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退回到生物本能。

為什麽是妖怪卻要繼續接近我，露出那麽多破綻。

羿恪想不明白。他身邊從未出現過如此複雜的感情。像一個巨大的打結的毛線團。他是一只小鳥，又不是貓，沒有興趣理會毛線團。

但是可以扒掉這個可惡的犬妖身上所有的毛！

正在送羿恪出去的戚知隽突然覺得背後一冷，他搖了搖頭，抓緊時間和羿恪說兩句：

“羿老師……”

羿恪卻打斷了他。

戚知隽說不清他在羿恪這裏感受到的，究竟是什麽。一些憤怒，還有不解。更多的是，他感覺自己要大事臨頭了。

戚知隽不由得擺正了站姿，聽羿恪張口。

“戚老師……”羿恪故意拉長了語調，“您來錄節目還帶着您家的寵物吶。”

戚知隽愣神回到：“沒有啊？”

“是嗎。”羿恪嘴角帶笑，眼神卻不是高興的模樣，“那我再休息室撿到的狗毛是誰家的啊，太可惜了。”

“我也養過狗，真想再看看他呢。”

第 39 章

那一刻，聽到休息室和狗毛倆個關鍵詞，戚知隽的腦袋就因為高負荷運轉失去功能。他不知道怎麽開始解釋，隐瞞到現在雖然并非他本意，可是已經錯過了時機，再說什麽好像都無濟于事了。

羿恪覺得按照人類電視劇演的那樣，此刻他應該冷笑一聲。于是小鳥勾着一側的嘴角，盡力保持。看着眼前這只犬妖。毛毛躁躁沒打理過的頭發，眼睛裏透露出的驚慌，渾身上下散發着的傻狗狗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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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明顯了。

知道答案回頭看，他僞裝的确實拙劣。

氣氛一時僵住了，戚知隽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恨不得當場大變茶寶，但是大庭廣衆他體型這麽大，根本沒辦法隐藏。老馬遠遠望見兩人僵持在門口，一路小跑來詢問。

“怎麽了羿老師？再晚趕不上飛機了。”

羿恪嗯了一聲，盯着戚知隽問到：“他也是吧。”

句號結尾，肯定的語氣。老馬左右看看不知道他們倆在打什麽啞謎。他們家藝人，現在簡直僵硬的像一塊木板，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羿老師：“那小侯呢。”

戚知隽眨巴眨巴眼睛，羿老師又不知道懂了什麽了然地說到：“小侯也是吧。”

到底是什麽啊？

老馬職業生涯還沒遇見在他面前打啞謎的，好奇的要死。只不過當他聽到羿恪下一句話，恨不得自己沒有出現在這裏。

只聽到羿恪說：“當初領茶寶回去，最先接電話的是你吧。”

老馬：？

老馬：！

老馬眼神隐晦地看向他家藝人，用眼神詢問：他知道了？他家藝人回了一個眼神，完全沒有高光的眼神。

老馬懂了，老馬完全懂了。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臨了。

他上前一步，想着要給自家藝人善後，便挂起了職業微笑：“羿老師，當時不了解您。我們那麽做确實是迫不得已。您看，我們怎麽賠償您比較好呢？希望您看在和我們藝人相識一場的份上，不要把這個秘密說出去。我們可以給您……”

“夠了，老馬！”戚知隽皺着眉頭馬上打斷了經紀人的話。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小鳥的臉色立刻陰沉，此刻他的表情完全冷下來。無名的怒火在中燒。他勉強保持冷笑的嘴角恢複常态，卻讓他看起來異常嚴肅。

老馬在娛樂圈工作了這麽多年，對人臉色應該有了抗體。卻依舊因為羿恪的臉色，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這用不着察言觀色都知道，他剛剛說錯話了。他們家藝人，急得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不是……羿老師……羿恪……。我沒有這個意思……”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

