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此時沈拾月的腦子其實并不太好使。
迷迷糊糊間, 她只以為身在穿越之前, 躺在單身公寓的床上,手裏摸到的是她的兔子抱枕。
只是摸着摸着, 忽然有些奇怪——
她的抱枕什麽時候有胸肌了?摸起怎麽如此硬邦邦的。
于是忍不住在夢中問出聲來:“兔兔你什麽時候去健身了?”
慕容霄:“???”
“突突”是誰?
難道……又是對他的愛稱?
……那健身又是什麽?
正琢磨着, 卻又聽見她問:“咦,肚皮也硬硬的哎。”
慕容霄:“……”
沒錯,她的收現在已經轉悠到了他杜齊眼周圍。
一邊轉悠, 還一邊問他:“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閑工夫?這小身板練得不錯啊。”
慕容霄:“……”
……他如今的确很有閑工夫。
這又有什麽看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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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 卻聽她又嘆了口氣, 道:“不像我,一天到晚要累死了。老娘什麽時候才能買得起房子啊!”
慕容霄:“???”
買房子?
……這麽大的府邸還不夠她住嗎?
且, 沈家不是也才搬到了新宅院?
她還要房子作甚?
他一邊努力壓制心底的悸動,一邊問道:“為何要買房?”
卻聽那姑娘道:“不買房子哪有安全感?安全感這種東西, 一定要自己掙, 絕對不能指望臭男人。”
慕容霄:“???”
臭,臭男人?
說的是他?
不對, 他明明是小可愛。
那,臭男人又是哪個?
正在這時,卻覺她又拍了拍自己,道:“不說了,趕緊睡覺吧。明天還得搬磚呢。”
語罷,手也不動了。
慕容霄卻再度陷入困惑……
她又為何要搬磚???
難道從前住在打石坊時還曾幹過苦力?
更要緊的是,把他魔所了這麽久,她居然要自己睡了?
咳,畢竟生平第一次有如此體驗, 單純的景王殿下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審題。
有道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所以他當然曉得, 此時應該做些什麽。
……左右已經成婚了,又是她主動來找他的。
應該可以的。
他于是默默清了清嗓,試着喚她:“娘子……”
說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心底難免有些放不太開。
但他畢竟是男人,理應主動些。
哪知聲音落下,那姑娘卻并沒有反應。
慕容霄愣了愣,又試着叫了一聲:“阿月……”
話音落下,耳邊傳來了綿長的呼呼聲。
她似乎……又睡着了。
慕容霄:“???”
這是何意?
為什麽把他撩撥至此,自己卻睡着了???
他又試着叫了她幾聲:“阿月?拾月?”
甚至:“漂亮姐姐?”
然而都沒有反應。
沈拾月甚至翻了個身,閉着眼一臉嫌棄道:“好吵。”
說完還朝他扔了個枕頭。
慕容霄:“……”
接住枕頭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她剛才根本就是在做夢。
那一通話與動作,怕不都是在夢裏的,根本不是對他。
而他,自作多情了……
景王殿下心間霎時涼了一大截。
然而,身體還……不怎麽舒服。
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慕容宵默嘆了口氣,起身去了淨房。
……
待從淨房出來,他直接抱了被子,去了小榻上。
罷,惹不起,躲得起。
然而再度躺下,他卻沒了睡意,腦間開始忍不住回想方才——
她既是在做夢,那夢裏的話,恐怕也不是對他說的。
所以,那聲“突突”,叫的是誰?
~~
大約是飲酒助眠,接下來,沈拾月睡得可謂酣暢淋漓,一覺直到天亮才醒。
房外的前廊下,有鳥兒在叽叽喳喳叫,今兒大抵是個好天氣,陽光已經投到了帳子上。
她意猶未盡的伸了個懶腰,正要起身下床,卻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怎麽記得昨晚是在小榻上睡的?
可現在為什麽是在大床上?
