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九安在長安有家,還有一份發展可觀的前程,劉玉潔心口大石落定,重新整理這段時日以來的進展。

重心再次回到阿爹身上。在這之前,她要整治一下小長房的風氣。給那些拎不清的下人瞧瞧,誰才是他們的主子。

她要知道是誰接觸了外人,從而導致山耳貓中毒。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人揭發山耳貓出事之前紅羅進過順才幹活的院子,劉玉潔幾乎已經勾勒出整個過程的框架。

她坐在抱廈,命人請來牙行的管事,當場發賣順才,并賞了揭發有功的婆子十兩白銀。

順才痛哭流涕,指天發誓自己與紅羅絕對沒有謀害主子愛寵。

“我知道你沒有。”劉玉潔道。

“你既知道為何還要發賣我?難道我這條命還不如一只貓嗎?”順才一張憨厚的面目有恨意流露。

衆人神情一凜,這話十分戳心窩子,一個回答不慎,人心不穩。

劉玉潔不怒反笑,“為何發賣你?那我為何不發賣別人?我有說過要你的命嗎?對了,你這條命賣出去還真沒有一只貓貴!”

衆人的表情精彩紛呈。誰也不是傻子,又怎會不知此事的嚴重性:這回出事的是貓,下回說不定就是人了,放在任何人家都是大忌諱。

“話,我只說一遍,以後這個家要是随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來逛,今天或許死只貓,明天死的就是人。”劉玉潔陰鸷道。

她音色清靈綿軟,卻冰冷如霜,竟別有一種攝人的威儀,令下面幾個日漸松散的仆婦心中一激靈。

劉玉潔甩袖離開,綠衣并沒有立即跟上,而是将主子的意思再次明明白白的說一遍,“下人最要緊的就是忠心,眼裏只看見主子,看不見那些不将主子放在眼裏的東西。你們勤勤懇懇做事,小姐斷不會短了你們吃穿用度,那些糊塗的拎不清的……只有請出府,另謀高就。”

小姚氏坐在房裏聽齊媽媽誇贊潔娘越來越有當家宗婦的氣勢。

“潔娘,一向是好的。”小姚氏勉強笑了笑。她出風頭,老爺覺會不會覺得自己無能,還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連日陰雨連綿,劉涉川坐在書房看書,靠窗的酸枝木書案前,他的潔娘正一本正經練字。

怎麽趕也趕不走。

忽然之間就這麽黏着他。

而且對工部水司充滿興趣。

劉涉川道,“朝廷的事不是你一個女兒家能操心的,再說我說了你也聽不懂。”

“阿爹不說怎知我不懂,不就是疏浚築堤,有什麽高深莫測!可是阿爹整治河道近十年,長安治下的六個縣,乃至永州的三個府,每隔三五年不還是照樣泛濫一回,我看阿爹不如辭去這份勞心勞力的職務,安安心心在國子監為朝廷社稷培養人才,才是最要緊。”劉玉潔口舌伶俐。

如果阿爹不是工部侍郎,哪裏還會有永州水道的事。

“說的輕巧,”劉涉川放下書冊,“你可知疏浚動辄要多少萬軍工,動用多少財政,還要多少人不顧風吹日曬、寒冬酷暑才能畫出疏浚圖。築堤就更不用說了,範圍之廣幾乎涉及各部,其中的心血與白銀你一輩子都算不清。倘若阿爹說丢下就丢下,還有何顏面面對聖上以及長安至永州的勞苦百姓。”

他是田氏養大的,從小風吹日曬,看天過日子,經歷過許多次洪澇泛濫後一無所有的悲苦,所以他誓要自己的兒女一生平安喜樂。

“難道就無人能接替阿爹這個位置?”

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有。

科舉雖然涵蓋了易經,但任何一個正常學子都不可能将精力放在鑽研數算上,更別說吃透。

是以,精于數算的劉涉川簡直是大周稀有型人才,因他天生與衆不同,別人用算盤都沒撥弄清楚的東西,他瞄一眼通常就能得出數字。再加上常年與河道打交道,在這方面,元德帝還真的離不開他。

劉涉川的長随引泉敲門而入,“老爺,宮裏來人傳口谕,聖上要見您。”

“來的是哪位公公?”劉涉川問。

“懷東。”

懷東!劉涉川收起訝異,邊往內室走邊吩咐人,“備馬。”

引泉急忙道:“公公說不必換朝服,馬車也已備好,請您盡快趕去。”

