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身邊第一騎士的位置,大狗很開心。它尾巴搖搖擺擺,在羿恪周圍繞着圈的走。人類好像被它出彩的技巧吓住了,半天沒有動靜。
大狗在他腿邊繞啊繞,一會兒微微擡起去拱他的手,一會兒蹭蹭他的腿。
人類好像石化了。
茶寶得不到回應,鼻子發出了細小的哼唧聲。它終于不能再忍受下去。在腳邊打轉不能引起人類的注意,那就站起來,把自己臉靠近他!
大狗用後腿支撐自己,兩只前爪搭在了羿恪身上。它那蔚藍流淌着星河的雙眼眨巴眨巴出現在人類眼前。嘿嘿,茶寶捉住你了!要陪茶寶玩!
嗚——
狗狗原本在地上歡快掃地的尾巴,頻率一點點變慢,一點點歸于平靜,直挺挺不動。人類的眼神是它從未見過的,鼻尖傳來的味道也很複雜。
狗狗無法理解這麽複雜的情緒,可是人類看它的眼神不再驚喜,也沒有盛滿愛意。他沒有同往常一樣,摸摸茶寶的腦袋。只是嘴巴抿成一條線,慢慢把茶寶的爪子從身上剝開,放到地面。
腳掌踩着堅硬土地,狗狗還沒緩過神來。它努力擡頭将人類放入視線之內。人類恰好也低頭看它,睫毛投下陰影,眼神蘊含着狗狗無法準确解讀出的情緒。
茶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直覺告訴它,好聽的人類現在很傷心。大狗不顧自己剛才被推遠,再一次堅定的貼在人類身邊。
別傷心了,我會一直在的。
茶寶,不,羿恪否定了這個稱呼。不速之客似乎并沒有發現自己身份暴露。依舊勤勤懇懇扮演一只什麽都不懂的小動物。如果不是在它上岸時候腳底一滑,妖力非常體貼助他上岸。
似乎還能欺騙自己,眼前這條白狗就是一只普通的動物,身上裹着的妖力是被不速之客盯上的标志。
那一刻,生活中所有歸咎于是狗狗聰明的異常事情都有了理由。他變回原型硬要留在我身邊是為了什麽……
手中的毛巾已經無法再陪他思考下去。羿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寵物公園不是質問的好地方。這麽喜歡裝狗,再多裝一會兒也沒什麽區別。
他裝作無事發生,賠償毛巾,牽着茶寶出了寵物公園。朝着家的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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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歪歪腦袋疑惑了一瞬,順從地跟着羿恪。
“我宣布,今天就是小侯妖生滑鐵盧。”
即便路上詢問了幾個人類指路,小侯還是成功的迷路了。他腦袋裏記着的路線,左右颠倒,南北不分。等到再擡起頭,發現自己身處之地異常的荒涼。
四周的樓房沒有多少,每棟都高|聳入天。唯一能問路的地方就是一個看起來像是公園的地方。無奈之下,小侯快步走過去,發現這是一個寵物公園。
人類現在養寵物花樣可太多了,還有專屬的公園。占地面積也大,四周還圍上了栅欄防止狗狗跑丢。從外圍的鐵絲網空隙裏,小侯又一次發現了,那只穿粉裙子的狗。
他小聲嘟囔道:
“明明是公的,非要給穿粉裙子。現在的人類都是什麽惡趣味,還好它們對人類的服裝沒有什麽認同感,也沒什麽拒絕不拒絕的。”
搖搖頭小侯快速找到前臺,在前臺小哥的熱心的幫助下,成功問到正确路線。好心的小哥還畫了手繪地圖,希望他能順利找到目的地。
