體育館也沒什麽差別了。

“室內攀岩,bmx都有,看你們喜好。”王朝瞅着顧城的眼色道。

若是到此時她還看不出顧城帶她來此是為了給她釋壓的話那才怪了,江月照目光往四周環視了一圈,然後一言不發的就往樓上去。

顧城:“樓上是什麽?”

王朝:“拳擊。”

顧城:“……”

他們上去的時候江月照已經換了衣服在戴拳套了,有模有樣,顯然不是第一次嘗試。邊上的私教都插不上話,看到王朝這個老板上來,他笑道:“江小姐很厲害啊。”邊說邊戴上拳靶,準備做陪練。

顧城在一旁看着眉頭一皺,“為什麽不對着沙袋打?”

他的話江月照沒聽見,倒被王朝聽了個滿耳,眼帶笑意的瞟了眼顧城。

見他對自己促狹的目光毫不在意,王朝有點訝異了,轉念一想想通了,調笑道:“真是近墨者黑啊。”

顧城沒理他,王朝接着道:“我這兒挂着的沙袋磅數太重,不适合她。我也鮮少見到有女孩子來玩兒拳擊的,所以沙袋也沒有準備輕量級的,只能陪練上。你放心,我這的陪練雖然長得帥,但應該還是入不了她江月照的眼的。”

王朝說的沒錯,江月照的注意力全在一招一式上,她的拳擊手法不花俏,但一拳打出去,悶聲作響,都是實打實的,她真的是在專心發洩。

沒有多久,額上就沁滿了汗,她的速度和節奏還是保持着一成不變,執着得讓人心疼。

這心疼當然也只是顧城一人心疼,落到王朝眼裏,他嘴裏啧啧作響,“看不出來啊,還真有兩下子。”

別說王朝了,顧城也看出來了。剛開始那位陪練一臉輕松,到後面越來越認真,現在說全神貫注都不為過。

到最後的幾分鐘,江月照突然加快的速度,結束了後,江月照去換衣服,陪練氣喘籲籲的道:“老板,您這位朋友是真的練過的吧,厲害!”他沒說的是,有幾個招式若不是她沒有殺意,還真的挺可怕的。是怎麽樣的人會想到去練這種拳擊?還是個女孩子,看她那模樣也不是常年在路上跑的需要防身,真邪門。

王朝呵呵笑,帶着他下樓,把上面的空間都留給那兩位。

江月照匆匆洗完澡換完衣服出來,外面只有顧城一個人了。在如此充滿了攻擊性的靜物背景下,他安安靜靜的立在那,霁月清風的,實在是一面獨特的風景。

于是她就沒出聲,盯着他的背影看。那麽多天來積壓下來的難受與壓力,都在方才的拳擊中發洩出去了,她如今清醒了,也恢複了,知道把她帶出這幾天心魔般的困境的,就是眼前這人。

顧城仿佛若有所感,轉過頭來,對上她的眼。

她向他走近,拉住他的手,“對不起。”

對不起她這段日子來完全忽略了他,甚至有時候拿他出氣。

“道歉沒用。”他說。

嗯?

他點了點自己的唇角示意。

她抿唇笑,湊上去親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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