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除卻中間出現了一場意料之外的插曲, 今年的奧帕特節也一如往常那般,順利地結束了。

運送到盧克索神廟的神像在夕陽落下的時分, 又被送上聖船,飄飄搖搖返回幾公裏外的卡納克神廟。

返程路上河水平穩,沒有再鬧出吓死人的風波。

法老和各位尊貴之人在儀式結束後,也都沿着原路返回。歡慶了一天,又從神廟領到了面包啤酒等贈禮的人們也跟着他們一同回城。

經過一個白天的歡慶,此刻大家都感到累了, 沿途自然沒有上午那麽熱鬧。

只有穿梭于人群的詩人們還在興奮,因為他們今日雖然聲音沙啞,忙碌不已, 卻得到了最精彩的創作素材。

法老的神姿是需要日日傳唱的,不過,誰不喜歡聽充滿跌宕起伏的新的內容呢?

大祭司大人破解奸邪的咒術值得一唱,他那讓人一見便失神忘言的姿容更是必須贊揚的。

可以想象,今日回去之後,不需多久時間,關于卡納克神廟大祭司如何宛若神人的傳言就會流傳得更久更遠。

——明年奧帕特節岸邊的前排位置, 不出意外又會變得更搶手了呢。

今日每個人大抵上是非常滿足的。

除卻還有些人心中留有遺憾, 只因為大祭司大人才露了短暫一面, 就随聖船飄然而去, 所有祭司出現在盧克索神廟前發放神的贈禮時,也沒看見他的人。

據說,大祭司大人提前預知到會有邪惡的咒術師潛伏在參加節日的人群間, 試圖對神像和聖船施術,故此有所應對,化解了巨大的危機。

解開邪術後他稍感疲憊,便留在了聖船休息,之後也随船早早地回去了。

沒能跟心心念念的大祭司大人近距離接觸,這是多麽——多麽大的損失啊!

女人們眼裏的花兒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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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男人悄悄藏在身後的花兒也枯萎了。

……等等,為什麽會有男子?!

好像多出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不可說的東西。

雖說一定程度上直觀地顯示出了大祭司大人跨越性別的魅力,卻也讓(極個別)無意間發現了這一點的人先是大吃一驚,然後莫名心頭一梗。

“別想太多啦,人們為尊敬之人送上鮮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我那裏想太多——不對,我想什麽了?”

“沒事,就當想太多的人是我不是你吧。”

唉。

被義弟變化莫測的表情晃了滿眼,還出于關懷不便實話實說的摩西只能這麽說了。

其實,也不只是出于“對明顯思路沒轉到那裏去的義弟的關懷”啦。

摩西在相當無奈的情況下,看了許久義弟就差直接拉下來的臭臉色,這表情就算出現在刻意有所僞裝的臉上,殺傷力也是極強的。

他們——不,主要是摩西——來到這裏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更加輕松地和享受節日的平民聚在一起。

摩西喜歡這樣抛棄一切苦難,所有人無拘無束、自由快樂的氛圍。

但是他沒想到,拉美西斯會跑來找他,還用他略作僞裝後反而更兇狠的冷臉吓走了無數想要來和自己玩的小朋友。

怎麽了這是,就算拉美西斯再不高興,也不能影響小朋友們本來快快樂樂的心情呀。

摩西經過一段時間的思量,終于還是開口了:“親愛的拉美西斯,雖然我很高興你沒有毫不猶豫跑去找塔希爾,而是先想起了我……”

“難道,你單方面和塔希爾鬧矛盾了嗎?”

從溫溫柔柔的白發青年口中說出的溫溫柔柔的話,居然跟針紮似的鋒利。

拉美西斯(猛地回神):“什麽?怎麽可——摩西!你為什麽直接默認是我單方面跟他鬧矛盾啊!”

