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寒雪

陸焉生眉眼一顫, 目光穿過方管事與珠簾,往幽蔽的內寝看去,嗓子微微發啞問道:“什麽話?”

“您往後不必再到白府來了。”方管事開口道。

話一砸到地上, 陸焉生心髒猛然一縮,好似有道無形的大掌緊緊的抓着他的心髒,他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唇瓣都有些發白不可置信問道:“不必.....來了?”

方管事見他的神色, 微微福身解釋道:“姑娘體貼,知道了您來府上讀書的來龍去脈, 讓您莫要勉強,至于陸大人那邊, 她會親自書信與他莫在為難你, 自此以後你再不必被迫來白府了。”

陸衷聞聲神色一凝, 帶了幾分可憐看向陸焉生。

陸焉生僵在原地,這屋子裏雖是四月暖陽天, 可他卻猶如陷入冰窖之中, 竟短暫出現了耳鳴。

“來龍去脈。”陸焉生唇發幹, 啞聲道:“她哪裏知道來龍去脈。”

方管事未停明白其中意思, 側頭又看向了陸衷,躬身道:“姑娘也說了, 為防陸大公子為難, 今日之後您便在白府住下,若是陸大人當真登門,她都可出面擋了, 這事是白家的事, 卻叫陸家兩位公子為難至此, 她實在過意不去, 萬望兩位莫要推卻。”

陸衷向前一步問道:“她親自出面?那倒是不必的,父親那邊我會說清楚些。”

方管事搖了搖頭道:“姑娘的意思是讓您莫要操心這些事,安心備考,本她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細想想,實不必給些不切實的假象,倒不如各自都痛快些。”

陸焉生抿唇道:“我不是被迫......”

方管事仿若看透了他,想他應當是還在擔憂陸遠,莞爾道:“陸二公子不必擔心,我家姑娘說了,有些事不必強求,非此道上的人,實不該強往這處拉。不然誰都難受......”

方管事又道:“這年裏您便不必來了,待年後,這事白府自會給陸大人一個交代。”未免他不相信,方管事從袖中拿出一分信件,信上墨跡還未幹透,一眼便知是剛才落筆寫成的,方管事往前一遞道:“這是寫與兵部尚書大人的信,算作順水人情,有這封信,陸大人當不會再為難公子。”

聽聽,安排的既體貼又穩妥,即便陸遠為白家的事想要遷怒陸焉生,但有那封信便能叫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焉生抿唇看着那信,卻是遲遲未接,方管事無奈只得看向陸衷。

陸衷上一步接過信件道:“稍晚些,陸衷會親自拜謝先生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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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管事莞爾點了點頭,躬了躬身便要離去,陸焉生卻好似突然回神伸手便想撩開帳簾,卻叫陸衷一把抓住。

陸衷用了強勁想将他一把拉走,可人紋絲未動,手上那抱着的錦盒卻衰落了地,發出咚咚聲響。

陸衷側目望去,帶瞧清是什麽,目光一顫,眼裏也出現幾分痛苦來。

“焉生,你這是何必!”陸衷擡眸看向陸焉生,那滿地都是一筆一劃抄寫的詩詞,無一不是詠梅,每張都有朱紅圈寫的地方,應當是不懂的,陸焉生的字算不上多好,沒什麽體統,一貫似狂草一般寫随心所欲,可這些都是規規矩矩的小楷,一筆一劃皆是小心。

許是外頭的動靜驚動了裏面,點珠忽挑簾出來,對着兩人道:“姑娘還要休息,聽不得動靜,兩位公子,外面請吧。”

說罷有些抱歉的看了眼陸衷,陸衷何其敏感,很快體會到話中意思,這話分明只是對陸焉生說的......

陸衷點了點頭道:“好,我們這便出去,讓阿婳好生休息。”

拉着陸焉生便要離去,陸焉生卻白着一張臉,看向點珠道:“我想見見她......”

點珠皺眉,這位陸二公子怎不知體統竟然什麽話也敢講!小臉一垮神色一肅躬身道:“公子,這是女子閨房,您是外男,這話是應當說的嗎?”

