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陸凜用特殊線路撥通了克洛斯書房的視訊, 視訊接通的一瞬，熟悉的書桌和書桌後的克洛斯的虛拟身影出現在窄小的宿舍房間裏。
在看到明姜盤腿坐在陸凜床上的時候, 克洛斯的臉色倏地陰了下來, 緊皺的劍眉彰顯着他此時的不妙的心情。
明姜以為對方是遇到什麽比較棘手厭惡的事情，完全沒想到這是因為自己。
他剛要開口和克洛斯說愛德華的事情，虛拟光屏裏先一步傳出澹臺朝的聲音。
“父親, 那我先出去了。”
明姜看見克洛斯朝左手邊擡了下眼，似乎是看向澹臺朝：“不用，你弟弟的視訊。”
“明姜？”
下一秒, 澹臺朝的身影也出現在視訊投影裏，緊接着臉上變色的就多了一人。
澹臺朝的目光變得深邃，他同樣蹙着眉, 甚至都沒時間給明姜先開口：“怎麽在陸上将的宿舍裏。”
明姜有些摸不着頭腦：“要和他讨論一些事情。”
克洛斯原本依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也稍稍前傾，他磁性的聲音緊跟在明姜回答後出現：“那也不必坐上陸上将的床。”
明姜：？？？
當然是宿舍太小，陸凜和愛德華兩個人就快占據了房間的空餘位置，他沒地方待當然只能坐上床。
他以為是克洛斯認為自己的行為不符合洛特斯皇室禮儀, 就從床上下來。
“我會改正的。”
澹臺朝和克洛斯哪能不知道明姜理解錯了, 但他們也發現了, 明姜坐在陸凜的床上，也沒有其他的意思。
明姜将話題轉回正事上：“父親, 哥哥，陸凜上将有事情要報告。”
接下來, 明姜将視訊交給陸凜，看着他沉着冷靜地向克洛斯報告完全部事宜。
陸凜陳述之詳細，讓明姜都有些佩服。不過是剛剛幾個問題, 他短短的幾個問題掌握了這麽多細節。
陸凜說完一切後, 克洛斯托着下巴斂眸低垂。
他在聽完基地裏有奉天教堂的人也沒有很大的表情變動, 聽到他組建的議會出現加德納老議員背叛|國家也沒情緒變化，似乎出現問題的不是洛特斯而是艾爾聯邦。
“你的想法是什麽？”
“将計就計。”陸凜薄唇微動，吐出四個字。
克洛斯将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他看着明姜，就好像明姜真實地坐在他面前一樣。
“即使有陸凜在你身邊，将計就計也可能會讓你陷入危險之中。”克洛斯說，“你的想法是什麽？”
“我贊同陸上将的想法。”明姜拿起桌上的機械面具，高科技的機械沒有人類的美感，但明姜還是很喜歡克洛斯送給自己的這個禮物。
他擡起眸，眼神堅毅：“就算不這樣做，我也沒辦法得到絕對安全，不是嗎？”
澹臺朝緩緩笑了：“明姜說的沒錯，只有将奉天教堂連根拔起才是最安全的，一時的安全可能會帶來更大的危險。”
克洛斯的指尖敲了敲扶手，這是他思考時慣有的動作。
“IQK16星系的防守基地既然交給了陸凜上将，那一切就按照你的來吧。”
得到克洛斯的肯定，明姜也輕松很多。
“父親，我還有一件事情。”
“說吧。”
明姜說道：“在勸服愛德華的時候，我答應了幫他找他的母親。”
“我會讓朱爾弗去跟進這件事。”
視訊結束，明姜不再多留，将機械面具重新扣在臉上：“快要到夜禁時間了，我先走了。”
……
回到宿舍後，明姜将克洛斯答應幫他尋找母親的事情告訴給愛德華，愛德華神色複雜。
對于陸凜和明姜強勢地加入，早已渺茫的希望重新回到眼前，但愛德華此時又是無比地害怕希望的盡頭是失望。
明姜将多拿的營養液抛給他：“坐下聊聊？”
何零和亞力克都還沒回來，宿舍裏只有明姜和愛德華。
愛德華不再用往日的輕浮裝點自己，他撕開僞裝，平鋪直敘地進入話題：“你們真的能找到她嗎，我已經找遍了洛特斯星球。”
“那洛特斯星球外呢？你找過嗎？”
愛德華垂頭喪氣的甕聲回道：“找了，但我在洛特斯星球外的其他地方沒有太多幫助。”
“那無名行星呢，你找過嗎？”明姜的這句話像一股寒流，冰冷又直接地侵入愛德華的腦中。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麽？”
“奉天教堂早些年就控制了很多無名行星，在上面抓捕十歲左右的孩子去做基因人體實驗，你知道嗎？”明姜說。
“我不知道。”愛德華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地響。
