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但惜春一個人的殺傷力就不容人忽視,現在姑侄倆一起的殺傷力那都是要成噸位計算的。這殺傷力王夫人扛不住,活成老妖精的賈母也受不住。

忍着湧到嗓子眼的怒火,一臉欣慰的回複着衆人的關心。

“不妨事,只是剛剛說話急了些。”

賈母覺得她離吐血也不遠了。

無良的姑侄相視一眼,又都一臉溫柔孝順的模樣看着賈母。

少時,賈母就着鴛鴦的手喝了整整兩杯茶後,才算是順過氣來。秦可卿見此,連忙上前笑道,“看到老祖宗長命百歲,我們這些做小輩的,這心裏呀,就有了主心骨了。”

秦可卿一說完,眼角掃了一眼王熙鳳。王熙鳳便也知道這是內鬥結束的信號。也忙扯開了臉笑道,“哎呦,我以為我都是夠巧嘴的,沒有想到這說嘴的行家在這裏呢。蓉哥媳婦快讓你嬸子看看,這滿嘴都長的是什麽牙口?”

“二嬸子這話可不通,這京城上下誰不知道嬸子是這脂粉中的英雄,便是十個會說話的男人也不如你呢。這會子倒來說我,可見是沒誠意,擎得着人誇你呢。”頓了頓,秦可卿看到瑞珠做給她飯畢的手勢,便笑着說道,

“這時辰也不早了,酒席已經備妥,還請老太太,太太,以及各位奶奶移駕後堂。”這回有酒有菜,應該能夠堵住衆人的嘴吧。

聽到可以用膳了,一屋子的女眷都有些個迫不及待。

只要長腦子的人,都知道剛才的那場硝煙是東府的人贏了。可是她們也知道東府在其他方面是比不過西府的,但是也不能得罪。

這就好比王熙鳳吧,這兩年一有什麽事情,都是做壁上觀。

啥時候風平浪靜了,再說來熱場子。

王熙鳳為啥呢?

一是無子,二是她終于看明白了她們大房,她與賈琏在這榮國府的地位。

想到現在的情勢,王熙鳳對于嫁進榮國府來就是一陣陣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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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繼承人,呸,整個府裏的人都認為這個家是寶玉的。

她家賈琏又算得了什麽呢?

還有幸好管家時日尚短,她沒有為了面子好看,而腦子進水的把大筆的嫁妝賠進去。

看來,她是要想個辦法将二房一家攆出府去了。

......

一掃剛剛的風霜雨雪,女眷這邊用餐的氣氛相當不錯,可以用得上和.諧來形容了。

“四妹妹,馬上就要過年了。你什麽時候搬回來呀?”寶玉按着往年的慣例,又擠進了女眷的席面上。這會兒子看着惜春與迎春小聲說話,便情不自禁地插話進來。

寶玉是賈家的鳳凰蛋,一舉一動都被很多人看着。他這話一說出口,氣氛一下子便冷凝了一下,不過下一秒又恢複了剛剛的熱鬧。

“老太太說我是開心果,太太也說我乖巧伶俐,讓我陪一陪蓉哥媳婦呢,不然她一個人孤單。”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惜春又一臉笑眯眯地看着他,“二哥哥,聽說金陵薛家人要進京城了,是嗎?”

“四妹妹也聽說了?我聽說薛家的寶姐姐,是個難得的人物呢。這一回來了京城,咱們可要好好的認識認識。這一回,我一定要老祖宗留下她們。”

寶玉對于林黛玉沒有住在府裏,一直深感遺憾。現在聽太太說,還有個更好更标志的姐姐,心裏便起了親香的念頭。

惜春猛點頭,不斷附和,“對,對,這次你就将薛家姑娘留下來吧。畢竟她們家就是個商戶,敢不聽老太太的話?二哥哥只管放心留人才是。不過我估計就算是你不留,人家也會留下來的。大樹底下好乘涼嗎?”

“真的?”

