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晉江獨發

這次時間很緊,李嬷嬷帶着幾個丫頭忙裏忙外的收拾行李,容辭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将用得上的首飾裝進匣子裏。

李嬷嬷正琢磨着帶多少衣服回去才夠用,一轉頭就看見自家姑娘坐在梳妝臺前發呆。

她略一思索,輕聲吩咐其他人先出去,然後走到容辭身後,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姑娘,你得打起精神來才行啊。”

容辭回來過神來,從桌上的水銀鏡裏看到了李嬷嬷寫滿了擔憂的臉。

“我這次得留下來照料圓哥兒,可你那邊……。”

“圓圓還小,你留在這裏帶他再合适不過了。”容辭轉過身來擡頭看着她:“我剛才不是在擔心回顧府的事——雖然很不情願回去,但也還不至于害怕什麽的。”

“那你在想什麽呢?”

容辭無意識的摩挲着手下的梳妝盒:“剛剛和謝二哥閑聊的時候,他問我想沒想過和離……”

“什麽!?”李嬷嬷瞬間緊張了起來:“你們怎麽會說這個,這事是随便能提得嗎?”

容辭驚訝于她的反應:“我自然知道此事不可行……我們不過閑談而已,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略有感慨罷了……”

李嬷嬷抿了抿嘴,猶豫了半晌,終于嘆了口氣道:“姑娘,你和那位謝二爺究竟是怎麽樣了?”

容辭有些茫然:“什麽怎麽樣?”

李嬷嬷之前一直冷眼看着這兩人相處,并沒有多說什麽,就是因為知道自家姑娘情窦未開,凡事都不往情愛那方面考慮,若是在那時強加阻攔,萬一使她開了竅,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可眼看他們之間變得越來越親密,現在連這種話題都能不避諱的談及,李嬷嬷有些坐不住了——與其等人家那邊主動把窗戶紙捅破,還不如自己先給她提個醒呢。

她拖了把凳子坐到容辭身邊,神情變得十分嚴肅:“你不覺得你們的關系太親密了嗎,這男女之間走得太近了……怕是要生事啊……”

容辭兩輩子幾乎都沒接觸過這些事,算起來對男女之情考慮的最多的時候竟是在十一二歲時,那時候二堂姐許容婷剛剛出嫁,和夫君好的蜜裏調油似的,看的她十分羨慕,一心想讓母親給挑個和二姐夫一樣愛惜妻子的好夫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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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等她真正出嫁了,才發現什麽所謂情愛根本不存在,或許存在,但也是常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反正她并沒有那麽幸運,當時她滿腦子都是愧疚、贖罪、擔憂,每天戰戰兢兢,挨了人家的冷臉也要用熱臉去暖,這樣幾年下來,要是真能對顧宗霖産生什麽愛慕之情,那就是活該她自己犯賤了。

後來和顧宗霖漸漸親近了起來,她的感情也轉化為了感激、依賴或者是相敬如賓的尊敬,究竟有沒有話本中所描述的那種相戀之情,她竟是完全分辨不出來。

——若沒有,那為什麽在兩人決裂時她會有失望的感覺?若有,當時她心中如釋重負的輕松感為什麽也是那麽強烈?

她沒有經歷過二堂姐所感受到的那種一眼看去便能分辨的愛與溫存,以至于至此她對于愛慕之情的概念都是模糊不全的,又如何能明了自己的心事?

此時李嬷嬷開口挑明了此事,容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所言何事,臉色登時不由自主的變紅,連耳根都泛起了粉色,她捂住發燙的臉:“嬷嬷,你這是說的什麽呀?”

李嬷嬷何等眼力,此時看她的情狀,心中咯噔一聲,她将容辭遮在臉上的手拉下來,緊緊握在自己手裏:“你說實話,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麽情誼?”

容辭的臉還在不自覺的發燙,但她此時還認為自己與謝睦之間只是朋友之義,兩人也沒怎麽有過暧昧輕浮之舉,便照實說了:“總之并不是嬷嬷所說的男女之情。”

李嬷嬷閉了閉眼,情知她也不算說謊,畢竟誰也不能承認自己也不知情的事。

容辭見她沒說話,心中便莫名忐忑:“我……我說的是真話。”

李嬷嬷搖了搖頭,嘆道:“人的感情原也不是那麽容易控制的……但是姑娘,不論之前如何,從今往後也必須與他保持距離了,你們的情分……有些過了……”

容辭想笑她想的太多,卻發現自己怎麽也沒辦法提起唇角,只能沉默了片刻後,輕聲說道:“您放心……”

“那人是皇族謝氏的王孫公子,身份特殊,你現在又是這麽個情況,便是他再有意,又能如何呢?不如趁他還什麽也沒說,各自離得遠些為好。”

