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蓬萊客的歌舞廳火爆生意主要集中在晚上,作為一家休閑會所,它白日裏最主要的業務則是在足療和香薰方面,每天的開業時間從上午九點開始。

被意外事件耽擱了的沈棠和謝曜靈趕到時,就見到在栗樹區局子裏有過一面之緣的兩人正在街對面的星巴克裏悠閑地喝着咖啡。

其中那個矮個子的女生換上了一身淺灰色的運動衫,面前還擺着一份黑森林蛋糕。

沈棠雖然嘴上皮了點,然而思路卻依然在謝曜靈之前所說的事情上,導致人雖跟着謝曜靈走到近前,反應卻依然慢了半拍——

“這是昭華,秦稹。”

謝曜靈稍偏了下腦袋,下巴自然地揚起稍許,給沈棠再簡單不過地提了兩個部下的名字。

沈棠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調整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對兩人點了點頭,說道:

“你們好。”

昭華從座位上起來,視線在謝曜靈和沈棠之間走了一圈,身上的機靈勁兒從雙眼裏透出來。

初次認識謝曜靈要帶着來工作的人,她有心想八卦兩句,卻被旁邊的秦稹起身及時制止了:

“部長,範圍已經鎖定在這附近,只是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麽手段,會所裏的信號被幹擾了,目前無法确定具體位置。”

謝曜靈穩穩地應了一聲:“嗯。”

看來對方就是想引他們過來。

她原本背對着那會所站着,不知聯想到了什麽,稍側過身去,借着紙人的視野望了望近前的那棟金碧輝煌的會所。

半晌後,她轉回頭,輕聲道:

“秦稹留在這兒,我和昭華進去,一小時後我們還沒出來,就啓動備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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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稹連忙應了一聲:“是。”

卻不知怎麽的,應完之後,他目光頗為惋惜地看了看自己跟前的那杯咖啡,那眼神相當一言難盡。

視線剛巧被沈棠捕捉到,她下意識地也往那杯深色的液體中望去,但什麽都沒瞧見。

她聽着謝曜靈的安排,确定自己把每個字的內容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之後,右手擡起,食指輕撓了撓自己的臉頰,試探着開口問道:

“那……我也在這裏等你?”

身為一個好公民,她自認為很有“不給國家添麻煩”的覺悟。

誰料謝曜靈語氣淡薄地一否:

“不,你跟我進去。”

沈棠滿臉的莫名其妙,不明白這種需要抓捕嫌疑分子的場合裏,自己這個納稅人為什麽還得“自力更生”。

她覺得謝曜靈可能對自己的職業有什麽誤解。

沈棠正想開口說話,對方卻很淡定地又接了一句:

“你在別人身邊,我不放心。”

沈棠:“……”

所以您是把我當挂件,打算從此走哪兒帶到哪兒嗎?

聽到這話,就連秦稹都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咳了咳嗓子,深覺自己作為優秀員工的業務能力遭到了質疑。

沈棠想了想,擡頭看了看碧藍無垠的晴空,又看了看那棟不知道步着什麽陷阱等着面前幾位公職人員踩進去的大樓。

緊接着她扯了下唇角,觑向謝曜靈,唇瓣只張了一道細細的縫,用蚊鳴的音量哼出一句輕微的動靜:

“可是跟着你,我更擔心我自己啊。”

她以為這話只有她和謝姓大佬能聽見,不妨旁邊的昭華和秦稹卻是突然間一個低頭喝咖啡,另一個用勺子挖下大塊黑森林蛋糕送入口中,紛紛假裝沉迷美食、無法自拔的模樣。

其實謝曜靈說完之後,就察覺到自己語氣裏那讓人誤會的意思,正想換句話解釋,就被沈棠的不信任霎時間糊了一臉。

以至于她抿了抿唇,沉默許久才回了一句: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成語——‘懷璧其罪’?”

沈棠想到自己當年拿到本科錄取通知時的分數,頓時義正言辭:“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高考語文的133分。”

謝曜靈頓了頓,而後從善如流地吐出一個字:

“行。”

——她決定放棄此項“謝同沈講”的費勁活動,這溝通效率還不足平時的十分之一。

說罷,謝曜靈頭也不回地握着手杖穿過馬路,朝着對面那棟“蓬萊客”走去,眼部的稍許缺陷半點都不影響她行走的穩健步伐。

昭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甚至下意識地咬了咬自己的右手食指指背,而後又保持着這個姿勢驚訝地回看沈棠。

然後她對沈棠用力比出兩個大拇指,才飛快地追上自家老大的步伐。

沈棠茫然地收下這份無聲的誇獎,只能回頭看看用勺子攪拌咖啡的秦稹:

“那個成語不是指‘財能招禍’嗎?”

這不是誰都知道的意思?

誰知道謝曜靈為什麽心血來潮跟她比語文水平?

秦稹端起咖啡正想喝,聽見她的話,擡眼看了她一下,又矮了視線看手中純白的杯子,認真回道:“也許是你本身的體質問題,又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部長覺得把你帶在身邊會比較放心吧。”

沈棠很淡定地‘哦’了一聲,繼續問道:

“我體質什麽問題?”

明明每年體檢的時候,所有指标都是合格的,她身體簡直倍兒棒。

秦稹隐約能嗅到她身上一股清清淡淡的氣味,只覺自己此刻神清目明,連續追蹤疑犯十多天的疲憊都在那清涼中消散些許。

他不着痕跡地往後退開些許,但卻控制不住自己的鼻子,甚至下意識要去辨別那氣味究竟來源于對方身上何處。

正當時,對面傳來一身:“喂!”

