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宋博軒跟宋安辰約好了在暑假放假當天見面。
他非常急切地想見到兒子，恨不得昨天晚上就飛過來跟宋安辰吃個飯，但被拒絕了，約在了今天晚上七點。
地點挑在了離家不很遠的一家消費水平不低的餐廳，宋安辰在來的路上接到了宋博軒的兩個電話，都是在問他到哪了，語氣關切。
宋安辰應對不來，因為他實在是習慣不了宋博軒這種态度。
沒發生那件事情的時候宋博軒的脾氣差說話從來都是大聲呵斥，發生那件事以後更不會跟他說一句好話。比起宋博軒的期待，宋安辰現在心裏更多的是迷茫。
出租車在路牌處打了個彎緩緩停下，此刻宋安辰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內心的惶恐不安。
他在門外整理好心情才動身進了餐廳。
宋博軒訂的位置不難找，繞過主廳往右一拐就是了，他怕宋安辰找不到地方那會兒還在電話裏專門提醒過。
四人桌上擺了不少菜，還都冒着熱氣，正對着宋安辰的那位陌生男人先注意到了他示意對面那人往後看
“阿辰。”男人溫聲溫氣地喊了他一聲，扯開旁邊的凳子顧着他落座。這個男人跟幾年前比起來，樣貌似乎沒什麽變化，但給人的感覺卻跟從前判若兩人，讓宋安辰心裏沉甸甸的大石頭霎時落了地。
來時，媽媽提醒了他一句，無論如何宋博軒都是你的父親。
這句話擲地有聲，的确，念起父親誰又不是先感到心安呢？
“爸。”宋安辰冷不丁吐出來個字，讓餐桌上的氛圍熱了起來。
殘餘的親情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在兩人之間建立了某種聯系。
宋博軒應了一聲忙給他夾了一碗菜，全都是宋安辰愛吃的，在小碗裏堆成小山。
見宋安辰遲遲沒有動筷子，他臉上凝了一層尴尬的神色，将目光投向對面那人：“啊，這是江叔叔。”
他點到即止的介紹了跟自己生活了兩三年的人，眸色一重又向那個姓江的介紹自己的兒子：“這是我兒子，宋安辰。”
江叔叔朝他微笑着點了點頭。
今天的飯局并非父子局，宋安辰早就料到這位姓江的叔叔會來，抿了抿唇輕微地低垂了一下腦袋，随後見兩人都動了筷子他才往嘴裏送吃食。
“阿辰。”他把筷子搭在盤子裏，發出清脆的響聲，“這麽些年來，真的很對不起你。”
宋安辰聽了這些話有些無措，盯着盤子裏的餐不知道該把視線挪到那裏，身子僵硬的直着。
“當年都是我渾，是我，是我年輕的時候被我的父親這樣對待過心裏一直不平衡所以才出手打你。是我，氣不過告訴了你奶奶讓她飲恨而終，她老了身體不好這些事本就不該拿出來刺激她，可我就是氣不過，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我卻把一切的後果和責任都推在你身上……”他說道這，開始抽抽搭搭的哭，“我聽說那時候安琳還病的很厲害……你又要上學，你和媽媽都很不容易……我知道你們都沒法原諒我，但我想彌補一些，我想說……喜歡誰都是你的自由，這并不是什麽罪過。”
宋博軒說完，依然不敢擡頭看他。半晌兒沒聽到人答話，他心一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老子跪兒子，天打雷劈，說出去叫人笑話。
宋安辰一慌連連叫了好幾聲爸，跟江叔叔一起把他扶到了桌上。
“他這人就是做起事來很沒譜，你不用原諒他，只是他也希望你不要再被當時的事情束縛住了。”一直默不作聲的江叔叔斟酌了一番，想為愛人留兩分顏面在，“他現在跟我在一起，這不是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情，雖然可能這件事對他來說是掩在心裏對你百分百的愧疚。”
宋安辰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盡管他早就知道了宋博軒這次來跟他談話的內容，但親耳所聽難免還是罔知所措。
其實這些道理，媽媽和妹妹已經反反複複跟他講了很多遍了，但跟宋博軒親口說出來的效果不一樣，他心裏的鎖扣松了一些，困擾了他許久的問題也逐漸有了清晰的解答。
宋安辰在玄關出換鞋的時候，被最上邊擺着的那雙白色高腰板鞋吸引了視線，腦子裏出現了沈樂言活蹦亂跳的模樣。
“安辰回來了？”媽媽從廚房裏探了半只腦袋出來，“還用做你的份嗎？”
“要。”宋安辰笑嘻嘻地湊到廚房來，準備打下手，被媽媽給拒絕了。