老馬剛在另一個藝人那邊解決狗仔的問題，職業病上腦，一不小心就把一樣的套路帶了過來。他馬上跟着戚知隽解釋：

“羿老師……我們這……”

羿恪只是平靜地站在原地：“不用解釋了。”

“以後也不必聯系了。”

“我可沒有一個大明星朋友。”

撂下三句話，羿恪頭也不回的走了。他找了一個沒人看見的地方，變回了小鳥。灰藍色的小鳥有些蔫了，撲扇着翅膀往回飛。他心裏胡思亂想，自然也沒注意方向。聽到聲音低頭一看，他又飛回到剛才和戚知隽碰面的地方了。

戚知隽還在那裏站着，沖着他離開的方向，僵硬的像塊石頭。羿恪剛剛平息下來的怒火又上來了。他想起茶寶走那天，害怕這家夥被欺負，他還眼巴巴的跟在後面看了好久。躲在樹枝裏，飛在半空中……

本來他不怎麽愛出門的，為了茶寶的健康，一天遛它好幾遍！給他花錢，陪他玩，還寫了一首歌，花費了那麽多心思。

……這都不是重點。

他落在不遠處的一顆樹枝上，小圓豆一般的眼睛看着對面的兩個人。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告訴我，告訴我你是誰，告訴我為什麽。有這麽難麽？

明明茶寶就很好懂。

越想越氣，灰藍色的小鳥團子一個直沖，就撞到戚知隽額頭上。還沒等戚知隽反應過來，灰藍色的團子又撲扇着翅膀，蹦到他頭上把他本來就亂七八糟的頭發折騰更亂。然後再他周圍一個勁兒的亂飛，一邊飛一邊嘴上啾啾啾叫個不停。

最後狠狠在頭上啄了幾下，才解氣一般撲扇着翅膀飛走了。

徒留戚知隽手裏捧着剛才被小鳥啄下的絨毛楞在原地。

老馬：“他應該是在罵你。”

戚知隽：“……”

羿恪因為憤怒飛得極快，懶得變成人走正門，就從給小夥伴們留的小窗戶回到了家。小鳥團子往沙發上一鑽不動了。停了半分鐘，小鳥氣急敗壞：“啾啾啾啾！”

為什麽在這兒還會想起戚知隽啊！腦海裏都是茶寶狗狗找不到他焦急的嗚嘤聲。灰藍團子只好扇着翅膀飛去卧室藏着。

可是卧室又會想起，雷雨天茶寶陪在身邊的畫面。

客廳——茶寶在吃飯玩耍的

工作室——茶寶在腳下轉悠

廚房——茶寶陪着他一起做飯

小鳥盤旋在半空。這小小的房間，已經處處是和茶寶相處……和戚知隽相處的景象。他只好落地變成人形，深嘆了一口氣，捏着睛明穴。把自己塞進沙發裏，毯子一蓋，努力讓自己什麽都不想。

他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就聽到他給外面小夥伴們留的小窗戶，傳來有禮貌的敲門聲。羿恪勉強喚醒自己，窗外果然停留了一排排的小鳥。它們看到羿恪十分開心，都啾啾啾起來。

“羿恪你回來啦！”

“你去……唔好像是叫上綜藝吧，上綜藝好不好玩。”

“你這次回來還會走麽。”

“你要不要和我們出來飛呀！”

羿恪習慣性拿出食盒，招待朋友們，順便用啾啾啾聲回答它們的問題。

“回來了，剛回來。”

“不走了，哪也不去。”

“現在好累，我不想飛了。”

小鳥們習慣性進來和羿恪貼貼。有一只小鳥還記得上次來，家裏有個毛茸茸的大家夥，和它争搶羿恪。上次搶過了，這次它還想逗狗狗玩。于是叽叽喳喳停在羿恪身上。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白色的大家夥這次居然沒出來。

于是小鳥啾了兩聲問到：“嗳？大家夥呢？”