沈拾月試着回想昨夜情景,然而腦間關于這一段似乎沒有存檔。
有心問問小霜,但昨晚伺候她洗完澡後,小霜便出去了,只怕也不知道。
正懵着,卻見房門被推開,從外頭進來一個人。
卻是小傻子。
此時他已經換好了衣裳,看上去依舊那麽霁月光風,就是眉間有些不太平,似乎有什麽心事。
沈拾月開口問道:“殿下這麽早去哪兒了?”
慕容霄語聲平淡:“随便走了走。”
沈拾月哦了一聲,一時沒再說話。
慕容霄卻悄悄瞥她一眼,心間不由暗想——
昨晚在他面前叫了別人的名字,怎麽現在她臉上也看不出心虛?
正在此時,卻聽沈拾月又問他:“對了,我記得我昨晚睡得是小榻,怎麽到大床上來了?殿下可知發生什麽事?”
慕容霄看着她:“你不記得了?”
沈拾月搖了搖頭:“想不太起來了。”
啧,沒想到果酒也這麽厲害,還能叫人斷片?
會不會是換了身體的緣故?
正琢磨着,卻聽小傻子問她:“你昨晚……可做夢了?”
沈拾月想了想:“……好像做了個夢。”
慕容霄追着問:“夢見什麽了?”
沈拾月:“夢見……”
啧,她好像夢見,她原本正抱着她的兔子抱枕睡覺,卻不知怎麽那抱枕忽然變成了一位美男,渾身上下一身應肉,摸起來手感甚好。
她想着反正做夢,何不放肆一回?于是來來回回把人家摸了好幾把,只是還沒等摸夠,卻因為太困就睡着了。
罷,下回一定要争氣點。
慕容霄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又問了一遍:“夢見什麽了?”
沈拾月當然不能如實相告,只好随便找個了借口:“……夢見我從前的一個小玩具。”
說着又立刻岔開話題:“對了,我怎麽到大床上來的,殿下還沒告訴我。”
慕容霄眸中涼了幾分,也随口道:“見你睡得不舒服,本王就跟你換了。”
心裏卻想,明明把他上下摸了幾遍,嘴裏還喊了個人名,現在卻說是玩具……
必定是在撒謊。
啧,這個女子怎麽能如此?
随随便便鑽進他的被子,将他輕薄一通,口中喚的卻是別人的名字!
景王殿下不由滿腹愠怒。
卻聽那姑娘又道:“原來是殿下跟我換的,那我還要多謝殿下才是。”
說着又伸了個懶腰,語聲輕快的下了床,道:“走,吃早飯去。新的一天開始了,還有更多好玩的事在等着我們哦!”
慕容霄:“……”
什麽好玩的事,他現在都不太感興趣。
他只想知道,那個“突突”到底是誰。
~~
待沈拾月洗漱完畢換好了衣裳,王廚精心準備的早膳也已經送到,小兩口又坐在一起享用。
有金黃香酥的大油條,熱乎乎的紅棗雜糧豆漿,鮮肉包,蟹粉羹,另有香煎魚,小酥肉,清炒春筍,涼拌胡瓜等幾樣小菜。
沈拾月吃着油條喝着豆漿,再來幾口小菜,別提多惬意了。
只不過,今日小傻子的胃口似乎不怎麽好,半晌過去,一只不大的鮮肉包都還沒吃完。
沈拾月奇怪道:“殿下今天怎麽了?為何不吃油條?以前不是最喜歡油條嗎?”
卻見小傻子語聲有些平淡:“不想吃。”
嗯?這可真是奇事。
沈拾月想了想,皺眉道:“怕不是昨夜烤肉吃多了?那玩意兒容易上火,小孩子還是不能多吃。”
慕容霄:“???”
居然又說他小孩子?