如果明姜說的是真的話，那加德納還真的會将他的母親送到無名行星，只為了控制自己。
加德納幹得出來，那個畜|生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
“那你們又如何能避開奉天教堂和加德納的眼線，在無名行星找到他呢。”
“這是克洛斯陛下需要考慮的事情。”明姜知道克洛斯手上有一支隊伍，常年混跡在各國邊境和無名行星上，是一個專門執行S級任務的小隊。
開門聲打斷兩人的談話，愛德華反應迅速，忽地側過身：“為什麽不試着相信我呢，我會給你帶來歡愉。”
“……”即使知道這是愛德華在作秀，明姜也恨不得給愛德華一拳。
他踹開愛德華，關閉光幕牆。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亞力克一拳打向愛德華的肩膀：“都叫你不要欺負江明了，他還是一個剛成年的學生，你還要不要臉。”
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腳又挨了一拳的愛德華悶着臉回到床上，何零卻以為他只是目的沒達成的陰郁。
……
接下來一周，那個藏匿在基地裏的奉天教堂教徒一直沒有出現，愛德華讓他們少安毋躁，等到母蟲有了信息，對方一定有所行動。
但當愛德華發現那人的時候，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對方竟然能隐藏得如此之深。
這天是G隊的隊內訓練，愛德華抽到了亞力克的號碼，彼時的明姜已經訓練結束。
一切都按照往日那樣發生，他和亞力克不是第一次對練了，對這個大塊頭熟悉得很，力氣很大有些計謀，但速度跟不上。
愛德華熟練地避開亞力克的一擊重拳，側身躲過時臉上還帶着得意地笑，但緊接着他就笑不出來了。
本該避開的一拳重重打在了他胳膊上的芯片植入處，重擊讓愛德華臉色變得慘白。
但這只是開始，接下來，他又有六次被打中那裏，有時候是腳踹，有時候是胳膊肘搏擊，有時候又是膝蓋撞擊。
加上最開始那一拳，一共是七次。
七是奉天教堂所信奉的數字，它們認為七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字數。
逢七必變，萬物皆生。
亞力克，居然是亞力克。
愛德華滿身傷痕地跪在地上，他的頭部也受到過一次重擊，眩暈讓他快要聽不清周圍的聲音。
好像是其他人在為亞力克的勝利而歡呼，他們不知道亞力克對愛德華做了什麽，只是簡單地認為他贏得了這次的訓練。
愛德華想到了很多，但怎麽都沒想到，那個安插在基地內部的教徒竟然是亞力克，他待在基地的時間可是比自己還要久遠。
怪不得……怪不得加德納要把他安排在這個基地，卻又完全不在意他在基地裏做什麽。
原來是還留有後手。
肩臂一陣刺痛，是何零給他注射|了一支恢複藥水。
腦袋裏的眩暈在藥水的作用下慢慢變得清明，愛德華人也清醒得差不多。
他回過頭去看背後被隊友們圍繞起來的亞力克，對方也剛好觸及到他的視線，從人縫中露出一絲微笑。
愛德華此時無比慶幸他一直都是愛玩又貪欲的樣子，不然那些和明姜走得太近的行為，早已完全暴露了他的想法。
但他還是不敢賭對方是不是猜測到了自己的想法，更不敢确定這次的訓練，到底是一次通知還是警告。
明姜将自己的編碼換到營養液，胳膊突然被大力撞到。
愛德華扶着牆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抱歉抱歉，腿疼沒站穩，能幫我拿一支營養液嗎？”
明姜見他站起來都艱難，不言不語地将營養液遞給了他，自己又重新拿了一支。
他沒有去攙扶愛德華，而是拿着營養液回到了訓練室。
此時的訓練室早已空無一人，他坐在訓練室裏喝完營養液。
直到十幾分鐘後，訓練室的門才被重新推開，是愛德華，他快步走了進來，全然看不出十幾分鐘前還是站不起來的樣子。
“那人是亞力克。”愛德華直入主題，他急匆匆地說道，“今天訓練的時候，亞力克是故意下手那麽重的，他在警告我！”
明姜皺起眉頭又松開：“為什麽是亞力克？你确定嗎？”
“亞力克今天揍了我七下，每次都是在芯片植入處。”
如果一次兩次說是巧合，不多不少地七次，的确是一個讓人深信的理由。
“你說警告是什麽意思，奉天教堂那邊察覺到你與我們合作了？”