旁邊其他小鳥啾啾回答：“你都多久沒來啦，那個家夥早就被羿恪送走啦。”

“嗳，這樣啊。真可惜。逗它蠻好玩的！”

羿恪聽着朋友們叽叽喳喳地讨論，沉默了。小鳥們自己聊了一會兒，也察覺出羿恪心情不太好。于是站在羿恪肩膀上的小鳥，用自己的喙輕啄了一下問到；

“啾啾，羿恪你怎麽了？”

唉，羿恪的滿腹吐槽剛好沒有能分享的。于是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向大家分享了。小鳥們哪裏會經歷這麽複雜的事情，聽得頭暈腦轉。最後還是上次幫忙找到茶寶的小鳥出主意：

“唔，不然你再養一只狗狗好了。你不是因為家裏都是回憶而煩惱麽，創造新的回憶就好啦。”

第 40 章

即便是周日，寵物醫院仍舊很忙碌。陸陸續續有家長帶着毛孩子前來看病。羿恪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大廳裏坐了很多人，就想改天再來。剛要轉身，相熟的工作人員來到大廳。工作人員見到羿恪，還是熟悉的問候：

“今天有需要救助的小鳥？”

羿恪搖搖頭，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想來看看有沒有需要領養的……小狗。”

工作人員一樂：“你終于想領養其他狗狗啦？”

自從茶寶被領回去，羿恪表面沒說，但每次來寵物醫院，眼神總是落在來看病的其他狗狗身上。有時候分明沒有需要救助的小鳥，也會不知不覺走到院門前，在門外那幾棵大樹下發呆。

作為和羿恪混了個臉熟的工作人員，也曾不止一次勸說過羿恪。實在放不下就領養一個。羿恪每次總是默默搖頭。

今天怎麽轉性了。

工作人員見羿恪沒有說話，幹脆領他去後面見見那些待領養的狗狗。

兩個人的身影剛離開大廳，大廳東側的窗戶邊突然冒出一顆毛茸茸的白色狗頭。大狗耳朵直直挺立，蔚藍色的眼睛轉呀轉。只是看起來委屈極了。

茶寶嗚嗚趴在窗邊，又不敢太大聲。他對這個醫院沒什麽好印象。看窗戶上見不到羿恪了，大狗輕輕扒拉兩下窗，随後落地。

用肉墊悄悄走到醫院大門口，雪白的大狗在門口繞了又繞。好幾圈了，還是沒敢進去。聳拉着尾巴，蹲在門前一棵樹下。藍眼睛緊盯着大門，希望能看到想見的人出現。

等啊等啊。等到太陽開始下班。門口進進出出好幾波人。他想要見的那個人才終于出現。大狗馬上起身，動作快到激起了塵土。他剛要“汪”一聲提醒那個人自己來了，就看到工作人員也跟着他出了門。

茶寶遲疑在原地。醫院門口，工作人員一邊拜托羿恪一邊把一根繩子遞到了他手裏：“諾，麻煩你了。”

長短合适的牽引繩下面，跟着出來了一只小白狗。看起來應該是博美。長長的白毛被修剪的很漂亮，小短腿撲騰在羿恪的腳邊。尾巴搖的像螺旋槳一樣。看起來，就像是一顆棉花糖一樣！

大狗蹲在不遠處的樹下，眼睜睜看着羿恪接過牽引繩，又看着他蹲下來摸了摸棉花糖的腦袋。那個小棉花糖，高興地直打轉。茶寶兩只前爪，憤怒地在地上刨坑。因為是硬化的地面，只刨起了些許灰塵。

他的動靜有些大，門口的兩人一狗，尋聲望去，大樹下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羿恪拍了拍博美的腦袋，領着它出發。工作人員回房間裏，餘光瞟到了一道白影。仔細看卻什麽也沒有了。喃喃自語了一句：

“最近加班加到眼花了吧。”