小侯和前臺小哥告別,走出公園時候還在說:“老大啊老大,為了找你我可是跑了這麽多地方。你回來一定得給我漲工資。”
捏着手繪地圖,小侯謹慎确定方向,突覺有妖力在公園中心爆發——是老大的。多日來的尋找近在眼前,已經習慣常年坐辦公室搗鼓電腦的小侯,此刻終于爆發出了妖怪平均能力。
被人類的設施擋住,他只能跑到可以觀察公園內部的鐵絲網去。驚愕地發現,那只被他吐槽好多次穿粉裙子的狗,竟然真的是他的老大。
“找到老大了,速來。”
羿恪牽着牽引繩一路走着都有些恍惚。他時不時低頭看一眼那個僞裝者,他倒是怡然自得。沒有一絲破綻,像一條普通的小狗,聞聞路邊的小花,然後再來貼貼主人。
即便濕透的毛發未全幹,不像之前毛絨又蓬松。可是他依然看起來很可愛。羿恪習慣性伸出手想要撫摸,在半空中又停住,終于找到一處不會被人類發現的僻靜之所。
他頭一次在外松開牽引繩。繩子被丢下的時候,茶寶的瞳孔突然放大,然後吚吚嗚嗚地撿起了繩子要往他手裏塞。羿恪避開了狗狗,冷聲說道:
“坐下。”
大狗雖然不解,還是乖乖地聽從口令,含着牽引繩坐在原地不動了。只是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羿恪。
羿恪也在同樣觀察着大狗。按理說他表現出了這麽多異常,作為藏在他身邊的不速之客,心裏素質就算是再好,也不可能一點兒破綻都沒有。
從他上岸到剛才随行,再到現在聽從指令一動不動。這都讓羿恪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他腦袋飛速轉動,為眼前的大狗模拟了無數場景和理由。
他對面的茶寶只是覺得委屈極了。是茶寶做錯什麽事了麽。狗狗原本豎立如同兩根天線的耳朵,此刻也攤下來變成了飛機耳。一定程度上代表心情的尾巴,平靜地放在地上,別說掃地了,連一絲塵土都沒激起。
嘴巴裏一開始只有一些微弱的哼唧聲,那時候好聽的人類眼神還在狗狗身上,茶寶還能控制音量。結果人類托着下巴不知道在琢磨什麽,視線從大狗身上移開了。
被他的口令固定在原地,茶寶沒辦法近距離去撒嬌。嘴裏的哼哼唧唧越來越大聲,甚至有種誰家熱水壺開了的錯覺。被着有些尖銳的聲音驚動,羿恪從思考中抽離。
大狗雖還在原地,但已經是急得不行。
羿恪往狗狗蹲着的地方靠近,他走近一步,狗狗的尾巴開關就唰一下開啓,周圍的塵土也終于蕩在半空。
他走近第二步,狗狗吐掉了嘴裏的繩子,忍不住大聲“汪”了幾聲催促。
他終于到了茶寶能夠貼貼的距離。人類緩慢的蹲下,直視茶寶的眼神:
“你明明是妖怪。到我身邊來,有什麽目的。”
第 21 章
這個地方是一個死胡同,兩側高高的圍牆遮擋住了大半的陽光。羿恪竟然覺得有些冷。他蹲在茶寶身前,迫使自己質問他。
白犬的每根毛發都隐匿在牆影中,整只罩上一層暗色濾鏡。唯有那雙蔚藍色眼眸,依舊閃閃發亮。卻也不同往日,冷得像冰,讓羿恪難以心生歡喜。
很陌生。
眼前的白犬分明沒有絲毫的變化,尾巴還搖得像螺旋槳。但小鳥卻把翅膀往羽毛裏縮了縮,無法将他同茶寶聯系起來。
那個朝夕相處數日的狗狗,每天會撒嬌打滾的狗狗,像個小海豹一樣傻乎乎軟乎乎的狗狗。泡沫一般從羿恪眼中消散。
那些溫馨的記憶連同毛絨騎士那首歌一起,像是沒在現實中存在過。如同一本作者書寫的治愈系童話書,書頁翻開是騎士和人類相互守護的故事,書頁合上,一切的美好都是虛構。
可是羿恪想不明白。
他一個隐居在人類社會中許久,每天的日常就是唱歌的小鳥。究竟有什麽東西,能讓另一個妖怪,不惜用原型沒臉沒皮裝成真正的動物留在他身邊。
這位犬妖,到底圖他什麽?
