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素齋
唐歡一直覺得秦愫的洞府外邊看起來太過簡陋，直到唐歡走進秦愫的洞府才發現：秦愫的洞府裏面竟是比外面還要簡陋！
唐歡這段時間和其餘弟子的關系有了緩和，也去其餘弟子的洞府拜訪過，即便是剛入門不久的出身貧困的弟子，洞府裏頭也是家具齊全，溫暖舒适。
然而秦愫的洞府裏面卻幾近家徒四壁：一套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桌椅，一個衣櫃一張床，一組藥櫃和丹爐，組成了秦愫洞府裏的全部家當。
唐歡看着秦愫洞府裏的景象，眼睛都快瞪大出了眼眶！
秦愫這麽不會享受人生，物欲感極低，難怪會覺得生無可戀！
而秦愫也并沒有如唐歡預料之中那般躺在床上：秦愫披着一件外衣，坐在窗棂上看着窗外随風簌簌擺動的紫萱花，微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看着這樣的秦愫，唐歡心中又一次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修仙界各人都在力争進階，幾乎每個人身上有一種蓬勃的進取感，而且大部分人駐顏有術，乍一看根本辨不出年紀。
秦愫明明算得上是修真界很年輕的天才，但在某些方面，她真的很像唐歡上輩子接觸的那些暮年病友們——
比如她此刻給人的這種安寧感，就仿若她已經這樣坐看落花很多年，甚至生死都已經置之度外，再沒有其餘事情能撼動她的心緒。
随行的長老看到這幅畫面，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
“秦師姐！”
唐歡眨了眨眼，卻是刻意加重了步伐，甚至拔高聲調歡喜地喊出了聲——
唐歡體會過那種感覺，當被所有人都特殊對待的時候，被特殊對待的那個人其實并不會感覺到愉悅。
唐歡是個異類，她喜歡以快樂的姿态示人。就算是假的快樂和歡喜，僞裝久了，便會覺得其實人生中确實有很多歡樂。
快樂和悲傷的情緒都會傳染。
想要讓秦愫高興起來，就不能再讓她冷冷清清地在房間裏待着，要待她跟普通人一樣，帶着她笑，帶着她鬧，讓她真切直白地感覺到別人因為她而生出的歡喜。
少女的聲音清甜活潑，像是晨間叽叽喳喳的百靈鳥，帶着無法忽視的熱情，清晰地在秦愫的洞府裏響起。
秦愫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
仿若凝固的畫面突然被打破，雕塑一般的美人重新又恢複成了人，秦愫擡頭，朝着唐歡的方向看了過去。
“師姐，”對上秦愫望過來的眼眸，唐歡又快活地喊出了聲。她一點兒也不在乎秦愫古井無波、沒有一點兒情緒的視線，嘴角的笑容登時更大了，甚至露出了唇邊兩顆小小的虎牙——
“我纏了長老好久，長老才答應帶我進來，看到師姐無礙，我心中歡喜得緊！”唐歡也并不會修真界那些文绉绉、一句話繞八百個彎的含蓄語言，一雙眼一動不動地看着秦愫，直白地抒發着自己的喜悅：“師姐看起來又清減了一些，過兩日我進後山抓一只山雞，熬湯給師姐補補……”
唐歡其實是想要殺山雞給門口的玄鳥看，之前唐歡進門的時候，那只讨厭的玄鳥發出了一連串嘲諷的鳴叫聲——
然而唐歡‘殺雞儆鳥’的計劃并沒有成功。
秦愫眨了眨眼，那雙剔透的眼眸裏總算染上了一絲溫度，襯得她整個人的氣質愈發柔和，而唐歡心中那種違和的感覺在這一剎也愈發強烈：明明兩人進山門的時間差不多，然而此時秦愫的眼神甚至讓唐歡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秦愫疼寵的晚輩。
“多謝師妹好意，”秦愫溫和地彎了彎唇：“但我一向不食葷腥。”
嘴裏說着拒絕唐歡好意的話，秦愫視線卻并沒有挪開，仍是凝在唐歡的臉上。
唐歡驚愕地瞪大了眼，皺起了眉。
她倒是并沒有因為秦愫的拒絕而覺得失落，畢竟是她想讨好秦愫，在開口之前，她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唐歡只是又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的視線落在秦愫弧度優美的下颌線，又落到高高凸出的肩胛骨，再到秦愫露出的纖細的手腕上……唐歡望着秦愫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摻上了幾分同情。
難怪秦愫會瘦成這個模樣！
唐歡上輩子縱然病重，有些食物需要忌口，但她為了積蓄更多精力應對病魔，逮着機會就吃各種好吃的，從食物中得到了很多快樂。
秦愫過得清苦，又整日吃素，看樣子也是個不會在食材上動心思的，沒有物欲沒有食欲，活着沒有一點兒樂趣，可不像個行将就木的老人嘛！