摩西嘆了口氣,到底還是繼續保留了義弟的面子,沒有直說根據這些年的經驗,拉美西斯你單方面生氣的次數遠超塔希爾幾十倍。

而且。

——你在與那位大祭司大人有關的事情上,心智能夠一秒回到六歲。

還用舉例嗎,如今現成的就是一個實例。

王子殿下可能就算不僞裝,也會因為不符合“拉美西斯王子威武形象”的幼稚行為而不被認出真身。

到了晚上,混在回城長隊中的年輕人心情好像突然糟糕了起來,看路上遇到的一切都不順眼。

他看男女們手捧着鮮花從神廟走出,臉上還擺滿了好似沒能見到誰并送出去花的遺憾,臉就變得有點黑。

他聽周圍還沉浸在白日精彩的人們讨論,那些意猶未盡的話語中都有一個人被反複提及,那張英俊的面龐冷了冷,沒忍住變得更黑。

他還聽到不甘落寞的詩人踩上高臺,陶醉地做着今日最後的吟唱。

對神對王的贊美是理所應當,就不用多管了,引得人群中的王子注意的是後面那一部分。

寫給大祭司的詩歌這麽快就換上了新增的內容,那浮誇的描述落入他的耳裏,沒體會到半點觸人心底的真情實意,反而讓他覺得煩躁之極。

心裏想着,這寫的是什麽玩意兒,一個勁兒地堆砌詞彙,還沒早些年從塔希爾那兒順來的同名之人寫的破詩貼近!

拉美西斯(生氣生得莫名其妙):“真想把他們的嘴堵住!”

摩西:“……”

拉美西斯沒發覺自己把也叫“拉美西斯”的那家夥的詩拖上來做了對比,明明他一直對那個“拉美西斯”心懷敵意。

只能說,跟向來不喜歡但偶爾居然神奇地有共鳴的“拉美西斯”比起來,詩人們的水平爛到了王子壓根無法忍受的地方。

還好,詩人們的傑作沒有被挑剔的王子徹底否決。

毫不知情的他們很快就自己拯救了自己,為了避免麻煩,機智地把另一位年輕俊傑捧上來,跟今日大出風頭的大祭司大人一同歌頌。

——埃及最美麗的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太陽神廟的大祭司塔希爾。

——埃及最英氣的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法老之子拉美西斯。

——一個是未來的太陽,一個是高懸的月亮。

——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溫暖或寧和的光芒都在将幸運的子民照耀……

拉美西斯(心情轉好也轉得莫名其妙):“唔,聽到這裏好像也不是太爛,忍了。”

行,他稍微開心了一點點。

摩西:“……”

“我覺得我自己也能寫,寫得還比這些人好得多。”

“那你寫一寫試試?”

“沒心情,懶得寫。”

摩西:“……”

到了這一步,摩西越發肯定了,今晚表現得喜怒無常的拉美西斯絕對是在大祭司那裏受了刺激,而且絕對是他自己找的事。

“拉美西斯。”

“嗯?”

“朋友之間,雖然不管發生了什麽誤會,應該互相包容……”

摩西說:“但是(塔希爾包容你太多次了),這次是不是應該你主動去跟他解開誤會了?”

拉美西斯:“?”

摩西:“?”

很是突兀地,兄弟兩人停下,沉默着對視了兩秒鐘。

摩西很快便發現,自己居然理解錯誤。

因為,拉美西斯用真正的“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摩西,你在說什麽?我和塔希爾什麽矛盾都沒鬧,好好的啊。”

摩西(震驚):“!”

這個發展着實始料未及,可如果真是這樣,摩西又要感到困惑了。

既然那對相處了十幾年的好朋友沒有鬧矛盾,那麽,拉美西斯這——

“那你怎麽不去找他?”

“我找他做什麽。”拉美西斯用比摩西還困惑的眼神繼續回看:“塔希爾不是身體不舒服嗎?”

“…………”

“怎麽了?”

“……沒有,沒事呢。”

原來義弟只是因為好朋友身體不适不方便打擾,才會想起常年漂泊在外的可憐義兄。可憐義兄絕口不提自己心裏有一點點受傷。

整理好情緒,摩西先關心了一下大祭司身體的具體情況,在得知沒什麽大礙,果然如傳聞所說那般只是有些疲憊以外,便放心了。

話題剛巧恰到好處地轉了回來。

“所以,拉美西斯你是為什麽情緒不穩定,有讓你覺得不高興的具體理由嗎?”