沉默蔓延在他倆之間。死胡同沒有人經過,牆裏面就是寵物公園,人類和寵物狗之間歡快玩耍的聲音,從牆壁上方傳過來。
歡聲笑語吸引了茶寶的注意力,它有些想念在草地上奔跑的感覺。反正好聽的人類也不像是要回家的樣子,可不可以領茶寶再回去跑跑。
人類就蹲在茶寶面前,他悲傷的表情讓茶寶把草地奔跑忘到了腦後。狗狗站起來,把自己腦袋放在羿恪腿上。在羿恪疑惑的眼神中,用口水糊了他一臉。
不要不開心啦!
狗狗在原地轉圈圈咬自己尾巴。
茶寶給你表演轉圈!
現在的茶寶,為了讓人類開心把自己變成了馬戲團演員,想盡一切辦法。它讨厭人類眼神裏的憂傷,讨厭人類快要落淚的模樣。
騎士不只要守護人類的安全,也要守護人類的笑容!
汪汪嗚,茶寶就是最厲害的騎士。茶寶一定能辦到!
遠遠圍觀的老馬和小侯:
“……”
老馬揉了揉眼睛,指着茶寶問:“你确定現在這個撒潑打滾的是戚知隽?”
“非常确定。”小侯拿着手機正在記錄精彩時刻,嗯嗯,穿紗裙還耍雜技的老大百年難得一見,“不過領養老大的也是個妖怪,我們現在直接去領走老大也行吧?”
老馬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拒絕了小侯這個提議:“既然這個人已經發現他是妖怪,你我現在去領他回來,遲早有一天這個人會發現我們和戚知隽的關系。難免他會起別的心思。先回去找別人來吧。”
茶寶轉圈,圍着羿恪跑,給羿恪表演拜一拜。可是人類還是不開心,甚至有些奇怪。
狗狗玩累了,就習慣性去找人類貼貼。它剛湊過去,好聽的人類就唰一下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是新的游戲嗎!茶寶馬上來勁兒了,它飛奔到遠處,看羿恪不去追它又飛奔回來。想要趁着羿恪沒反應過來貼到他。
好聽的人類沒有因為茶寶的可愛就讓着它,又一次躲開了。茶寶不管怎麽做,都不能像來時候一樣,貼着人類。
茶寶讨厭這個游戲。
狗狗搖搖尾巴,身體稍稍伏地。然後屁颠兒屁颠兒含起牽引繩,想要遞到羿恪手裏。
不玩了,咱們回家吧。
可人類沒有接過繩子。
茶寶一下子就慌了,也不再忍耐。嘴巴裏的嗚嗚嗚聲像是誰家的警報響起。見人類無動于衷,茶寶又撿回了初次見面的技能,往人類腳底下一趟,四腳朝天肚皮外露,不動了。
羿恪:“……”
這耍賴的模樣真是一點兒沒變。
這妖怎麽回事兒,哪怕是妖怪也有自尊心吧,怎麽動不動就露肚皮呢!他眼神沒有停留眺望遠方,往前挪了幾步,腳尖碰到了軟乎乎的狗狗。看來他是鐵定賴上自己了。
“不要耍賴,起來。”
他叫起來,狗狗還真的從地上翻起身來。然後馬上羿恪就感覺到小腿有狗狗的體溫傳來。白狗就在他腿邊繞來繞去,像個黏糊糊的糯米糕。
從頭到尾,每個行動,每根毛發都和普通的狗狗毫無差別。羿恪皺起眉,他低頭看向讨好主人的狗狗,又回憶剛才妖力爆發的事情。
一個想法出現在他腦海裏:難不成,這個妖怪他只剩下了本能?
