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月從沉睡中醒來後,第一個看到的人竟是封勇,她眉頭皺起,等到意識恢複,之前的事情都湧入腦海,她猛地坐了起來,卻因為突如其來的眩暈感又躺了回去。

“藥效剛過,你還是躺着休息一會兒吧。”見江月掙紮着還要起來,封勇立刻道,沉穩的嗓音給人帶來安定的感覺,如果聽衆不是江月,那人可能下意識地就會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江月卻充耳不聞,自顧自掙紮着爬起來,竟然正眼都不看他。

封勇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媽媽守了你一天一夜,我讓人把她帶走休息了,她臨走前拜托我照顧你。”

如果江月有心情,她會發現封勇的臉色也很難看,顯然也沒能得到休息,可她還是不理,也不擡頭,繞過封勇就要往外沖,封勇卻并不阻攔她,只在她背後又說道:“你爸爸的案子已經破了,兇手也已經抓到。”

果然,他的話一出口,江月身體一震,步伐猛然停住,慢慢地扭過頭,恨恨地瞪着封勇,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我一直知道你是一個堅強又理智的孩子,不會被任何事情打倒,來,坐吧,我慢慢跟你說。”封勇坐回原來的椅子上,竟是拿了個桔子,慢慢地剝起皮來,剝完後無視江月欲殺人般的眼神,将桔肉遞給她:“來,吃個桔子吧,我本來也算你的長輩,所以你不用太拘束。”

她哪裏拘束?她都不拘束地想動手打他了!

不過就像封勇說的,江月自小就是一個自制力極強,不容易失控的人,那天是所受的傷害太痛,而且傷害來得太突然,她理智上早已明白父親死了,只是心理上無法接受,也不願意接受,才鬧了那麽一處,而她現在要出去也不是為了繼續鬧,而是想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江月強忍着怒氣用眼神逼問着封勇,可封勇是誰,豈會被她一個小女孩看似“淩厲”的眼神影響,仍然氣定神閑地舉着桔子,又送了送:“牙別咬得太緊,吃點東西放松一下,你不喜歡吃桔子嗎?那香蕉怎麽樣,不好意思,我不會削皮,要是吃蘋果你可能得自己動手了。”

封勇一副好商量的老好人做派,讓江月想發火都無處可發,好吧,算他狠,自己是關心則亂,忍一忍又何妨。

江月走過去接過桔子一把塞進嘴裏,把嘴巴撐得像個包子,略嚼了嚼就咽下去,酸甜的桔汁從喉嚨滑到胃裏,讓她連腦子都清醒了不少,坐在封勇的面前和他面對面,江月開口之後發現自己嗓子仍是嘶啞不堪,不過她還是堅持問了出來:“到底誰傷了我爸!”

這個倔強的孩子!她用的是“傷”,還是不肯接受現實嗎?封勇心裏感嘆着,面上卻不動聲色,從身旁的一個檔案袋裏抽出幾張紙:“嚴格說來你還未成年,不能把這些材料給你看,不過你是江敬的直系親屬,而且我相信你能理智地看待這件事,所以,現在我是把你當做大人來看的。”封勇先送了她一頂高帽子。

那薄薄的幾張紙被江月攥在手上,越攥越緊,直到她骨節泛白,才哆嗦着嘴唇叫道:“我不信!我爸他和那個女人根本沒什麽,她的什麽狗屁同鄉為什麽要殺我爸?”

封勇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遞給她一張照片:“你認識這個人?”

江月接過來後,第一眼就确定自己見過照片上的女孩,她的記憶力向來很好,一剎那的思索過後,她的心髒再次砰砰地劇烈跳動起來:“這個人我認識,她和于自強一起吃過飯。”

就是法國餐廳那次,江月的大腦高速運轉,從于自強被發現後的尴尬,到他刻意阻止她們的照面,還有父親近來在學校發生的種種倒黴事,一切呼之欲出,江月又想尖叫了。

封勇阻止了她,他的話讓江月愣在當場。

“法醫鑒定報告出來了,你父親,李冰,還有這個女孩姜秀,她是C大歷史系你父親的學生,三者都死在現場,死因都是被同一件利器所傷,傷人者就是姜秀的同鄉,此人已經認罪,經過警方判斷,他的确就是唯一的兇手。”

江月後來得知了案情的主要經過。

原來姜秀的同鄉王兵和姜秀一起長大,之前在C城擺水果攤做生意,據他自己說姜秀答應嫁給他,所以這些年來姜秀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他出錢,原打算等姜秀一畢業就結婚的,沒想到卻從另一個也在C大讀書的同鄉那裏得知,姜秀竟然勾搭上了自己的教授,還打算給他生孩子。

