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江月絲毫沒有退縮,高高挑眉,下巴又揚高了一些似在挑釁:那又怎樣?

好家夥!盡管四年前的那一幕至今仍是隐痛,但此情此景,封子奇覺得自己再不做點什麽,他就真不算男人了,血液湧向腦部,把他的眼睛也染紅,雙手剛搭在江月的肩上,門忽然被推開。

“哎呦,不好意思,你們繼續,繼續!我什麽都沒看見!”

聲音很好聽,還很熟悉,關鍵是,還很熟悉。江月是學語言的人,對音色音節之類的特別敏感,不用回頭,她也知道那正是今天很多爛事兒的始作俑者,青蓮居士李白李隊長。

江月放下剛剛擡起的腿,封子奇以一個格鬥高手的眼光觀察了那條修長緊實的腿即将攻擊的位置,臉瞬間黑的像鍋底一樣,他先不顧外面的人,對着江月咬牙切齒地道:“我想我們得好好談談。”

誰怕誰啊,江月絲毫不受他威脅,微笑着吐了兩個字:“随便。”說完揚長而去,在門外遇見抱臂等候一臉暧昧好奇的李白,還沖他燦爛一笑百媚橫生,李白也很配合,立刻撫額做眩暈狀,但在江月轉身欲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追問:“美女,聽說我才是你的緋聞男友,那麽,剛才……”

江月回頭,一本正經地道:“難道你不覺得我剛才是被迫的嗎?所以,”說着故意停頓了一下,表情十分無辜地眨眨眼。

李白很上道,立刻問:“所以什麽?”

“為了捍衛我的名譽,你的尊嚴,你們兩個決鬥吧!”江月以念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立刻被自己陶醉,再也不忍看身後兩個男人的表情。

她有些錯亂,可這本來就是個瘋狂錯亂的世界,不是嗎?她居然問了那句話,真的問出了口,可其實,她還沒想好如何應對,如果封子奇回答了她的問題。

那個男孩,他,大概,或許,是真的喜歡自己。

作為一個早熟的孩子,江月很早就對自己的人生做了大致規劃,等到變故發生父親去世,她改變計劃考了警大,畢業後做了警察,可那只是殊途同歸,做一個翻譯,也不改她自力更生,努力成為專業人士的初衷。

江月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做什麽都要努力做好,因此盡管她原本學的是理科,盡管她從未想過以語言為職業,可她仍然努力了,并且也做到了,業內同行,比她更優秀的人不是沒有,卻也着實不多。

江月對自己的要求其實也不高,她沒有任何奢侈的愛好和燒錢的習慣,吃飽穿暖,不必為生活奔波,業餘時間能做一些喜歡的事情,看看書下下棋之類,人生足矣。

可是被梁青提醒,她意識到如果不想總□□涉指責的話,自己大概是要結婚的。于是她給自己未來的婚姻也做了大致規劃:嫁一個不必太出色的男人,但也不能太差,至少他要能理解自己的行為方式,包容自己的生活習慣,因此最好同為知識分子。

他的脾氣最好随和,就像父親江敬,心胸最好寬廣,這點也像江敬,想到這裏,江月苦笑一聲,如果父親仍在,母親不會對她過多關注,父親又從不勉強她,甚至她是不必結婚的吧?

總之,她規劃出的婚姻對象面目雖然尚且模糊,輪廓卻出來了,就是一個謙謙君子,文弱書生。

江月自認不是難以相處的人,他們會有很大的可能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如果一切順遂,再生一個資質不會太差的孩子,教養她(他)長大,當然,江月覺得自己會努力創造出一個适合孩子成長的健康家庭。

随着時光流逝,江月相信經過努力,她會在自己的行業占有一席之地,會受到人的尊敬,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如果現世安穩、歲月靜好,那麽,就安心地度過這漫長的一生,死後和親人團聚,或進入下一個輪回。

可是就在今天,在張英子犯花癡而封子奇抽風的今天,江月突然才意識到,她活了二十二年,竟然沒有發自內心地去喜歡過一個異性,不是對父親的愛戴也不是對于浩洋弟弟般的愛護,而是像一個普通的懷春少女那樣,臉紅心跳地去喜歡一個男孩。

她關于婚姻和未來的設想也沒有把“愛”這個元素添加進去。

她是不是有點變态?

把她稍稍拉開變态這個群體的,便是四年親封子奇那場突如其來的沖動,他吻她的時候,她沒有感覺惡心不适,除了慌亂,也沒有強烈的違和感,那麽,說明她也沒有蕾絲邊傾向不是嗎?更何況,她其實也沒對哪個少女有過懷春的感覺。

那麽她到底是什麽,情感遲鈍嗎?

