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暖香掩疑雲

從那之後,白夕辭有一段時間都不曾再去過赤月堂。雖說煉屍之術仍有漏洞,需要進一步修整,但是她想到那個充滿血腥與死亡之氣的地方,想到溪慈就如魚肉一般躺在棺床上任人宰割,想到雲墨逍提起溪慈時悲涼的眼神,便感到一陣陣窒息。

幸好琉砂似乎并不急于讓這些影屍大展拳腳,對于白夕辭的懶怠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這幾日她便在靑婳和岚舒的帶領下在影門裏四處轉轉,偶爾還到青府找秋雨棠說說話,雖然秋雨棠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影門在地下猶如一株巨大的根系,四處延伸聯結着疏影城的各處建築,甚至有些更為幽深的密道不知通往何處,白夕辭雖并不能自由行走,但是也旁敲側擊,暗自觀察到了不少情況。

這日,白夕辭去魇血廳撲了個空,琉砂并不在影門內,這讓白夕辭暗暗舒了口氣,雖然她時常去向琉砂問安唠嗑,但是每次見這個蛇蠍女子她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很是疲倦。

“靑婳,怎麽都見不到琉珠姑娘?”白夕辭并不打算直接回荭瑤廳,在一道道灰暗的石道中漫無目的地走。

“你說的是門主的妹妹啊,她不住在影門裏,平日都在流香閣,不常來的。”靑婳跟在她身後,幾日下來三人都熟絡了起來,到底都是韶華年紀的女子,之前的謹慎疏遠很快便消失了。

“流香閣?”

“嘻嘻,就是所謂的煙花之地,怎麽,你要去看看?”靑婳嬉笑道。

又是煙花之地,影門還真是善于利用這些紅軟香閨呢。想當初落英樓盛極一時,吸引了多少皇宮貴胄,武林豪傑,整個天下的情報都緊握在手,一旦東窗事發,危如累卵,便毫不留情地連根拔起,以免殃及池魚。

而今,赤月堂中躺着的灰白面孔,哪裏還有當初半點如花似玉的痕跡。而百姓口中影門所謂的幫助,竟也是将屍體篩選了之後,放入了赤月堂中煉屍,其餘的便将血放幹,彙入血池之中。

影門,光明背後最深重的黑暗之地。

白夕辭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夕辭?”靑婳見她不說話,以為她面子薄,惱了,便伸手拉了她一下。

“沒事,你們認識去流香閣的路吧?”白夕辭回過神來,揮了揮手掩了過去,對靑婳和岚舒眨了眨眼道。

“你要去流香閣?”岚舒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

“對啊,我們一起去流香閣吧。”白夕辭點頭如搗蒜,雙眼放光地看着兩人。

靑婳面露難色,淡淡的緋紅飛上了她的臉頰:“可是我們都是女子,出入那些煙花之地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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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你給我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去得不得了,這幅良家少女的嬌羞樣給誰看?這裏可沒你的俏郎君!”白夕辭一挑靑婳的下巴,惹來她氣急敗壞一陣圍追猛打。

“好了好了,去不去,去不去嘛!”白夕辭拉住靑婳和岚舒,輕晃道。

“去去去!岚舒姐姐 ̄”靑婳雀躍地應和道,與白夕辭一起可憐兮兮地望着岚舒。

知道拗不過兩人,岚舒嘆了一口氣,只好跟着這兩個不安分的丫頭一起往流香閣走去。

春已深,暖風帶着醉意熏得人渾身酥軟。白夕辭三人一出來便迎上一片花團錦簇,偌大的大廳裏擺着不少朱紅雕花的桌椅,但即使如此仍座無虛席,十分熱鬧。

此刻白夕辭三人已經換了男子的裝束,大搖大擺地在萬花叢中穿梭,靑婳倒顯得熟門熟路,而岚舒一直皺着眉頭,不耐煩地推開前仆後繼的莺莺燕燕,惹得白夕辭和靑婳直笑。

白夕辭等人在一張桌邊坐下,心中暗暗驚嘆這流香閣一點也不比當初的落英樓遜色,只是無論是裝飾還是花魁都過于花哨,渾身都散發着入骨的媚态,難免落了些俗氣。想當初落英樓香绡雪的那一場初秀可是在坊間流傳了許久,而香绡雪的紅顏薄命也讓她成了帶有傳奇色彩的奇女子。

這個世界不會無緣無故地記住一個人,無論是巅峰還是泥潭,越是殘酷的命運越是能贏得身後的贊譽。

白夕辭飲下一杯冷酒,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

忽然,她瞥見樓上走下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咦了一聲。

“怎麽了?”岚舒順着白夕辭的目光望去,竟然看見離染從樓上走下,臉上的表情罕見的沒有兇狠地繃着。

“那不是左夜使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兒!”靑婳驚呼一聲,被岚舒趕緊摁下了腦袋。

