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大概是身體逐漸虛弱,只需要安靜地抱上十分鐘卿淺就能睡着。
摟着軟綿綿、被自己體溫捂暖和的人,江如練難得将那些煩心事放下,享受了幾分鐘的溫存。
而後将人打橫抱起,挪到院子裏藤椅上,還掖上小薄被。
枝葉間漏下的陽光稍微有些亮,卿淺眯了眯眼睛,翻身把自己埋被子裏了。
她像株白色怕光植物,一激就将枝丫縮回安全區,小聲抱怨:“你做什麽……”
江如練殷勤地支起白色紗幔遮擋多餘的陽光:“我去把青蘿峰的舊書搬過來,一起看。”
“嗯……”
卿淺的呢喃聲陷進被褥中,江如練輕輕一笑,轉身離開。
她希望擁有無數個如此般的午後,為此願意窮盡一切可能性,去尋求未來。
半響,落敗的梨花悠悠而下,劃過卿淺的臉側,泛起細微的癢。
她睫毛顫了顫,并不打算伸手去拂,只想等某只鳳凰回來替自己代勞。
可是輕快的腳步聲驚擾了院子裏的恬靜,也把卿淺的意識從睡意中喚醒。
那腳步在踏進院子時瞬間收斂,而後更是打了個轉,像是發現自己吵到了小憩的人,急忙原路返回。
奈何還是遲了,卿淺坐起身,按着眉心:“找我有事?”
顧曉妝讷讷撓頭:“嗯,想問些問題,我是不是打擾到前輩了。”
她來回這麽多次,停雲山的守衛都把她認熟了,再看她和江如練走得近,更沒有加以幹涉。
好處是去找人不會被攔下,壞處也是不會被攔下。
這不,貿然過來拜訪正撞上卿淺休息,顧曉妝乖乖背手站好,慶幸江如練不在。
否則搞不好會被江隊狠狠叨頭。
“無妨,”卿淺搖搖頭,她對後輩向來寬容,也樂于答疑解惑:“你有問題便問吧。”
于是顧曉妝抱着筆記蹭過來,也不管髒不髒,席地一坐便開始提問。
她問的東西在卿淺看來再基礎不過,十分鐘下來,雪一般的人也不免蹙起眉。
“這類術法應該在你成年前習得,為什麽會完全不懂?”
明明卿淺光看模樣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教師的氣勢卻十分足。
顧曉妝如同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抓包,打了個寒顫,恨不得把頭低進土裏。
她左顧右盼,支支吾吾:“嗯,因為老師沒教過。”
卿淺并不能理解:“為什麽?”
顧曉妝其實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家族裏的後輩轉行的轉行,出家做道士的也有不少,正真捉妖的已經很少了。
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向卿淺解釋:“妖族和人族并不像以前那樣針鋒相對,那些真正對人類有威脅的大妖,已經幾十年沒有再出現過了。”
甚至在成立妖盟以後,妖族在自我封閉,除了必要的合作,極少再和人類接觸。
妖管局做得最多的,其實也是謀求合作。
不需要再去做的事,譬如捉妖,譬如除魔,總會使得一類人漸漸消亡。
在顧曉妝意料之中,卿淺并沒有表現出太大反應,接收能力比家族裏那些老古董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只是拂去身上破碎的梨花,像是不經意間随口一問:“那你為什麽還要學這些?”
“欸?江隊也問過差不多的問題。”顧曉妝嘴角上揚,笑眯眯地回答:“因為喜歡。”
“學這些不一定要拿去捉妖。我只是覺得這一切都好有趣,塗山的妖市很有趣、歸墟的螢火蟲很有趣,還有昆侖……”
若不是偶然間來到妖管局,她不會認識江如練,更不會遇見南枝、裴晏晏、熊貓大叔等等妖怪和人類。
她見過昆侖最耀眼的日出、塗山最溫柔的月亮,此後想起自己要和身邊的同齡人一樣,安穩且平凡的度過一生,便總心有不甘。
“如果今後我也能像前輩這樣從容不迫地傳授知識,将這些傳承下去就好了。”
顧曉妝邊說邊拿出一個小木盒,遞給卿淺:“給前輩的禮物,我從昆侖帶回來的,應該不算犯法吧?”