今天是休沐,外頭又在下雨,聖上派了身邊懷字輩內侍,連車馬都備好,什麽虛禮都不講,只要求人速叫速到。連劉玉潔都聽出不尋常,更何況劉涉川。

雨勢漸大,卷着風斜打窗棂,劈啪作響,劉玉潔心撲撲亂跳,睜大眼睛望着劉涉川,他笑了笑,“小傻樣。”便轉身穩步離開。

劉玉潔跟着往外跑,被他一瞪眼又瞪了回去。

“你羞也不羞?”他呵斥,又轉頭吩咐綠衣牽她回潔心園,順便命引泉看好了,不準劉玉潔在他書房亂翻。

別以為他不知這幾日書房的東西被人動過。

有時候也生氣,但是沒辦法,人是他嬌寵出來的。

劉玉潔并不是個聽話的小孩,她偷偷摸摸跟過去,趴在門口張望,只見一輛青檐朱輪的氣派馬車,旁立兩名內侍,其中一名擎着傘迎上去接阿爹。

那人應該就是懷東,眉目凝重,邊走邊與阿爹小聲敘話。

前世這個時候她在豐水,陪祖母做大醬,不曾留意長安的消息,劉玉潔絞盡腦汁回憶,想摸出一根蛛絲馬跡……念頭一轉,想起來了,永州案發前可以說阿爹的官途平穩,僅有一次明升暗貶,時間正好是她十三歲那年的秋季,不就是現在?

起因是豐水隔壁縣芍餘一半的田地被淹。怪不得最近一直下雨,而她心緒煩亂。

芍餘乃長安重要糧食産地,聖上大為光火,将工部水司罵個狗血淋頭,明升阿爹為都水監丞,但這個職位真的沒什麽大用,說出來好像權利很大,其實要被派到各州縣巡查水利,十分辛苦,等同暗貶。如今劉玉潔仔細琢磨“都水監丞”這四個字,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是不是聖上在為阿爹外放永州做準備?

混沌被猛然打開一條口子,發現了事情的一部分面目她卻更為焦灼不安,在屋裏走來走去,綠衣和綠染不知她凝神思考什麽,一時也不好開口打斷。

晚膳母女三人都沒用多少便停箸,小姚氏和劉玉冉是因為不知發生什麽事而擔憂,劉玉潔卻是因為知道要發生什麽而擔憂。

她的擔憂更沉重更惶恐。

大約戌時,劉涉川才面有倦色回府,但目光平穩,甚至還有一絲古怪的輕松。

劉玉潔避開所有人,早早溜進他的書房,躲在槅扇後面。

“老爺,這回是為了水道上的事吧?”引泉猜測。

劉涉川“嗯”了聲,“芍餘一半田地被淹。”

什麽?

說哪裏被淹,引泉都不敢相信芍餘被淹。

那可是長安重點糧食基地,每年至少投入六分之一的財政撥款修築鞏固堤壩。那堤壩造的跟城牆一樣結實,上等的花崗岩,最外面還要刷上一層糯米漿攪拌的石灰。

結果豐水還好好的,它先被淹沒,可想而知聖上有多惱恨。

“下頭有人上報,壞損的堤壩露出一截普通石料。”劉涉川淡淡道。

有人貪墨!引泉打起精神。

“今年降雨并不算過分,按理說普通石料也不至于如此。根本所在還是圩田。從前鹽商為了鹽引不得不開墾種植,誰知利潤巨大,惹得長安官宦紛紛插足,如今牽一發動全身,明知是圩田惹的禍卻也……唉,可圩田不除,受罪的還是在芍餘種地的百姓。”劉涉川自言自語道。

引泉凝神傾聽。

當時聖上也為此頭疼,坐在附近兀自斟酌棋局的承易郡王忽然開口,“可以改變洩水格局。”

說實話劉涉川一直不大喜歡這個難以捉摸的郡王,卻不得不承認被他的話語吸引。

按理說朝政之事韓敬已并無旁聽資格,但現在是元德帝私下與劉涉川聊天,便把他留下。

并非元德帝疏忽,其實他是故意的。

因為韓敬已精通數算。

不是一般的精通,甚至還能将看過一眼的地圖原封不動畫出來,比例分毫無差,就連翰林侍講彭大人都做不到。此外,三本七寸厚的賬冊,裏面細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錯誤也逃不過他的眼睛,但不知為什麽,長大後他對此毫無興趣,但沒興趣不代表沒能力。元德帝故意留他在一旁試試。

韓敬已擡眸,“其實我對水道挺感興趣,不知皇兄可否允我一試。”

“你說。”

“江南河貫穿長安與永州,附近河流大大小小十來個,至少有一半可以拓寬或者改道,築堤攔截洪水固然可以抵擋一時,但做好疏浚工程才是長久之計。”

因為芍餘重要啊,拿到財政撥款的官員個個拼命築堤修壩,很少有人願意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去疏浚,主要疏浚這件事的技術要求太高。