王兵經過多日的跟蹤調查,終于弄清楚了是哪個教授,還得知該教授給了姜秀一筆錢,某天他潛伏進了姜秀在外面租住的房子附近,偷聽到了姜秀的電話,得知她要和那教授約着見面,因為教授又答應給她一筆錢。

王兵看着姜秀鼓起的肚子萬念俱灰,決定铤而走險給這對狗男女來個狠的教訓,于是把一把西瓜刀藏在身上,事先埋伏在約見的地方,出乎他預料的是,教授居然是和妻子一同前來的,并由他的妻子出面遞給姜秀一個鼓鼓的信封。

突然意識到教授可能不會和姜秀在一起,王兵心裏又燃起了希望,他反而開始為姜秀不值,認為她受到了“欺負”,立刻沖出來站到大家面前,給姜秀撐腰,罵教授敢做不敢當,欺負他未婚妻,并且說着就要動手教訓一下這個禽獸不如的叫獸!

他本來以為自己威風凜凜地幫着姜秀出了氣,姜秀肯定會感激他。他從小就喜歡姜秀,兩人這麽多年來感情一直很好,就差領結婚證了,姜秀雖然懷了別人的孩子,她想打掉就打掉,不想打生下來他也不會嫌棄她的,兩人還是會好好過日子。

沒想到姜秀從他一出現就像活見了鬼,接着他一開口,她更是又踢又打又罵地讓他滾,王兵被打得怒向膽邊生,惡從心頭起,心想這婆娘好不犯賤,自己真心一片被她當狗屎,玩完了又甩了她的人,她倒當成個寶,還不就是看在錢的份上嗎?

想到這裏他就去搶姜秀手裏的信封,姜秀哪裏肯給他,連他亮出西瓜刀來也沒當回事兒,她認識王兵二十多年了,知道他膽子沒那麽大,也知道無論她做了什麽事,兩句好話一個撒嬌,他什麽都會原諒她。

可惜姜秀了解王兵,不代表別人也了解,李冰就被那明晃晃的西瓜刀吓到了,她慌忙間拉着江敬就走,打算找電話報警,江敬是個男人,也是君子,如何能看着女學生被人拿刀挾持,自己卻逃之夭夭?

于是一邊勸着,一邊硬着頭皮就要上前奪王兵的刀,姜秀情急之下趕緊大聲喊:“江教授您快走,我沒事!”

王兵見姜秀護着江敬,更是氣得不打一處來,激動之下刀就沒了方向,結果一個錯手不知道紮到了姜秀的什麽部位,一聲慘叫之後只見血噴得老高,而姜秀抽搐了幾下之後就斷了氣,王兵吓傻了,江敬也吓傻了。

還是李冰最先反應過來,她拉着石化般的江敬就跑,因為約見處地處荒涼罕有人至,王兵在姜秀死亡的震驚過後就意識到不能放那兩個人離開,不然自己也就死定了,殺了他們自己再逃亡,還有一線生機。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地提刀就追了上去,其實本來江敬和李冰兩人,真要全力一搏,王兵也未必就能立刻得手,可他們兩個都是文人,都是老師,連雞都沒殺過,何況是人。

江敬在王兵追上來之後還苦苦勸他去自首,結果被怒怕交加的王兵當胸就是一刀,他殺紅了眼睛,剩下李冰一人,自然也沒能逃過。

王兵最大的疏忽,怕就是低估了警察辦案的能力了。他平時擺攤賣水果的時候也和人閑聊,知道警察辦案有一定的程序,還要講究證據,他就把刀和帶血的衣服都扔進了河裏,想着一時半會兒不會被人懷疑,就回了居住處,把本來準備第二天去市場批發水果的一筆款子拿到手,再加上信封裏的這些,想着也夠他到一個陌生地方隐姓埋名做點小生意了。

他自覺時間已經趕得很緊,連賣剩下的一批水果都沒處理就去火車站買票,沒想到他買了火車票還沒進站,人就被扣下了。

接着血衣和兇器也被找回來,身上江敬給的信封還在,證據确鑿,無從抵賴,他只得認了罪。

聽着似乎是一個完全的偶然事件,但江月無法接受自己的父親就是死于這麽一個“偶然”,她執着于一點,她的父親和姜秀沒有關系,父親既然這麽說,她就無比的相信,那麽,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卷入了這場情殺?