卿淺漠然片刻,還是伸手接過木盒。
這是一種特殊材質的盒子,有符咒加持,能夠長時間儲物。
她輕輕叩開卡扣,表情略微失神。
紅色的絨布上,放着一枝純白色的樹枝,光滑潔白,恍若玉質。
不知情的還以為這是由上好白玉雕琢而成。
卿淺小心翼翼地拿起來放在陽光下,觸感微涼,比普通的樹枝要沉很多。
“你從不死樹上折下來的?”
“怎麽可能!”顧曉妝連忙否認:“是在地上撿到的,當時覺得漂亮,就悄悄帶回家了。前輩千萬不要舉報我!”
現在送給卿淺,則是想感謝一番,且這枝丫與卿淺很相襯。
卿淺緩緩撫摸着手中的枝丫。明明是枝死物,指尖卻仿佛觸摸到了脈搏,剔透的枝幹中流淌着透明的血。
連帶着自己的靈脈都仿佛被潤澤了,從中湧出絲絲清爽。
“謝謝。”意識到這并非凡物,卿淺很認真地道了謝,随後又點點顧曉妝的筆記,繼續道:“方才的題,還想聽嗎?”
顧曉妝欣然點頭:“當然!”
兩人一問一答,不知不覺時間過去大半,到最後顧曉妝心滿意足地合上筆記,朝卿淺鞠了一躬。
“多謝前輩!”
此行收獲頗豐,她興奮地伸了個懶腰,又俯下身:“前輩要不要喝點茶,我給你倒一杯?或者需要我幫忙做點什麽事?”
卿淺并沒有回答,反而擡頭,伸手遮住陽光,一雙漂亮的琉璃瞳眨也不眨。
維持了沒多久,她就閉上眼睛躺了回去。
這一系列奇奇怪怪的舉動讓顧曉妝摸不着頭腦,正想再問問,就聽卿淺悶聲催促道:“沒有什麽事了,你快走吧。”
語速很快,乍一聽就像是在趕人。
她還以為是卿淺講累了,要休息,所以乖乖收拾好東西告退。
前腳顧曉妝剛出梨苑,後腳就撞上抱着書回來的江如練。
江如練随便點點頭當做打招呼,迫不及待地推門進去:“師姐,我回來了。”
藤椅上的雪團子動了動,随後慢騰騰地坐起來。
卿淺略微偏頭:“江如練?”
她清麗的眉眼間帶着迷茫,眼瞳也有些失焦。
不像沒睡醒,更像是到處找不見人,只能惶然瑟縮地呆在原地。
江如練心髒驀然一疼,随後湧上的是令妖窒息的酸澀。她快步走到卿淺面前,試探性地揮了揮手。
如此近的距離,可卿淺毫無反應,如一只乖乖巧巧的布娃娃,連眼睛都不眨。
直到江如練越湊越近,熟悉的氣息将卿淺裹挾,後者才終于确定了她的位置,伸出手想抓住。
第一次還摸了個空,第二次才揪住了她衣服的一角。
書本随意堆放在落花間,江如練半跪在地上,沉默。
師姐好像看不見了。
這對一個修者來說算不上打擊,可換成卿淺,這仿佛是死亡的進度标尺,等同于喪失大半行動能力。
前有絕路,後有敵人虎視眈眈。
她是那樣一個清傲如梅花的人,怎麽能容忍自己如菟絲花般依附別人?
長時間的沉默讓卿淺有些不自在,她晃晃手中的衣角:“江如練。”
聲音裏帶着不自知的嬌,像是在讨要一個抱抱。
江如練反手捉住卿淺的手腕,此刻滿眼都是心疼:“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在炸毛。
簡單做出判斷後,卿淺飛快地思索起該如何順毛。
或許是白天的那番交流讓心裏填了幾分愧疚,卿淺嘗試着坦白從寬。
“我之前沒和你說,其實從進入妖管局以後,我的五感就不太靈敏。”
江如練稍稍反應了一下。
她不傻,有些事情一點就透,聽卿淺這樣說,腦海中頓時浮現出要去吃苦瓜的卿淺。
那張昳麗的臉蛋當場垮下去,陰沉沉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師姐的味覺呢?”