松花魚是做給沈樂言的，也是最後一道菜，林媽媽正在熬糖醋汁兒，酸甜味濃，回味香醇，準備最後澆上去。
“我就知道你回來還要吃，專門做了你的份兒。”林媽媽笑着刮刮兒子的鼻尖，“快去叫他們三個洗手吃飯。”
宋安辰先是拖了外套放回自己房間，然後才進遖峯了宋安琳那屋。
“宋安琳你出老千！可惡，氣死我了，楊路傑你起來咱倆得打一架。”
一進門他就聽到了沈樂言的憤慨發言。
“跟哥哥打吧，哥哥讓着你。”宋安辰蹲到他旁邊，卻被一回頭滿臉貼着白條的沈樂言給逗笑了，一把幫他全扯下來。
公主也在場，一見宋安辰就朝他撲了過來，被宋安辰一把抱住。
沈樂言哼了一聲，扯過來兩條白紙在舌頭上一舔沾到宋安辰臉上：“你們老宋家的就知道欺負人。”
“哈～行，是我們愛欺負人，吃飯去吧。”
“哥，你怎麽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啊？”宋安琳抓着楊路傑的手站起來，瞥他倆一眼，“咱仨才是一家的。”
沈樂言：“屁，林阿姨說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要告訴她你帶頭排擠我。”
宋安琳：“你這麽想當我家的人啊？”
她這話明顯不是說給沈樂言一個人聽的，所以她還意味深明地挑了一眼宋安辰。
沈樂言撇撇嘴，突然神經大條起來：“诶嘿？！我女朋友也姓宋，要不讓林阿姨認她當幹女兒，等我娶了她咱們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嚯！”宋安琳的嘴角都快跟太陽肩并肩了，“黃毛小子，你才多大就想着娶媳婦兒了？”
“也不是很急。”沈樂言掰掰指頭，“得等你跟楊路傑先結婚，到時候我随份子，等我結婚的時候份子錢肯定會漲。”
“你這算盤打的還挺好。”宋安辰攬着他往餐桌那邊走，“到時候哥哥一定随個大的，絕對不讓你吃虧。”
“随什麽啊？說給阿姨聽聽。”
“媽，沈樂言說他女朋友跟我們一個姓，讓你認他女朋友做幹女兒，到時候他們結了婚就是我們家的人了。”宋安琳洗完手撲過來坐到老媽旁邊。
“行，诶呀，阿言都有女朋友啦，過年的時候可一定得領回來給林阿姨看看。”
被長輩這麽一說，小沈同志的臉瞬間就紅了，含糊了幾句點了點頭。
飯畢，四個人争先恐後地收拾完了餐桌和廚房。
沈樂言此次來這裏的主要目的是寄養公主，因為媽媽對貓毛過敏所以不能養在家裏。
“我猜你挺樂意的。”宋安琳朝老哥擠眉弄眼，“這樣他就會經常來咱們家。”
宋安辰輕笑了一聲，用手捂着她的耳朵跟她說悄悄話：“你以前不是挺護着他不想讓他被我騙的嗎？”
宋安琳：“今時不同往日，近水樓臺先得月，好白菜爛在家裏也比被外邊的豬拱了強啊。”
宋安辰：“去，有你這麽說自己哥哥的嗎？就不能指望從你嘴裏說出點好話來。”
宋安琳：“好話有一句，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安辰：“說。”
宋安琳：“我聽沈樂言說公主都認爹了，我看公主還挺喜歡你的，你臉皮厚點讓她認你當爹。再不濟，當個幹爹也行，以後再轉正。”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來着，但這玩意兒讓人怎麽開口啊？
九點多一刻，沈樂言和楊路傑準備回家。
林阿姨還挺想讓他倆留宿在這的，人多熱鬧，但今天是放假第一天當然還是在家裏睡比較好。
宋家兄妹把客人送到了小區門口，等着司機過來拉人。
小情侶兒拉着手在樹旁邊親親抱抱舉高高，一點兒也不把他倆當人。
沈樂言啧了一口，往旁邊縮了縮，一臉嫌棄的對宋安辰說：“這倆人真膩歪。”
宋安辰哈哈笑了，調侃他：“你以後跟你對象不膩歪？”
“那肯定膩歪啊。”沈樂言踢了一腳腳下的泥土，“看別人膩歪跟自己膩歪又不一樣，他們是樂在其中區，我們是被狗糧砸到臉上區，那能一樣麽？”
“嗯……有道理，你明天來看公主嗎？”宋安辰這話裏有話，暑假檔期有上新的電影，他打算如果沈樂言明天要來的話就訂四張電影票一起去看電影，有其他兩個人在也不會那麽尴尬。
“來啊。”沈樂言腳下不安生，一個趔趄差點把自己給摔了，好在他平衡能力強雙手在空中劃了半天終是站穩了。
袖子被他這麽一折騰縱上去一半，漏出一小節光潔的小臂上邊躺着一串兒鮮紅的貔貅手串，是宋安辰送他的那條，他一直都有帶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