這個想法一出,之前所有違和都有了解釋。如果茶寶只剩下本能的話,在危機時刻爆發妖力也不是不可能。羿恪說不出現在是什麽心情,狗狗好像是真的怕他丢下自己,一個勁兒的讨好羿恪。
短發少年原地嘆口氣,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這一次茶寶遞到他手裏的牽引繩終于被接了過去,狗狗眼睛瞬間亮晶晶,尾巴搖擺到出了殘影。
茶寶擡起兩只前爪,就要搭在羿恪身上,用嘴去拱羿恪的手。好聽的人類沒讓他得逞,後退幾步和白犬拉開距離。
狗狗前肢落空,掉在地上。它歪着腦袋,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好聽的人類和它保持距離。羿恪嘟囔了幾句:
“反正也養這麽多天了,就當做好妖好事。大不了等他腦袋清醒了,管他要房租和夥食費。”
轉頭又囑咐茶寶:“聽好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合租關系了。別的就算了,但是不可以貼貼。”
“嗚嗚?”
“別撒嬌。撒嬌也不管用。”狗狗又要貼着人類的褲腳,被無情的人類躲開,“不可以靠這麽近。”
“我們就保持社交距離。懂麽。”
“嗚嗚嗚嗚。”
“都說了撒嬌不管用。”
大街上出現了一對兒奇怪的主寵。他們不像一般那樣,狗狗興奮地在前奔跑,拉着人類也踉踉跄跄。也不像受過訓練的,狗狗緊貼在人類腿邊随行。
他們的方向是一致的,步伐也所差不多。只是中間隔着長長的距離,宛若兩條在同一平面內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白色的狗狗靠近一些,棕色的人類就會拉開一些距離,像極了相斥的兩塊磁鐵。
就這樣拉拉扯扯,終于回到家。羿恪幫茶寶取下牽引繩,擡頭就看到了狗狗身上還穿着他給買的小紗裙。
羿恪:……
他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自己乘人之危戲耍人家。狗狗此刻習慣性待在他腳邊,等他擦完腳才進客廳。羿恪從一旁取過布,挨個兒給狗狗擦完腳。又把小紗裙脫掉。順手摸了一把茶寶的腦袋,狗狗蹭蹭他手,羿恪才反應過來。
他盯着手掌感嘆: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過,他擡頭看了看回家就去找小熊玩的茶寶,反正想起來會社死的也不是我。
茶寶吃完飯,發現家裏別的不一樣了。它的窩原本已經在羿恪的卧室,此刻被好聽的人類拖出來放回了食碗旁邊。工作室的門開始上鎖,下午聽到人類在唱歌,茶寶本來是要去陪着人類工作的,卻被門堵住了去路。
急得茶寶直哼哼。
聲音有些大,隔着門板都傳到了直播間的衆位聽衆耳朵裏。他們在直播間問。
【羽恰,茶寶怎麽了?】
羿恪頓了頓說到:“沒事。”
狠心的小鳥無視門外的哼唧聲,沒有給茶寶開門。茶寶就坐在工作室門前,耳朵貼着門縫,聽小鳥唱歌。
羿恪推開門,門發出吱呀聲。一打開就迎來一顆白色炮彈。用頭發絲想也知道是茶寶。他靈活閃開,白色一團在桌前剎車,轉頭又來找他貼貼。
工作室的空間太小根本不能躲開狗狗,羿恪加快步伐到了客廳去。茶寶當然繼續跟着他。
羿恪坐到了沙發上,茶寶也同往常一樣直接跳上了沙發緊緊貼着羿恪。好聽的人類沒像之前那般摟着它,反而站起來說:
“我們路上都說好的,不可以貼貼。”
茶寶也聽不懂什麽約定,它臉上委屈極了,嘴裏也吚吚嗚嗚着急得都快要說話了。羿恪心軟了一瞬,要不然就讓它坐吧。
可撒嬌的茶寶卻突然不吭聲了,他擡頭看了一眼羿恪,尾巴拖拉在身後自己朝窩移動。這一眼看得羿恪莫名其妙。他目送狗狗走到窩邊把自己塞進去。
這樣也好。冷淡幾天。分別的時候就不會太難過。
羿恪又坐回沙發上,打開手機,購物車裏是給茶寶選好的酷帥小衣服,狗糧和玩具。他看着突然有些心煩又打開視頻軟件,大數據已經充分了解他的喜好,首頁上只有零星幾個作詞作曲相關的視頻,其餘都被各式各樣的可愛狗狗占據。
怎麽刷也刷不完,怎麽點我不喜歡都不管用,狗狗還是一直在出現。
羿恪幹脆關掉手機,躺在沙發上閉眼。窗外正是夕陽落下,房間裏可以聽到另一個活物的呼吸。這一天的信息量着實太大。他突然覺得很累,沒多久就在沙發上睡着了。
趴在窩裏的茶寶耳朵動了動,聽出了羿恪綿長的呼吸聲。狗狗從窩裏出來,熟門熟路找到了毯子。用嘴銜着,輕輕蓋在了羿恪身上。
第 22 章
天色漸漸昏暗下去,小鳥在沙發上睡得不安穩。他不知道夢到什麽身體抖動幾下睜開了眼睛。陽光還留有餘晖,從窗戶裏照射進來,飄帶一般鋪在地上。
他眨了眨眼坐起身,好好蓋在他身上的米色毛毯順着身體滑下去。羿恪拿起毛毯,法蘭絨的毛毯軟乎乎,似乎吸收了不少的陽光微微有些發熱。
白皙的手指捏着一角反複摩挲,這種觸感莫名熟悉。
睡前明明沒有蓋毯子的。羿恪心想。反複撫摸毯子的手停下,手指的主人目光忍不住向狗窩那邊看過去。
窩裏空蕩蕩的,連一絲狗毛都沒有看到。那個家夥好像不在了。
這算什麽,突然恢複理智給同類的臨別禮物麽?羿恪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現在的感覺,他很少剖析自己,也無法理解為何會感覺到憤怒。
我生什麽氣,他走就走了。
毛茸茸的毯子終于被他掀開,走動的聲音吸引了茶寶,白狗噠噠噠一溜小跑出現在他腿邊。尾巴甩呀甩,還是那個傻乎乎的表情。
憤怒來得莫名其妙,消失得也莫名其妙。
茶寶見他醒來,歡快地撲進羿恪懷裏。羿恪身體先腦袋一步,接住了撒嬌的狗狗。毛茸茸的手感傳達到腦子,他連忙扯開和這個家夥保持距離。
羿恪再次重申:“我們要保持社交距離。”
狗狗才聽不懂什麽叫社交距離,只想貼貼他。于是白犬只是動了動耳邊,腦袋歪了歪,又貼到羿恪褲腳旁。
羿恪拉開一步,他靠近一步。就像他們倆中間有一根無形的線,一頭牽着羿恪,一頭牽着茶寶,叫他們不能分開超過一米。
這你躲我追的游戲,繞了大半個房。羿恪嘆氣。果然沒辦法和只剩下本能的這家夥交流。夜晚很快到來,羿恪也不想再和白犬玩什麽你追我逃的游戲,他閃進卧室關上門,把客廳留給了茶寶。
鑒于茶寶之前有成功開鎖的經驗,羿恪施了個小把戲讓門只能由他本人打開。
沒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狗狗試圖開門的聲音。先是門把手咯噔咯噔響了好幾聲,再是狗狗扒拉門板滋啦滋啦聲,最後就是嘤嘤嘤的撒嬌聲。
狗狗的聲音聽起來哀怨極了。他就蹲在門邊,聲音從門縫裏溜進來傳進羿恪耳朵。他一貫忍不了茶寶的撒嬌。可今時不同往日。
只有本能的是這家夥,又不是他自己。他不能也不會把另一個妖怪放進他的卧室裏去!