一時間心間愠怒又添了一重,景王殿下一時無處發洩,只得拿起盤中的油條咔咔幾口吃完,又咕嘟咕嘟喝了一碗豆漿。
沈拾月目瞪口呆的看完,不由更加奇怪:“殿下最近怎麽總是如此暴飲暴食?”
娘的,怎麽好像傻得更厲害了?
這樣下去,該不會吃成個大胖子吧?
……難道是整日在府裏待着給憋壞了?
思及此,她于是吩咐小霜:“叫馬房備車,再去取一身殿下的便裝來,等會兒吃完飯,我同殿下出去轉轉。”
小霜應是,便出去忙活了。
一旁,慕容霄吃着小酥肉默默暗想,出去轉轉?
莫非要去見那個“突突”?
去就去。
他倒要看看,對方會是什麽人。
~~
吃完早膳換好了便裝,兩人便登上馬車出了門。
沈拾月今日特意拿了頂帷帽,此時正試着往頭上戴。
慕容霄瞅了一眼,問道:“去哪兒?”
——見那個突突,還要帶帷帽?
卻聽她道:“去看看咱們的新産業啊。”
新産業?
慕容霄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要去德祥樓?
緊接着,又聽她道:“眼下我們雖然把銀子要回來了,但要知道,此時不是先皇在時,往後賞賜只會越來越少,所以要居安思危,努力為府裏開源才是。這麽大個酒樓不能浪費,得讓它努力給咱們掙錢。”
慕容霄:“……”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喜歡錢。
眼看到了地方,沈拾月也把帷帽戴好了,二人下了車,德祥樓便出現在了眼前。
三層高的酒樓,地方着實不小,門臉看起來也很是恢弘。
只不過因為那前東家于懷全的關系,前些天便已經被查封,目前處于關門歇業的狀态。
沈拾月自有鑰匙,叫人開了門,同小傻子邁了進去。
今日小霜跟着出來伺候,也一并跟着進去了。
幾人先環顧一圈大廳,只見這內裏的裝修也很是豪華,廳中甚至有假山流水,水池中還有幾尾金魚。
桌椅也都是黃花梨的,一瞧就值錢。
二樓三樓的雅間就更不必說了,什麽雲母的屏風,螺钿的桌椅,連窗簾都是绫羅。
沈拾月忍不住啧啧:“這酒樓算是沒白要,光這些家夥都能賣不少錢呢。”
慕容霄:“……”
這是掉錢眼裏了嗎?
小霜則連忙點頭,而後好奇走向窗邊,往外瞧了一眼,不由驚嘆,“那不是玉泉湖?”
沈拾月跟過去看,只見窗外好大一片湖面,正是城中央的玉泉湖。
原來這酒樓正是依湖而建,整個湖面一覽無餘,堪稱視野無敵。
她又忍不住感慨:“這位置環境真是沒得挑。也不知這姓于的是貪了多少銀子,才造出這麽個地方來?”
小霜在旁點頭:“怕不是達官顯貴們才能吃得起的。”
沈拾月嗯了一聲,若非如此,那鮑四喜又怎麽把幾百上千兩銀子的蟲草山參給賣出去?
只可惜這案子一出,于懷全一死,那些主顧們估計都不敢再來了。
所以,今後的經營只怕要換個思路。
趁她思量之際,慕容霄也來到窗邊,目光無意瞥過樓下,微微頓了頓。
而後,便同沈拾月道:“有點臭,走吧。”
沈拾月愣了愣,卻見小霜也道,“确實還有些酒肉氣息。”
想這樓中閉門了幾日,空氣并不流通,有殘留的酒肉味在也不稀奇。
沈拾月只好點了點頭,“走吧。”
——反正看也看過,回去再好好想想該怎麽開張吧。
眼看出了德祥樓,扶風也及時将馬車趕了過來,沈拾月正要上車,卻見小傻子停步,指着路邊一個賣糖葫蘆的攤販問道:“那是何物?”