江月覺得,如果那個背後的黑手真是于自強,那麽比起王兵來說,她更恨的,應該是前者。

她還沒來得及想通這一切,又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強迫她做了接受。

“根據法醫報告,死亡的兩名女性均為孕婦,只不過姜秀懷孕已經五個多月,而李冰的不足三個月。”

江月因為不能接受這所謂的真相,親自找了主管該案子的警方負責人詢問,那人到最後便補充了這麽一句。

江月的心情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她的大腦僵硬得發疼,似乎已經壞掉,無法再處理這麽複雜的信息了。

她終于明白當日于浩洋的心情,不,比他更甚。

因為李冰是江月所喜愛的,早已當成家人看待的人,她如果生下孩子,無論男女,那都是自己的至親骨肉,是在這個世界上能被稱之為她的手足的人。

現在剛剛得知這麽個存在,卻又殘忍地告訴她又不在了,完全相當于又一個親人的離開,且是永久的離開,她的生命注定因此而缺失。

江月恍恍惚惚地走出警局,被白花花的太陽刺得一陣眼暈,只得靠着牆休息一下,她的臉色現在比牆壁還要白,過了許久她才感覺自己找到了呼吸。

一步三回頭地走着,江月總覺得自己遺落了什麽,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可惜腦子雖然一片空白,卻沉重地像個鉛疙瘩,任她如何使力也運轉不起來。

等到她下意識地又回到C大家屬樓裏的家,買菜回來的王阿姨看到她一臉驚奇:“小月,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你媽媽呢?”

哦,是了,這些天沒去上學,出院後江月本來要回家,梁青卻堅決不許,可江月也不願意去封家,兩相權衡之下梁青在賓館包了個房間陪她住,可是江月不喜歡那裏,今天梁青看她一切正常就去醫院銷假,江月借機跑了出來,才得以親自到警局詢問案情。

站在自家門口,想進又不敢進,呆愣愣看着門上那個“福”字,還有門框上的春聯,那都是過年的時候父親親自寫的,她則親手用土法熬了漿糊貼上,字體力透紙背卻又沒有淩厲逼人的感覺,端方君子,一如江敬本人。

可是那個陪她度過十五個寒暑的人,那個音容笑貌猶在眼前浮現的人,竟是真的不在了嗎?這怎麽可能?他還沒有實現曾經的許諾,陪她長大,送她嫁人,看她生子,含饴弄孫。

江月想開門,開門後父親就會從沙發上站起來,摘下眼鏡笑着道:“小月回來了,這周想吃什麽?燒排骨還是炖牛肉?”

江月又不敢開門,她擔心那個可怕的噩夢成真。

“小月,小月!”江月帶着猶豫的思考被王阿姨打斷“你怎麽了?”

“幹什麽?”江月胳膊被她拉得太緊,有些不耐,一下子掙紮開來,王阿姨錯愕地看着自己被甩開的右手,張張嘴想說什麽,卻又忍住。

她先輕輕拍了江月一下,見她沒有躲開,才又接着道:“都這樣了,小月你要想開一些,你還小,不能自己一個人住這裏,還是回去找你媽媽吧。學校那裏你放心,你爸爸人緣一向很好,多數人都不會胡亂說話的,而且這種桃色新聞大家談一陣子也就沒興趣了,我們家老張最近就總跟人吵架,說江教授不是那樣的人,我也覺得他只是一時糊塗……”

江月猛地轉過身來,看着身後胖胖的中年婦女,為什麽以前會認為她熱情又和氣?現在看起來卻簡直是惡俗又多事,是人變了,還是她的心情變了?

不過這些江月都顧不上去思考,她只是大聲地宣布:“我爸和那個女人一丁點關系都沒有,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是我爸的!”

王阿姨只是一臉悲憫和容忍地看着她。

江月咬着嘴唇遏止自己哭出聲來,用提高的聲線掩飾喉嚨裏的嗚咽:“你等着,我一定會想辦法證明這一點!”

姜秀肚子裏的孩子絕對不是父親江敬的,李冰那個才是,她無緣的弟弟或者妹妹,如果,如果沒有這場意外,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一個孩子。

一定聰明,一定美麗,她一定會好好地愛護他(她),把所有的本領和經驗傳授給他(她),不讓任何人欺負他(她),這樣,當有一天年華老去,父母離世,這個孤單而又冷漠的世界上,還有一個人,一個和她流着相同血液的人,會想她念她關心她,還會有孩子叫她姑姑或姨媽,許多的親人,許多的歡樂,許多的幸福,那才是完滿的人生。

當這一切都成為泡影,一切都不能挽回的時候,江月甚至覺得自己活着都沒有了意義。

不過,今天發生的事情,讓她覺得自己至少還要再做一件事。

“能不能檢查出來,姜秀肚子裏孩子的父親是誰?”又一次來到警局,那個負責的警官正準備下班,卻被江月堵在了辦公室裏。

許是看她年紀輕輕遭逢大變,十分可憐,警官态度很好,絲毫沒有被打擾後的困擾,而是很耐心地向她解釋,然而答案卻不能盡如人意。

“嚴格說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項技術目前C城還沒引進,真要檢查有些樣本可能還要送到國外處理,耗費成本太大,而且這和案子的偵破并沒有直接關系,不管兩位女性死者肚子裏孩子是誰的,兇手已經抓獲,此案目前為止已經沒有疑點。”

可是我的心裏有疑點!