嗚嗚嗚。
茶寶急得在地上直轉圈。藍色的眼睛都要溢出眼淚來。狗狗的尾巴沒精打采的放着,腳步一刻也不能停歇。
好聽的人類怎麽了?為什麽把茶寶鎖在外面。
狗狗鼻子湊到門縫嗅了嗅。他明明也不開心,讓茶寶進去!騎士也要守護人類的笑容。茶寶可以給他帶來笑容的。
嗚——
不管狗狗怎麽努力,門內的人都沒有開門。狗狗只好把自己團吧團吧,守在門邊躺下,背緊貼着門板,閉上眼睛。
這是茶寶到家之後,羿恪頭一次沒有睡好。已經消失許久的噩夢突然又找上了他。他從睡夢中醒來,無法再次入眠。只能打開床頭燈,從抽屜裏拿出紙筆,憑着心中所想在紙上拼湊出零散的和弦和歌詞。
他心情有些亂,字跡便寫的歪歪扭扭。門外茶寶聽到了動靜,又在啪嗒啪嗒地走。很快羿恪就很聽到了輕輕的撒嬌聲。
按動圓珠筆簡直要被他當做節拍器來用了,頻率非常快地發出嘎巴聲。無辜的紙張上被戳出了好幾個黑色墨點。他寫的那些片段也被畫上了長長的一條橫線。
門外安靜了。
白色的狗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守在門後。注視着從門縫裏透出來的點點微光。燈光亮了一會兒又暗,暗了一會兒又亮。
茶寶趴下,下巴貼着地,濕潤的鼻頭緊貼着門縫。門內的點點燈光沒有再滅,直到天光大盛。
太陽升起,窗簾都無法完全遮住陽光,羿恪才像是如夢初醒。他關掉了臺燈,充滿黑點和線條的紙翻到了背面,上面
顯示完成了一首曲子。
俯身趴在床頭櫃上寫字不是什麽好主意,即便他是一只小鳥,都感覺渾身僵硬。
居然熬夜了。
真不像我的作風。
小鳥扇扇翅膀打開了手機,寵物醫院相熟的工作人員發來了新的消息。
【一大早接到電話,有人說茶寶是他們的狗,要過去看看。我給你聯系方式。】
下方附上了一串數字。
羿恪盯着手機上這條信息半響,随後把這串數字輸入撥號。像是一直守在電話前,他只聽到一聲“嘟——”就有人聲傳了過來。
“喂,您好。”他還沒來得及回複,對面就推測到,“是撿到我們家狗的人嘛?”
羿恪回了一句你好,又問到:“所以你怎麽證明這是你家的狗。他原來名字叫什麽,在哪兒丢的,你有保留他的照片嗎?”
對面人一下沒了話,又聽到一堆人忙忙碌碌出主意的聲音:“很抱歉我現在手機裏沒有保留的照片。”那人急急忙忙說,“但我們可以選一個地方見面,他一定會認得我的。地點你定。”
揉了揉雜亂的頭發,羿恪望向門縫。門外的狗狗聽到他聲音就忍不住哼唧起來。他收回目光,沉聲道:
“所以,你們知道他是什麽。”
對面的電話換了一個人接:“是的。”
“朋友?”
“朋友。”
“好。”羿恪走到門邊,拉開了這扇只有他才能開的門。門開的一瞬間,狗狗就纏了過來,在他腳下不住的繞圈圈。
“你們去那家寵物醫院接他吧。”
好耶。
白犬在地上蹦跶着跳起。一個晚上沒有見到守護對象,讓我好好檢查一下,他有沒有受傷。
尾巴快樂地搖擺,身體随着心情在轉圈檢查人類有沒有受傷時候忍不住越靠越近。最後幹脆賴在腳邊不動了,希望人類能幫它順毛。
鐵石心腸的人類仗着腿長跨了過去。茶寶麻溜翻身起來,繼續當他的跟屁蟲。轉轉悠悠看着他洗漱換衣服穿鞋,打包玩具……
玩具!
是要再去那個大地方跑一跑嗎?看到玩具的狗狗尾巴搖速提升了一個檔。狗狗湊上前去,幫着羿恪把玩具往袋子裏塞。
羿恪:……
茶寶已經自己掌握了裝玩具的技巧,整只狗都在為幫得上忙而興高采烈的。
它搖着尾巴,叼着裝滿玩具的袋子向人類邀功。
快看快看,茶寶都幫你做好了。
結果人類接過了袋子,卻沒有任何表示。還拿起了茶寶的碗。
要先吃飯再出去麽?那也可以!