唐歡忍不住嘆息出了聲。她頰邊有着小小的嬰兒肥，苦惱地皺着眉，任何心事都寫在了臉上。
而她望着秦愫的眼睛裏同情之色極為明顯，似乎快要滿溢了出來。
在秦愫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秦愫抿起唇，望着唐歡的眼眸眸色深了兩分，身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師姐，你不吃葷的話，那我給你做一頓素齋吧！”
唐歡感慨了一瞬之後，很快就想到了解決辦法，她尊重秦愫的飲食習慣，暫時并不打算改變秦愫的飲食結構，但其實這件事有兩全的辦法。
心中一高興，唐歡忍不住就拉起了秦愫的手，看着秦愫潔白纖瘦的腕骨，啧啧嘆出了聲：“師姐你真是太瘦了！就像一陣風都能把你吹跑，真的需要好好補補……”
不同于秦愫身體的冰冷，唐歡的手指很軟，也很溫暖，她的動作極為風風火火，在秦愫還在因為唐歡突如其來的接近而愣神，還沒來得及說出拒絕的話的時候，唐歡已經松開了手，彎起眼朝着秦愫笑出了聲：“那就這麽決定啦！這幾日我先準備食材，過幾日我來給你做飯！”
秦愫低垂下眼，微微皺起眉，視線掠過上一剎被唐歡觸碰的手腕，卻是并沒有回答唐歡的話——
她是極為厭惡被人突然觸碰的，這是多年來根深蒂固的習慣：在她闖蕩修仙界那些年，每一次觸碰很可能代表着致命的殺機。
然而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之前被這個小螞蟻一般的異世孤魂定了身，這次又被她摸了手……
這對以往的秦愫來說，幾乎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而更奇怪的是，秦愫發現自己居然并不像以往一樣抵觸這個異世孤魂的觸碰。
或許是唐歡的靈魂實在太過弱小、一只手便能将其捏死的原因吧！所以她才一直沒對這小輩生出警惕，而唐歡思路異于衆人，做事出人意表，所以她才會被唐歡屢屢得逞。
想起上次被唐歡定身之後被脫掉外裳時那種從未體會過的羞惱心情，秦愫忍不住又抿起了唇。
“師姐？”
而見到秦愫長久沒有回複，唐歡忍不住催促出聲。
秦愫又一次抿緊了唇——
明明貪生怕死，上次卻敢做出那樣膽大包天的事，她現在還敢出現到自己面前來，就不怕自己一怒之下殺了她嗎？
秦愫是真的有些不解，眉心皺起，忍不住擡頭仔細打量了唐歡一眼，卻發現了唐歡臉上游移的眼神——
唐歡似乎在害羞。
因為唐歡縱然臉上笑得燦爛，但她臉頰微微紅了，手也背在身後，脊背挺直着，并不敢對上秦愫的視線，就像是一只偷吃了果子、明明兩頰鼓起，卻還想着竭力隐藏的小鼠……
這臉皮厚如城牆的小孤魂，原來也是會害臊的嗎？
秦愫微微眯起眼，這個發現讓她的心情莫名的突然好了起來，甚至連帶着對唐歡口中的那頓之前從沒聽過的‘素齋’也生出了兩分期待。
已經到了唇邊的“不必”緩了一緩，再次開口時，秦愫微微彎唇，沖着唐歡微微露出一個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那便勞煩師妹了！”
唐歡受不住秦愫的打量，被秦愫那雙漂亮的眼眸注視着，唐歡忍不住就想要臉紅。
她從沒想過事情會這麽順利，秦愫居然答應了要吃她做的菜。
唐歡被秦愫那個笑容迷得七葷八素，直到回到洞府之後才反應過來——她其實并不會做素齋。
上輩子唐歡的護工阿姨做得一手好素齋，常跟唐歡一起唠嗑，唐歡記住了方法，卻從沒下過廚。
但唐歡如今已經誇下了海口。
怕秦愫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命又被她做的菜毒死，唐歡決定這兩天先自己嘗試着做下素齋，等技術純熟了再去給秦愫做菜。
唐歡之後幾天都沒怎麽去白霧峰，一直窩在洞府裏學習，她在這方面頗有一些天賦，技術逐步提升，很快素齋就做得有模有樣，正準備過兩天就去給秦愫做素齋聯絡感情，便又一次聽到了灌鼠們的議論——
“你們知道嗎？後山那只惡犬守護着的苦靈草不見了！”
“苦靈草和煉藥的芨草長得很像，不會是某個丹修采錯了吧？”
“我知道！這又是白鳳搞的鬼！她買通了一個丹修，那丹修采了苦靈草，放進了秦愫煉丹的芨草裏！”
“完了完了，秦愫似乎準備煉丹了！苦靈草一被焚燒就會……”
唐歡聽到白鳳的名字就覺得不妙，匆匆出門，還來不及聽完灌鼠的讨論，便立馬駕馭飛劍，朝着白霧峰的方向疾馳而去——
作者有話說：
秦愫：我當時那麽害羞，你卻嘻嘻哈哈無動于衷，生氣！
嘿！你也在害羞啊！那沒事了，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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