小霜瞥了一眼,忙答:“是糖葫蘆。”
卻聽景王殿下道:“能吃嗎?”
小霜趕緊點頭,“正是吃的。”
景王殿下便哦了一聲:“買來嘗嘗。”
沈拾月:“……”
咋還這麽嘴饞呢?
她道:“那個東西是山楂做的,有點酸哦。”
卻聽小傻子道:“不怕,嘗嘗吧。”
沈拾月:“……”
沒辦法,只好叫小霜去買了一根。
待小霜拿着糖葫蘆回來,小傻子接在手中,臉上露出一片喜悅,看起來更傻了。
沈拾月,“……”
緊接着,卻見拿着糖葫蘆的小傻子又問她:“去哪裏玩?”
沈拾月:“???還去哪裏玩?殿下不冷嗎?早點回家吧。”
哪曉得小傻子語氣堅定道:“不回家,去玩。”
沈拾月:“……”
這人今兒是怎麽了?
正欲皺眉,卻見扶風上前低聲與她道:“王妃,有人一路跟着我們。”
沈拾月愣了一下。
有人跟蹤?
此時還有誰會監視她跟小傻子?
呵,看來那三萬兩銀子還是叫狗皇帝肉疼了。
思及此,她立時改口道:“既然殿下興致這麽濃厚,那城中可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扶風想了想,道:“沿着這湖邊再往南走不遠,有片永樂坊,是京城的瓦市所在,平素很是熱鬧。”
瓦市,不就是戲院?
沈拾月點了點頭:“得嘞,那咱們去逛逛瓦市。”
語罷便與小傻子上了車。
~~
馬車啓動,往永樂坊的瓦市而去。
車廂內,景王殿下握着才買的糖葫蘆,卻并不動口。
沈拾月奇怪道:“殿下怎麽不吃這糖葫蘆?”
慕容霄道:“不想吃了。”
——他本來也不打算吃這種街邊買的東西。
方才不過是遮那些探子的耳目罷了。
卻見沈拾月挑眉:“剛才非要買,買了又不吃,殿下怎的如此任性?”
慕容霄:“……”
還說他任性?
呵,突突的事還沒弄清楚呢。
正在此時,手中的糖葫蘆卻被那姑娘一把搶了過去,道:“不吃我吃。”
說着便吃了起來。
唔,這時節的糖葫蘆可真是又酸又甜,關鍵還冰涼鎮牙,真是帶勁!
沈拾月幾口便是一顆,眼看就快要吃了一半。
某人看在眼中,忽然道:“本王要吃。”
沈拾月挑眉:“方才你自己說不吃的,現在是我的了。”
哪知卻見小傻子沉下臉來,道:“就要吃。我的。”
沈拾月也皺眉看他,決定與他嚴肅談談。
“殿下今日特別不乖。”
她道:“這是為什麽?是有什麽不滿意的事嗎?”
慕容霄心道當然有。
但他并不想說,因此依然嘴硬道:“沒有。”
沈拾月挑眉:“真的嗎?小可愛可不會說謊的哦。”
慕容霄:“……”
一聽這句話不由更加不舒服,也不知她有沒有叫過那個“突突”小可愛?
于是他幹脆不再張口,直接伸手去拿糖葫蘆。
哪知沈拾月提前防備,忙把拿糖葫蘆的手挪開,叫他撲了個空。
慕容霄:“……”
無趣。
索性不再看她,把頭扭到一邊。
沈拾月,“……”
竟然還真生氣了?
罷了,不過是個小傻子。
她頓了頓,上前哄他:“好了,不跟殿下鬧了,快吃吧。”
說着便将那糖葫蘆塞到了他手裏。
慕容霄暗自挑了挑眉。
卻見她又嘆氣道:“剛才不過跟殿下鬧着玩的,殿下千萬要記得,如今我們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慕容霄:“???”