人類修長的手指把碗塞進了另一個袋子裏,裏面還附帶着它的主糧和凍幹以及一些小零食。
“嗚嗚。”
傻狗到現在才反應過來事情有些不對,用頭去拱羿恪的手。希望他能把碗放下。見這樣不能成功,又不知道在房間裏找什麽,一通亂跑。
羿恪沒有制止,默默把給茶寶準備的一切都塞進一個大包裏。等把窩也打包,擡起頭來再看這個家,突然變得空蕩了許多。
然後白色的大狗就從他眼前呼嘯過了個來回。
有夠無憂無慮的。
準備出門的時候狗狗還非要自己叼着一個玩具,才肯帶上出門必備裝備。
走的這條路它很熟悉,兩旁的綠化裏有種甜甜的小花。走着走着茶寶發現路途發生了變化,怎麽又是那個地方!
一路都悠閑又聽話的茶寶突然在靠近醫院門口的時候,想起了這是個什麽地方。大狗原地一坐,怎麽都不樂意往前走了。
它在門口耍賴,羿恪也不想硬拖着他進門。好在相熟的工作人員出現拯救了他:
“來了,怎麽不進來?”
羿恪晃了晃手中的牽引繩,工作人員便一眼看到了耍賴不走的茶寶,笑道:
“看來是有陰影了。”
羿恪問:“接他的人來了麽?”
工作人員點頭:“來了,裏面等着呢。”
羿恪又看了一眼茶寶,把牽引繩往工作人員那邊遞了遞:“我就不進去了……”
“茶寶拜托你帶給他們吧。他們身份我已經确認了。這是我給茶寶買的東西,留着也沒有,讓他們一并帶走吧。”
把茶寶非要帶着的一個玩具從它身上取下來,連同手裏的包一起給了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接過東西一愣:
“你真的不進去了?”
羿恪點點頭。
茶寶因為牽引繩勉強往前走了幾步。它企圖通過撒嬌讓羿恪心軟,讓它不要進這個讨厭的地方。一會兒貼貼羿恪褲腿,一會兒又去拱他的手。
羿恪剛走一步,它就肚皮朝上躺平。
羿恪嘆了一口氣。茶寶馬上翻身起來想要逗他開心。
好聽的人類蹲下來,他逆着光讓茶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對情緒敏|感的狗狗知道,他并不開心。
溫暖的手掌落到了腦袋上,茶寶眯起了眼睛。尾巴也在身後微微擺動起來。
羿恪感受着狗狗毛發熟悉的觸感和溫度,從腦袋一路順到背部,又回到腦袋。
最後他大拇指摸着狗狗的眉心說:
“總之,謝啦。”
第 23 章
羿恪垂下頭,躲避茶寶的視線。只存在本能的狗狗眼睛舒服地眯起,在他手指停下之時,望向他的眼眸裏充滿了信任和依賴。
少年的頭垂得更低,閉上了眼睛。睫毛如同振翅欲飛的蝴蝶般輕顫着。片刻後,蝴蝶展翅他擡起頭,視線沒有在白色的大狗身上停留,飛快地轉身離去。
迎着高垂的太陽,羿恪走得非常快,步履間扇動的風卷起了他風衣的衣角。
茶寶在原地愣了一瞬,狗狗毛茸茸的尾巴僵硬的像一根棍子。好聽的人類走的愈來愈遠,茶寶無法忍受這樣的分離。它支棱起四肢,不顧牽引繩還在別人手裏,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硬拖着後面的工作人員往前走。嘴裏還不忘汪幾聲,來叫住羿恪。
可人類沒有停下。
他身後白色的大狗犬吠途中混合了撒嬌的嘤嘤聲,如同聲聲悲鳴。叫拉着繩子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心酸,安撫狗狗道:
