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比試 (1)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 唐歡心中有些沮喪。

然而她沒辦法跟秦愫挑明,因為秦愫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冷淡,唐歡說話的時候她會回應, 有事求她的時候她也毫不吝惜幫助,她也會和往常一樣朝着唐歡溫和地笑……

但秦愫的內心似乎豎起了一道厚重的藩籬, 曾經那道樊籬短暫地朝着唐歡裂開過一條縫隙, 但這幾天, 秦愫又一次将那道縫隙給關了起來。

唐歡回過神之後,莫名地覺得秦愫和她小時候接觸過的一個阿姨有些相像。

那是一個十分漂亮的阿姨,進院出院很多次。阿姨看起來也極為溫和, 說話細細柔柔惹人喜愛,她住院的時候有很多人來看她, 其中一些人很明顯地表達了對她的傾慕, 然而阿姨始終孑然一身。

後來阿姨病情越來越重, 做手術掉光了頭發, 人也憔悴了很多,來看她的人越來越少, 最後只剩下一位叔叔堅持每周過來看她。

阿姨有一天和叔叔吵了架,之後一周,那位叔叔一直沒有來。

“他不會再來了,人都是這樣——”

阿姨瞞着護士偷喝了酒, 紅着眼眶告訴唐歡:“小唐歡,我和前夫曾經也是大家眼中的模範夫妻,但最後我和他鬧得特別難看。我一直想不明白, 為什麽曾經那麽親密的兩個人最後會變得如同仇敵一樣?”

“我是真的很後悔, 也很怕再接受一個人。其實現在這樣的結局也好, 我現在也很開心, 大家都很體面,不過分親密,未來道別起來也不會太傷心……”

可是,如果阿姨真的很開心,她又為什麽會哭呢?

沒幾天,那個叔叔又來了。

他也剃掉了他的頭發,對着病床上的阿姨有些讨好地笑,阿姨也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後來阿姨出了院,唐歡再次見到她時,她已經和那位叔叔結了婚。

病痛讓阿姨徹底失去了美貌,阿姨越來越虛弱,但阿姨說那是她一生中最寧靜的一段時光——她得到了她一心想要的偏愛。

唐歡在重症病房呆了好幾年。她見過了太多分離,很多人直到生命的最後才會發現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見得多了,唐歡在面對問題的時候,也會多了一層珍惜和共情——

秦愫和當時那個阿姨一樣,她們的心中都有一層樊籬,笑意似乎都很少到達眼底。

唐歡不知道秦愫是天生如此還是受過什麽傷害,過去的日子唐歡沒法參與,也不想追根究底,她只想竭盡所能讓秦愫在未來更高興一些。

唐歡失落于秦愫的疏遠,卻更記得秦愫的好:秦愫縱容了她的得寸進尺,允許她登堂入室,給了她很多優待,這些都不會因為秦愫如今的态度而改變。

而且,唐歡反省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忙着準備仙門大比的事情,其實也疏忽了對秦愫的關心……

因此,唐歡失落了一會之後就振作了起來:她以後要加倍待秦愫好。

秦愫疏遠她又怎樣?她能感染秦愫一次,就一定能感染秦愫第二次。

這般想着,唐歡第二天早上起了一個大早,給秦愫做好早餐溫在鍋裏,又洗了兩個靈果放在一旁,給秦愫留了個傳音說明了去處,之後才禦劍下山參加第一輪的仙門大比。

大比總共分成了五輪,分十日比試完,采用抽簽的方式兩兩比試決出勝負。

王夢瑤并沒有來看比試。

她稱病棄權參賽,自然要做個樣子,在洞府裏窩上幾日。

第一輪除了擔任裁判的長老們,并沒有什麽人來看,來的一些弟子也湊過去看熱門的任景牧和其餘弟子的比試,根本沒人注意到唐歡這邊。

發現這一點之後,唐歡悄悄松了口氣:沒人看正好,極大地減輕了她的壓力。

唐歡抽到的對手是個剛築基不久的體修。

那體修練了一身金鐘罩的功法,基本功極為紮實,但唐歡這具身體早就已經築基并已經開始隐隐沖刺築基中期,且劍修身法靈活,剛開始的時候唐歡避讓起來有些艱澀,但很快便變得得心應手。

體修根本琢磨不透劍修的路數,兩人過了二十多招之後,體修便開始喘着粗氣應接不暇,唐歡有心相讓,又和體修喂了十多招指出了他功法的破綻,之後使了個巧勁,将體修打落到了臺下——

縱然知道體修不是自己的對手,但勝負落定的一剎那,唐歡還是松了口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大概是太過挂心秦愫,所以在比試的時候老感覺秦愫在盯着她看,一顆心忍不住就提了起來。

那體修落敗之後也極有風度,沖着唐歡感激地作了一揖:“多謝唐師姐指點!”