“是呢,那時你就好好安置那位薛姑娘了。我聽說她哥哥是殺人犯再逃呢。姑娘家都是金貴的,可不能讓她哥哥給帶累了。我看呀,她來了,不如就讓,嗯,就讓她住到老太太院裏,反正雲姐姐也不常來,她的房間便可以先讓給那位薛家姑娘住呀。”

想到賈母對薛家的态度,還有什麽是把薛寶釵放到她眼前更能讓她膈應的。

天天面對膈應的人,想來賈母也可以為賈家節省一點糧食了。

最最重要的是住的近了,更可以耳鬓厮磨了。兩人的關系再走的近一些,賈老太太不吐血才怪呢。

想到這裏,惜春又覺得還可以幹點別的,給王夫人和賈母添添堵。

“那要是雲妹妹來了呢?”按平日相處的親疏遠近,未曾見過的寶姐姐自然比不上從小一起長大的史湘雲了。

“...那也沒有辦法呀,那時就讓雲姐姐跟我睡一屋吧。”

有了奪屋之仇,相信已經長過腦子的史湘雲,應該不會毫無芥蒂的天天姐姐長,姐姐短了吧。

“那要是林妹妹來了住哪呢?”這天下女兒間的事情,就沒有寶玉不操心的了。

惜春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哪有那麽巧的事,都能碰到一起去。”

“唉,真想建一座大大的園子,好讓家中的姐妹們都住進來。”寶玉不知人間疾苦的感嘆了句。

惜春看了眼天真無邪的寶玉,真的覺得賈母和王夫人也挺不容易的。

能讓這麽大的小夥子仍舊保持住這份天真的心思,那可真的跟将寶玉放在真空中養活一樣了。

真夠有能耐的。

......

推杯換盞之際,秦可卿也不得閑。王夫人像是通過使喚秦可卿來得到變相的滿足一般,一會這個,一會那個。賈母像是沒有看着一般,仍是與幾個老親說說笑笑。

“這道湯到是鮮美,蓉哥媳婦,給你叔母盛一碗去。”

“老嫂子嘗嘗這個,聽說是南邊快馬加鞭送來的,蓉哥媳婦,夾過去讓你嬸子嘗嘗。”

“這道菜倒是滋補的很,你年紀小小的,正是要補的時候,蓉哥媳婦呀,這個再給你弟妹來一些。”

......

王夫人這一招,着實是高。秦可卿便是真的有什麽不滿,也不能發出來。畢竟她一是主人,二是小輩。在最開始的時候,沒有做出反應,之後便是再做什麽都不能了。

難道這個宗中女眷你可以親手遞過去,那個也能,後面的卻只讓小丫頭侍候,人家會說什麽呢?

寧落一群,不落一人。便是這個道理了。

秦可卿心裏有氣,面上都仍是一副溫柔得體的笑容。心中卻是再算計着如何報複回來。

瑞珠心疼自家主子,眼瞅着自家主子大冬天忙得滿頭是汗,心疼得不得了,實在沒着,只得擠到惜春身邊求助。

探春見了,抿了口茶,笑着說道,“瑞珠,我有些個口膩,你去廚房幫我端碗甜湯來。”想找四丫頭解圍,還是門外候着吧。

與其讓她們太太憋着一肚子的火回府去,還不如哪來哪了,清靜回府呢。

瑞珠看了一眼正和寶玉說話的大姑娘,又看了一眼近前的探春,只能咬牙出去了,她準備到了門口便讓小丫頭去廚房,然後自己再找機會向他們府裏的大姑娘求救。

瑞珠一臉心事重重,強言歡笑。惜春卻是毫無所覺。

不過惜春早上安排的後手現在倒是發揮了作用。楊嬷嬷及時報告了秦可卿的身體狀況,惜春一聽,不禁冷笑,真拿豆包不當幹糧,不過是仗着秦可卿這個宗婦不好在阖族女眷面前示弱而已,竟然就敢這樣折騰人,看來是自己被折騰的輕了。

面上不動聲色,卻直接吩咐身後的柳兒去将她早前買的瀉藥,給王夫人和三丫頭摻到吃食裏。

想到這手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便笑着對寶玉說,“二哥哥,今天的湯特別的鮮,是蓉哥媳婦娘家送來的方子。你給老太太和太太送上一碗,盡盡孝心呗。”

滿臉笑容,好不可愛。

寶玉是個實誠孩子,聽了惜春這話,也沒有懷疑,直接讓晴雯端了兩碗過去,先是孝敬了一碗給賈母,賈母笑呵呵地喝了,然後便逢人便誇寶玉孝順。

“都說我偏疼這孩子,有碗湯都要孝敬給我這個老婆子,難道我不應該多疼疼他嗎?”