好在她又及時改口:“哦不,應該是一條船上的兄弟,有什麽事千萬要與我說,切莫藏在心裏。”
說着又拍了拍他的手,莞爾一笑道:“吃罷。我試過了,沒有毒。”
慕容霄,“……”
将她的笑看在眼中,他不由心間微微一動。
又頓了頓,終于吃起手裏的糖葫蘆來。
嗯,果然又酸又甜,挺好吃。
——只不過,就是不知,她有沒有跟那個叫“突突”的,說過同樣的話?
……
車外,默默聽着兩人對話的扶風,一邊駕車,一邊心間感慨。
——看來殿下暫時還不想叫王妃知道自己醒來的事。
小心也好。
只是就難為殿下,每每都要裝成從前的樣子。
~~
眼看車行不多時,便到了那永樂坊。
沈拾月與慕容霄下了車,只見果然地如其名,入眼處有四五家茶樓挨在一起,內裏無不響着絲竹之聲。
街道上也是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這般景象,在隆冬時節實屬難得。
幾人随意在街上走了走,而後找了一家看起來最熱鬧的茶樓邁了進去。
門口的小厮立時上前,引他們到了座位上,又麻利上了一壺茶并幾樣小點心。
這茶樓的大廳中有處臺面,此時上頭正在演着木偶戲。
有幾個藝人操作着一尺來高的小木偶,在臺上又說又唱,時不時還比劃幾下動作,看起來很是滑稽。
沈拾月還是頭一回看這種木偶戲,感覺十分新鮮。
——沒想到,在當下這朝代,藝人們的技藝便已經如此高超,木偶的舉手投足都十分合拍,與她小時候看過的木偶片幾乎沒甚區別。
廳中的客人們也都看得津津有味,其中還有跟随大人來的年幼小娃兒,時不時發出咯咯笑聲,聽起來甚是可愛。
沈拾月也忍不住看了看身邊的小傻子。
見他也目不轉睛的望着臺上,不由心間得意,問道:“公子是不是很喜歡這個?”
慕容霄:“……”
為什麽問他?
他不過……在裝裝樣子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木偶戲他幼年時的确很喜歡,只可惜宮中只有大節慶時才能看到,演的還反反複複只有那幾個本子,叫人失望。自是不如時下這些孩童們幸福。
當然,他現在是個傻子,應該是喜歡看這個的,所以乖乖點了點頭,而後繼續朝臺上看,順便摸了幾顆瓜子來吃。
眼看約莫半個時辰後,木偶戲謝幕,有人端着木盤在觀衆中游走,觀衆們也紛紛拿出銀錢投放,作為打賞。
少的幾枚銅板,多的則幾塊碎銀。
沈拾月便明白了,原來這茶樓瓦市主要是靠這打賞賺錢。
而有意思的是,那端木盤的小夥子也很有些本事,每每碰見打賞多的顧客,他還會從袖中變出一朵絹花作為答謝。
倘若那顧客帶着小幼童,這小夥就變個小玩具出來,惹得小家夥們很是驚喜。
眼看着那端盤子的人來到了近前,沈拾月也大方拿出幾塊碎銀,放在了盤中。
對方很是高興,立刻要給她變朵絹花。
沈拾月及時開口,道:“能不能給我變個好玩的,我們公子喜歡。”
聞言,小夥子看了眼慕容嘯,立時應好,随意挽了個手花,便變出了個泥捏的小老虎。
雖然只有餃子大小,卻有鼻子有眼,十分精致。
沈拾月拿起道了聲謝,而後托在掌心,遞給了慕容霄。
“給公子的。”
語氣與那些帶着幼童的大人并無二致。
慕容霄:“……”