這體修看起來年齡比唐歡大了一輪,卻因為入門晚不得不喊唐歡師姐。

“無礙無礙!”唐歡自覺受不住這禮,回過神之後慌忙退一步避開,連連擺手:果然之前的感覺是她的錯覺,她環顧了一圈,并沒有看到秦愫的身影。

大概是受師姐影響,唐歡如今看到這些實力稍低的弟子,總是忍不住想要看顧一些。但比起和這些人呆在一塊,唐歡心中更願意回白霧峰去投喂師姐。

“我其實也沒想過能去秘境,只是想着參加大比見見世面。”看到唐歡這模樣,體修愕然一笑,感慨出聲:“之前聽聞唐師姐脾性暴烈,本以為我今日對上師姐會受一番皮肉之苦,倒沒想到師姐這般可親,是我之前狹隘了……”

說着,體修從乾坤袋中掏出了一大袋點心:“在下的娘親是皇城頗有名望的點心師傅,前兩日給我送來一些點心,我不喜口腹之欲,便借花獻佛贈與師姐,小小心意,還望師姐莫要嫌棄……”

口中喊着師姐,這體修的行動卻是已經将唐歡當做晚輩在看待了。

唐歡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只覺美味無比,口頰生香。

唐歡只是看到這體修認真對戰的模樣想積個善緣,倒沒想到還有這意外的驚喜,也沒客套,想着可以将點心帶給秦愫嘗嘗,便收下點心道了謝,又指點了體修幾招,拿着點心回去了白霧峰。

唐歡贏了比試,高高興興回了洞府,沒想到會在洞府前又遇到任景牧。

“我剛比試完,”任景牧站在洞府門口,肩上栖息着玄鳥,正在尋阿七說話:“師姐今日情況如何?我今日尋了南海的靈珠,有養顏固本之效,想送給師姐……”

或許是柳翡也忙着門派大比的事情不再纏着他比試,所以任景牧也有了時間過來探望秦愫。

唐歡視若無睹地繞過他,徑自往洞府裏走——

任景牧看着唐歡這如入自家之境的模樣又一次氣得臉色鐵青,但不知怎的,他沒有和往日那般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教育唐歡,只是陰沉沉地開口:“唐歡,我絕不會容忍你繼續禍害師姐!”

唐歡沒有搭腔,頭也不回地踏進了洞府大門。

她面上平靜,看着手中的糕點,原先的好心情卻再也維系不下去——

對比起任景牧,唐歡才發現她如今擁有的一切,倚仗的都是原身的積蘊。

她想要對秦愫好,但此時唐歡才發現她本身能給秦愫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

之前唐歡對進入秘境這件事只是懷抱着想要保護秦愫的态度,這一剎唐歡的态度卻發生了改變:就算是為了秘境裏的法寶,她也要更加努力。

別人能送給秦愫的,她也可以!

面對不經秦愫允許的外人,阿七自然是那一套老的搪塞,任景牧被拒絕多了,倒是平靜地接受了秦愫不見他的事實,将帶的禮物放在了一旁就離開了。

忖着時間已經臨近中午,唐歡回來後便快速地做好了午飯,而那袋本來想要送給師姐的點心,唐歡想了想,又想起任景牧送師姐的南珠,最後還是沒有送出手,将點心藏進了乾坤袋裏。

她喊了秦愫出來吃飯,一邊扒飯,一邊拿出了本子開始記錄。

要進秘境,必須有足夠的實力保全自身和秦愫。

唐歡的實際對打經驗很少,這次和體修的切磋對她來說也是一次難得的體驗。

唐歡咬着筆頭,仔細地回顧着體修的戰鬥路數和姿态,回顧自己在戰鬥過程之中沒有做好的地方,連面前的秦愫看了她幾眼都沒發現——

這次吃飯的氣氛異乎尋常地安靜,秦愫只用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但她并沒有離開桌邊,放下筷子後便靜靜地看着唐歡,眉間擰出一道不易覺察的細微褶皺。