卿淺看不見,但是聽力還在。
江如練帶着怒氣的聲音傳進耳朵裏,使得她抿了抿唇,自覺下錯了棋。
當即改口道:“是我忘了,沒有故意隐瞞。”
奈何江如練的思緒一旦起了個頭,就根本停不下來,從前被忽略的線索如同夜裏發光的熒光絲線,想不注意都難。
比如為什麽師姐能忍着靈脈撕裂的疼、一聲不吭的施術。
又比如為什麽受了傷自己都不知道。
江如練氣出笑音:“師姐給自己設痛覺屏蔽,後來真失去痛覺了?哦對,當初我三番四次探脈,都查不出原因。”
遲來的清算裏有成倍積壓的怒氣,卿淺手腕被牢牢攥住,連帶着紅繩都在縮緊,勒出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痕跡。
炸毛鳳凰又急又氣,可眼前人碰不得,又一副迷茫無辜的模樣,她就只能無能狂怒,放放狠話。
“我就是太信任師姐了,才讓事情變成現在這樣。”
如果、如果能早點發現端倪——
江如練只顧着把煩躁不安往自己肚子裏吞,卻沒想卿淺順着衣服摸到了鎖骨和肩。
再順勢一攀,柔軟、帶着些涼意的唇瓣就這樣印在了嘴角上。
明顯感覺到臉上有點點濕潤,草木的清甜香氣就萦繞在每一次呼吸間,炸毛鳳凰短暫地恢複了安靜。
自己的師姐就像覓食的小動物一樣,這裏親一口,又慢悠悠地挪到另一處地方蹭蹭。
毫無顧忌,更談不上謹慎。
她看不見,親哪全憑摸索,手摸到先按一按,再捏捏,明明指尖是冰涼的,卻好像帶着磨人的熱度。
連江如練都無法判斷這是有意還是無意。
在耳垂被含進一片溫軟中時,她聽見了卿淺含糊的道歉:“對不起。”
江如練只能深呼吸,偏頭時正對上卿淺失焦的雙瞳。
失去了視物的能力,使得卿淺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別樣的乖巧,似乎能如布偶般随意擺弄。
這樣的認知一出來,便讓江如練心髒戰栗。
她總算理解了,為什麽自己的同族熱衷于極端的控制。
但也只是一瞬,理智回籠後,江如練将人拉過來,委委屈屈地抱怨:“親錯了,該親這裏。”
随後更是親身示範,在卿淺唇上落下标準的一個深吻。
如銜着蜜,如羽毛陷進溫山軟水中,悠長而滿足。
她才舍不得把卿淺關起來。
她要帶卿淺去看落日,去吃世上最甜的糖。
她所鐘愛的,一直都是停雲山永不墜落的月亮,一劍寒光斬妖邪的師姐。
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了。
落日西沉,梨花紛飛的院子裏飛出一只紅色小鳥。
拖着絢麗但稀疏到肉眼可數的尾羽,掠過停雲山上空。
專挑窗邊、門外的樹枝停歇,歪頭去瞅來來往往的人,像是在尋找什麽。
偶爾有擡頭望見它的弟子,被吓得差點沒表演一個平地摔。
如此吓退了好幾批人,它總算蹲到了自己想見的人。
身穿白色道袍的少女甫一出現,小鳳凰抖了抖翅膀,一個俯身猛沖。
在對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不僅用豔紅的翅膀扇她一臉,還探頭狠狠地叨了口臉。
“嘶!”
裴晏晏痛呼出聲,眼前一片紅,翅膀帶起的風薅亂了她的頭發。
不用想都知道這是誰在發瘋,她一邊護着頭一邊往沒人的地方撤:“江前輩,有話好好說!大庭廣衆之下欺負一個小輩是不道德的!”
江如練才不管這麽多,她又不是人,當然可以不講道德。
于是叨得越發狠,每次下嘴必定留下一道紅痕。
裴晏晏跑到梨苑前,呲牙咧嘴地想要敲門,手剛伸出來,餘光就瞥見鮮豔的紅色身影。
她反應極快地高舉雙手:“對不起,我錯了。”
小鳳凰在樹枝上昂首挺胸,翎羽炸成把小扇子,口吐人言:“你錯哪了?”
