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于靜涵大怒,掙紮着站起來就去抓江月:敢說我胖,我撕了你!撕不了你也要壓死你!

江月早就有防備,一個扭身,美人魚般靈活地躲過于靜涵的胖爪子,正要潛往深水區,忽然腳上一緊,始料不及之下嗆了口水,扭頭睜開眼正看到于浩洋剛從水裏鑽出來的腦袋。

剛出水的他臉上因為憋氣有些泛紅,濕了水的頭發塌下來,軟軟地貼在額上,襯着光潔白皙的皮膚,再加上眼睛裏因為惡作劇得逞而帶出來的一絲調皮,讓他整個人顯得稚氣很多,像個漂亮的小男孩,看的江月心裏癢癢的,想沖上去像摸小狗一樣上下其手一番,又想狠狠地欺負蹂/躏一下,眨眼間,她便有了主意。

只見江月忽然皺緊了眉頭,嘴裏斷斷續續地喊着“腿,疼,抽筋了!”人就往下沉。

只見兩人瞬間白了臉色,尤其是于浩洋。于靜涵睜着驚恐的大眼,張大嘴巴似乎要喊救命,于浩洋則吓得嘴唇都開始哆嗦,下意識地就往江月的方向沖過來,卻被于靜涵一把拉住:“你瘋了!”,然後尖利的聲音便充斥了整個游泳館:“救命啊!有人淹死了!救命啊!”

然後就是“噗通”一聲,水邊巡視的救生員下了水。瞬間被托離水面的江月尴尬極了,一邊小聲解釋着自己沒事,一邊感謝救生員叔叔的救命之恩,在被建議去醫院檢查的時候才不得不小小聲地解釋自己是在鬧着玩。

這下不僅救生員一臉隐忍的錯愕,于家兄妹更是勃然大怒,于靜涵一腳高一腳低地撲過來對她拳打腳踢:“有你這麽玩的嗎?你想吓死人啊?!你神經病啊!”那結實的胖拳頭打的江月嗷嗷直叫。

于浩洋雖然沒有打她,眼神裏飛出來的刀子卻幾乎将她洞穿,江月身上被打的生疼,加上心裏委屈,幾乎要落淚了,她容易嘛她,大家都說她少年老成,于靜涵還說她像老太太,好容易今天心情好,她開了次玩笑活潑一把,怎麽就落到如此下場了呢?

關于于家兄妹的懼水原因,晚上沒事兒卧談的時候于靜涵給江月解了惑,當然,卧談的發起人是于大小姐,她以怕江月白天受驚不敢一個人睡,而她心地善良親自過來陪伴為理由,把鋪蓋也搬到了主卧。

等到于靜涵的故事講完,江月才明白她這番動作的原因——這妮子分明是被白天的事情勾起了回憶,吓得不敢一個人睡了!

原來這于家雖然姓于(諧音魚),卻實在和水不親,于家每代都有人淹死在水裏,于自強的姑奶奶是投井死的,還有一個姑姑在河邊洗衣服跌進河裏淹死了。

到了于自強這一代,就更離譜了,于自強原本并不是獨子,他有一個大哥和一個妹妹,大哥在插秧的時候忽然臉朝下跌倒,不過剛沒過腳踝的水就把他淹死了。

小妹妹,也即是于家兄妹的小姑姑,死的時候于靜涵都出生了,她帶着三四歲的于浩洋在池塘裏抓蝌蚪,一個打滑跌進去就再也沒能上來,當時于浩洋哭得暈過去,醒來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後來沒有辦法,于家就跑了很遠的路請了個算命先生,先生說他家被水鬼纏上了,每代都要有人獻祭,要驅逐水鬼就要做法,還要年年上供,最後還要給下一代的孩子改名,名字裏要有“水”字邊,于靜涵和于浩洋就是那時候改的名。善泳者死于溺,而于家的人也被禁止接近水,連洗澡都用淋浴,不許用盆浴。

江月聽了這樣的往事目瞪口呆,她雖然不信鬼神,卻也同情于家的遭遇,更對被吓得半死的于家兄妹感到內疚,于靜涵講完故事就抱着自己不撒手,江月甚至能感覺到她在微微發抖,立刻打疊了精神安慰她。

“這個世界上哪來的鬼啊,你爸那個祖姑姑,大概是碰見什麽為難的事了,那個時代農藥不常見,卧軌找不到鐵路,上吊死的又太難看,投井是簡單又方便的方法,說白了就是自殺,跟水鬼沒啥關系的。”

“至于在河邊洗衣服跌進河的,雖然不算多,也的确不罕見,并不是只有你家的人。你那個大伯插秧跌倒了起不來,肯定是心肌梗塞之類的病發作了,我媽可是醫生,這個我比你清楚。”

“至于抓蝌蚪摔進池塘裏,我大姨家的姐姐就摔過,池塘裏水草多,會游泳也沒用,幸好我姨夫就在旁邊,下去把她撈上來了,你小姑姑沒上來大概是旁邊沒人救,就你哥一個三歲小孩當然不頂用啦!現在我們游泳都去游泳池了,你聽說過誰在泳池裏淹死了嗎?昨天那水連救生員叔叔的腿都沒沒過,淹得死人嗎?”