唐歡後知後覺才察覺到秦愫的視線。

“師姐,是有什麽事嗎?”唐歡放下本子,不解地望向秦愫。

“無事。”秦愫的視線從唐歡的乾坤袋上掠過,唇抿起,轉身回去了房間。

秦愫的态度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異樣,唐歡也沒懷疑什麽,看着秦愫的背影撓了撓頭,繼續複盤之前的比試,複盤完後又進了房間繼續修煉。

只不過大概是心中太挂念秦愫的原因,好幾次唐歡心中都又生出了那種古怪的感覺,總覺得秦愫似乎在看着她一般,這讓唐歡愈發不敢松懈,鉚足勁修煉,堅持到半夜才熄燈開始休息。

夜色愈發深濃,如水的月光灑落一地。

秦愫的洞府無比安靜,可以清晰地聽到旁邊屋子兩只靈獸睡得打起了呼嚕的聲音。

魇獸睡得流起了口水,在夢裏吹了個泡泡,飄飄蕩蕩落到了雷獸頭上,雷獸原本風和日麗的美夢裏瞬間便出現了猙獰的魔獸,吓得雷獸渾身的毛本能地豎起,張開嘴,似乎下一剎便會驚起吠叫……

一道靈力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它的頭上,即将清醒的小雷獸的眼皮又一次耷拉了下去——

秦愫踏月無聲,慢慢走到唐歡的房門前,遲疑了一瞬,還是伸手推開了唐歡的房門。

唐歡修煉了一天極為疲累,她睡得很熟,并沒有意識到房間裏進來了另外一個人。

秦愫抿起唇,視線在唐歡睡得毫無防備的臉頰上定了一瞬,最後皺眉看向了唐歡的儲物袋——

她這幾日不知怎的,又開始想起了千年前的舊事,面對唐歡的時候總覺得心中不自在。恰如唐歡猜測的那般,她覺得兩人的關系确實有些太過親密,下意識便開始疏遠唐歡。

她以為唐歡是發現了她的疏離的。

然而不知怎的,唐歡待她卻是一如往日那般熱情,每天都在做一些在她看來沒什麽用處、卻讓她無法開口拒絕的事情。

秦愫的心情越來越古怪。

她本能地想要抗拒,卻又忍不住将視線投射在唐歡身上,猜測着唐歡的意圖。

唐歡到底想要做什麽呢?

如若說以前的唐歡靠近她是為了在這異世得到庇護,但如今的唐歡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看起來快活而自得,根本無需待她再這般好。

秦愫想不明白。

她自認閱人無數,這個小孤魂做的事卻總是出人意表:她了解的唐歡極為愛惜性命,即便是修煉也是挑穩固的功法修行,像是畏縮在洞穴之中的小獸一般不敢冒進,她從沒想過唐歡會報名參加門派大比。

唐歡出門的時候秦愫其實并沒有睡着,她聽着門口的動靜,不自覺攥緊了手,但直到唐歡禦劍下山,她都沒有打開房門。

縱然沒有露面,但秦愫還是不放心地放出了一縷神識跟了過去。

她圍觀了唐歡和那個體修作戰的全部過程,包括看到唐歡咬了一口對手送給她的點心。

原本看到唐歡為了給那個體修留面子故意放水,秦愫還心中稱贊,松了口氣,覺得唐歡雖然在她面前看起來慣會撒嬌賣癡,但離了白霧峰,唐歡也是個有模有樣、立得住的修者;然而她這口氣松得實在是太早,沒一會她就看到了唐歡收下了那個體修的點心……

修仙是條逆天路,多得是鬼蜮心術,她就那麽放心對手送她的東西嗎?

看着唐歡吃下那個點心,秦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愫有些頭疼。

她原本以為唐歡的點心是帶給她的,她能找機會說一下讓唐歡多個心眼,卻沒想到唐歡遲遲沒将點心掏出來……

秦愫的心情登時更奇怪了。

是唐歡察覺到了她這段時間的疏遠,所以也開始疏遠她了嗎?

明明這是她之前那段時間一直期待的事情,然而當事情真的發生,秦愫的心情卻遠不如設想的那般松快,甚至還帶着隐隐的酸澀……

不過是一包點心啊!