“老太太說的是,寶玉這孩子就是招人疼。”族中一女眷符和。反正是你自己的孫子,你願意怎麽疼都是你的事情。

被賈母誇得難為情的寶玉,又領着晴雯去了王夫人那張桌子,回身将托盤裏的湯碗端了起來,一臉笑容地将湯碗送到王夫人手中。

王夫人滿臉欣慰地伸手去接,而這時,意外卻發生了。

柳兒抓住了時機,一道暗氣便打在了寶玉的手腕上,湯碗順時掉到了...王夫人的衣衫之上。

寶玉一下子就傻了,他手腕子一麻,這才沒有拿住碗。而王夫人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看着寶玉傻愣愣地站在面前,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裙以及順着方向滾落到地上的湯碗,王夫人活到如今還真的沒有這麽丢人過,而這份丢人還是自己的心肝肉帶來的。

整個廳堂靜的仿佛一根針都可以聽到。

秦可卿自然知道這件事情要如何應對,只是對面是王夫人,她倒不介意讓人覺得她年輕不知事。

于是秦可卿瞪大了眼睛,仿佛受到了驚吓,向後退了兩步後,靠着寶珠,拿帕子捂着嘴角看着王夫人,然後為了表示逼真,又再看一眼寶玉。

天呀!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會這麽可怕。嬌弱如她,好像有些承受不來。

晴雯也是個機靈的,見此自然知道不能讓寶玉扛着,所以上前一步跪了下來,“太太息怒,奴婢一時失手,弄髒了太太的衣服,還請太太責罰。”

晴雯一跪下來,被靜止的時間便又重新走了起來,王夫人看了一眼晴雯,只說了句,‘便罷了,行事且小心着些吧。’還算是知道些眼色,知道替主子擋在前面。

然後轉身看着站在那裏裝像的秦可卿,秦可卿見此也不等王夫人下句話說什麽了,直接表示自己明白,“太太請跟我走,後面有安排廂房。”再裝就假了。

可能是跟惜春在一起呆久了,離開了大廳,遠離人群後,秦可卿竟然還故意漏出一臉嫌棄,躲避的樣子,生怕王夫人衣服上的髒物,沾到自己身上。

看到那副樣子,王夫人氣得咬牙不已,但也只能跟着去了。不然還能一直這麽丢人?

只是王夫人不知道等到她回來的時候,更丢人。

惜春竟然安排柳兒在她衣裙背後臀部的部位弄濕了。

看起來,...就像是尿了褲子。

王夫人的坐位是在最裏面,她是要從門口穿過整個大廳才能回去的,所以除了同樣在最裏面的一桌席外,其他人......

“噗呲”也不知道賈家哪房的女眷一個沒忍住,呲笑了出來。

王夫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扶着王夫人換衣服的金钏也不知道。可其他跟着王夫人來的人,卻都看清了。

玉钏看着自己姐姐和太太,心中特別的糾結,這個時候若是去提醒太太,太太豈有不遷怒的道理?

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而其他人礙于顏面都裝作不知道。當然也有真的沒有看到的,比如賈母和寶玉。一時之間,那皇帝的新衣便在這個時空上演了。

不過,凡是總有例外。

“太太,時候不早了。不若咱們先回府吧。”

探春知道這個時候提醒王夫人也會被遷怒,但是她的立場卻不得不提醒。

王夫人看着自家房裏一直知道分寸的庶女,對于她提出來的這個要求有些意外。可是一想這也是個臺階,便也順着下了。

她以為探春是因為剛剛那道湯的事情,又哪裏想到是因為‘尿褲子’這個後續事件。

王夫人一臉慈愛的提出要走,賈母也不想在留下來。于是榮國府的人就都告辭了。

一族女眷看着這情形,也紛紛提出告辭,秦可卿見狀,又作勢留了兩句,便将人送了出去。

走在最後的惜春,看着被下了瀉藥的吃食,心裏一陣惋惜。

而回到府中,又是換衣服,又是洗漱的王夫人,竟然自始自終都不知道自己丢了這麽一個大人。

這也是身邊人的慶幸之事了。

可最讓人覺得慶幸的事情,一直到當天晚上榮國府的年夜飯時,這消息傳得裏外皆知,趙姨娘都話裏話外帶出來的時候,王夫人仍是不知道這是為了哪般。

而作為親侄女的王熙鳳,雖然覺得看自家姑媽的笑話有些個不地道,但是這一兩年變得有些想要坐山觀虎鬥的王熙鳳卻不願意去提醒她。

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世人怏怏,皆為利往。

以前她不明白,總以為她們都是王家女,就應該擰成一股繩。可現在她明白了,也懂得了,再讓她損已利人,那是不可能了。

她,是王熙鳳,是一切向利益看齊的王家女。

“二.奶奶,二爺回來接您一起去老太太那裏呢。”豐兒笑嘻嘻地打簾子進來,問着對鏡理紅妝的主子笑着說道。

“你們二爺就是瞎操心,我又不是找不着,哪裏用得着他來接。”

豐兒嘻嘻一笑,“二爺回來接二.奶奶,自然是心疼您和肚子裏的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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