容辭睜大了眼睛,喉嚨像是有什麽梗着似的,她勉強笑道:“嬷嬷這是說的什麽話,若要二哥……他聽見,說不定要嘲笑我們自作多情了。”

李嬷嬷也不想看到她如今的樣子,但若不及時止損,後面恐怕更加難以收拾,她伸手替容辭擦了一下眼尾,拍了拍她不由自主發顫的脊背,安撫道:“若是什麽事也沒有就更好了,就當是是我人老眼花,思慮過多了罷。”

待李嬷嬷離開,容辭一個人趴在床上,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止不住的戰栗,剛才的對話讓她覺得又難受又恐懼,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心髒被綁着重石似的,又沉又痛得一個勁的往下墜。

理智告訴她李嬷嬷說的是對的,之前她沒想到這一點,但既然現在已經知道了,那與謝睦保持距離可能真的是必要的。

人的情感确實不可控,但幸運的是,行動好歹可以控制。

第二天一早,容辭帶着三個丫頭上了馬車,臨行前囑托李嬷嬷等他們走遠了之後再去謝園抱回圓圓,以防意外,又仔細交代了孩子習慣、作息。

李嬷嬷照顧圓圓也照顧慣了,這些自然早就知道,但她心裏知道容辭這是舍不得兒子,便也就一一應了,好讓她放心。

容辭到最後實在沒什麽好囑咐的了,只能最後望了一眼謝園的方向,依依不舍地上了車。

馬車不比騎馬,走的慢了好些,慢悠悠的颠簸了一路,總算到了顧府門口。

斂青将車門打開先下了馬車,容辭心中存着事,漫不經心的探出車外,冷不丁見到久違了的顧宗霖正站在下面,伸出一只手,作勢要扶她下車。

容辭頓了頓,将手輕搭在他的手上下了車,随即抽回手:“多謝二爺,您不用當值麽?怎麽有空過來?”

顧宗霖從方才起就一直在看她,眼神中有探究也有疑惑,看的容辭心裏發毛,不知自己又做了什麽招惹了他的注意。

顧宗霖收回目光:“今日休沐,想着你回來,就過來瞧瞧。”

那還真是不巧……

容辭今天心情極其的糟糕,并不想和他多說什麽,于是只是點了點頭敷衍道:“我有些累了,先回房整理一下,一會兒還要去給父親母親請安,恕我不能作陪了。”

顧宗霖又一次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即道:“那便一起吧。”

容辭動了動嘴,最終還是忍下來,沒再拒絕。

兩人一路回了三省院,說起來,距離容辭出府已經過了一年多了,再一次站在這府裏,感覺好像自己走了不是一年而是十年似的,看這裏的一草一木都顯得又陌生又別扭。

顧宗霖非常罕見的沒回書房,而是與容辭一路回了正房。

容辭進了中廳先打量了一圈,見房裏收拾的很幹淨,和她走的時候變化不大,只是再走兩步就發現東兩間已經大變樣子,中間的隔斷消失,兩間屋子合為了一間,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整套的書櫥書架,架子上三三兩兩的添了不少書籍,最靠東邊的書櫃前擺了一張書桌,上面文房四寶樣樣俱全,擺放的也十分整齊,像是沒有人用過的樣子。

她愣住了:“這是……”

顧宗霖道:“你之前說是要把這兩間房改成書房,我便叫人打了家具,在你走之前就做好了,之後我想着即已做成,若是不用未免浪費了,就仍擺上了,你看看是否合心意。”

容辭頓了頓,不知該說什麽好,最終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道:“勞您費心了,只是我又住不久……”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容辭便又去瞧了瞧西兩間,見西次間和卧室變化不大,只是……

怎麽多了顧宗霖日常用的東西?

容辭心中有點不好的感覺:“二爺,您平日是來這邊休息的嗎?”

顧宗霖一愣,很快解釋道:“今冬天冷得出奇,前邊書房未設地龍,我這才搬到這裏來小住,現在你回來了,我自然要搬回去……”

容辭松了口氣,道:“我近來睡覺時很不老實,若是要同塌而眠,怕擾了二爺清淨。”

顧宗霖聽了這畫蛇添足的一句話,神情變得十分奇怪,他盯着容辭的眼睛:“你……倒是變了不少……”

容辭從剛剛見到他時就覺得他哪裏怪怪的,感覺這人像是不停地觀察着自己似的,現在這話就更怪了。

要知道自從又活了一次之後,她對顧宗霖就是這個态度,十分随性,和剛才并沒什麽不同,哪裏有什麽變化可言。

難不成之前哪次不經

作者有話要說:意間給了他好臉,他誤以為自己喜歡讨好他不成?可這也不對啊,她記得他們之前最後一面就是不歡而散,氣氛并不怎麽樣啊。

兩個人都心存疑慮,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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