雖然沒那麽喜歡,但他還是學着那些小娃兒的模樣,點了點頭,将小老虎握在了手裏,道了聲:“好玩。”
默默在旁看着的扶風:“……”
哎,殿下真是不容易啊。
不過,他并不曉得,此時握着小老虎的景王殿下,心間還是有幾絲喜悅的。
畢竟這是她特意給他要的。
用心了。
……
待觀衆們打賞完畢,臺上又來了位說書人,響木一拍,眉飛色舞的講了一段呼家将,聽得人無不熱血沸騰。
待解說之後,同樣有人打賞。
而等說書人下去,卻見有一對年輕男女上了臺。
男的手裏拿着把胡琴,姑娘則抱了個月琴,二人長相都很清秀,仔細一瞧,眉眼間還有些相似,想來該是對兄妹。
二人向觀衆鞠了一躬,便各自坐好,開始彈奏。
那胡琴悠揚,月琴清脆,待将前奏彈完,姑娘便開始唱了起來,聲音很是婉轉清亮。
待姑娘唱完,那青年也跟着開唱,聲音渾厚高亢,感情也十分充沛。
令人贊嘆的是,二人邊奏邊唱,絲毫沒有亂了拍子,且還配合的相得益彰,尤其唱的曲調,竟叫沈拾月莫名有種熟悉感。
她不由跟着輕輕點頭打牌子,很是沉醉的模樣。
慕容霄看在眼中,瞥了眼臺上拉胡琴的男子,不由心間暗想——
難道……那拉胡琴的便是那個“突突”?
但好像不太對,她方才明明都不知此處是瓦市,又怎會認識這拉胡琴的。
景王殿下決定再觀察看看。
眼瞧一曲唱罷,場內響起一片叫好聲,觀衆們争相熱情打賞,甚至還有人叫着再來一段。
沈拾月便知道了,看來這二人是這茶樓的鎮店之寶,很有粉絲基礎了。
不過人家确實唱得很好,聲情并茂且極有感染力,也的确值得觀衆們叫好。
而待叫好聲落下,那青年便在臺上道:“我兄妹二人,承蒙各位看官賞臉,今日就再為看官們唱一段《清河橋》。”
臺下随即響起掌聲,兄妹二人便要開始演奏。
哪知就在此時,卻見一旁有人開口道:“《清河橋》有什麽好的?給爺唱上一回《十八摸》。”
話音落下,在場衆人都是一愣,齊齊循聲看去,卻見說話的是一男子。
約莫二十出頭的模樣,身材微胖,一身绫羅,頭上豎了只玉冠,手裏還拿了把折扇,打開搖幾下,展示出玉質的扇骨。
沈拾月心道,這大冷天的扇扇子,這莫不也是個傻子?
再一瞧,這人眼下還有些烏青,看來還有點腎虧。
而經此人這樣一說,臺上的兄妹二人立時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當哥哥的只能賠笑臉:“請客官恕小的們無能,我二人唱的是皮簧,不會唱您說的《十八摸》。”
卻見那腎虧的傻缺哼笑一聲,道:“什麽皮簧皮白,不過都是亂彈,成日在勾欄裏混的下九流,怎麽會唱不了十八摸?”
語罷朝身邊的随從勾了勾手,叫人拿了只銀錠出來,又對那姑娘道:“只要你肯唱,這二十兩銀子就給你。”
這話一出,在場衆人又是一頓。
臺上的哥哥只能又緩和道:“小的們實在有愧客官的擡舉,小妹年紀還小,是真的唱不了那個,要不您換個別的聽,我二人還會唱《挂龍燈》,《苦肉計》,《白鼠洞》……”
話未說完,卻見對方忽然一口打斷:“少說這些廢話,爺今日就要聽你妹子唱這《十八摸》。若不想當着這麽多人唱也可,等會跟爺回府,單獨唱給爺聽!”
這話一出,沈石月也皺起眉來,低聲問道:“這死胖子是誰?”