而本朝又沒有徐霞客,一個劉涉川也不夠用,再說誰敢讓他下來吃苦啊。

聽完韓敬已的一番分析,劉涉川承認是個好方法,但自己免不了要受累。

“皇兄,我可以幫劉大人解決長安治下縣這部分的疏浚圖。”

他終于開口了,元德帝心中激動,面上卻沉穩不變。

“可以。”

于是劉涉川被封為都水監丞。人家郡王都不怕吃苦受累,親自上山下河勘測,他還能說什麽。

不過想到事情做成也算于社稷有功,于百姓有益,他感嘆之餘亦是不免欣然。唯一遺憾的是此番要離家數日,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

劉玉潔蹲在角落,背靠槅扇,雙手環緊肩頭不讓自己發抖。

韓敬已,又是韓敬已!

不管阿爹做什麽,只要沾上他,劉玉潔就有種屋脊随時要坍塌的絕望。

然而柔弱如她卻有種孤注一擲的頑強,越被逼入絕境越冷靜的頑強,很快她就擦幹眼淚站起來。

******

連續下了六天的雨終于在第七天放晴。

綠衣見她又要去一瓯茶齋,終于忍不住道,“小姐,你可得小心點,我總覺得沈肅看你的眼神有問題。”

“什麽問題?”

綠衣皺眉形容不上來,目光看着上方不知名一點回憶,“眼睛會放光,亮的吓人。”

管他放什麽,不知從何時起劉玉潔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畏懼沈肅,這在前世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究其根本,現在的她有倚仗,腰杆硬。

劉府馬車像往常那樣出了正門一路往南,離喧嚣越遠風景也越來越美。

一瓯茶齋便建在半山腰。

馬車忽然一頓,綠衣好奇上前,掀簾道,“怎麽回事啊……”

後面的話被硬生生卡在嗓子裏,她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白發青,撲過來抱住劉玉潔。

馬車外,車夫的身體筆直僵坐,只剩半邊腦袋,血肉模糊。

劉府随行的四名侍衛則被三名蒙面人團團圍住。

期中一名體格健壯如黑熊,躍身跳上馬車,抓起劉玉潔,綠衣死死抱住黑衣人的腿,被黑衣人踹了一腳,體重不過百斤的綠衣當即飛了出去。

劉玉潔尖叫一聲,心髒砰砰砰直跳,直到看見綠衣自地上爬起揪緊的心髒才稍稍松了一點。

小姐要是出事,他們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侍衛一擁而上,玩命似的反撲。

但黑衣人并不想玩命,他們只要劫人,無心戀戰,不一會兒就逃之夭夭。

******

劉玉潔渾身酸痛,腦袋沉的擡不起。

“老大,她好像醒了。”一名公鴨嗓子喊道。

“打暈。”無比陰冷的聲音。

劉玉潔悶哼一聲,鈍鈍暈去。

這一行人駕着馬車直接出城,沿着渭河彎一路向東。

再次醒來時,她脖子仿佛落枕般的疼。

此時天色昏暗,但東方已經露出淡淡的魚肚白。

吸取上次一睜眼就會被打暈的教訓,劉玉潔沒吭聲,腦子卻走馬燈似的轉起來。

這幫人要尋仇還是圖財?不管哪一樣都不會留她性命,因為尋仇本就是要殺人出氣的;而圖財,他們居然連她的眼睛都懶得蒙上,可見就沒打算讓她活。

有少年嗚咽聲響起。

“求求你們饒了我吧,銀子我不要了還不行,不是說好一抓到人就放我走的嘛?!”少年哭的撕心裂肺。

劉玉潔竭力去回憶這熟悉的聲音。

順才!

居然是順才!

公鴨嗓子殘忍大笑,“慫貨,我們綁了勳國公府的千金,這腦袋就等同掉了一半,豈有讓你活命的道理,爺會燒些紙錢供你在地下好好享受。”

誇嚓,像是削西瓜的聲音,順才抽搐了下不再哭泣。

這下劉玉潔明白了,懷恨在心的順才竟串通外人綁架她,但他沒等來銀子卻等來讨命鬼。否則誰能知曉從勳國公府出來的馬車裏哪一輛坐的是她,她又經常去什麽地方。

她不知順才如何得知自己的行蹤路線,也許是走之前打聽,也許曾經無意聽得,反正這些蒙面人沒有他絕不會行事如此幹脆利索。

解決完順才,公鴨嗓子用順才的衣服擦幹淨刀,找來一塊大石頭綁在他胸口,又用刀劃花他的臉,這才放心的拖走。

撲通,水花四濺,重物被抛入江水。

是的,她聽見了只有江水才會有的浪濤聲,這是什麽地方,距離長安有多遠?