噼裏啪啦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對于靜涵來說,還是第一次見江月這樣,忍不住感到新奇,剛才的懼意消失了大半,開始拉拉雜雜纏着江月說別的話題,江月就有一句沒一句地答着,到最後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飯的飯桌上,于靜涵就興高采烈地把江月的話幾乎一字不落地轉述給自己的哥哥聽,每說一段還要來一句“是吧,小月姐。”要求江月背書,而江月第一次聽于靜涵開口叫姐,心裏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并且很權威很篤定地點頭保證:“那當然,靜涵妹妹。”于靜涵皺了皺眉頭,自動忽略她的後半句,繼續開導自家老哥。

不知道是于靜涵的開導起了作用,還是被這兩人奇特的互動和對話調動了情緒,吃完早飯,于浩洋臉上的表情輕松多了,兩個女孩也終于暗暗松了口氣。

昨天清醒的最後一刻,江月曾經問于靜涵:“你哥哥既然有那樣的心結,為什麽還敢在水裏跟我開玩笑?”他們兩個的關系,也不是多麽融洽吧。

于靜涵也回答不出來,吭哧了半天才道:“誰讓你欺負我,我哥想幫我報仇呢!”

是要報仇嗎?江月認真地看着對面和自己同歲的少年,少年察覺到她的目光先是有些躲閃,後來似乎有些羞惱,惡狠狠地瞪了她一下,江月一個激靈,覺得這才正常,面前的還是那個中二少年!

少年果然夠中二,了解了于家的“歷史”,江月本來要把下午的游泳改成別的項目,于浩洋卻堅持要繼續游。

江月拗不過他,只得進行人身攻擊:“你會游泳嗎?這麽大人待在兒童區不覺得丢人啊!”

于浩洋氣得鼓起腮幫子,深呼吸了幾口才能用較平穩的語氣開口:“不是有你教我們嗎?”

“我?”江月吃驚地張大了嘴,指了指自己,再指指他們“教你們?”這兩兄妹,一個高她半頭,一個比她重十公斤,還都是恐水症疑似病例,她教他們游泳,吃飽了撐着嫌命長吧!

可惜江月的臨陣脫逃失敗了,被兩兄妹七手八腳地拉往泳池,江月氣急敗壞地吼于靜涵:“你不是不要游泳嗎?湊什麽熱鬧!”

于靜涵笑眯眯地道:“外婆說了,游泳不僅鍛煉身體,還能塑形,對女生來說是最好的運動。”說完又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下江月纖細勻稱的少女身材,神色開始有些不善,她的體形鍛煉得這麽好,卻不讓自己游,安得什麽心啊!

江月敗給這對兄妹,垂死掙紮了一下:“我給你們報一個游泳速成班吧。”

于浩洋沉默半天後忽然來了一句:“我上午去問了,班裏平均身高1.2米。”

江月徹底絕望了,她學會游泳的時候是四歲半,正好1.2米,當然這不是讓她絕望的原因,原因是她發現于浩洋真的想學游泳,看來自己是糊弄不過去了。

半小時後,兄妹三個開始在游泳池裏撲騰。

于浩洋還好,默不作聲地按照江月的要求練習漂浮,憋氣,打了滑也不胡亂抓,據江月默默計算他至少喝了五口水了,她祈禱他晚上回去不要鬧肚子。

考慮到照顧病人很麻煩,江月伸手托住了他的胸口,教他正确的劃水方法,并示意他放松。

可惜的是,她的出手相助不僅沒讓他放松下來,反而幫助他盡快地喝到了第六口水,還嗆得臉紅脖子粗。

江月的臉黑了一半,她的方法都是老師手把手教的啊,當時她可是很快就掌握了要領,除了蛙泳老師教了半天,後面的自由泳仰泳蝶泳,幾乎可以說是自學成才,怎麽這家夥悟性這麽差呢!

轉戰另一個,發現于靜涵正拿泳池當澡堂子泡呢,大眼睛滴溜溜亂轉,沿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江月看到了幾位外國友人濃密金黃的胸毛。

江月的另一半臉也黑了,這丫頭真是十一歲嗎?不會是炸雞吃多了早熟吧!可看看她上下一般粗的身材,也不像啊。

“看什麽看,你不是要學游泳嗎?”這個時候就別指望江月有什麽好态度了,畢竟這教練免費不說,還是被迫執教的。

“小月姐,你托高點啊,我害怕!”于靜涵的話裏帶了絲顫音,嬌滴滴的十分惹人憐愛。

兩臂酸疼的江月也感到上火:“還高,你屁股都露出水面了!再高沒有浮力我托得動你嗎?!”

話一出口江月就有些後悔,她平時可是大人眼裏的小淑女,怎麽現在“屁股”這種詞都張口即來呢,真是被這對兄妹氣得狠了。

有句話叫什麽來者,“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說的是官員貪污,到她這裏就得變成:“莫張口,張口必被捉。”自覺倒黴的江月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剛後悔了就聽到很清晰放肆的“撲哧”一笑。

順着聲音看過去,江月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封子秀。

江月的臉黑了紅,紅了黑,看他的樣子像是在這裏有一會兒了,自己竟然沒有發現,剛才的一幕他肯定也看在眼裏了,還聽見了自己說粗話,啊啊啊,好想死……

正猶豫着該如何打招呼,沒想到封子秀竟然一個猛子紮下去不見人影了,空餘一陣水潑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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