誰知白夕辭竟然直接站起來,朝離染走了過去:“沒想到夜使大人也是個風流情種,前些日子的傷勢還沒養好就跑到這兒快活來了。”

離染眼中驀地騰起了殺意,盯着白夕辭一言不發,渾身散發着強烈的氣場,逼得身邊的幾個過客連連後退幾步。

“離染大人,你別生氣啊。男人嘛,有些需要很正常,沒什麽大不了,我不會輕視你的。”白夕辭獻上自認為最“真誠”的笑容,同時朝樓上瞟了幾眼。

“我警告你,快點離開。”離染袖中微動,刀刃已在手。

“怎麽?只許你尋花問柳,不準我花前月下?大人這樣可就太不厚道了。”白夕辭仿佛沒有看出離染的威脅,不退反進,一步步踏上鋪滿柔軟紅毯的樓梯。

“你!”離染兇光畢露,正欲從袖中飛刀而出,樓上傳來甜美的聲音制止了這番鬧劇。

“夜使大人怎麽這麽大的火氣?”琉珠款款從房中走出,斜倚在欄杆上,笑得千嬌百媚。

“琉珠姑娘,可還記得我?”白夕辭擡頭對琉珠一拱手,笑問道。

琉珠打量了白夕辭三人一番,忽然眼前一亮,轉身施施然走下樓來。頓時樓中發出了陣陣驚嘆,花客們均駐足癡望着琉珠,赤紅的衣裙輕盈飄搖,猶如一團灼眼熱烈的火焰,讓人想要靠近卻害怕被灼傷。

“白公子今日怎麽如此好興致,竟到我流香閣來。幾日不見,公子是愈發俊俏潇灑了。”

“琉珠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前幾日若不是你相邀,我也不敢貿然前來叨擾。”白夕辭回以一笑。

“哎呀,還真是。是琉珠怠慢了,公子若不嫌棄便上樓坐下慢慢聊吧。”琉珠側身對白夕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琉珠!”離染突然低聲喝止,琉珠卻媚眼如絲地輕撫了他的面頰:“夜使大人舍不得琉珠陪其他客人嗎?今日白公子是我的貴客,也算是您的同僚,夜使大人便不要如此小氣了。以後多來看看琉珠吧。”說着轉身走上樓去。

白夕辭得意地瞟了離染一眼,跟着琉珠走上樓去。

撩開層層如雲似霧的緋紅紗幔,白夕辭跟着琉砂走進了裏屋,岚舒和靑婳則被安置在了廳室,招待以好酒好菜。

白夕辭在圓桌旁坐下,琉砂已斟好了茶水,笑盈盈地看着她。

“琉珠姑娘為何如此看我?”

琉珠煙嘴一笑:“白姑娘這一番打扮倒是顯得氣度不凡,潇灑俊逸,一點都不輸男子。若是琉珠不知你本為女子之身,怕是也要為你傾心了呢。”

白夕辭有些尴尬地整了整衣襟:“早前也有人說過我長得模糊,難以分辨。”

“長得模糊?哈哈哈哈 ̄”琉珠訝異地睜大眼睛,忽然大笑出來,卻絲毫不顯得粗魯,反而讓白夕辭消去了生疏之感。

“那想必也是位有趣的人。”琉珠止住笑,将茶放在白夕辭面前。

“呵呵,有趣,有趣極了。”白夕辭想起雲墨逍的冷臉和毒舌,讪讪地笑了笑。

“對了,聽說有你的幫助,姐姐的煉屍之術進展頗為順利,真是辛苦白姑娘了。”琉珠突然話鋒一轉,提起了影門中的事。

“我不過是有些運氣罷了,解決了一些小問題,最主要的還是門主的能力和夜使鼎力相助。”

琉珠眼中劃過一絲冷意:“白姑娘不必謙虛,你幫姐姐完成了最關鍵的一步,姐姐必會好好犒賞你,只是······”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最好讓自己一直保有價值,否則可是要吃點苦頭。”

白夕辭彎了彎嘴角,放下瓷杯:“所以今日我便是前來向你尋求幫助。”

琉珠眸中一亮,有些驚訝:“我?”

“我來影門不過幾日,自然比不上你對門主的了解。前幾日我已解決了煉屍之術的困境,最近也不過是拖延時日才對門主說還有問題未解,怕的便是門主一旦知道了我已無用,便會毫不留情地痛下殺手。琉珠姑娘,你認為我應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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