秦愫伸出手,唐歡腰間的乾坤袋自動升起、打開,那包點心從乾坤袋之中飛了出來——

她伸手接過,皺眉一看,微微瞪大了眼:這包點心竟真的沒有毒!

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秦愫忽然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揮了揮手,點心重新又回到了乾坤袋裏。

乾坤袋重新落回到唐歡腰間,秦愫用靈力細心地撫平乾坤袋上的褶皺,一切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模樣。

秦愫卻是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自嘲地勾起了唇——

果然不能和人走太近啊!

她磊落一生,竟是枉做了小人,何曾如同此時這般做過這樣偷溜進她人房間的事情?

……

秦愫的目光落回到唐歡毫無所知的臉頰上。理智告訴秦愫她此刻該走了,可是莫名的,看着眼前睡得臉頰生暈,呼吸安寧的唐歡,秦愫發現自己有些挪不動腳步——

憑什麽她睡得這麽安寧,自己卻牽腸挂肚呢?

身側的手指動了動,秦愫最後還是沒有忍住,伸出手指輕輕地捏了捏唐歡的臉頰。

手下的觸感一如她設想中那般軟軟糯糯,像極了一顆糯米丸子。

溫熱的觸感順着指尖蔓延,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感覺,又酥又麻,秦愫一個沒忍住,又一次捏了一下……

直到睡夢中的唐歡像是感覺到了什麽,輕輕嘤咛出聲,似乎下一剎就要醒來——

秦愫才瞪大眼,如夢初醒,如同被什麽蟄着一般飛快地縮回了手,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而唐歡對一切一無所覺,翻了個身摟緊被子,又一次沉沉睡了過去。

唯有窗外的樹影,晃晃蕩蕩落了一地,也不知攪亂了誰的心扉……

縱然睡眠時間不長,但修仙者身體素質極好,唐歡第二天早上起來仍舊感覺神清氣爽。

這一天的唐歡沒有比賽,唐歡也不想下山看菜雞互啄,便打算留在山門繼續修煉。

過了一夜,那種迫切想要提升自己的心境也消散了一些,唐歡也回過了味來:萬事不能太過着急,要發現合适的法寶送給秦愫也需要機緣。

唐歡哼着歌做好了早飯,喂了兩只靈獸,之後才叫醒了秦愫一起吃早飯。

秦愫一直低着頭埋頭吃東西,和之前幾日的冷淡模樣并沒有什麽區別。

唐歡也沒在意,努力地想找話題,最後想起了昨晚做的一個夢,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臉笑出了聲——

“師姐,我昨晚做了個夢,兔兔終于舍得親近我了。我夢見它昨晚在蹭我的臉,我臉上癢得要命,偏偏醒不過來……”

在院子裏曬太陽、無辜躺槍的小魇獸一愣,紅寶石般的眼眸微妙而鄙夷地看了唐歡一眼:唐歡想都別想!它可是高貴冷豔的魇獸,才不會做蹭臉蛋這樣幼稚的事情……

唐歡只是想打開話題,就跟日常寒暄“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尋常,然而不知怎的,大概秦愫心裏頭裝了事,唐歡話還沒說完,對面的秦愫忽然被一口粥嗆着,整個人開始劇烈地咳嗽——

唐歡登時就忘記了自己本來想說的話,慌忙給秦愫遞水、拍背……

因為劇烈的咳嗽,秦愫原本蒼白的臉頰染上了幾分紅暈,清冷冷的眼眸也染上了水澤,褪去了平日裏的冷清距離感,擡眸一瞥間,唐歡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了一瞬,有些話不由自主地就說出了口:“師姐,你真的好漂亮啊!”

“皮相而已!”

秦愫的臉色明顯一僵,随即移開視線垂下了眼,她似乎在思考着什麽,眉心微微蹙起,最後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擡眸望向唐歡,語氣帶着幾分明顯的僵硬:“師妹,我從今日起開始閉關。”

秦愫昨晚想了一夜,還是沒辦法接受這個情緒變得古怪的自己,左思右想,最後決定閉關來恢複心緒。

唐歡愣在了原地。

她沒想到會聽到這麽個消息。

唐歡知道修真界的規矩:靈感的到來不受控制,有時候只要心頭一有感悟,修者便會閉關,這閉關有時候只需要幾天,有時候卻是以年為單位,修為越深,後面閉關的時間就越長,像原身的養母唐長老,這次閉關可能還需要三五年時間。