秦稹驀地收回心神,喉嚨動了動,對沈棠示意了一下街那頭謝曜靈和昭華所站的方向,及時開口道:“沈小姐,部長還在等你。”

沈棠毫無所察,只嘆了一口氣,有些不情願地往對面去了。

……

五分鐘之後。

沈棠對着前臺的禮貌微笑,下意識地往服務單子上一觑,脫口就是點單:“中式精油香薰全身按摩?”

昭華下意識地看了看謝曜靈,發覺她沒有反對的意思,于是也順着沈棠說的話附和了一句:“那我們也是。”

前臺的服務人員模樣十分普通,就連眉毛都像是标準的細眉,尾部被淺色眉筆拉的稍長,彎似柳葉。

此刻她聽完內容,對三人禮貌地笑了笑,拿起對講機說了一聲,随後引着三人往房間的方向走。

昭華還惦記着進來摸底的任務,走到一半借口要找洗手間,先往走廊的另一頭而去,很快就不見蹤影。

只有謝曜靈和沈棠先抵達了暖黃色燈光的房間內。

跟前的領路人穿着深紅色的制服,進來之後先幫她們開了空調調好溫度,之後退到門邊,頭禮貌地稍稍低下,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聽她溫聲細語地問一句:

“兩位先在這裏休息,我去幫您們拿水果和飲料,請問酸梅汁可以嗎?”

不論是進來的點單還是此刻的對話,一切都再正常不過,沈棠甚至放松地坐在那小塌上,擡手按了按自己的肩膀,對她點了點頭。

謝曜靈則是從頭到尾都沒吭聲,任她代為發表意見。

門輕輕地阖上了。

室內頓時被隔于寧靜的世界,唯有空調工作時的些許聲響。

沈棠無聲坐了幾分鐘,等了許久沒見到人,又想拿手機刷會兒微博,看着屏幕上打轉半天沒反應的小菊花,嘀咕了一句:

“這兒的信號真差。”

百般無聊之下,她終于想起室內還有個人,于是單手撐着塌,側身去看旁邊仍然筆挺站着,沒有絲毫要放松意思的謝曜靈:

“你剛才跟我說那個成語,是什麽意思?”

是說她身上有什麽寶物,她自己不知道,卻引起了別人的觊-觎?

結合起謝曜靈之前說的關于“眼睛”的事情,沈棠不由得又眨了眨眼睛。

謝曜靈卻面向門的方向,問了她一句:“我們進來多長時間了?”

沈棠下意識地看了看手機:“不知道,現在是十點十四分,是那個前臺忙忘了?不過也沒見到技師進來啊,我去看一眼。”

她起身朝門口的方向而去,握着手機的指尖在差評邊緣蠢蠢欲動。

謝曜靈扭頭“看”向她。

沈棠握上門把手,被她那白布盯得一愣,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人明明看不見,卻每次說話都要生動形象地做完标準動作的樣子有些奇怪。

下一秒,她聽見謝曜靈輕聲說道:

“我們進來的時候,也是十點十四分。”

暖黃的暗燈氛圍裏,這句話造成的恐怖效果無疑是極其強烈的。

沈棠愣了好半天,順着剛才自己的疑惑問了句:“……你怎麽知道?”

莫不是對方這麽久以來在裝瞎?

與此同時,她下意識地擰開了門把手。

餘光往外頭一瞥——

門外一片黑暗。

好像整個房間都被人挖走,突然扔進了荒蕪的宇宙裏似的。

她顧不上去注意謝曜靈的反應,驚訝地看着門外的黑暗,甚至還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嘴上喃了句:

“……又停電了?”

身後那人快速地說出一個字:“等——!”

沈棠迅速地收回了腳,回頭想去看謝曜靈,卻發現……

室內空空如也。

依然是兩張塌子,仍舊是暖黃的燈光,然而本該站在裏頭那張小床榻前的人就這樣憑空蒸發了。

沈棠慢慢地松開了門把手,裝作冷靜的将門關上了。

背對着門安靜了十秒鐘之後,她面無表情地說出了一個字:“靠!”

三番兩次地跟她玩同一個手段,真當她是紙糊的嗎?

沈棠怒向膽邊生,決定見鬼斬鬼,殺一條血路出去!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面無表情地再次擰開了門。

然而這次門外卻是一個奇怪的地磚鋪就的大露臺,甚至令人擡頭就能看到一片天空,連閃爍着的星辰都能數清。

露臺外的涼風冷冷地從她身邊撩過,沈棠面無表情地看了看眼前空曠的場地。

不多時,她的視線裏映出奇怪的一幕:

眼前的那片地磚上,從遠及近,出現了一個個濕腳印。

腳掌上寬下窄,連五個指頭的水印都清清楚楚。

前進方向赫然是朝她而來。

但她卻除了腳印什麽都沒看見。

沈棠:“……”

“砰!”她再一次關上了房門。

“媽賣批,吓死你爸爸了……”沈棠背靠着門,極速地呼吸了幾口氣,覺得自己的勇氣可能還需要發酵一會兒。

在接下來的半小時裏,她打開門時依次看見了假的錢熹,對她呼救的沈家父母,還有一些面目不清的家夥,以及好幾個莫名其妙對她露出笑容的奇怪人士。

沈棠感覺可能有些外星黑科技不小心把任意門落在這會所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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