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锵啷”一聲,是神龛被韓敬已踹翻。
他手中的鞭一下一下甩過牆壁,以及所有可能遮擋視線的東西,劉玉潔的心髒随之一點一點揪成一小團,人也縮成團。
破敗的廟宇蛛網紛飛,光線透過有洞的屋頂打下一束光,纖塵在其中不斷起舞。
“殿下,這裏不可能藏人,也許她早就走了。”觀言小心翼翼勸道。
韓敬已回過神,理智與感應在腦海不斷較量,最終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泥像,粗糙而厚重,彩漆剝落,依稀可辨是個眉目滿含悲憫的老頭。
這便是神麽?
怒意促使他上前狠狠踹了一腳,沉重的泥像轟然倒地,發出巨大的響聲,塵土四濺。
泥像裏的劉玉潔後腦磕了下,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暈過去挺好,她就不用再死死的捂住嘴巴忍受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煎熬!
觀言絲毫不懷疑郡王這一腳能踹死一匹馬。
“殿下,您的殺氣又寫在臉上了。”他從容道。
韓敬已背對他,像是要竭力恢複冷靜,半晌才幽幽轉過身,“走吧。”
卻難掩蕭索的神情。
小乖乖,這回你是真的氣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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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韓琢酷愛舞刀弄槍,偶有人會在背後嘲笑他就是個武夫。聖上新寵嘉嫔曾于人前嘲笑其“那就是盤狗肉,上不得正席”。
然而這盤狗肉依然我行我素,比如別的皇子忙着抄經禱告,他卻溜去兵馬司的騎兵營,美其名曰為聖上挑選良駒。
騎兵營寬大的行轅內,随從恭恭敬敬為韓琢與沈肅添好茶,便躬身退至門外。
韓琢高聲談笑幾聲,忽然語速又快又低,“高熙已向父皇奏請欽點你為随行儀仗。公主鳳駕松杏山莊陪太後賞秋,途中經過通濟鎮,此乃天大的巧合,沈大人莫要錯失良機。”
沈肅神情一凜,目露感激之色。
不必如此,算起來一直都是你幫本王,如今,本王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麽多。韓琢笑了笑,“三皇叔說,長安唯有沈肅可信。”
三皇叔,也就是恭親王韓敬山。而四皇子韓琢的生母瑞莊皇後,乃韓敬山的親表妹。
哪有表哥不偏疼表妹唯一子嗣的道理,況且這表妹還是個紅顏薄命的。沈肅慧眼識英雄,韓敬山對他感激不盡,時常教導韓琢要知人善用,帝王之德不僅僅是殺伐果斷,更要洞察臣之危,不必錦上添花,但求雪中送炭。
拱手揖禮,沈肅明白韓琢的一番好意。
聖上寵愛幼弟,山高皇帝遠,倘若韓敬已任性而為,事後最多被罰關禁閉,但沈肅不一樣,聖上雖然喜歡他,甚至還會戲稱“小友”,但絕不可能友愛過幼弟。
那麽他此行就需要一個能震懾韓敬已的依仗——大公主高熙還算壓得住場子。
不管怎樣,韓敬已都要給這個大侄女一點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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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應該是一片黑暗,不知為何有明晃晃的亮光穿過薄薄的眼皮。
下意識的擡手遮擋,劉玉潔艱澀的睜開一條縫,渾身疼的好像被人拆散。
“醒了。”
韓敬已目無表情打量她。
仿佛被一桶冰碴子迎面澆下,劉玉潔雙目圓睜。
不,不,這一定是夢。
“這不是夢,我的小乖。”他光着上半身,纨褲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間,刺目的光沿着他微噴的肌肉線條結下一層耀眼的紋理,“這回可把我氣個夠嗆,該怎麽罰你呢?”
她的胸口已經開始劇烈的起伏。
不,不是的,我可以解釋,她的笑比哭還難看。
“解釋什麽?解釋你學會撒謊,還是學會背後插刀?”他偏頭打量她,緩緩壓在她身上。
不,不要!
劉玉潔痛苦的抱住頭,“我答應嫁給你,我答應永遠跟你在一起,只要你放了我,等我長大好不好,我什麽都答應你……”
畜生!
她寧願跟一條狗都不想跟他。
只要逃過此劫,只要回到長安,她就立刻出嫁,嫁給高門望族!!
就不信他敢辱人發妻!屆時禦史大夫的口誅筆伐便能将他五馬分屍。
“故技重施,緩兵之計。”他一下就看穿了她,忽然用力頂。
劉玉潔失聲尖叫。
雙手拼命去拍他的臉,推他的胸膛。劇痛,痛的她只想蜷成一團,連牙齒都在“咯咯”打架。
腳尖猛然踢到了塊鐵板,眼前一花,韓敬已那雙灼熱沸騰的雙眸如煙散開!
啜泣着睜開眼,劉玉潔視線一片漆黑,腦子也暈乎乎,似有一片閃閃的金星在眼前亂晃。
花了好長時間她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那是夢,原來真的是夢,她喜極而泣,小腹一陣涼涼的墜痛,十三歲這年的深秋,少女人生的第一場月事降臨,于她最狼狽的時候。
廢了半天的勁才推開摔裂的暗門,狼狽不已的女孩自泥像裏爬出,從頭到腳唯有一雙眼睛沒有蒙塵。
幸好泥像是側着歪倒,倘若後背着地,她八成是再也出不來了。
望着龐然大物般的泥像,劉玉潔推了推,紋絲未動,惶恐油然而生。
一直都知他會點功夫,那是皇室子弟必備的門面,卻從不知這麽厲害。
如果是個人,被他這樣踹一腳,豈不要斜飛十餘丈?
但這不是發呆的時候,此地不宜久留。
劉玉潔倉皇逃竄,還不忘拾起地上滾落的野果。
也不知現在什麽時辰,月涼如水,勉強可看清十步遠的距離,耳畔不時傳來咕咕鳥叫。
秋風拂面,傷口隐隐作痛,劉玉潔用力揉眼睛,保持清醒。
荒野稀疏的林下,纖細的女孩起初還疾步如雨,走着走着,竟慢了下來。
她雙唇微顫,失神的美眸平視前方。
韓敬已翹着腿坐于樹幹,百無聊賴的一下一下敲着軟鞭,忽然轉眸視她。
“小乖乖,捉到你了。”他嘴角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