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果要問071142B[注6]他的直接上司路明非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準會翻着白眼說一句:“蠢蛋。”
芬格爾停下在筆記本上刷刷狂記的動作,沖他比了個大拇指:“達成共識。”
071142B繼續翻了個白眼:“他真以為我會相信他和Pooh Bear是好朋友關系?小動作Gay的我都忍不住想揍他,他可以侮辱我的情商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和判斷!”
“敢問Pooh Bear是?”
“就是1206012,他編號太饒舌我們私底下給他起了個昵稱——當然是背着路哥。”
芬格爾語滞:“……我低估你們了,其實你們學術宅的精神世界還是很豐富的。不過還是勸你們別動手……”
“那當然不啊!”071142B搶過芬格爾的啤酒痛快地暢飲了好幾大口,戀戀不舍地放下,意猶未盡地說道,“我有這膽子,也得有這條命啊?Pooh Bear多仔細路哥你應該見識過了吧,我和一個死侍對着幹,不要命了我。”
芬格爾點頭說道:“整個塔耳塔洛斯就他一個人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吧,誰料想你們都知道了,只是不說而已。”
“那可不一定,”071142B神采飛揚,得意說道,“你以為其他看守和研究員都和我一樣聰明?路哥說什麽他們就都信了,我都讓他們回家的時候看看《亞歷山大與赫菲斯提安[注7]》的故事了。再不行自己下個《陰陽師》抽幾發茨木童子玩啊![注8]”
“不過嘛,”他話鋒一轉,“我還挺欣賞路哥這樣不屈不撓的精神的,12061012是什麽?活脫脫就是個死侍,除了不随意殺人外,哪點不和死侍一樣?還成天虐待路哥,我都懷疑路哥是不是抖M,越虐越來勁還是怎麽着?”
芬格爾滿臉黑線,他開始懷疑面前的這個研究員真的有二十八歲嗎?怼人的架勢絲毫看不出他已經奔三了。看來他能留在塔耳塔洛斯真的是靠實力,不然以他這毒舌嘴貧,早就被人打出去三百遍了。
雖這樣想,但芬格爾還得堆笑問道:“那您告訴我呗,楚……啊不,Pooh Bear有沒有發情期?”
“發情期?”071142B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說道,“這裏關的超過血統臨界的混血種每日都會被注射藥物提防他們過于興奮,身體忙于恢複力氣,連晨勃都基本沒有,發情期這種是不存在的吧?”
“我說的是那個死侍!”芬格爾強調道,“死侍沒有發情期?”
071142B搖了搖頭:“理論上不該有,但之前從總部傳過來的日本豢養死侍報告來看,死侍母體保留着子宮和卵巢,可以懷有胎兒,但絕大多數父體在轉化過程中精囊都會受損,喪失了使母體受精的能力,何況死侍這種東西根本算不上生物,充其量是一堆會動的殺戮機器,理論上講沒有繁衍的需求和必要。”
“你的意思是,死侍根本不會産生性欲。”
“這是自然。性欲産生的原因不就是為了繁衍嗎?”071142B被問的莫名其妙,突然聯想到了什麽似的,臉刷的一下變得青白,“你難不成是在說……”
“沒什麽。”芬格爾快速打斷他的話,喝完了酒瓶裏最後幾口酒,起身喟嘆着“生活如此多嬌”,搖頭晃腦地走了。
路明非倒吸口氣,慢慢取出了置于下身的擴張器。粗長的物什上附着着些許凸起,擦過肉壁時總會帶來一陣酥麻的快感,不禁使他低吟喘息。濕潤的粘液順着腸道溢了出來,随着器具的徹底拔出而響起短促羞恥的“噗”聲。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看着自己擡起的分身,忙快速沖了個涼,趁着肉穴的擴張感還未散去,他裹上了浴袍。
芬格爾靜靜地坐在了通往楚子航牢籠的閘門前。他的權限遠沒有路明非高,通過了第一道最基本的指紋識別後便再也無法向前,只得安靜如雞地原地坐下,等着路明非出來。
他随手翻着自己的筆記本,上面大多記載着大佬們不為人知的八卦雜談,比如蛇岐八家、比如昂熱,再比如……楚子航和路明非。芬格爾申請許久才獲準來塔耳塔洛斯進行為期一周的訪察,打着“塔耳塔洛斯危險混血種管制情況調研”的旗號,根本目的不過是想見見平日連一通電話都不回的師弟,過的到底好不好。
可剛剛和071142B的談話令他突然感到悲涼而絕望。
在芬格爾眼中,路明非一直是個小衰仔。只是衰仔也有發狠的時候,路明非的發狠往往都不是為了自己,只要有人對他有一丁點示好,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全副身家塞給那個人。
路·真·燃燒自己照亮別人·明非。
可就是這種小傻逼,一發狠覺得自己可牛逼可厲害了。第一次給楚子航作證時那副施施然的樣,恨不得當場叉腰昂首等待誇獎,殊不知其他人早就知曉了全部計劃,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裏。那時路明非臉上的表情,明明在傻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所以他後來無論做了什麽,都不再期待嘉獎了。
“真是人民的好蠟燭啊。”芬格爾低聲笑了起來。
門開了。
路明非扶着牆壁緩緩走了出來,僅僅裹了一件浴袍。他看到坐在路邊上的芬格爾,有些驚訝,不知所措地問道:“廢柴師兄你怎麽在這兒?”