茶寶看到羿恪真的領着小棉花糖走了，急得也顧不得現在是在醫院附近。很可能工作人員會認出他，然後一個電話打給經紀人老馬。大狗一邊嘴上哼哼唧唧，一邊飛一樣奔跑，很快堵住了羿恪前進的路。

羿恪領着棉花糖一樣的博美，走神想：大狗和小狗遛起來果然不一樣。相比起來，他幾乎感覺不到小狗往前走的力量。似乎只要輕輕一擡手，小狗就會飛起來。走着走着，存在感很低的小狗突然嗚咽一聲，站在原地，牽引繩拉的筆直。

“怎麽啦？”小狗夾着尾巴瑟瑟發抖，直往羿恪身後躲。順着它的視線，羿恪再次見到了那雙蔚藍色的眼睛。

某種意義上，這是久違的相見。白狗如同他們初次見面一般，眼神可憐巴巴。毛色順滑，只是看起來又瘦了一圈。

我為什麽要對比這些。

羿恪打住了這個想法，他讓自己皺起眉頭，瞪了一眼面前的大狗。大狗想要撲上來的動作，被這個眼神制住。看羿恪沒有絲毫松動，嘴裏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慢慢讓開了道路。

羿恪一手抄起小棉花糖，大步路過了茶寶。走遠了看到茶寶沒有繼續跟上來，他才把小狗放到地上。小狗見不到茶寶，又恢複了活潑的模樣。它對路邊的一切東西都很感興趣，左右聞了又聞。

看到茶寶委屈巴巴坐在原地的羿恪：“……”

他心軟了一瞬，很快又将這點兒柔軟抛棄。反正戚大演員忙得很，用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了吧。可是他依舊沒辦法集中注意力，漫無目的讓小狗在前面帶路。

茶寶可憐兮兮地蹲在原地，目送那人領着另一只小狗離去的背影。白狗頭頂的耳朵瞬間變成了飛機耳，又哼哼唧唧了幾聲。左等右等不見羿恪回頭，再不跟上去就要看不見他們了。大狗甩甩耳朵，悄無聲息跟在身後。

這條散步的路，茶寶也很熟悉。在他還單純只是茶寶的時候，曾經很多次走過這條小路。牽引繩在羿恪手裏，他跟在羿恪身邊。那時候他只顧着欣賞外界的花花草草。羿恪會和他一起走走停停，順便評價他選擇的小花。

哼，這個小棉花糖的地位還是不如我的！茶寶驕傲地甩着尾巴。羿恪陪它散步的時候一點兒也不關注它。一路上看了好幾次手機了！

大狗好像突然開心起來。聳拉在身後的尾巴也随着主人心情的變動，開始微微左右搖擺。茶寶想通了自己的在羿恪心裏的地位，看小棉花糖甚至也順眼了起來。畢竟小狗腿短跑得慢，還熱愛走走停停。這方便了茶寶繼續跟着他們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好了的緣故，茶寶似乎忘記了剛才羿恪的眼神制止。大長腿一邁，跟着的是越來越近。從路人視角看的話，還以為羿恪溜着的是兩只狗。

不過小棉花糖對氣味很敏感，為了不讓它一發現自己就停住不走，還往羿恪懷裏鑽。茶寶有意隔一會兒拉開一下距離。

羿恪：“……”

有只大狗一只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想不發現都難。羿恪只覺得心煩意亂。戚演員，身為一名演員。難道沒有本職工作要做麽？變成原形跟在小鳥身後算什麽？

他忍不住回頭，茶寶見他回頭就一秒變乖巧，眼睛盯着他，腳步卻是一步也沒有往前。尾巴飛快地搖擺着。

只要羿恪繼續往前走，茶寶就馬上跟着走。羿恪回頭，茶寶就停住。

羿恪不再回頭，他跟着小棉花糖，狗狗駐足鑽進了路邊修剪好的樹叢中。他忍不住又拿出手機，這次猶豫許久，還是搜索了戚知隽的名字。

搜索引擎率先彈出的是演員的基本介紹。又往後翻了幾頁，都是一些通告。随後關聯出來的，是他倆一起錄制綜藝的視頻。

下面粉絲紛紛留言：

“戚知隽還能唱出這麽好聽的歌，這位小哥哥你辛苦了。”