“他們不會知道。”愛德華漸漸冷靜下來，他說，“是在警告我認真聽他們的話。”
愛德華念念叨叨地低聲說着話，今天的一切都太突然了，一大團信息争先恐後地擠入他的腦袋中。
“我也有事要和你說。”明姜從衣服裏抽出一張紙，上面寫着一些淩亂的數字。
但愛德華一下就看懂了數字的意思。
明姜說道：“母蟲複蘇了，但複蘇的地方不是在艾爾聯邦國境內。”
“在邊境外……”愛德華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誤差，“可是這裏離艾爾聯邦邊境的位置很近。”
“只要不是艾爾聯邦國境內，我們就可以先一步處死母蟲。”明姜手一揮，那張紙就燒了起來。
“你到時候會和我們一起去。”明姜收起打火機，看着灰燼被風吹散，“還有亞力克，他也會一起去。”
“我們可是給他準備了好大的見面禮。”
……
母蟲複蘇地址出現差錯是明姜萬萬沒想到的，原本想要在中途斬殺母蟲的計劃全部打破。
陸凜很快建立起新的計劃，明姜知道他和克洛斯商量了很久，似乎是想要借此将奉天教堂安插在洛特斯內部的根全都一起拔|出|來。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只挑選了十個人，加上陸凜一共十一人，坐上以速度為佳的測探艦去往艾爾聯邦的邊境外。
兩天後，他們成功抵達那個表面荒蕪的行星。
連無名行星都算不上，整個星球沒有多少生物跡象。
明姜打開提前獲得的資料，上面顯示着這個星球在幾年前被一顆燃燒的隕石擊中，大火蔓延至整個星球，所以這個星球看起來呈現焦炭化。
明姜踩在一片灰燼上，突擊手槍挂在胸前，是他用得最順手的型號。
黑色槍|支上方是發着藍色光芒的能量管，一小滴就能讓蟲族最堅硬的外殼被擊碎，可以說是一滴能量值萬金。
何零被作為唯一的後勤醫療被選上，他和明姜走在最後面。
何零小聲地和明姜說道：“我真沒想到上将大人居然會報上|你的名字，你還只是個學生啊。”
明姜：“大概是因為我的精神力吧。”
S+級別精神力的植物系太少見了，如果不是基地裏的戰士們缺少與星網的聯系，他們可能早就猜測出明姜的身份了。
“也是，S級精神力的植物系，你說不定可以給上将大人做精神力撫慰呢。”何零說道，“還從來沒有人能安撫上将大人的精神力紊亂呢，如果你能做到，也算是洛特斯第一人了。”
明姜笑笑沒說話，繼續往前面走。
崎岖不平的地面讓他們走起來很是費勁，但在場的十一個人沒有一個人喊着休息，他們攀爬過一座一座的布滿灰燼的山坳。
明姜的臉上的面具是保護也是重壓，面具下的他早已汗流滿面。
直至一處山洞處，陸凜手中的檢測儀器這才嘀嘀嘀地響了。
“就在這裏面。”陸凜揮手示意衆人停下。
為了最佳狀态進入山洞解決母蟲，陸凜給了他們十分鐘休息時間。
明姜扶着何零坐下，作為後勤醫療，他的訓練比其他人都要輕一些，因此體力也要差一些。
何零給自己注射了一支體內營養液用來恢複體力，同時生無可戀地望着頭頂灰蒙蒙的天空。
“天啊，等這次任務完成以後，我一定要讓隊長放我個三天假。”
說完，他還問明姜：“你呢，等到母蟲死亡，你應該就能結束期末考核了。”
“嗯。”
“到時候是直接回學校還是回家啊，你家在哪裏？”
“我家在洛特斯。”明姜說道，“但是老家在無名行星，後來搬遷到洛特斯。”
“無名行星搬到洛特斯？”何零覺得自己的CPU都要被|幹炸了，“難道是你哥哥或者姐姐考到洛特斯學校，然後把你們接過去了？”
明姜無法和何零解釋自己的混亂經歷，符合地點了點頭。
何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的哥哥姐姐一定很優秀很愛你吧，将家人一起帶着加入帝國國籍需要好多軍功呢”
“是的。”澹臺朝和阿洛伊斯的确很優秀，也很……愛他。
某種方面來說，何零倒是說對了。
“哎呀，我也是洛特斯人，不過我是被送到洛特斯的福利院的，我爸媽早在多年前就被蟲族殺死了。”何零嘆着氣，“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都已經這麽大了。”
明姜：“對不起。”
“和你又沒什麽關系，是蟲族做的事。”何零伸開胳膊活動筋骨，“所以我才進入軍校，而且克洛斯陛下雖然性格冷漠，但真的是個十足的好人，我在福利院過得很好，該有的教育從沒有少。”