裴晏晏哪知道自己錯哪了,但被江如練“犀利”的眼神盯着,她抽了抽嘴角,只能道:“我不該向師叔祖告你狀。”
小鳳凰伸頭,眼睛瞪得溜圓。
裴晏晏見她沒反應,絞盡腦汁地想:“我不該撺掇師叔祖把你拎回來。”
她說一條,瞄一眼江如練,越瞄後者越生氣。
最後徑直飛下來,一口啄在裴晏晏額頭上,細白的皮膚上瞬間出現大片紅色。
“原來你還說我壞話!”
江如練氣急敗壞,炸成一個毛球,估計此時路過的麻雀都會被她狠狠叨。
眼見裴晏晏吃痛,捂着頭可憐巴巴地蹲下,她才勉強消了點氣,變回人形。
江如練擡擡下巴,滿臉嫌棄:“起來,別裝了。”
她對自己的力道有數,那些只是看着吓人,實際上比打手板心還要輕一點。
裴晏晏果然收起表情,焉頭焉腦地跟過來。
江如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出去說,別吵到師姐,我好不容易哄睡了。”
沒有視力的人往往會喪失安全感,雖然卿淺不說,但江如練明顯察覺到,師姐更加黏人了。
這一下午,手就沒從自己衣服上挪開過。
她低頭,衣擺被攥得皺巴巴的,整理了好幾次都沒有恢複原狀,索性放棄不管。
裴晏晏探頭湊過來,額頭和臉蛋都白裏透着紅:“所以我到底錯哪了?”
江如練:“……”
她磨了磨後槽牙:“誰讓你挑撥我和師姐的關系,說什麽定情信物可以随便處置。”
那是可以随便亂說的嗎?
只差一點點,她就要做出些無法挽回的事情了。
裴晏晏聽完反倒松了口氣,一聳肩,相當拽氣。
“可是,你不也成功救下師叔祖了嗎?萬事有好有壞,你不能只看壞的一面吧?”
她還大着膽子伸手,向江如練讨要禮物:“一碼歸一碼,你剛才罰了我,現在不得獎勵我一下?”
畢竟沒有她這一手神助攻,現在江如練指不定急成什麽樣。
江如練嗤笑一聲,沒同意但也沒有拒絕,只領着人往青蘿峰走。
順便提了嘴卿淺的病症。
她把手指關節掰得咯嘣亂響,咬牙切齒并且苦大仇深。
“好熟悉啊,我一定在哪看見過這種情況。就是死活記不起來,總感覺差了點什麽……”
這種感覺就像是運轉的機器少了至關重要的零件,只要抓住那顆零件,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斜陽半落,停雲山亮起星星點點的燈。
青蘿峰也有一盞,就挂在梧桐樹上,散發出柔和、但足夠明亮的光。
江如練在雜物堆裏翻箱倒櫃了許久,才抽出一把黑漆漆的東西遞給裴晏晏。
“喏。”
裴晏晏被灰塵嗆了一臉,拿袖子捂住口鼻,伸出兩根手指拈住:“咳咳、這是什麽?”
長條狀,髒得都看不出樣子。
卿淺愛收拾,不會把東西亂丢,而江如練就說不準,她讨厭的東西埋土裏都有可能。
裴晏晏猜測這玩意兒肯定不重要,否則不會遭受如此對待。
誰知道江如練滿不在乎地甩手:“白雲歇的扇子,當時被我丢在這裏一直沒記起來。你拿去玩吧。”
她表現得相當慷慨,畢竟她厭烏及屋,根本不想再見到與白雲歇有關的一切東西。
裴晏晏一個手抖,差點沒把扇子丢出去,随後開始滋兒哇亂叫:“這可是太師叔祖的遺物!怎麽能随便亂放。”
說來好笑,停雲山身為白雲歇的故土,卻并沒有留下多少關于她的東西。
除卻幾本書,和白雲歇最有聯系的大概只剩下卿淺和白負雪。
眼下這珍貴的遺物灰都積了幾層厚,裴晏晏施了好幾次除塵咒才勉強清理幹淨。
上等烏檀木做的扇骨,輕輕打開來,白緞扇面上有句詞:“長恨複長恨,裁作短歌行。”
與史料中記載的,白雲歇所持法器一模一樣。
江如練拿出來的東西,很有可能是真貨。
意識到這點後,裴晏晏身形一晃,幾乎要暈厥了。
她頭疼地扶額:“前輩,你居然把太師叔祖的遺物丢雜物堆裏這麽久。”
這下輪到江如練攤手:“白雲歇送我了,她讓我轉交給看得順眼的掌門人。”
前幾任她都煩,唯獨裴晏晏這小孩還算不錯。
“送你了,就拿去玩呗。”
裴晏晏瘋狂搖頭,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不行,得拿去供上!”