戚知隽還回複：“羿老師教得好。”

羿恪趕緊關了這條，打開了社交軟件，老馬的動态還是一貫的發着工作。某位演員的動态，已經好幾天沒有更新了。

最後一條，發的還是他們倆一起錄綜藝的自拍。附言：和羿老師一起彩排中。

羿恪：“……”

看來戚大演員确實沒什麽事兒。各種意義上的。

小鳥将手機塞回兜裏，無視身後跟着的茶寶。繼續領着小棉花糖散步。下班時間到了，小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茶寶作為一只大狗還沒牽繩，實在是太顯眼了。羿恪明顯感覺到了路人譴責的眼神。

這怎麽和第一次見這個家夥時一樣。

小鳥深吸一口氣，撈起地上的小棉花糖。轉身堵在茶寶面前，茶版還保持着他的距離。

羿恪低聲問：

“你到底要跟到什麽時候。”

第 41 章

在匆匆行走的人群和來往頻繁的車輛中，街道的一角顯得十分格格不入。一人懷抱一只小白狗，與不遠處另一只大白狗，對峙着。陽光斜斜打在他們中間，為這場對峙劃出了分界線。

羿恪冷冷地注視着面前裝乖的大狗，這樣的狀态維持了許久。大狗聽到他的詢問後，一聲也沒出，腳步也一步未動。小棉花糖在他懷裏不安的抖動着。羿恪安撫了狗狗，最終還是沒能忍耐下去。

“你現在來這裏到底要幹什麽！”他質問道。

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很多，為了讓自己的話語變得更為強勢一些。

對面的大狗耳朵瑟縮了一下，終于發出了些許聲音。一些輕微的，不仔細分辨聽不到的嗚咽聲。大狗含着這樣的聲音，慢慢站起身來。爪子擡到半空，眼神卻飄向羿恪。他判斷着羿恪的神色，輕巧又緩慢地靠近小鳥。

小鳥懷裏的博美抖得更厲害了。

“站住。”羿恪出聲。大狗便十分聽話站在了原地。他的尾巴遵循自己的內心，像是試探對面人的心情一樣，輕輕搖擺着。羿恪抿着嘴唇，又說：

“不要再靠近了。”

于是他們的距離就縮短成，現在的僅有一步之遠。

就在眼前了。

茶寶許久沒這樣靠近他了。很想再進一點兒。可小鳥說，要停下。于是茶寶就停下了。氣氛又變得奇怪起來。他們距離雖然改變了，但對峙的氛圍卻依舊延續下來。

按照剛才那個分界線判斷的話，羿恪看了看茶寶的後方，沒有繼續想下去。

可憐的博美被一只臉皮厚裝成普通白狗的犬妖氣息危險，直往他懷裏鑽。羿恪嘆了口氣，沒有再和茶寶對話。摸了摸小棉花糖的腦袋，安撫它，随後走掉。

羿恪動了，跟着羿恪的茶寶随即不遠不近的跟上。跟着跟着，他的心裏危機感加重。羿恪不會真的要帶這只棉花糖回家吧！不會的不會的。可是他走的方向就是回家的路啊！雖然很久沒去了，可是茶寶記得！

茶寶一直記得回家的路。

茶寶從不坐以待斃，他不敢再去攔路惹羿恪生氣，只能發出聲音表示自己的存在。一直汪汪嗚嗚跟在羿恪身後，直到羿恪在醫院門口停下。

這一路上，從來沒覺得茶寶吵鬧的羿恪，第一次體驗了網絡上說的那種狗很吵的情景。是真的很吵。我們戚知隽，大演員。不知道是因為演員當多了，已經放飛自我。還是單純臉皮比較厚。變成原形還就真的把自己當什麽都不知道的寵物狗了，汪嗚個沒完。他自己沒什麽，倒是羿恪代替他覺得丢臉，連腳步都忍不住加快。