秦愫這次閉關的時間應當不會太長,畢竟十多天後她會和大家一起去往秘境。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聽到秦愫閉關的消息,明明秦愫還沒開始閉關,唐歡就已經開始覺得不舍……

“師姐是修為有進益了嗎?”唐歡擠出一個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擡眼望向秦愫,手忙腳亂開始打開自己的乾坤袋:“我這裏還有些法器,師姐你要不要挑挑看,看有什沒有什麽能幫到你的……”

秦愫抿唇看了唐歡一眼,搖了搖頭。

“那師姐有什麽想吃的嗎?”唐歡認真地叮囑:“師姐若是閉關中醒了感覺到餓,你一定要告訴我幫你做飯……”

縱然知道秦愫早就已經不需要再吃食物補充靈力,但這段時間被唐歡拘着一日三餐按時吃飯,唐歡怕秦愫養成了習慣,閉關後會不習慣沒有一日三餐的日子。

“哎,算了,反正按照你的性子你就算餓了也不會說……”

秦愫還沒開口,唐歡便自顧自嘀咕出聲,打開乾坤袋開始往外掏她囤積的零食。

唐歡将一堆零食擺到了桌上,最後摸到前一日那袋子點心,想了想,唐歡還是将點心塞到了秦愫的手上——

“師姐,這點心是別人送我的,我嘗了一口,味道很不錯。不是什麽貴重糕點,也不含靈力,我昨日怕你不喜,就沒給你,但你如今閉關,若是修煉餓了也可以吃一點墊墊肚子……”

秦愫原本是想要拒絕的,看到那袋子點心被掏出來的時候卻是愣了一瞬。

原來她心裏是這麽想的啊,不是想疏遠自己,而是怕自己不喜……

明明知道不應該,秦愫的嘴角卻還是不受控制地翹了翹,拒絕的話頓了頓,出口的時候便變成了:“多謝師妹。”

唐歡原本以為按照秦愫這段時間的擰巴是不會接受這袋子點心的,準備了一肚子說服秦愫的話,卻沒想到秦愫會這般幹脆利落地收了下來。

這樣也好,省了口舌。

唐歡松了口氣,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秦愫好幾眼,心中知道閉關對于修仙者來說都是十分有必要的事情,唐歡不能出聲阻止,只能叮囑了秦愫好半天老生常談的保命學。

秦愫一如往日,一聲不吭地聽着唐歡的話,在即将進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深深望了唐歡一眼:“我這邊無需師妹分心,師妹專心比試便是。”

頓了頓,秦愫又補充了一句:“就算是敗了也無礙,修行之道重在徐徐圖之,師妹而今已然進益頗多。”

為了不耽誤秦愫的閉關,唐歡自然滿口答應。

然而在秦愫關門之後,唐歡便将這些話忘到了腦後,望着緊閉的房門嘆了口氣——

明明就在一個院子裏剛分開不久,唐歡卻忍不住開始想念。

這種感覺就像是玩一個養成游戲上了瘾,卻因為游戲服務器要維修不得不停服一段時間,縱然知道游戲開服之後崽崽還會好好地在那裏,但一天不看到崽崽就像缺了些什麽東西,心中會一直心心念着游戲裏的崽崽……

唐歡知道自己不能這樣——

秦愫閉關意味着她在進步,自己不能落在她的後面。

因此,唐歡在感慨一番之後也打起精神開始努力修行,又一次熬到了半夜。

第二天唐歡一大早就出門去了比試場。

這兩天經過第一場比試已經淘汰了不少人,過來看比試的人比之前多了很多。

唐歡在抽簽時看到任景牧抽中了最先比試的簽的時候,便開始覺得心中不妙——

她抽中的比賽次序靠後,遇上的同樣是個劍修。

兩人師出同門,學習的功法都大體差不多,唐歡的修為比對方要稍微高那麽一點,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當功法差不多的時候,比的是對功法招式純熟的應用。

而不出唐歡所料,任景牧很快就贏了他的比試,然後迎着唐歡的瞪視去找了唐歡即将比試的對手。

任景牧作為小說男主,作者用了極多的篇幅描寫他的天資聰穎,任景牧擁有極其敏銳的直覺,能夠看透很多人的招式,而之前原身經常纏着任景牧練劍,對于唐歡的功法,任景牧十分熟悉。

但唐歡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任景牧的行為無法出聲阻止,畢竟比賽沒有規定說不能有人指導,縱然明明知道這是作弊,但唐歡卻只能捏着鼻子忍了這口氣。