說完就要走,急得不得了。
江如練拿她沒辦法,這小孩哪都好,就是太迷信什麽“師叔祖”、“師祖”之類的了。
眼瞅着裴晏晏三兩步走遠,江如練也匆匆跟上。
裴晏晏去的地方是停雲山的“墓”。
松濤聲陣陣,柏樹挺立,長明燈風中搖晃,一座座墳冢靜立其中,遠看如無言的人影。
江如練路過一方墓碑時,眼尖地瞥見了一枝紅梅花。
還沾着夜露,嬌嬌嫩嫩的開在肅穆的陵園裏,顯得格格不入。
她停下腳步,俯身去瞧。
這時候哪會有紅梅,應該是用特殊手段保存下來的。
眼前的碑上,除卻熟悉的姓名,生平只有一句話——
“一日三餐享此人間四季,七情六欲不過雲煙百年。”
江如練歪頭,指尖一點,那枝紅梅便被火燎作灰燼。
長風過後随之飛往天空,再也瞧不見了。
不遠的大殿內,裴晏晏正将扇子擺放在白雲歇的牌位前,恭敬地拜了一拜。
江如練兩手揣兜,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她留下的東西你就拿去玩,供着有什麽用?”
裴晏晏沒理她,嘴裏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太師叔祖在上,您老有靈保佑師叔祖平安度過此劫。”
江如練相當無語,這不是更神叨了。
她忍不住吐槽:“白雲歇要是有用的話,早幹嘛去了,她和她那契妖坑我坑得還不夠慘?”
像是聽見了她的話,忽地一陣寒風過,大殿內的長明燈盡數熄滅。
“砰”的一聲響,門窗齊齊合攏。
陰冷的月光落在牌位,照得“白雲歇”那三個字如雪一般明亮。
江如練被這詭異的一幕整懵了,晃晃身邊的裴晏晏:“你在搞什麽鬼?”
裴晏晏也是滿臉茫然:“我沒做什麽啊?”
天地可鑒,她明明只是把折扇放到了桌子上,最多施加了一個逗小孩玩的“顯靈術”。
話音剛落,月華仿佛凝結成實質,如輕紗般纏繞、旋轉。
無數繁複的符號輕飄飄地從地板見升起,光暈之下隐約可見靈氣流動。
江如練心中越覺不妙,甚至有種翻窗逃跑的沖動。
比起什麽強烈的危機感,這更像是天然的、對磁場的排斥。
她剛往後退一步,桌面上的折扇就晃晃悠悠地飛起來,随後更是“唰”的一下子展開。
像是有人在使用。
鳳凰瞬間炸了毛,一團火焰直直丢過去,折扇卻輕巧地閃躲過去。
在如此詭異的磁場下,靈氣化作純白色的霧氣。
當着一人一妖的面,霧氣漸漸勾勒出一個人形。
江如練無比熟悉、到死都不可能會忘記人形。
擁有潋滟桃花眼的女子展顏微笑,比之春水尚還多情三分。
她輕搖折扇,風流自骨相中來:“又是好久不見了,江如練。”
江如練肩膀一顫。
那道白影幾乎是“飄”到她面前,笑吟吟、又故作好奇地詢問:“現在是什麽時候了?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沒有?”
江如練深呼吸,怕自己忍不住燒了這破殿。
媽的怎麽又是白雲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