羿恪抱着博美，進了醫院大廳這才聽不到茶寶汪汪嗚嗚的聲音。

“遛完啦？”工作人員正好出來，看到了羿恪抱着博美走過來，“喲，怎麽抱回來了？它耍賴不想走了？”

羿恪搖頭，剛想說因為遇到了一個家夥。工作人員就一眼看到了茶寶。

茶寶似乎對這個地方還留有陰影。只用毛茸茸的腦袋頂開玻璃大門，然後試探着伸進來。身子依舊像頭一次來一樣，留在外面，準備随時有不對的地方就逃跑。尾巴垂了下去，眼神卻一直留在羿恪身上。

工作人員反應了一會兒，驚奇地說：“這不是茶寶麽？怎麽它又走丢了？”

這要怎麽解釋。羿恪無法描述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只能閉上了嘴巴。工作人員接過博美，摸了摸它的腦袋說道：“醫院好像還有上次它主人的電話，你像上次那樣拿球把他騙進來？我找找電話打過去？”

啊，上次。

羿恪的記憶瞬間就回到了被這家夥碰瓷那天。一顆藍色的球，一雙藍色的眼睛。

“羿恪？”

“不用了。”羿恪拒絕了工作人員的提議，“我先帶他……我認識那個人，我會把它送回家的。”

“那挺好。”工作人員點點頭，“我給你拿個牽引繩，你下次來還回來就行。”

接過牽引繩，目送工作人員将恢複正常的小棉花糖帶走。羿恪深吸一口氣，朝門外走去。茶寶還跟個傻狗一樣，把頭卡在門中。見他走過來，尾巴像是有雷達一樣，一秒都沒有停頓就甩了起來。

如同旋轉中的風車。

羿恪推開門，風車就縮回了頭，繼續刮着。

他沒有領那只軟綿綿的小狗！茶寶高興極了，風車旋轉的速度變得更快，尾巴留下了殘影。醫院門口不是什麽說話的好地方。羿恪領着像是點了跟随的茶寶，又往前走了幾步。直到從這個角度看不到醫院的大門。

牽引繩在羿恪手中上下搖擺着，茶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在這之中，羿恪問到：“你是現在找個沒人的地方，變成人形自己回去。還是要我套着你走。”

以人類的身份雖然在溝通上會變得更為便捷。但很多話，作為戚知隽來說，羿恪并不想聽。茶寶搖搖尾巴，像是一只普通的狗狗一般，只是搖搖尾巴，用自己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去看羿恪。

茶寶能從羿恪眼中看到動搖。

但他現在是茶寶，茶寶擁有一些狗狗特權。

大狗搖着尾巴，乖順地走到羿恪身邊。叼住了他挂在手邊的牽引繩。示意他可以将繩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羿恪往後退了一步，他似乎被戚知隽的行為震驚到了。內心只有一個想法：這樣你都不退縮的啊？

或許因為這樣，羿恪沒有再說什麽，帶着茶寶一路回到了家。

茶寶一進門，就熟練地掙脫牽引繩，在入戶的地毯上擦了擦自己的四只爪子。他甚至還把牽引繩放回老地方，絲毫不覺得他這樣做有什麽不對。

本以為進門以後就會見到戚知隽的羿恪：？

大狗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只犬妖。只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熟門熟路放好東西，便不顧戶主，自顧自地探索起小家。雪白的大狗不緊不慢，走過他們一起吃飯的客廳，走過曾經放互動按鈕的牆角。走過一起擠着坐過的沙發，走過曾經的小窩。