“硬要說的話,我覺得沒……等一下,摩西,你不是要和那些小孩子去玩麽?我是不是——”

“都說到這裏啦,玩耍的時間縮短一些也沒關系。”

作為談心對象,溫柔而善于感知他人情感的摩西是非常合适的人選。

再加上他與拉美西斯感情深厚,在甚得信任的前提下,拉美西斯可以将平日絕不會跟別人說的心裏話說給兄長聽。

沒錯,這些話就算是塔希爾也是不能聽的。

大概是因為——對着話題相關的當事人,根本不可能說得出來。

正式談心的開場白是這樣的:

“我是最近才意識到的,有些時候,我遇到與塔希爾有關的事情,情緒總是很容易被影響。”

“怎麽說?”

“還能怎麽,你剛剛也發現了吧,我,好像不太樂意從別人嘴裏聽到塔希爾——不管是名字還是他做過的事情。”

拉美西斯說着,眉頭不禁鎖緊:“總之,不管是聽到還是看到,都會覺得煩躁得不行。”

看到有人看他。

聽到有人誇他。

發現有人對他崇拜非常,敬愛有加——

啊。

給摩西說起的表現只說到這裏,後面似乎被下意識地隐去了重點。

拉美西斯也是事後才想起來,他最煩躁的時刻,好像是出現在發覺突然之間冒出一群又一群人對“摯友”心生愛慕之後。

回響在岸上天空中的大喊大叫聲無比刺耳,男男女女手中捏起的鮮花仿若掉色,但卻沒來由地瞧着刺眼。

拉美西斯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

越想越不解,越想越心頭憋悶,所以他才會堆砌起宛若高牆的煩躁。

卻不想這堵牆被修建在心外,完美地将滿腔心思圍堵得水洩不通,只能更加憋屈地倒轉回來各自擁擠碾壓,直接把好不容易長出來些的正确思緒圍剿,丁點苗頭都剩不下來。

如果在這關鍵的時間點,有一個堪比人生導師的機智之人站出來,用最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将他點醒,拉美西斯肯定會豁然開朗,眼前一切陰翳都被抹消。

但,很是可惜。

他真正的隐晦心思誰都不能說,摩西看人看得透徹,但關注點從根本上就沒對,更不可能突然間大徹大悟。

雖然摩西着實很努力地為義弟的苦惱思索了一番,得出了一個看着還是很靠譜的結論:“我想,可能是因為,塔希爾是你最重要的——”

“——朋友吧。”

拉美西斯:“唔?”

“因為是最重要的朋友。”

“嗯。”

“所以,會産生‘不想看到壓根跟塔希爾不熟的人只看表面就喜歡他’的想法……”

“嗯。”

“應該也……也說得過去?”

“……欸?是這樣的嗎?”

“我盡力了,你自己想一想?”

摩西真的盡力了。

他努力把意思梳理清楚,大概就是想說,你之所以看誰都不爽,應該是出于對“朋友”的獨占欲吧。

嗯,嗯,沒錯,就是“獨占欲”這個詞!聽起來就非常準确。

朋友之間是存在“獨占欲”的,關系很好的朋友更不例外,出現這種情緒的可能性還會大一些。

獨占欲的産生可能會出在多個方面。

就比如,看到好朋友跟自己以外的別的人關系似乎更好,以前還有自己一個人關心的好朋友忽然被太多人關懷,好朋友被太多太多人喜歡,好朋友忙得沒空搭理自己……

出現這一複雜情緒的原因有太多太多,其症狀倒是很統一,不外乎就是看疑似有奪走唯一朋友傾向(其實并沒有)的人極度不順眼嘛。

摩西覺得和現在的拉美西斯十分相像,嗯,簡直是一模一樣。

“嗯……再論證一下。聽到別人誇他的時候,你除了生氣,是不是至少還是會感到高興的?”

