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從慕以安家到大宅的路不算遠, 蕭莼卻覺得這一路開得十分漫長。每到紅燈路口,她的焦躁就會變得明顯。

這比第一次帶慕以安回蕭家還要讓她緊張,偶爾竟還會忐忑。

慕以安從上車以後的話就不多, 除了最初的安慰與鼓勵,她很少主動提起待會将要面對的事。但蕭莼在她身邊的情緒變化, 她能很明顯感受到。

路程過半, 慕以安轉頭看蕭莼。見她側臉線條繃得十分緊, 眉頭不時還會微蹙,便把剛才在心裏的打算說了出來:“要不,還是我來開吧。”

蕭莼沒有轉頭, 只是輕聲應了句:“嗯?”

“讓我來開車,你休息一下。”

蕭莼微微勾唇:“信不過我的車技?”

平時蕭莼大多是由司機接送,因為今天想着可能會和慕以安在路上再商量點什麽,所以選擇了自己開車。

慕以安也笑了笑, 話倒是挺直白:“你上了一天班很累了, 待會還有需要耗費精力的場面要應付, 我來頂替一下也是應該的。”

蕭莼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下, 很快又松開:“沒多少距離了,下次吧。”

她不是輕易示弱的人, 也不是願意輕易開口向人求助的人。被慕以安看出自己此時的弱點,蕭莼的心情有點複雜。

如果換做其他人, 蕭莼必定會立即讓自己看起來堅不可摧, 剛才絕對是對方眼花看錯了, 并且不會讓對方有再次質疑的機會。

可慕以安有些不同, 她是待會将要和自己并肩作戰的人, 是隊友。在她面前, 蕭莼并不太想刻意僞裝。讓隊友誤判了自己的狀态, 也是件很可怕的事。

她的确是有點緊張,但不至于連車都開不好,可蕭莼并不讨厭慕以安的這份關心。

慕以安見她不樂意,也不再多說,畢竟蕭莼是要面子的。

蕭逸賢今天也是一下班就飛車回了家,等着看好戲。蕭莼去接慕以安,還沒回來。他便悠閑地換了身衣服,在房間裏和林笑吟聊天。

林笑吟不太舒服,臉色也不怎麽好。但蕭逸賢興致很高,她便順着話題陪他聊。

“不知道慕以安今天能在家裏待多久。”蕭逸賢竟然還倒了點酒,坐在沙發上翹着腿。

蕭家的人身材比例都很好,腿長就是其中一個顯著特點。哪怕蕭莼身高沒超一米七,腿長也明顯優于同身高的人。蕭逸賢一米八五,長腿優勢則更顯眼。

林笑吟是很吃老公顏值的,原本略顯蒼白的臉看着老公的大長腿,還有他擡手放在沙發背上而顯出的胸肌輪廓,臉頰便漸漸紅了。

她走到蕭逸賢旁邊坐下,不願意他飯前喝酒,于是好聲好氣把酒杯從他手裏拿下來:“我覺得爺爺不會太過分,就算有話要說也肯定是去書房說,不會當着一家人的面對慕以安怎麽樣的。”

蕭萬庭的大家長威嚴很足,家裏人人敬他,也人人怕他。但他極少讓誰當衆難堪,也不喜其他人在他面前撕破臉。哪怕是蕭逸賢和蕭莼在公司裏吵得面紅耳赤,回到大宅也得心平氣和坐在同一張桌上吃飯。

林笑吟進門這麽久,多多少少也有犯錯的時候,蕭萬庭雖有不悅但也從沒當衆指責過她。慕以安現在還不算真正的蕭家人,但看蕭莼對她的态度,要是這次風波沒影響到她們的感情,慕以安進門是遲早的事。

蕭莼這人傲得很,林笑吟很清楚這幾年在蕭大小姐那裏碰釘子的人有多少。

“慕以安今天敢來,就說明她和普通人不一樣。你忘了之前爺爺生日,黎允之臨陣脫逃的事?”

那時林笑吟還是蕭逸賢的女朋友,但已經見過家長,所以蕭萬庭已經把她當成半個蕭家人。那時蕭莼和黎允之正情濃,她興高采烈說想要帶個朋友回來。

說是朋友,其實大家都知道是哪種程度的朋友。

眼看着壽宴臨近,蕭莼眼裏藏不住的欣喜和激動連她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來。誰知真到了那天,依然是蕭莼獨自一人。

至于原因,竟是朋友臨時有事。

當時大家都覺得肯定是很緊急的事,不然也不至于缺席如此重要的場合。後來才知,黎允之選擇了去采風也不想來蕭家的壽宴。

從那之後,蕭莼的眼底便多了層愁緒,很淡但很難消散。

這幾年愁緒是沒了,但眼底無波也是真的。同樣是女人,林笑吟從蕭莼的眼裏能讀懂那是一種心如死寂的絕望。把自己的心封閉隔絕,就不會再有傷心難過,同時也失去了感受快樂的機會。