很可惜，房子還是熟悉的房子。可這間房裏，他所熟悉的很多東西都不見了。沙發上不會有他掉落的毛，畫着骨頭樣式的互動按鈕也不見了。他的小窩早就在上次，一并打包離開了這個家。

大狗的情緒很快低落了下去，尾巴作為他情緒的表達，逐漸從歡快的搖擺着變成了聳拉在地上。羿恪沒有制止阻攔，小鳥無法解釋現在的感受是什麽。只能靜靜地看着。

讓他去看好了。看完以後，他會發現，我們很久以前就沒有什麽關系了。

很久以前。

羿恪走神的功夫，大狗振作起來。茶寶為失去的東西傷感了一小會兒，腦袋裏突然想起了什麽。于是茶寶一個轉身，撲開了工作室的大門，順勢鑽了進去。

按照上次視頻聊天的記憶，那個東西應該在桌子上。茶寶支起上半身，原本那個東西存在的地方空無一物。但茶寶沒有死心，繼續在這間熟悉的工作室探索起來。

回過神來，發現茶寶已經進了工作室的羿恪：……

他終于不能在一旁圍觀，快步走進了工作室。門口，茶寶已經在自己的白色毛發上沾上了些許灰塵。但大狗的藍色眼睛亮晶晶，連精氣神都提高了。大狗的嘴裏，正叼着那顆被羿恪藏起來的布球。

羿恪深吸一口氣：“你還真的把自己當寵物？現在沒人會和你玩丢球游戲。吐掉。”

茶寶搖着尾巴，藍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那顆球依舊在原位。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羿恪最終移開了眼神，松了口：

“行，你要說什麽就說吧。吐掉。”

于是那顆布球掉落在地上，滾起了一圈灰塵。

第 42 章

眼下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羿恪和茶寶走出工作室，來到客廳。戚大演員還是頂着他大白狗的模樣，滿地亂晃。還沒找好時機，窗戶外先響起了鳥叫聲。

先前的茶寶聽不懂，如今這些雜亂的鳥叫被妖力解析傳入他的耳朵。

“家裏又有狗啦~”

“喳喳，羿恪去領養回來的麽？”

“果然那天一起讨論出來的意見是有用的！”

意見？

茶寶不動聲色，溜達到窗邊，故意趴在窗戶上。他那标志的藍色眼睛，直勾勾盯着樹上的小鳥們。

隔着玻璃，觀察羿恪家裏新成員的小鳥們，靜了靜。随後又響起幾聲鳥叫：

“這個家夥看着有些眼熟嗳？”

“藍色眼睛，好像還是原來那只？”

聽到小鳥們認出了自己，茶寶頓時得意起來，身後的尾巴甩地飛快。樂颠颠地加入了對話：

“沒錯！”

鳥雀的叽叽喳喳聲音再次停止，而後響起了唰啦唰啦扇動翅膀的聲音。落在樹枝上的幾只小鳥，驚慌地起飛。一邊飛一邊尖叫：

“狗聽得懂我們說話——”

羿恪從茶寶背後走過來，看到這一幕搖搖頭：“你幼不幼稚，少吓他們。”

大狗絕不承認自己有故意吓窗外小鳥們的嫌疑，搖着尾巴裝乖巧。羿恪今天因為他這幅模樣心軟了好多次，總算是有了點兒抵抗力。他無動于衷，直指重點：

“你就準備一直這樣和我談？”

即便是有狗狗特權，用這幅模樣解釋那件事情還是有些不妥。茶寶又搖搖尾巴，轉頭消失，某位演員出現。他們相對着坐在了茶幾兩側。

滿打滿算，他們上次見面的時間并不久遠。只可惜，沒有留有什麽好印象。羿恪還記得自己氣到變回原形，對着戚知隽罵罵咧咧。淡忘許久的憤怒似乎又燃燒起來。這讓羿恪覺得有些尴尬。