有人走過來踹她一腳,将水囊丢給她,“不想死趕緊喝一口。”

劉玉潔驚魂未定的爬起,此時才發現渾身猶如虛脫般,長久水米未進的虛弱。

“大哥,你們想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們。”

女孩身子微顫,說出的話倒還算鎮定。

無人回答,只有公鴨嗓子催她快喝水,待她喝的差不多又一下砍暈了她。

直到黃昏時分,醒來的劉玉潔沒有被繼續打暈,她被人帶進一片破敗的宅子,像是鄉下漁夫在岸邊随便蓋的簡易房屋,但有院牆。

四下遠眺,看不到半分人煙。

總算有人丢給她一張炊餅和一袋水。

公鴨嗓子掀開窗口瞅了瞅,怪笑,“大哥,你看這小娘們居然還吃的下東西!”

但他似乎被人踹了腳,陰冷聲音不耐煩的催他去看公子來了沒,犯下這麽大的事,讓公子快點解決,他們得趕緊逃命。

“死了之後把臉劃花,綁上石頭,千萬別讓她浮上來,對了,把衣服也燒了,不能讓人發現一絲一毫勳國公府的記號。”陰冷聲音沒有一絲感情道。

屋子裏的劉玉潔早已渾身僵硬。

地上躺着破舊的水囊和咬了一半的炊餅。

是誰跟她有這樣不共戴天的仇恨,不惜劫持她到這種杳無人煙的地方折磨完再殺死?

韓敬已的臉不禁浮現眼前,不不,這一點很快就被否定。此生他才剛認識她沒多久,犯不着費這麽大勁殺人,即便放在前世他也不曾打過她,又何來殺她之說。

那會是誰?劉玉潔渾身冰涼,幾乎不能自已。

這已經不是死不死的問題,而是死前要經受什麽……

尋不到着落的的恐懼并未持續太久,黑衣人等待的公子就來了。

甫一看清是誰,劉玉潔極其害怕,不停往後退。

周大海從容關上破門,轉過身,一張猙獰的臉在陰影中更顯恐怖三分,他指着眼皮耷拉的左眼,“潔妹妹,我的眼睛沒了,連媳婦都不好找,你還想幹幹淨淨嫁給沈肅啊?”

她一邊往後退,一面顫聲道,“周大海,京兆尹是我阿爹好友,五城兵馬司也有阿爹的故舊,你抓了我難道就不考慮你阿爹阿娘的命?”

周大海哈哈大笑,不為所動。

作為洛州一帶巨富,周家怎會沒有功夫高手,那三個蒙面人便是周家供養的大師傅,別說四個勳國公府侍衛,就算十個也能逃的無影去無蹤,誰能猜到是他幹的?

反正也做不成劉涉川的女婿,又着了這小毒婦的道,豈能白白放過她!周大海從瞎了眼那天就盤算如何弄死劉玉潔。唯一的遺憾是不能多折磨她幾天,他要用這有限的時間從她身上獲得最大的快樂。

“潔妹妹,你可害苦了我,今天我不把你弄個死去活來實在對不起自己!”他目眦欲裂,開始一件一件的脫衣服。

此時暮色四合。

韓敬已眯了一會醒來,“觀言,到哪了?”

“回爺,已經到永濟渠。”觀言撩簾走進馬車,又道,“我看過了,四周杳無人煙,前面有個漁民搭建的小院落,不如今晚就在那裏将就一下吧?”

韓敬已颔首,“你看着辦。”

他百無聊賴的把玩扇墜,一身墨綠色細葛布衣袍,襯得皮膚晶瑩如玉,鴉黑的長發在頭頂整整齊齊的绾髻,僅以一枚琥珀色玉簪固定,此時羽睫半垂,似乎在思忖什麽。

觀言對趕車的伏豹喊道,“就在前面的小院落歇腳。”

誰知小院已經有人,伏豹喊了半天,門扇打開,露出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惡聲惡氣道,“沒有空屋,你們且去令投他處。”

韓敬已斜倚車轅,意興闌珊道,“你又不是主人,憑什麽不讓小爺投宿?”

大漢還從未見過這麽嚣張的少年人,定睛一瞧此人相貌,驚愕不已,尋常百姓絕不會長成這樣。

但他強自鎮定,冷聲道,“你怎知我不是這裏的主人,休要胡鬧。”

“漁民可不會穿翻翼靴,再說你褲腳有血,嗯……聞起來像人的味道。”韓敬已右手一揚。

伏豹領會了他的意思,抽刀紮進大漢胸口,使勁攪了攪,拔出,整個過程快的恰好是一個呼吸的時間。

這還是人嗎?大漢胸口一麻,鮮血從一翕一合的口中不斷湧出,他難以置信的張大眼,瞪向少年人。

韓敬已抱歉的聳聳肩,“就算是又怎樣,死了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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