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離人無跡,未知未知
皇城掩映夕陽裏,思君閣影鴛鴦起。隔街三兩家,出牆紅杏花。漫漫恩澤路,早晚西流去。桂花猶自飛,離人猶未歸。
公主失蹤未歸,這首改編自前人的《菩薩蠻》便在皇城傳開了,皇家之事本不敢妄加議論,怎奈秦戬偏生是皇城的名人,他尋公主未果,夜宿思君閣,人盡皆知。這樣的消息對于閑來無事的皇城衆人自是茶餘飯後的極致消遣,丞相府和秦戬一向不幹涉這些小道消息的來源與流傳,也助長了他們的勇氣,議論得越發肆無忌憚。而位于皇城中心,恢弘霸氣,莊嚴肅穆的皇宮內,真正關心的恐怕也只有月妃,畢竟關乎女兒的名聲以及日後的生活。而日理萬機,國事纏身的皇上也只是安慰月妃而已,僅是一個公主還不足以讓他操心。好在賜婚的是秦戬,丞相對他這個兒子也是頭疼無比,因此影響已降到最低,無非就派人繼續尋找公主便可,如若找不回,便再賜婚一次。
月妃何嘗不知道皇上的主意,由此更堅定自己的信念,送女兒逃離皇城是絕對正确的決定,争取加快之後的安排,便能完成段家女兒的使命。
皇宮內院,誰能真心相待。豪門貴族,真心又有幾何。即便皆能坦誠相待,世事紛纭亦未可知。
“公主被你藏哪了?”秦丞相自是知道秦戬對于賜婚不合心意,也絕對有膽量做些幼稚的事情來氣他。
“爹,我沒藏她。”被囚于暗室的秦戬懶懶道,這間暗室幾乎就是他的住處了。
“你擅用相府之人,我已知曉。皇上賜婚,抗旨就是死,欺君就是滿門之禍。”秦丞相說此話時,語氣平緩,雲淡風輕,仿佛這些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秦戬聽得這語氣,瞬間坐直身子,他闖禍無數,每次都是嚴詞厲色。而這麽平靜,必定不尋常,“爹,我真沒藏她,不過一個公主而已,皇上能怎樣?”
“皇上目前不會動秦家。”秦丞相低嘆一聲,“但公主一事終究是個隐患。若找不回公主,皇上定會再指一個公主。”
“絕對不行。”秦戬連忙反對,之前的賜婚就極其不願,最終妥協去迎娶公主,是因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兒,據說才藝平平,性格柔弱,娶回家就當個花瓶,裝飾一下相府。而其他公主則是他避之不及的,且不說公主本身,就她們母妃的家族勢力,就是秦戬不願面對的,也是秦家所不需要的。
“找回公主,于你,于丞相府都是最佳的選擇。”秦丞相浸淫官場幾十年,自然知道聯姻的妙處與痛處,穩贏皇上的信任才能保住丞相府的地位,有任何偏頗都會有不可預料的局面。秦丞相望了秦戬一眼,突然問道,“你原本計劃的是什麽?”
“不過就想威脅她,好讓她乖乖做個閑散正妻。”秦戬明白任何事情都瞞不過爹,便如實道來,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那樣毫無實際意義的事情,居然也會派下人去做,鬧騰一次,無非為臭名聲再添一筆。
“此事絕非巧合,禦林軍出動也未能尋得公主。蟄衛稱一艘往江南的船極為可疑,但始終無法靠近。你立刻前往旌城。”秦丞相明白秦戬的目的後,松了口氣,如此一來,那些參與鬧事的相府黑衣人只需前往別處即可,無需徹底清理。
“爹,去旌城找公主?”秦戬驚訝的并不是前往旌城,而是爹居然出動秦家蟄衛。家訓有雲:蟄衛,非生死關頭,不得啓用。
“找公主是一回事,查出此事何人所為,有何目的才是關鍵。你保護公主不利,居于暗室,閉門思過,不得外出。”秦丞相下達命令。秦戬明了,又要以他的另一層身份,來一招金蟬脫殼了。
正當皇城對禁足之事議論紛紛之時,秦戬已啓程前往旌城。一匹黑馬,一身暗紅長衫,一個藍格子包袱。沒戴面具,普通男子發髻,但有長長劉海,收斂了皇城貴公子那副邪魅,一本正經地趕路,頗有幾分江湖游俠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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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縱馬飛馳之時,秦戬的劉海就會潇灑地飄起,如若目力驚人,必然能發現他額頭至左眼眼角的傷疤,如同老樹枯皮般的一塊,硬生生破壞了整張俊臉。由着這些發絲,遮了疤痕,添了魅力。但秦戬極其喜歡快馬趕路,無他,只為彰顯疤痕。這些在皇城需要用面具隐逸下來的東西,在外就能肆意張揚,臉上的疤痕看的見,心中的傷痕卻無人能看到,除了他自己。與其說那是個歲月的痕跡,不如說是恩怨留下的證據。對他而言皇城之外,便是天堂。
終于在一個秋雨涼涼的早晨,秦戬趕到了旌城,以他快馬加鞭,專走近路的速度,追上船行,應該也就一兩日之差。只是偌大的旌城,到何處尋人呢。
秦戬牽着馬慢慢悠悠地走着,正尋思先去找客棧呢,還是去找朋友幫忙,突然猛的撞上一位灰衣公子。灰衣公子愕然擡頭,便看到一雙深邃的眼睛,黑色的眼珠裏居然能看見自己。那一瞬間的怔愣,仿佛有個小石子,投入心湖,泛起了層層漣漪,很是陌生。灰衣公子匆忙轉身,快步離開,沒有出聲。這灰衣公子正是出門思索賺錢之法的藍冰淩,此時她還不知道就是那樣一眼,便如桂花香一樣,淡淡地沁入了心脾,自此牽絆了一生。而秦戬還在驚訝之中,即便自己沉思,也未必會魯莽地撞上他人。有時候緣分就是那麽神奇,兩個都是身懷武功之人,豈能讓陌生人近身,竟然在這樣一個雨絲飄落的清晨撞到了一起,毫無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