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晉江獨發

這一晚容辭一夜沒睡, 為了怕影響圓圓睡覺,她連哭都不敢出聲哭, 就這樣倚在床邊怔怔的坐了一整晚。

一開始她還能流淚,到後來眼淚就像是流幹了似的再也不往外淌了。

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腦中前世今生的記憶錯雜,一會兒是在靜本院中茍延殘喘, 一會兒是在落月山與衆人嬉鬧;一會兒回憶到顧宗霖那冰冷的眼神,一會兒又想着圓圓清脆的喚母親的聲音。

但不管想什麽, 她總在下意識的避開一個人,甚至寧願強迫自己回憶上輩子最孤苦凄慘的日子, 也不想想起任何與謝懷章有關的記憶, 但難的是, 他們真正在一起相處的日子雖不算多,但卻次次讓她印象深刻,思維不經意間就會不聽使喚的拐到他身上去。

容辭就在這樣胡思亂想中過了數個時辰,直到清晨天開始透亮時才回過神來, 驚覺竟已經過去了一整夜, 她不想讓李嬷嬷等人察覺出不對, 也實在受不了再對她們解釋一遍發生了什麽事, 于是只能忍着頭暈,磕磕絆絆的脫了外衣, 換上寝衣, 裝出一副和平時一樣的姿态閉着眼睛躺在床上等着人來。

她本以為自己不會睡着的, 但奇怪的是沒過一會兒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就像是睡了過去似的。

這一覺十分漫長,她記不清做了什麽夢,只知道自己忽冷忽熱,像是浮在半空中,想沉下去做不到,想睜眼也睜不開,到了後來她就放棄了掙紮,就任由自己這麽飄着,不去想任何事,意外地覺得輕松。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似乎響起了哭聲,這熟悉的聲音讓容辭漸漸開始心浮氣躁,煩躁不安,之後那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她知道這是圓圓的聲音,心裏着急着想要去看自己的孩子,掙紮間終于睜開了眼。

容辭一恢複清醒就被嘴裏苦澀無比的藥汁給嗆到了,她無力的咳嗽了兩聲才看清眼前的事。

只見李嬷嬷眼下一片青黑,手裏還端了個藥碗,想來自己嘴裏的苦藥正是從這個碗裏出來的,她身後是幾個丫頭,斂青和鎖朱也守在床前,舉荷抱着哭得正響的圓圓手忙腳亂的哄。

李嬷嬷見容辭睜開眼,頓時驚喜道:“姑娘,你可算是醒了!”說着連忙去給她擦拭嘴邊流出的藥漬:“要不怎麽說是神醫呢,谷大夫确實神,這第二副藥還沒下去人就醒了!”

容辭張嘴想說話,第一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好像鏽住了一般,她用力咳了咳,這才發出了聲音:“嬷嬷……咳咳、我這是怎麽了?”

鎖朱搶着道:“姑娘,你已經睡了一天兩夜了!”

竟然……這麽久了……

容辭眯着眼看向窗外,發現現在太陽都沒出,明白鎖朱說的時間應該是從前天晚上開始算的,自己其實是昨天早上才躺下的,這樣一來,說是睡了一天一夜才合适。

李嬷嬷道:“什麽睡,分明是昏迷了,怎麽叫也叫不醒,可把我們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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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辭覺得渾身無力,但還是掙紮着坐起來,斂青忙給她身後塞了個枕頭好讓她能靠着。

她坐正後,別的不管,先對舉荷說:“把圓圓抱過來。”

舉荷剛才抱着他怎麽哄都不奏效,圓圓還是哭得震天響,現在聽了容辭的話真的就像是見到了救星,簡直如釋重負,将他送過去,眼見着他看到母親就立即止住哭聲,擦了擦汗道:

“圓哥兒未免也太聰明了,他一開始要娘的時候,把他放在您身邊還能糊弄過去,時間長了這麽小的孩子居然也能發現不對,見你一直不醒就一個勁兒的哭,哭累了就睡一會兒,醒了看您還是閉着眼,就接着哭……真是像是什麽都懂似的。”

容辭方才也察覺到這孩子的嗓子都有些哭啞了,疼惜的親了親他的臉,把心裏的酸楚壓下去。

李嬷嬷對着幾個丫頭道:“姑娘醒了,你們守了這麽久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打起精神再來正房伺候。”

幾個丫頭都聽命退下了。

李嬷嬷這才看着容辭的表情道:“到底是怎麽了,明明那天晚上我走的還好好的。”

容辭垂着眼搖了搖頭:“您別問了……”

李嬷嬷欲言又止,終于還是沒多問,只是說:“昨天謝二爺來過,說是京裏有事,臨走前想再見見你。”

容辭頭也沒擡:“您怎麽說的?”

“你那時候昏睡不醒,我們還當是貪睡的緣故,我能怎麽說?只能說你要休息不見客,請他先回去。”

容辭沉默了片刻,終是道:“這樣說就行,以後他再來就都這樣說吧。”

李嬷嬷不知前情,沒想到這不過過了一晚上事情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轉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到容辭現在明顯情緒低落,提不起精神,她也不好多問,只能先将這一天一夜間發生的事說了。

“昨兒早上我到屋裏來叫你起來,卻發現怎麽也叫不醒,就以為你是夜裏照顧圓哥兒太辛苦,有些貪睡,就沒打擾。到了晌午用午飯的時候你竟然還是醒不過來,這才發現壞了事,我先給你開了藥灌下去,沒想到到了晚上還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容辭想起自己剛醒來時她說的話:“你們去隔壁請人了?”