好吧,江月承認,她今天其實有點邪惡,她激怒封子奇,一是想弄明白他的真實想法,二是想看看他的底線,對她容忍到什麽程度,第三,江月想到這裏,有點隐秘的羞意,她其實暗自希望他能再做點什麽,如果他真的喜歡自己的話。

四年前他太沖動,而她太幼稚,在感情上,她想再檢驗一次,看自己是真的毫無所覺,還是有別的什麽隐疾,提早知道免得将來害人害己。

可是這種檢驗,随便找個什麽人太輕浮,利用不相幹的人又太惡毒,而封子奇,他喜歡自己不是嗎?她不是傻子,能看得懂他眼裏跳動的隐忍和欲望,那樣的話,他大概、或許,也是願意的吧。

其實封子奇後來生氣的原因大概是誤會她了,她把腿擡起來,是以防他暴怒之下傷到她,如果,他想做點別的更溫柔的事,她是不會攻擊他的,至少,不會有意識地主動攻擊。

後來計劃失敗惱羞成怒,她倒真的希望李白能和封子奇打上一架,不管誰輸誰贏,都挺解氣的。

醍醐灌頂般的想明白一件事情,并隐隐有了計劃,讓江月在工作之餘,心情也愉悅了不少,那感覺很奇怪,像是黑白的畫布上忽然添了一抹色彩,像是寡淡的飯菜多了點鮮味,又像是下棋以為要成僵局時忽然發現一個活眼兒。

具體表現出來,那就是平淡忙碌的生活中忽然多了點兒念想,會讓人覺得有趣,值得期待,想到封子奇那句惡狠狠的:“我們得好好談談!”江月再次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哎呦,不好!我說小丫頭,你怎麽笑得這麽春意盎然,該不會假戲真做真看上李白了吧?”張英子扶了扶滑下來的眼鏡腿兒,憂心忡忡地看着江月:“雖說這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可你姐姐我都七手八腳裸奔這麽多年了,怎麽着也得弄個馬甲穿穿啊!”

江月哭笑不得:“英子姐您就放心吧,我牙口不好,那麽老的肉我啃不動。”

“那倒也是。”張英子就是這一點好,只要你認真回答她的問題,她一般不會懷疑,在她的世界裏,黑白分明,似乎不知道有口是心非這回事的存在,江月很喜歡她這一點,和她相處很輕松,無須多想也無須多問,她也知道張英子必定家庭和睦一路順遂。

但也恰恰由于這一點,讓江月很難去拒絕她的請求,因為她對你表現的信任是那麽的全然,盡管每每答應了那些無厘頭的事之後,自己都後悔地想去撞牆。

“我非得做這麽招搖又欠抽的事兒嗎?”江月哭喪着臉問她。

“那當然,你招搖了,你姐姐我才能隐蔽啊,乖!”張英子一臉仁慈又無比堅定地看着她,仁慈對自己,堅定對別人。

本着丢人的事能晚一會兒就晚一會兒做的原則,江月拉着張英子繼續提問:“英子姐,您這麽英明神武,做事情這麽有計劃有目标,為什麽姐夫還沒及早就位呢?以前那些男人都瞎了眼嗎?”

原諒她吧,有時候為達目的,違心的話還是要說一說的,何況江月覺得張英子也真的不差,就算是女博士,她的性格也不應該是剩下來的那種類型。

“是啊,”張英子心有戚戚焉,“我這都忙活三個月了,還是處于紙上談兵階段,堡壘一個沒攻破,高地一個沒占領,這找男人比寫博士論文還難啊!”

“三個月?你以前幹嘛呢?”江月吃驚得已經無法顧忌自己的措辭了,敢情人老人家不是戰線拖得太長,而是出發的太晚啊,還不是一般的晚!

張英子詫異地看她一眼:“上學啊,老頭子特難纏,一直耗了姐六年,姐拼死拼活,三個月前才把博士學位拿下來!”

“那個,你們讀博士的時候不能結婚?”好像依稀聽過軍校不能談戀愛,但學生們也大都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對于博士生,不至于那麽不人道吧!

“讀書和結婚是兩碼事,怎麽能摻合在一起呢?人一個階段只會專心地做一件事,我以前要是想着結婚,估計十六年都拿不到學位,又比如現在,男人問題不解決,姐是沒有辦法安心工作的!”

張英子說這些話的語氣像是在說今天天氣晴朗,我們出門不用帶雨傘那樣正常,江月再次感慨人和人的思維方式差異之大。

然而再如何扯皮,再如何拖延,已經答應人家的丢人事兒,還是得硬着頭皮去幹,江月走進衛生所,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作為健康寶寶,她感覺十分不适。

當迎面兩個年輕的小護士停住對話不斷地打量她時,江月的這種不适開始升級,可是她還得鼓起勇氣迎上去:“您好,請問外科在哪邊?”

兩人對視了一眼,一個小護士看起來活潑一些,回答了她的問題:“二樓左轉,請問您有什麽事嗎?”也不能怪人家多問,這基地的醫務室不比市裏的三甲醫院,只設了幾個必須的科室門診,而這外科,光顧的基本都是訓練中受傷的官兵,很少有文職人員過來,更別說女性,更別說一個看起來好胳膊好腿兒的女性。

“聽說李隊長受傷了,我想知道他傷得重不重,順道來看看他。”江月安撫着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并忍着奪路而逃的欲望說完了這句話,心想張英子說過小護士們粉的都是封子奇,那麽她應該不會死的太慘吧?

果然,兩個小護士眼裏充滿好奇地打量着她,倒是沒像有什麽惡意,江月正猶豫着要不要轉身去二樓把任務徹底完成的時候,兩個小護士忽然激動了起來,兩眼放光面頰暈紅,江月暗道不妙,李白和封子奇在練習格鬥時受傷的消息傳過來的時候,那原話可是“雙雙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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