客廳沒有任何聲音，只是偶爾對上視線，又一觸即分。戚知隽的人形，挺大一個個子，不知道為何今天卻也顯得可憐兮兮起來。

時間流逝，戚知隽先按捺不住說道：

“對不起。”

道歉打破了沉默，羿恪看着眼前的某位演員。腦袋聳拉着，表情看起來很後悔，要是此刻是原形，早就飛機耳了吧。

小鳥好像并不打算接受道歉，依舊默不作聲。被打破的沉默很快再一次包裹了他們。戚知隽有些不安，他悄悄擡頭觀察小鳥的神色。卻被機敏的小鳥捕捉到眼神。

羿恪問：“為什麽？”

為什麽要道歉，又何必解釋呢？

戚知隽剛擡起的頭又低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說道：“要抱歉的太多了。”

盯着桌布，那些在他心中久久盤旋的後悔之事又一件一件展開。為什麽沒能在恢複意識後第一時間聯系羿恪，告知詳情。為什麽沒能在片場見面的時候就表明身份。為什麽沒能在提起勇氣暗示自己是茶寶時，更近一步。

在這些沒能做到的“為什麽”中，謊言逐漸累積起來。開口的勇氣便一直減少。

小鳥的聲音在戚知隽頭頂響起，語氣很平淡：

“不需要和我抱歉，我們沒什麽關系，不是麽？”

這樣一句輕飄飄地話，卻激得戚知隽猛地一下起身。椅子被反作用力推後，發出巨大的刺啦聲。

“不是的！”戚知隽看着羿恪的神色，語氣和自信心逐漸降低。他又乖乖拉回椅子，板正坐在上面。這次他擡起頭，選擇與羿恪對視。即便有着多年從藝經驗，戚知隽仍舊沒能控制自己。

他的語調有些顫抖：“即便……即便我們之間沒有什麽關系，但我依舊很抱歉。”

羿恪剛想反駁這句話，卻被戚知隽打斷：“聽我說完好麽？”

小鳥看着眼前犬妖的眼神，還是沒有說話。這個可惡的犬妖，怎麽人類形态還能做出像狗狗形态一模一樣的撒嬌啊！

戚知隽的狗狗特權讓他得以繼續說下去：“很抱歉，沒有在我以戚知隽身份和你見面時，就說出實情。很抱歉，偷偷看你直播卻沒有告訴你……”

片場見面沒有說出實情，羿恪确實覺得憤怒。不過後面那個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這家夥什麽時候偷看我直播了？他一個大明星，偷看我直播幹什麽？

“真的很抱歉。”

“也很感謝你。”戚知隽那雙狗狗眼中充滿了真誠，“感謝你收留了只存有本能的我。作為茶寶，我給你添了太多麻煩。”

小鳥依舊保持沉默。只不過在這件事上，即便生氣，收留茶寶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一件麻煩事。仔細回想，茶寶帶給他的正面情感回饋，遠比他給予的食物和居住地要珍貴的多。在那只可愛的大白狗陪伴下，他得到過很多。

有了彈吉他寫歌的固定聽衆；有了一起熬過雷雨天的夥伴；有了會關心他吃沒吃飯的管家；有了創作的靈感來源；有了一個家的人氣……

想到這裏羿恪突然停下，他不願意再去深究為什麽會有“家”這個詞出現。他眨了眨眼睛，在心中感嘆：

如果茶寶只是茶寶就好了。

戚知隽的道歉還在繼續：“我那個時候太混亂了，我不知道說出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只是很想見到你，很想像茶寶一樣，有理直氣壯留在你身邊的理由。”

在片場相遇的時候，這個念頭充斥了戚知隽的腦袋。讓他沒有去思考太多。似乎本能占據了上風，連回憶都被那些變成狗狗，毛茸茸纏在這個人身邊情景填滿。而這次不說，機會就已經錯過了。

下次見面要說麽，怎麽解釋呢？為什麽以這個身份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說呢？謊言就是這樣，會越變越大。到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