“可不是嘛,我沒了法子,謝園那邊可是還有位神醫,他出手果然不同凡響,兩劑藥下去你就醒了……不管怎麽樣,這大半夜的把人請來,都要好好謝謝人家。”

容辭按了按額角,忍不住想,既然驚動了谷餘,那現在謝懷章那邊應該也收到消息了……

謝懷章确實知道了,前一天因為有緊急的政事,必須得他與內閣一同商議,這才回了宮裏,好不容易解決了那事,今天一早安排在落月山的人就傳了消息過來,說是夫人昏迷不醒,昨晚已經請了谷大夫去。

他心中着急,立即就要趕回去,可還沒等動身,那邊就又說容辭已經醒了,現在已無大礙。

謝懷章知道谷餘的醫術,多少放了心,但他同時也能猜到容辭這病是怎麽來的,又怕自己過去只會觸動她的心事,讓她病上加病,便特意抻了兩天,給她冷靜的時間才又上了門。

可容辭的心結并不是冷靜兩天就能緩解的,她現在不想見他,态度很堅決,沒有表現出一點能回寰的餘地。

她的這種态度讓謝懷章更加焦急,他不可能硬闖,可現在連人也見不到,指望容辭自己想開也無異于天方夜譚,加上這段時間公事頗多,他又這樣宮裏外頭兩頭跑,吃不下也睡不着,再長的蠟燭也經不起兩頭燒,沒過幾天,容辭的病好些了,他反而累病了。

趙繼達跟在謝懷章身邊,自是知道實情的。

他一開始為聖上居然真的有了皇子的事激動不已,每每想起圓圓那與自家主子如出一轍的臉,都要興奮地睡不着覺,還開始幻想着把皇子接回宮之後,自己怎麽親手替他布置房間,怎麽替他教導下人,連等圓圓開蒙後怎麽給他準備筆墨都想好了,可一等再等,許夫人那邊始終毫無消息,他這才驚覺事情好像不太對。

萬安山的事趙繼達是知道的,可本想着女人都心軟,說不定許夫人沒幾天就能被陛下的誠意打動,不用多久就不再計較那件事,歡歡喜喜的帶着皇子進宮當娘娘了,但直到謝懷章生了病,那邊還是紋絲不動不做任何反應時,他才第一次見識到一個看似柔弱的女人下定了決心時,那她的心能有多冷多硬。

眼瞧着皇帝帶着病每日處理政事,一天比一天瘦,趙繼達也是坐不住了,想要親自去勸勸。

他多動了一個心眼,知道自己去八成和主子一樣都要吃閉門羹,就拉上谷餘,以給容辭看診的名義跟着去了。

谷餘上次幫了大忙,他親自上門,享受的就是上賓待遇,容辭也不能怠慢,終于現了身。

她進門看到趙繼達其實就知道他打得什麽主意,但礙于谷餘在,她也不好當場拂袖而去。

谷餘自然也知道今天自己只是個幌子,等給她診完了脈,只說讓她放寬心思,身子就能大好,随即就識趣的告辭離去了。

容辭淡漠道:“趙公公可還有事?”

趙繼達好不容易才見到她,想要開口,又不知從何說起,踟躇了半天才道:“夫人,奴婢的來意想來您也能猜到,也就不繞圈子了。”

說着就将謝懷章這段時間的難處一一說明,之後才說:“陛下近日來飯都吃不了幾口,總是徹夜難眠,身子也日漸消瘦,旁人見了都以為他這是為國事憂心所致,可奴婢看的真真兒的,他這病大半是因您而起。昨天起身起猛了竟至昏厥,驚得阖宮上下驟起波瀾,可他醒了第一件事還是想來看您……”

容辭手指抖了一下,卻又強行壓住,硬着心腸道:“我不敢擔這罪名,陛下情深義重,可再深的情意也有漸漸消散的一天,何況還有後宮諸位娘娘可以給他慰藉,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走出來。”

趙繼達沒想到容辭竟然這般堅決,說到這裏都沒有絲毫心軟,不禁急道:“夫人,陛下九五之尊,一舉一動都關系着天下蒼生,您就不能放下心結,就當是為了大梁……”

“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這麽重要了。”容辭冷笑道:“難道跟陛下有關的人,生來就必須要違背自己的心意,為了天下大事犧牲麽?”

趙繼達還真就是這麽想的,可這時候他也不敢說實話火上澆油:“那皇子殿下總是皇室血脈,他進宮的事……”

他心急則亂,終于說了最不該說的一句話,提讓圓圓進宮的事像是在捅馬蜂窩,瞬間讓容辭更加堅定。

“沒有什麽皇子!”她斷然否決:“圓圓是我生的,就是我一個人的孩子——怎麽,你們還要硬搶嗎?”

趙繼達勸說不成反幫了倒忙,心裏急的什麽似的,一時之間也不敢有別的動作。

而容辭心裏更亂,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服自己對那件事釋懷,可內心深處對謝懷章的感情也并沒有消失,愛恨交織,恨沒有抹去愛意,但愛也不能讓她不恨,兩者彼此交融,難舍難分,那種糾結矛盾折磨的她頭痛欲裂,成日裏什麽也不想做,整個人都消沉着,沒有一絲活力,也并不比謝懷章的情況好到哪裏去。

這天她好不容易打起一點精神,抱着圓圓教他學認圖畫,就見門房來通報,說是門外有人求見。

容辭呼出一口氣,撐着頭忍耐道:“若是隔壁來的就請他回去,我不見。”

“不是隔壁,是個從沒見過的婦人,說是京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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