芬格爾站起來,将筆記本塞回了口袋裏,打着哈哈說道:“我本來想過來看看楚子航的,結果權限到第一扇門就進不去了,只好等你出來咯。師弟你這是……在裏面泡了個溫泉嗎?”他抱怨似的另起話題,“這年頭連塔耳塔洛斯都有溫泉了為什麽我還沒有?師弟你這裏還有空房間嗎,要求不多三餐有肉有溫泉就好。”
路明非見他一本正經作着打算的模樣,愣了愣,心中感念他的體貼,但還是決定不再隐瞞什麽,旋即笑了起來:“沒有,滾。”
“這麽絕情!你忘了我們的室友情誼了嗎?”
“別羅裏吧嗦的,”路明非笑罵道,“有空過來扶我一把,媽的疼死了。”
“得嘞。”芬格爾蹭蹭跑了過來,讓路明非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近一米九的個頭直接讓路明非半只腳呈懸空狀。
“你這是要我單只腳跳回去嗎?”
“我說師弟你怎麽那麽不爽快,廢什麽話還不快走!”芬格爾不由分說地架着他就往回走,只是放緩了腳步,盡可能讓路明非保持一個舒服的節奏。
“我知道你會問什麽。”路明非靜靜的說。
“哦,你又知道什麽了?”芬格爾絮叨道,“早就猜到我想入住塔耳塔洛斯了?別鬧我還想在外面多潇灑潇灑樂呵樂呵。我說師弟啊,這種地方是人待的嗎?連星際争霸都玩不了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071142B已經報告給我了。”路明非平靜地拆穿了他,“并且很興奮地跟我說這就回去填表格申請關于死侍發情期及繁衍性的研究活動。”
芬格爾不由一愣,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忽然松開了路明非,撲通跪下抱住了他的大腿:“我我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好奇所以問了句,你要滅口的話先滅那個狗娘養的,我幫你一條龍殺人分屍埋坑。”
“……”路明非怔了下,幹巴巴地說,“我沒想滅口,我就想和你好好說。”
“不滅口什麽都好說……那個狗娘養的我算是和他結梁子了。”芬格爾說着,攙扶着路明非,一腳踹開了他寝室的門。
路明非的單人間非常簡陋,淩亂擺放着幾張椅子和沙發,電腦桌上放着不知多大年紀的IBM筆記本,旁邊是一摞堆得亂七八糟的文件夾,其餘不過是一臺小冰箱、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差不多撐滿了全部,完全沒有塔耳塔洛斯獄長的派頭,唯有旁邊的盥洗室稍加用心了些,多了一個看起來很酷炫吊炸的按摩浴缸。
“你坐着等會兒我。冰箱裏有飲料自己喝。”路明非說着,從衣櫃裏翻出T恤和短褲,終于稍稍可以加快點腳步走進浴室。
芬格爾自然不把自己當外人,開了一瓶營養快線就猛喝起來。過了大約三刻鐘,路明非才終于擦着滴水的頭發從浴室裏走了出來,胡亂揉了一把,将幹發巾丢到了一邊,自顧自說道:“師兄他,沒有發情期。”
芬格爾捂臉,然後迅速拿出筆記本記錄了起來。
路明非繼續說道:“他不是發情期。按你們的說法,只是身體依然記憶着身為人類時候的情感,不由自主,情不自禁而已。”
“你等會兒,”芬格爾提出了質疑,“為什麽要加‘按你們的說法’這個前綴。”
路明非斜睨了他一眼:“那按我的說法來講,他不是死侍依然保持着人的意志只是不會說話,這個理由你接受嗎?”
“……您繼續。”
“說起來挺對不起師兄的,但我曾經試過給他帶VR眼鏡,大概試驗了十幾個裸體母死侍但他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找了點死侍氣味素,他也依然拒絕。”
“你确定他身為一個基佬死侍會對母死侍感興趣?”
“楚子航不是死侍!”
“……那你為什麽要用裸體母死侍。”
“……操你媽還想不想聽了?”
“OK,fine。您繼續。”
路明非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他只對我有反應。”
“……然後呢?”
“沒了,”路明非理直氣壯,“所以我認定他并不是發情期只是一種示愛!就像你說的他只會把尾巴繞在我身上!這也是示愛的一種。”
“路氏判定法果然牛逼。只是沒聽過示愛是霸王硬上弓的。”
“動物世界沒教會你原始本能是不需要你情我願的嗎?”