何零聳肩攤手：“所以我才進入軍隊。”
十分鐘結束得很快，大家重新整裝出發，明姜低着頭檢查手中的手槍彈管是否通暢。
山洞內漆黑一片，頂端還有奇怪味道的水漬滴下來。
陸凜解開背上的背包，從裏面拿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透明的容器，容器裏裝着一只被液體浸泡的蟲族。
何零湊到他身邊解說：“這是坦克蟲的幼蟲，一出生就咬死了一個沒防備的戰士，最後被陸上将擊斃。所以啊，不要小瞧任何一只蟲族，即使是剛從蟲卵中孵化出來的。”
明姜知道這件事，在課堂上。
在獲得那個犧牲戰士的家人同意後，阿爾法将這件事情寫在了教科書上作為教學。
“不過因為還是幼蟲，科學院做了特殊處理後它還保留着一些生命特征，實際上還是死了的。”
“吸引母蟲？”
“是的。”何零豎起大拇指，“課程學得不錯啊，區別于成年蟲族，幼蟲和母蟲的吸引力是雙向的，母蟲也會對幼蟲有些獨有的偏愛。”
有了那只死亡幼蟲之後，接下來的路就走得順利多了，只是需要小心避開頭頂滴下來的水。
除了明姜意外，在場的幾乎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們，他們的動作利索地跨過一個又一個不知名的水窪。
整個星球上的表層水早就被幾年前的大火烤幹了，但這個山洞卻仍然有活水，實在奇怪。
走到最後一處岔口，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道凄厲的叫聲。
“啊啊啊啊！好痛，好痛……救救我。”是亞力克身邊的一個戰士，來自F組，明姜曾經在營養液供應處有過一面之緣。
而此時他正捂着臉倒在地上呻吟，從手指縫隙裏可以看到臉部的肉已經糜爛，流着血水。
是強酸。
明姜馬上明白，這是石壁上方的水，但是這些人應該是可以躲開的。
明姜目光一凝，他猜測應該是亞力克動了手，但不知道陸凜目前的想法是什麽。
走在最前方的陸凜停下腳步返回，他蹲下身子，看着旁邊兩個戰士将受傷的人扶了起來。
何零已經急匆匆地帶着醫藥包上前，他先将強酸的腐蝕性中性掉，緩和了那人的痛處後，用愈合繃帶将那人的半邊臉都包紮起來。
直到那人的呻吟平息下來，陸凜才沉聲問：“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本來走得好好的，突然腳下一滑。”那人也是疼得半天回不來神，“好像踩到什麽東西。”
那兩個戰士立馬扶着人站了起來，讓陸凜能仔細觀察地面。
明姜見手上的照明設備對準地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地上那一灘液體。
黑色的，沒有味道，看着就很詭異。
何零單膝跪在地上，測試着詭異液體有沒有毒性。
“報告上将大人，無毒，似乎只有黏液效果。”
明姜總感覺着黏液在哪裏見過，但他怎麽都想不起來，直到陸凜開口：“是飛蝠的唾液。”
經過陸凜一提醒，明姜将書上看到的介紹和地上這灘黏液對應上了。
“飛蝠是群體生活，而且它們在蟲族的地位不是很高，母蟲會最先召喚它們過來嗎？”有人發出提問。
“所以這是人為的。”陸凜沒有指出亞力克，而是說，“小心點，艾爾聯邦的軍隊可能先一步出現在這裏。”
“是！”
繼續前進的指令無聲發出，最後一個岔口，明姜看着陸凜他們走向了右邊。
原本狹窄的山洞在拐過彎道後驟然放開，一個巨大的蛛絲網出現在明姜面前。
蛛網的正中間，躺着一個巨大的蟲卵，發着瑩瑩白光，而且蟲卵的上方已經有了裂紋。
“母蟲要出來了。”陸凜提醒着衆人。
所有人都舉槍對準了蛛網中間的母蟲蟲卵。
他們在等母蟲孵化的瞬間，等到母蟲從蟲卵裏面爬出來才是最佳擊殺時刻。
明姜看見亞力克的腳步在往自己這邊不斷挪動，他知道這人已經忍不住想要行動了。
“砰。”泛着藍色熒光的能量彈擊中蟲卵，也擊中了大家的秩序。
愛德華一邊咒罵着一邊後退：“踏馬的誰打的母蟲，母蟲的蟲卵有絕對防禦不知道嗎。”
明姜也在往後跑，但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亞力克身上。
別人或許沒看到，那一槍是亞力克打出來的，他在故意制造混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