“茶寶乖啊,乖。”
大狗無法聽進他的話語,只是一直使出渾身力氣去追羿恪。工作人員被它拉了一個趔趄,慌慌張張踩着臺階下來。一時疏忽竟然被狗狗拉着走,工作人員搖搖頭,打起精神用力拉住茶寶。
他幾乎要懷疑自己體能下降了,加了勁兒對眼前的白色大犬沒什麽作用。他就像是被拴在一輛卡車後面,無論自己怎麽剎車都無法讓前面的白車停下。
工作人員整個人被拉着平行前移幾步,眼看就要抓不住牽引繩,從店裏走出一位客人,幫他拉住了茶寶。
茶寶的叫聲漸漸弱了下去,人類交談聲緊接着響起來,最後只餘下街道上呼嘯而過的車輛聲。羿恪沒有繼續往前走,他轉彎拐進了一個小巷,靠着冰冷的牆壁深深嘆了一口氣。
頭頂的天空湛藍,和那個家夥一樣的顏色。
羿恪望着天空好一會兒後往巷子深處走去。穿着風衣的人類沒有再出現,銀灰色的小鳥拍拍翅膀掠過屋頂,落在了細細的電線上。
此處有些太遠了,只能看清門口有人牽着白狗交談。銀灰色的小鳥拖着長長的藍尾,混進了鳥群裏,和它們一起落在了醫院門前綠化的樹枝上。
郁郁蔥蔥的樹葉遮擋了些許視線,透過葉片層疊留出的縫隙,羿恪看到了被牽着走出來的茶寶。大狗顯然沒有什麽精氣神,腦袋微微低着,只對地上的砂石感興趣。螺旋槳一般的尾巴也垂落着,偶爾敷衍地搖晃兩下。
他們往前走了,羿恪在樹枝間蹦跶,去追尋茶寶的身影。他站在樹枝的末端,一陣風吹來,随着枝丫上下搖擺。低頭觀察沙土的狗狗突然擡頭,視線準确地對準搖晃的樹枝。
枝丫頂端只有孤零零幾片葉子挂在上面,看起來有些禿。狗狗失望地低下頭繼續看路縫,小鳥從葉片後面慢慢挪出來,目送茶寶上車。
黑色的汽車朝城外駛去,小鳥在枝丫上跳跳,展開羽翼不遠不近綴在旁邊。透過車窗,羿恪只能瞥到白色的一團窩在車後座,尾巴耷拉在車座上。
是睡着了嗎?
小鳥忍不住飛近一些。
狗狗像一張餅攤在後座,腦袋搭在前肢上,眼神望着窗外放空。無聊的路燈,一排排倒着掠過的樹,被速度丢在後面的行人,一只小鳥。
小鳥?
茶寶瞬間擡起了頭,它認識這只小鳥。銀灰色的羽毛,有着長長的藍色尾羽。茶寶帶着他游歷過大大的家!
身後的尾巴突然豎起,飛快地搖擺起來。車裏難以施展,茶寶的激動心情無法傳達,只能彙聚成大聲的:
“汪汪汪汪汪!”
小鳥的翅膀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過後又扇着翅膀追了上來。車內的大狗要不是被空間所控制,此刻恐怕早就跳車出去陪小鳥玩了。
車很快出了城,周圍的高層建築漸漸少去。路邊的牌匾都變得灰撲撲的,偶爾有一些行人穿梭在他們中間。出城最後一個環島到了。
小鳥放慢了速度,狗狗把整張臉都貼在車窗上,看着小鳥被落在身後。最後連鳥毛都看不到了,只有環島上的雕塑還遠遠的聳立着。
羿恪就落在雕塑頂上,直到黑色的車輛變成一個小黑點,從他視線裏完全消失。
找了一個不會被別人看到的地方變回人形,回家之後羿恪完全沒有了直播唱歌的心情。把自己往沙發裏一塞,也沒有随手打開短視頻軟件。經過昨天,他已經完全了解,大數據會給他推薦什麽。
不看視頻,就轉去看電視。久違打開電視,映入眼簾的就是最近觀看。上面還停留在他和茶寶一起擠在沙發上看的那部電影。
羿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