看着任景牧對面那位劍修滿臉感激的模樣,唐歡有預感這場比試必不會輕松。

果然,接下來唐歡的預感便得到了證實。

對手幾乎預知了唐歡所有招式。

之前原身在這具身體裏偏向的是火系的功法,偏偏對手也是個火系劍修,唐歡對這具身體的應用稱不上純熟,更何況唐歡處在和平社會慣了,十分珍愛性命,有些可能導致受傷的劍招根本施展不開……

種種原因累積下來,縱然唐歡的修為更高,唐歡比試的時候卻一直被對手壓着。

兩人過了接近百招,唐歡眼見着便落到了下風,身上被對方的劍風掃傷了好幾次,最後一次甚至被對手直接刮破了臉頰……

唐歡好不容易才避開了對方的攻勢,喘着粗氣站定在了比武臺的一角。

唐歡的比試順序本就靠後,前面的人都比完了,又因為她這方的戰鬥比較精彩,周圍漸漸圍了不少人,唐歡也不知道為什麽,聽着臺下的人聲鼎沸,腦子裏那種師姐正站在臺下的感覺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然而唐歡向下望的時候,只看到了任景牧擡高下巴,看起來得意洋洋的臉。

“唐師姐,你認輸吧!”

對面的劍修同樣喘着粗氣,眼神裏卻散發着勝券在握的光芒,嘲笑地看着唐歡:“人總要有些自知之明,我真是想不明白,師姐這般修為,怎有臉挑釁任師兄……”

“你當然要好好巴結你的任師兄,畢竟沒了他,你可不能和我鬥到現在——”

不提任景牧還好,一提任景牧,唐歡心中忍不住一陣憤慨,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唐歡咬緊下唇重新站了起來,對着對面的劍修諷出聲——

唐歡此時的情況極為不妙,她體內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而劍修的劍招大部分都需要靈力支撐,那劍修之所以這麽挑釁,便是看出了唐歡一直被壓着,消耗更大一些,靈力已經開始逐漸告竭。

即便唐歡不認輸,等到靈力消耗殆盡,屆時唐歡同樣也會落敗。

而對面的劍修顯然被唐歡的話激起了兇性,目露戾色,握緊了手中的劍。

唐歡抿起了唇,毫不畏懼地瞪回去,勉強聚集起靈力,支撐起身體,準備着又一次戰鬥——

她身上幾處受傷,發髻打亂,衣裳髒污,又疼又累,來到這世界這麽久,唐歡還是頭一次這麽狼狽。

如若這劍修是靠着他自己的真本事,唐歡知道贏不了,或許可能認輸不再自讨苦吃,畢竟就算是比試輸了,還會有別的辦法提醒秦愫提防白鳳的陰謀。

然而這劍修勝之不武,他身後更是站着任景牧。

唐歡不想認輸。

這一認輸,就像是在向這個以任景牧為中心的世界徹底妥協。

主角的性命是命,炮灰的命也是命。

作為炮灰,唐歡或許沒有氣運眷顧,但炮灰也有她的人生與夢想,有她的尊嚴與不能妥協之處。

唐歡來自文明高度發達的國度,祖輩們抛頭顱灑熱血擺脫了桎梏,追求自由和平等,即便是一條鹹魚,唐歡也擁有這個民族最深入骨髓的血性。

為什麽要遵循不合理的規則?

唐歡不願被規則和主角奴役。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所有因為任景牧生出的不忿在這一刻積壓在一起,唐歡率先出了招……

對面的劍修沉下了眼,和唐歡又一次纏鬥在了一起——

和之前一樣,任景牧摸透了唐歡的路數并悉數告訴了對面的劍修,唐歡漸漸又開始落于下風……

很快,唐歡又被對方的劍擊中了肩膀。

緊接着,唐歡小臂上又被劃了一劍。

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劃傷,對方顯然不再收手,唐歡新受的劍傷深可見骨。

這是挾私報複的洩憤式打法了!

