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李月在姑父黃茂的幫助下，進了鋼鐵廠勞動服務公司。勞動服務公司有若幹下屬部門，李月被分到東區百貨樓財務科做出納員。

十月一日，李月去東區百貨樓正式報到；百貨樓八點開門，她早到了十分鐘。

李月站在門口等了不多時，聽到身後有開門的聲音。透過鐵栅防盜門，她看到開門的是一位長臉型的膚色青白的男青年。

“讓你久等了，一會兒就開始營業。”這位男青年看到她說。

“我叫李月，是來報到的。”

“哦，你好，我叫劉永昌。昨天我們接到通知了。”

待這位叫劉永昌的青年打開防盜門上的鎖，李月幫他把鐵栅門推到一邊兒。

這時，從後門進來幾位職工。

“辦公室在三樓，上去吧。”劉永昌邀請李月一聲，帶頭先走。

初時把李月當成顧客而視若無睹的幾位職工，聽到劉永昌這句話，立即對李月産生了興趣，一直看着她爬上二樓，才撤回目光低聲的猜測議論起來。

李月跟在劉永昌後面來到三樓辦公室。

“請坐。”

李月把介紹信遞給他，在一張長椅上坐下。劉永昌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到她旁邊的桌子上。

過了一會兒，一位上了年紀的男人進屋來，李月恭敬起身，猜測此人是百貨樓的經理。

“這是郝經理。——這位是新來的出納員李月。”劉永昌給彼此作介紹。

這位郝經理外表莊嚴、冷峻，他稍稍打量一下李月，示意她坐下。李月最怕跟嚴肅的人相處，心不由地變緊張。

原來第一印象是靠不住的，接下來，郝經理像熱心的大媽一樣對她問三道四，比如問李月家是哪裏的、家裏幾口人、在哪兒上的學等等，然後又對她詳細的介紹起百貨樓的情況。李月面帶微笑認真地聽着，她絕非僞裝，是真心喜歡郝經理這種婆婆媽媽的作風，因為這讓初來乍到的她倍感溫暖、放松。

郝經理絮叨的工夫，劉永昌将辦公室打掃了一遍。等這位老先生擺完龍門陣，劉永昌叫李月跟他去隔壁的財務科。

財務科裏坐着一對男女。男的三十多歲，留着小平頭，臉型瘦削。女的，差不多也是這個年紀，圓臉大眼。

“現在我們姓李的人多勢衆，看你們誰敢惹！”在劉永昌介紹了李月後，那位女的開玩笑道；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大概當年變聲期用嗓過度所致。——她叫李桂華，是這裏的會計。

“加上陰盛陽衰，我豈不是更慘！”那位男的笑眯眯的接口。——他叫錢文傑，任財務科長。“——小李，這是你的辦公桌。”錢文傑指指他左邊的那張桌子（跟李桂華的辦公桌相對擺放）。

“劉經理，今下午我有點事兒，請半天假。”在劉永昌轉身要走時，錢文傑說。

聽到“經理”這個稱謂，李月甚感意外，她一直以為這位溫文、随和的劉永昌是這裏的勤務員。

“經理，打算什麽時間給小李接風？”李桂華問。

李月忙說不用。

“這是咱們這兒的老規矩!”李桂華說。

“今天是不行了。——錢科長有事兒，陳萬和休班。明晚吧？”劉永昌說。

“我們小區附近有一家飯店，做的菜又好吃又實惠，到時候去那裏怎樣？”李桂華說。

“行。”

等劉永昌走後，李桂華對李月說道：“反正是花公家的錢，甭覺得不得勁兒。——不是所有人都去，都去還了得，這麽多人。這座樓不是有三層嗎，新來的在哪一層上班，哪一層的人便參加聚會。咱這一層就六個人：兩位經理，咱們仨還有辦公室的小陳，陳萬和。”

李桂華跟李月說罷關于接風的□□，又對錢文傑介紹了一下那家飯店的特色菜肴，這才收起心來幹工作。

錢文傑以飽滿的熱情，開始與李月進行工作接交。

李桂華“嘩嘩”的翻了一會兒賬本，停下來對李月說道：“以後有不明白的地方，錢科長在，就問錢科長，他不在跟前，就問我好了。”

“倆臭皮匠滿頂的上一個諸葛亮。”錢文傑笑眯眯地說。

兩位前輩的言行，直把李月感動的恨不能立即見到她的兩位女同學。這是什麽邏輯？——待下面詳解其中的緣故，便不覺得突兀了。

李月有兩位女同學比她早兩個月參加工作，同樣在各自的單位從事財務工作。在李月來百貨樓報到的前兩日，三人作了一次聚會。兩位同學一見到李月便倒開了苦水。她們之中，一位直接遭遇了“職場冷暴力”。另一位則好比啞巴吃黃連——平時，她的同事跟她有說有笑，一團和氣；但是牽扯到工作上的問題，那位同事就變成了沒嘴葫蘆，從不主動指導半句，即使低聲下氣的向其請教，得到的也只是語焉不詳的敷衍。

兩位同學的遭遇在李月心中投下陰影，今天懷揣不安來東區百貨樓報到，不料遇到的同事竟然都這麽熱心、随和。因此，她除了不由地在心裏念一聲“阿彌陀佛”表達感恩之意，還極想讓那兩位女同學羨慕、嫉妒她一下。

……

在接風宴上，李月總算弄清楚了，看上去是正經理的郝經理其實是副的，劉永昌才是百貨樓的第一把手。也是在接風宴上，李月陪着李桂華去洗手間時得知，劉永昌已經有了對象，是一位嬌滴滴的奶氣十足的姑娘，是他姐姐的領導的女兒。

東區百貨樓後面連着一個院子，院裏的數間平房為倉庫和單身職工宿舍。李月的家離工作單位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因此在女生宿舍設了個床鋪。

女生宿舍在院子最裏端，跟李月住在一起的兩位姑娘分別叫林萱和張倩。林萱在一樓上班，張倩在二樓。

劉永昌和陳萬和也住此院，他們的宿舍緊挨着大門。陳萬和既是百貨樓的勤務員又是業務員（哪裏需要去哪裏），人稱為“萬金油”、“萬能法寶”。李月來百貨樓不幾日，便從李桂華那裏聽說，陳萬和對林萱和張倩皆有好感。李桂華以她對陳萬和的了解評價說，陳萬和雖然有點花心，但還沒花心到想腳踏兩只船的地步，他只是“魚與熊掌”難于取舍。

劉永昌在工作中不擺一點架子，下了班，更是像哥哥一樣平易近人。百貨樓沒有食堂，這些單身男女通常湊份子自己做菜。在劉永昌的教導下，陳萬和與另一位更年輕的小夥子張嘉晨廚藝漸長。難得這三位男子漢樂于掌勺，三位姑娘于是把廚房陣地拱手相讓，以茲鼓勵。

起初，李月還三天兩頭的往家跑，與同事們混熟後，間隔的時間便越來越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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