“這麽說你不是心甘情願的?”
路明非深吸了口氣,克制住想要揍死“不會抓重點星人”芬格爾的沖動,說道:“……我只是拒絕頻繁的性行為,年輕人,容易腎虛。”
“其實這段交流的重點是,霸王硬上弓。”芬格爾忽然狡黠一笑,腳尖踢了踢塞在沙發下面的盒子,“師弟,你今晚去看楚子航之前,做了什麽?”
路明非笑了笑,并無隐瞞的意思,輕輕吐出兩個字:“擴張。”他慢條斯理地從冰箱裏取了一聽可樂出來,揭開了拉環。碳酸飲料的快感很快在齒間爆炸開來,順着喉嚨灌入胃腸,像是在淹沒唇間和心裏頭殘存的自以為可忽略不計的苦澀,“他不會幫我擴張。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和幸福生活,只能自己動手。”
芬格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路明非落落大方的模樣讓他都有點自慚形穢,只得結結巴巴地問:“師弟你還過得好嗎?”
“沒什麽不好的。”路明非格外灑脫地擺了擺手,“總比和楚子航分隔兩地滿世界各自跑來得好。”
芬格爾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的開口:“你是真的喜歡楚子航?”
“你不早知道了嗎?”路明非驚訝于他的質疑,“當初聽證會不是你示意我不要暴露的嗎?”
“我以為你們年輕人三分鐘熱度。”
“我忘了你已經三十多歲。”
“好好的為什麽要提年齡!男人三十才正值風華好嗎?而且沒有‘多歲’,是整數!”芬格爾沒聲好氣的說道,“楚子航這個情況說不定一輩子就呆在塔耳塔洛斯,你也要陪着他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呆一輩子嗎?這裏連網吧都沒有,防火牆限制連卡塞爾論壇都刷不了,一瓶營養快線都買不到……”
“你以為你現在喝的是什麽?”路明非打斷了他。
“我是在說文明世界的好處!”芬格爾憂心忡忡地說道,“師弟,你起碼還能活個一百年,而死侍的生命幾乎是永恒的。你老成校長那樣了,楚子航還是一副嫩的出水的樣子,你心裏折不折磨?”
“那還是我占便宜了。”
“……我的重點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死于器官衰竭或者像卡塞爾學院的院系教授們甚至加圖索家的老頭們那樣,依靠低溫維持壽命和人體活動,誰來照顧楚子航?”
這番話讓路明非怔愣了下。芬格爾緊接着一針見血地提出了自己的終極論點:“你尚且自顧不暇,誰來照顧楚子航?”
路明非沉默了。
芬格爾接着說道:“或者你死了,誰來照顧楚子航?”
“會有其他人。”路明非澀澀地開口道,不自信地說着假設。
“不會有。”芬格爾再度打斷他,“你瞧瞧楚子航一臉生人勿近的樣子,只要你出了點事,要麽就是學院先發制人,要麽就是他暴動引來全世界秘黨的追殺。”芬格爾大口喘氣,“你不知道你的S級身份是多麽大的作保。”
“可你當時在聽證席上不就是為了保下他嗎?還有校長副校長、教授他們。”
“你當時打的包票是楚子航不會傷害你,他們也認可了所以才容許他活到現在!”芬格爾指了指路明非受傷的腳踝,“你看看,這是‘不會傷害’的意思嗎?我這次來探望你就是要确認你在看護楚子航的同時能否保證自身的生命安全。”
“除了這些沒有別的了啊,他又不會吃了我。報告完全可以亂寫啊,師兄你在卡塞爾念了十年還不會寫報告嗎!”路明非氣急敗壞地說道。
“我當然會寫!我會寫你和他只是朋友關系,照片也給你PS到諾瑪都認不出來的地步。但是師弟你醒醒吧,楚子航這個樣子,保持個鬼的人類意志,他再也不會回來了!”芬格爾吼道,“你真的要在塔耳塔洛斯耗完這一輩子嗎?”
路明非忽然平靜了下來,神色清明地看着他:“沒錯啊。大不了我最後,帶他一起走呗。想想還是很帶感的。”
“我不能丢下他一個人。”
芬格爾沉默了良久,突然蹦出一句:E ON,BOY!”
路明非:“???”
“那你就去做吧。你發狠的時候,全世界都得為你讓步呀。”芬格爾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咕咚咕咚仰頭喝起了營養快線,企圖把自己灌醉一樣,然後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句,“師弟我還是不太懂你的口味,就沒有烈酒嗎?”
路明非指了指角落:“冰箱裏自己仔細找找。”
芬格爾哼哼着,把空瓶遠投進垃圾箱裏,晃晃悠悠地走到冰箱前,在裏面刨了起來。
路明非痛快地打了個二氧化碳嗝,舒舒服服地陷進了沙發裏,眯起了眼睛。
倏然,警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