扶風答道:“此人是懷亭侯的小兒子,名叫趙鴻盛。也就是汾陽王妃的小弟。”
沈拾月恍然。
原來是那汾陽王妃的弟弟,怪不得如此蠻橫,跟他姐姐果真是一家出來的。
而此時,見這姓趙的說完,臺上那青年也嚴肅了神色,鄭重道:“承蒙客官看得起,但我兄妹只是賣藝,并不會做別的事。”
聞言沈拾月暗道一聲好,雖則身處社會下等,也堅持憑真本事吃飯,不畏強權,這小夥子的确是個漢子。
其賣藝無非是迫于生計,但能如此是非分明的維護妹妹,的确是位好哥哥。
而見此情景,那酒樓的掌櫃也上得前來,與那姓趙的賠笑道:“趙公子玩笑了,他們兄妹确實一向只正經唱戲的,今日還望您高擡貴手……”
然話未說完,卻被那姓趙的搡到了一邊。
衆目睽睽之下,這趙弘盛又拿出兩個銀錠,與那姑娘冷笑道:“即是賣藝的,那便爺點什麽唱什麽,二十兩銀子嫌少,爺便再加上四十兩,把十八摸給爺唱上十遍!”
這話一出,其身邊的随從也跳出來,指着那臺上的兄妹道:“今日我們三爺就要聽你們唱,你們若是想在京這城混下去,就老老實實聽話,如若不然,立刻給三爺滾蛋!”
語罷還一把将那位出來勸架的掌櫃推到了地上。
場中衆人皆是一驚,甚至有孩童被吓着,哇哇哭了起來。
見此情景,沈拾月終于忍不住了。
她清了清嗓,道:“這位趙公子,莫不是大白天的喝醉了?此處只是供大家聽曲兒喝茶的地方,別處自有那秦樓楚館,您若是想去,又沒人攔着,何必在此威脅平民百姓?何況這裏還有這麽多小孩子,叫大家看你笑話,豈不有辱你的威風?”
奶奶的,主要她的小傻子還在這!
這傻缺唱什麽十八摸?莫不是要污了小傻子的耳朵?
而她這話一出,那趙弘盛也是一愣,立時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但她戴着帷帽,又看不出面容,因此姓趙的只能問道:“敢問娘子是?”
沈拾月笑了笑:“我不過同大家一樣,在此聽曲罷了。這二位唱得好,人品也好,閣下何必為難他們?”
大抵是見她沒表明身份,只以為她也是尋常百姓,趙弘盛又蠻橫起來,道:“我為難他們?你可知爺是誰?”
沈拾月冷笑:“不管你是誰,難道能尊貴過天子?宮中陛下都最為守禮,別人又怎麽能仗着身份欺男霸女為非作歹?我勸你還是收斂些,否則哪日傳到宮中,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趙鴻盛惱羞成怒,立時也冷笑:“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娘子,倒也很是厲害,你如此替他們叫屈,難不成也與他們一樣,是下九流的賤籍?”
說着眼珠一轉,又壞笑一下,道:“想讓爺放過他們,除非你給爺唱上一遍十八摸!”
“大膽!”
姓趙的才說完,扶風與小霜立時異口同聲斥責。
然兩人其實還是慢了些。
就在他們開口的瞬間,卻見一只茶杯忽然飛出,不偏不倚,正砸在了那趙弘盛的腦袋上。
扔茶杯的正是他們的景王殿下。
而緊接着,趙弘盛便狠狠踉跄一下,血流了滿面。
其身邊的幾個随從吓了一跳,登時就要上前對慕容霄動手。
扶風立時捏緊了手心。
他曉得,雖然周遭有其他兄弟,但那狗皇帝的探子也在周圍,若他們貿然出手,只怕會暴露。
千鈞一發之際,卻見殿下忽然道了一聲:“來人!”
“這豬頭竟敢欺負本王與王妃,拖出去斬了!”
作者有話說:
莫名其妙默默吃醋的殿下:娘子愛我,娘子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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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
感謝小可愛們的支持,文文今日開始V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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