江月內心在咆哮,面上卻不得不苦笑着感激警官的解釋。如今還未到水落石出的時候,當事人卻都已經死無對證,難道真要任由流言滿天飛,任由真相石沉大海,讓一生清白,兩袖清風的父親江敬,頂着“誘|奸女學生”和死于“婚外情謀殺”的名聲蓋棺定論?

江月一想到這個就覺得自己快瘋了!

為此她又跑了幾次警察局,咨詢自費出資送檢的事情,可惜卻被告知程序上不能獲批。

萬般無奈,幾番猶豫,江月又找到了自己的母親梁青。

“小月,我們把這件事忘了吧,你放心,學校裏不會再有人議論你爸爸,外面也不會有人再關注,媽媽保證,好不好?”

梁青抱着江月哭泣,感覺她渾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把骨頭,原本圓潤的鵝蛋臉瘦成了瓜子臉,健康的紅暈也消失不見,只剩一抹蒼白,梁青感覺自己的心像被刀紮一樣。

江月放下面子,好說歹說地求着母親,還為那天情急之下開口罵她的事情道了歉,可梁青看着不像生氣,就是死活不答應這件事。

江月無奈,又去找自己的祖父母。晚年喪子的兩位老人像是猛然間又老了十歲,爺爺聽到孫女的請求,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沒答話,除了偶爾眯一下眼睛,整個人石化一般。

而奶奶則顫巍巍地伸着手,把江月攬進懷裏,摸了摸她的臉蛋,也嘆了口氣,卻不說什麽,直到江月忍不住掙紮着站起來以後,爺爺才開口發話:“這事就這樣了吧,多追究無益。他既然陷身于這類糾紛,就算無辜,也是個不察之過,人死如燈滅,那些虛名不理也罷。”

爺爺的話讓江月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因為她知道作為家族的大家長,爺爺的話一言九鼎,他做出了決定,父親這一族的人都不會再插手這件事。

如此心灰意冷的情況下又掙紮了幾天,江月忽然想到以前在推理論壇裏看到過留存證據的相關讨論,說是當技術手段沒有達到時,可以把标本取樣保存下來,等将來科學有所突破時再進行分析檢驗。

江月又燃起了一絲希望,這次她學乖了,不再通過大人們,而是自己親自交涉,并且還發動了論壇上認識的一些朋友。

江月的真實年齡和身份因此曝了光,大家在驚嘆之餘也被這小姑娘的智慧和毅力所打動,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十分無私地給她提供了很多或明或暗的幫助。

這些人中間還有一個是本市的法醫,他通過了一些正常非正常的手段,幫助江月取得了她想要的樣本,并指點她可以自己花錢去一些私立的機構保存樣本。但是從頭到尾這位法醫卻沒有露面,也沒有告訴江月他的真實姓名,他只是開玩笑似的道:“這可是違法亂紀的事,哪能正大光明地幹啊。”

江月知道他并不是開玩笑,也衷心地感激他的行為,法醫在提供完幫助之後就消失不見了,也許是換了馬甲,也許是離開了論壇,但江月對他只有滿滿的謝意,她想她會永遠記住這個人,并感激他。

完成了這件事,江月才覺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間,才有功夫理會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事。

首當其沖的第一個問題是,她還未成年,誰将成為她的監護人。

梁青無疑是第一候選人,她的态度也十分強硬堅持,可是封勇任期将滿,不出意外他很快就會回B城,梁青也不可能獨自留在C城,而江月就算不是因為留戀C城,這個她和自己父輩們共同的出生地,也不想和梁青以及封家那一大家子攪合在一起。

江月給自己選的監護人是爺爺,可是江月沒有想到,向來疼愛她的爺爺奶奶這次居然勸她跟着母親,爺爺發了話:“我和你奶奶都是行将就木之人,不一定能看着你長大,你大伯他們也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顧,不管怎樣,梁青總是你的親生母親,是你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了,她現在生活也好過,不會虧待你。”

奶奶也老淚縱橫地勸她,只是還補充了一句:“你放心,不管走到哪裏,你都是江家人,有整個江家為你撐腰,我們江家的姑娘不會也不能受氣。”

卻沒有一句挽留的話。

江月從來沒有那麽痛恨自己的年齡,為什麽她不能早生幾年,為什麽她現在不是十八歲而是十五歲,為什麽她,要跟着母親去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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