拉美西斯擰着眉毛沉吟。

沉吟着沉吟着,居然很不情不願地承認了:“是有一點吧,大概。”

因為煩躁和生氣占據了主導,随之一同出現的滿意倒顯得格外不引人注意,如果摩西不說,他都沒能意識到自己還會高興。

世人認可、欣賞、喜愛他的摯友,拉美西斯本來就應該感到滿意。因為打一開始,他就是這麽希望的。

塔希爾有能力,有天賦,他的身上集結了值得讓衆人憧憬仰望的一切,就應該被所有人都知道,而不是默默無聞地被欺負,還要被埋沒。

努力到今天,拉美西斯十多年前的期望可以說是徹底實現了。

可是。

可是——

雖然“只是對朋友太在意,才會不樂意讓朋友的好被更多人知道,朋友真的有所成就還是會為他高興”的說法乍一聽沒什麽問題……

還是說不通啊!

不要問他哪裏說不通,拉美西斯說。

他要是知道,就不會繼續糾結得愁眉不展了。

不知道哪裏說不通,但就是潛意識裏覺得不對,肯定有哪個重要環節出了問題。

“……”

“算了,仔細想想好像又沒什麽問題,我就接受這個結論吧。”

拉美西斯到最後還是勉勉強強接受了,打算等回去再慢慢思考。

摩西為(大概)找到答案的義弟感到高興。

“只不過拉美西斯,你剛剛提到的距離感,又是怎麽回事?”

“什麽,原來我說出來了嗎?”拉美西斯這才驚覺,自己不慎将某個同樣壓心底許久的介懷之處說出來了。

說了……倒無所謂。這雖然是他非常介懷的一點,但到底不是最重要的。

拉美西斯幹脆接着跟摩西說了一些,只道他不知怎麽,感覺跟摯友之間的距離有所拉長,好似沒有小時候那般親近了。

“……你真的确定這不是你想多了嗎?”

“應該不是吧,這個感覺明顯多了。”

主要是因為,比起“對好朋友的獨占欲”,拉美西斯更能意識到“距離感”的存在。

也就是最近幾年的事。

他和塔希爾還是都很忙碌,見面和通信的次數也都很少。

之前拉美西斯一直認為,自己與塔希爾的友誼是不會受時間地點影響的,畢竟過去的更長時間他們也用差不多的方式在溝通交流。

然而。

反而是得到空閑,終于可以回到王城之後,拉美西斯才莫名感到有點失落。

他跟塔希爾聊天的話題,似乎一下子變得少了很多。

說起變化。

真正讓他産生“距離感”的原因,難道是……

“拉美西斯,既然你覺得可聊的話題變少了,那你們平時都聊些什麽?”

“大多時候都是我在說,他偶爾接上兩句。唔,說我在軍營裏的經歷,殺死了多少敵人,收繳到的第一份戰利品,還有——”

“哎,怪不得會這樣。”

縱使是摩西,也要對這個對着大祭司智商就下滑的義弟無語了。

“你換點你們兩個都感興趣的話題吧,或者,聊一聊以前的往事應該也不錯,怎麽會沒有可說的,只是被你忽略了而已。”

“…………”

“是吧?”

拉美西斯:“…………摩西!你不愧是智者!!!”

呼啦!

浩浩蕩蕩的人群中出現了一點波瀾,某個似乎真·豁然開朗的年輕人突然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那聲音真有夠嘹亮。

“哈哈哈哈哈哈哈——謝啦摩西,我知道要怎麽做了,你慢慢玩着,我先走了!”

笑完,話畢。

笑聲特別引人注目的這個年輕人掀開裹在頭上做遮掩布,抹了一把灰——他自己塗在臉上當僞裝的,大步向前行去時,雙目格外明亮。

所有人看到他的人,都能一眼看清那雙極具标志性的金色眼瞳。

“……”

“王子殿下?!”