她這話并未口下留情,想起盛婳的交代,面色不禁又硬了幾分,手往前一擺,送客意味不言而喻。

盛婳親自下的逐客令,陸焉生便是在不舍,再心痛,都無法言說心中想法,他來遲了一步,算錯了一步,這一世的盛婳心裏在沒有陸焉生,他再不能肆無忌憚無所畏懼,所言所行皆怕惹她厭惡,可他不甘心,一切所有的算計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泡影,他怕着一出去,再沒有機會接近她了。

腳步猶如生了千金,寸步都挪不動。

陸衷再看不下去,上前拉扯着他離去,待人離去,珠簾後的點珠才進去回話。

“姑娘,人走了。”點珠輕聲說道。

帳簾下的人未應,只輕微咳嗽了幾聲,倒是一旁的楚斟擡眸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搖晃的珠簾。

劉本診脈的手剛一收回,盛婳凝脂般的手便縮回了帳裏。

“姑娘這回算是熬過來了,氣血都平穩許多,只是切記往後務必莫在動怒,情緒平緩些,再好好将養幾日,便無大礙了。”

白郝聞聲點了點頭,劉本收了藥箱便出去了。

白郝眯了眯眼睛看了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楚斟,與方管事對視了一眼,才道:“楚斟,過幾日我會去你府上,回去與你雙親知會一聲。”

楚斟聞聲雖一愣,回過神來忙應了聲。

“盛二姑娘身子大好楚斟心便安了,想必今日先生必定事忙,學生便不叨擾了,這便告辭。”楚斟開口道。

白郝亦未留他,點了點頭,讓點珠将人送出去。

待人出去,盛婳微微撩開帳簾,杏枝忙将帷幔挂起,盛婳那張蒼白如許的臉便露在了白郝面前,她眼睫輕輕顫動道:“外祖父,就他吧。”

白郝這回并未猶豫,抿了抿唇道:“好,這事外祖父會安排好,你莫多費心思。”

叮囑了兩句,白郝才腳步匆匆的出了屋,方管事将門關上,見白郝負手站在廊檐下吹着冷風,出神的看着前頭,不禁道:“老大人,這便定下了?”

白郝聞聲嘆息一口氣:“天注定的事,兩個人,偏楚斟一靠近婳婳便醒了......”

方管事點了點頭也覺得方才十分稀奇,怪哉,楚斟一進屋,便見自家姑娘睜開了眸子,若非親眼所見,他都覺得神乎其神。

“陸二公子可惜了......”方管事知道白郝的心思,盛婳今日這法子,白郝怎會不知道,當時順水推舟應下,有一半也是覺得陸二不錯,人都自私,既然陸二有心如此,他倒不必推拒,都擺在盛婳面前讓她挑一挑便是了,可到頭來,那人還是楚斟......

白郝長嘆一口氣,抿唇道:“無緣無分,有什麽可惜......”

楚斟腳步輕快的出了白府,卻在府門前瞧見了宛若行屍的陸焉生,他面上本挂着的笑意順勢便淡了許多,方才盛婳的決定,他也聽定一清二楚,果然,他并未猜錯,焉生會至此,也是那樣的打算。

可這樣的打算,便盛婳毫不留情的撕開,退回,換做是誰都不得好受。可今日他俨然是被白郝徹底肯定了,他實在有些慶幸,今日來白府這一趟。

想起那蒼白嬌弱的人,秋水盈盈的眸子,心不禁雀躍了幾分,果然,人的悲喜并不相同,此刻他似喜逢甘霖,而陸焉生卻如堕深潭。

他走上前去,看了眼陸焉生道:“焉生,這裏風大,早些回去吧。”

陸焉生手中捏着信,直直的看着白府裏面,恍若聞所未聞。

見他不搭理自己,楚斟倒也不氣,低聲嘆了口氣便要離去,只是腳步頓了頓,回身看了眼衣着不算厚實的陸焉生,忽又折返回來,将他那一身月白狐貍大氅脫下,蓋在了陸焉生身上。

只是上馬車時腳步頓了頓,忽又道:“焉生,白郝大人這幾日便要去我府上了,這事情我很高興,所以想說與你聽......”

話落便放下了簾幕,隔絕了外頭的冰雪,敲了敲車壁道:“許未,回府!”

下一刻,車馬便疾馳起來,陸焉生愣愣回神,看着楚斟離去的背影發癡。

他眯了眯眼,忽一下便跪倒在地,融化的雪水頃刻間便沾濕了膝蓋,刺骨寒意侵襲而來,他想起前世盛婳離去那日,他也是落魄在這石階之上,他斂去眼眸的狼狽,高聲道:“陸焉生求見白老大人!有一要緊事相商,還望白老大人容焉生說幾句話......”

馬車又疾馳在長街之上,與一馬車擦身而過,濺起的髒水四處飛濺,髒了一旁的馬車,楚家的馬車才将将駛離,只見馬車忽挑開一罅隙,馬車裏的人順着楚家馬車的方向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眼裏似乎有些厭惡。

車上小厮忙停下馬車問道:“主子,可要緊?”

車上男子低低否了一聲,細細摩挲着手上扳指,又放下車窗簾道:“別停,速去白家!”

那小厮聞聲忙應了聲是,長鞭一揚馬兒便直奔白府而去。

作者有話說:

真的,不願意看就點叉,上夾子被一波人因為文案就開罵搞得烏煙瘴氣就算了,因為男主确實該罵,但上身到我是有什麽疾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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