負責裁判的長老見狀眼皮一跳,不贊同地看了那劍修一眼,然而唐歡的傷勢并沒有危及性命,那劍修只能說是下手過重,卻并沒有破壞比試規則……

許是覺得出夠了氣,劍修的劍又一次朝着唐歡刺了過來,這次他瞄準的是唐歡的腿。

——一旦腿受了傷,唐歡便在擂臺上再也站不起來,只能屈辱認輸。

唐歡身上幾處傷口疼到麻木,到了這時反而放開了來,咬牙虛晃了一個假招,劍修戳中了唐歡的手臂,唐歡卻反手也在劍修肩膀上劈了一劍——

劍修沒想到唐歡這時候還有氣力反擊,撐着劍後退了幾步,驚疑不定地打量着唐歡,一時間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兩人的境況都很不好,靈力都所剩無幾,任何一個錯誤的出招便會導致失敗。

唐歡此時仍是站立着,但只有她知道,她體內的靈力已經徹底告竭。

大概是靈力用盡的原因,明明修真者不辨寒暑,然而這一剎,唐歡竟久違地感受到了深冬的寒意。

有熟悉的氣息,夾雜着白霧峰上紫萱花淡淡的香氣,伴随着深冬的寒風,從唐歡的身邊悄然掠過……

唐歡也不知怎的,忽然間想起了在白霧峰上時體會到的那種陌生的靈力充沛的感覺。

因為功法不同的原因,唐歡縱然吸收了白霧峰的木系靈力,但怕破壞筋脈,唐歡一直不敢照着木系靈力的方向修煉,一直在将其轉化成火系使用……

然而,如今火系功法的所有路數都被對方知悉。

唐歡看着對面舉起了劍躍躍欲試的劍修,咬牙決定賭一把,任由體內沒有煉化的木系靈力運轉全身……

唐歡賭贏了!

像是突然打開了某種阻滞,木系的靈力奔湧而出,飛快地運轉全身,枯竭的筋脈瞬間受到了滋潤,不過一瞬,唐歡幹涸的丹田裏便積蓄了一汪靈力……

而這時候對面劍修的攻勢已經抵達了眼前——

唐歡彎起唇,眼眸熠熠生輝,舉起受傷的手,橫劍一揮!

這是劍修沒有預料到的招式。

劍修瞪大眼,當他察覺到不妙的時候,勝負已定——他被劍氣帶起,一頭栽下了擂臺!

現場一片寂靜。

大家看着之前的戰局原本覺得唐歡已經回天乏術,誰也沒有想到唐歡會這樣絕地反擊。

裁判長老也是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宣判了唐歡的勝利。

要是他沒有看錯:這孩子在最後的關卡使用的是木系的靈力,原本以為唐歡和很多門內弟子一樣,都是丹藥堆起來的修為,現在看起來,之前是他們看走了眼……

……

擂臺下喧嚣聲漸起。

唐歡也沒料到這次會獲得勝利,心中反而生出了一種不切實際的虛幻感,她眼神茫然地掠過臺下,看到了興奮讨論的門人,看到了被醫修扶走的劍修,也看到了任景牧變得愈發陰沉的臉……

最後,唐歡的視線望向了自己的手心——

一片紫萱花花瓣,帶着熟悉的氣息,打着旋被風吹到了唐歡的手心裏。

提起的心在這一剎那落定,喜悅後知後覺湧上心房,唐歡的眼神在這一剎變得無比明亮——

她真的掌握住了自己的命運!

唐歡滿身的傷将阿七吓了一大跳。

到了這時候,唐歡忽然覺得秦愫閉關了正好,不然秦愫那麽善良,看到她渾身的傷痕,估計會很着急的。

為了安撫秦愫,縱然知道秦愫很大可能聽不到,但在路過秦愫門口的時候,唐歡仍舊佯裝出了極為歡快的聲線——

“師姐,我今天可厲害了!你真應該來看我的比試,那個劍修在我的手下沒有撐過五十招……”

然而回到房間為自己包紮傷口的時候,唐歡卻疼出了一包淚,咬着衣角才沒有嚎出聲來——

修仙界的藥療效極好,就是實在是太疼了!

唐歡上輩子每次打針都會求護士姐姐輕一點,平時極為愛惜身體,還是頭一次體會到這種劇痛……

身體時時刻刻想要罷工,然而接下來兩天還有比試,唐歡在敷完藥之後咬牙又一次撐起了身體開始修煉。

可惜累到極限的時候身體并不受控制,縱然理智上想要修煉,唐歡卻沒挨住困意,保持着打坐的姿态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唐歡睡得并不安穩。

塗了膏藥的傷口快速恢複,傷口又疼又癢,唐歡在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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