僞裝了半天。

結果還是完美地暴露了呢,親愛的拉美西斯王子。

……

夜已經深了。

神廟中的光芒不會熄滅,但的确要比白日黯淡些許。

一年一度的盛大節日剛剛落幕,忙碌了一整天的祭司們疲憊不堪,全都早早地入睡。

就連神廟外圍的守衛都被影響,連帶着意識一起昏昏沉沉。

正因如此,他們沒有留意到從旁一晃而過的黑影。

那道黑影顯然是輕車熟路,不知道這樣大搖大擺地潛入了幾百遍。

怎麽走怎麽繞皆在掌握之中,黑影熟稔地避開巡邏守衛,來到離主體神殿很遠的曠野,一眼就望見了唯一矗立其中的那棟石屋。

“黑影”獨自進去,正在屋內打着轉試圖點燈,忽然聽聞從門口傳來了一陣動靜。

原本是不會有聲音的。

稍後趕來的那個人走路本就很輕,自身更是輕得像是沒有重量,腳步聲在室外根本傳不出太響。

可這一次,明确地聽到聲音了。

似乎有人從頗遠的地方趕來,因為焦急,才不由得地讓落下的腳步加重,還不慎碰到了門。

砰咚聲響起,其後木門就被推開。

雕刻成蓮花樣式的提燈搖晃着,先将橘黃燈光灑進漆黑的屋內。

“黑影”不再是黑影,變作了抱着手神色微斂的褐發青年。

他看着燈光進來,又看着提燈之人步伐匆匆地跨入門內,從白日姿容冷禮的高貴祭司,轉換成單純是他摯友的人。

當然了,也不是就跟徹底換了個人一樣的轉變。

金發藍眼的大祭司還沒換下那身莊重的白袍,發飾也只取了一半。

他給人的氣質仍是冰冷而高貴不可攀的,這一點無論何時都無法消融。

但是,當他擡眼看向拉美西斯,眸中浮現的竟不是淡漠無情的平靜,而是意外的——只針對拉美西斯而言的瞬間的威懾。

“怎麽回事?”

拉美西斯:“呃。”

感受到了,這股強大的威懾力,讓他不舍棄面子從實招來都不行。

于是,在外也是傲得不行的王子殿下非常坦蕩地屈服了。

“也沒什麽,就是不小心混進了人群裏,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引起了一陣喧嘩,又因為人們太熱情一不小心引來了意外,為了拉住差點被擁擠的人們撞倒踩住的小孩兒,一不小心自己被撞倒,左手大概斷了……”

“就這樣而已。”

聽吧,這是多麽簡單——但也多麽丢臉的一件事啊。

拉美西斯不想跟人說。

可他既然在第一時間沒想過回宮,而是選擇給在神廟的摯友送信,讓摯友到秘密基地來幫他治手……

就要做好承受狂風驟雨的一切準備。

塔希爾:“……”

塔希爾倒不會對他如何“狂風驟雨”。

聽完來龍去脈,金發大祭司只不是眼睑微擡。

他先讓送完信後就停在自己肩頭的鷹飛起,落到屋內角落的架子上去,而不是先關懷慘到手斷的摯友。

蓮花燈也随手放置在了架上,此時再回身,被合理忽視的褐發青年正用很是倔強的眼神瞅過來。

“塔希爾,你和我之間果然有距離了。”

“……”

金發大祭司沒說話,但拉美西斯看出了他那眼神的含義: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麽。

拉美西斯有點怄氣,又有點懊惱。

前一刻還因塔希爾為他着急趕來的感動和滿意沒堅持多久,就被王子強行推開了。

他想着,這樣子絕對不行,必須得說——

“……!”

猝不及防間,拉美西斯發現,如冰蓮般塵埃不染的金發青年,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并且,心跳突然加速。

塔希爾竟還擡起手,似乎就要伸過來,觸碰到他的……

“……”

“…………”

“梅傑德大人,又跑到我頭頂了嗎?”

“嗯。”

大祭司熟練地将梅傑德大人從王子的頭頂取下,只有這無微不至小心翼翼的舉動,還能帶着些許溫度。

“梅傑德大人,今天的拉美西斯已經愚蠢得無法直視了,您還是不要靠近他比較好。”

“……我真的要生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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