但自從慕以安出現以後,一切都在發生變化。最初時還不覺得有什麽,但最近半個多月,林笑吟發現蕭莼那雙天生勾人的眼又開始有了生命力。

裏面的情緒豐富活躍,未必都是開心的,但起碼生動真實了。

蕭莼眼底的死寂一旦褪去,那便是致命的勾魂。

林笑吟這麽一說,蕭逸賢嘴角的弧度收斂了些。

“那只能說明黎允之膽小懦弱,并不能證明慕以安強大。”話雖這麽說,但蕭逸賢的語氣明顯不像早上那樣雀躍。

蕭莼把車開進院子,下車前做了個深呼吸,轉頭想要對慕以安說些什麽,發現她正對着自己笑。

她怔了怔:“笑什麽?”

慕以安也學她的樣子做了個深呼吸:“笑你緊張的時候也很好看。”

說完,她就開門下了車。

蕭莼挑眉,想了下她剛才那話的意思。算是誇她?

聽起來也不太像。

她也下了車,這時慕以安正好繞過車頭走到她身邊,在等她。

蕭莼原本打算像之前回來那樣,挽着慕以安進屋。可當她伸出手時才發現,慕以安比她更早就伸了手。

她看清了,是在發出牽手的邀請。

她們之間很少會在人少的時候牽手,大多時候是挽着。除非是被起哄或是為了應景,才會短暫牽一下,在衆人關注轉移後立即松開。

現在她們還在院子裏,也許有人會在別處看着她們,但好像也沒到非要牽手的程度。

見她遲疑,慕以安擡擡手,輕聲說:“今天是來表決心的,當然要比平時更恩愛,不是嗎?”

蕭莼擡眸,看到慕以安那雙真誠的眼。雖然她在等着自己牽手,雖然她嘴裏說着恩愛,但她的眼依舊那樣澄澈,毫無雜念。

沒有任何的觊觎和別有用心,莫名就給人一種安心的撫慰。

焦躁了一路的心,竟在這樣的安撫中得到舒緩。

蕭莼上前兩步,把自己的手放到慕以安掌心,很快,就被握住。

從停車的地方到門口,大概有五六分鐘的路,蕭莼的掌心也從微涼變成了溫熱。

平時都是她倆并肩或是她有意識稍稍在前,頗有些帶着慕以安的意思。但今天,慕以安主動走在了前面,總是比她快了那麽半步,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她就這樣被牽着往家走,卻因為掌心傳來的溫度而變得越來越鎮定。

她不是孤軍作戰,她的隊友真實又可靠地陪在她身邊,這讓蕭莼在進門前有個更大的信心。

她是不想再換一個合作對象的,所以她也希望慕以安能過關,這樣她們的合作能夠繼續維持下去。

管家把她們迎了進去,樓下的人陸續下來。最先下來的不是蕭萬庭,也不是蕭遠棠夫婦,而是蕭逸賢和林笑吟。

他在房間裏聽到車聲就很是激動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要不是林笑吟剛才突然想吐,他們早就等在客廳了。

蕭逸賢在樓梯口就揚起了笑,雖然那笑裏摻了大半虛假,隐隐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蕭莼撇開眼,不太想搭理他。

慕以安卻動了動。

蕭莼的心一緊,發現慕以安竟把她們牽手的姿勢改成了十指相扣。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牽手方式,哪怕過去被大家起哄,她們也不曾這樣牽手。

蕭逸賢越走越近,蕭莼的手臂從僵硬到慢慢适應爾後放松下來,依舊保持着十指相扣的狀态。

她們不可能在蕭逸賢面前松手。

蕭逸賢瞟了眼她們牽着的手,開玩笑說:“都到家了,還舍不得松開啊?牽這麽緊,難不成怕飛了啊。”

話雖是對着蕭莼說的,但他那眼神分明就是沖着慕以安去的。

蕭莼不悅,又不好當衆和他争執,只是冷着聲:“我們在哪裏牽手和你無關,我們的感情也不需要你來猜測。”

林笑吟這時也跟了過來,幫蕭逸賢打圓場:“小莼你們回來啦。好一陣沒見以安過來了,今晚要多陪爺爺說說話。”

這時蕭萬庭和蕭遠棠夫婦也下了樓,蕭逸賢被林笑吟拉走,慕以安則牽着蕭莼走了過去。

慕以安不見半點生疏和尴尬,跟平常來的時候沒什麽不同,主動問好:“蕭爺爺好,蕭叔叔,江阿姨好。”

蕭莼跟着慕以安身邊,也低低說了聲:“爺爺,爸,媽,我們回來了。”

蕭萬庭見到她們緊握着的手,眼神在她倆身上來回看了幾遍,低笑道:“挺好,先吃飯吧。”

慕以安一直到餐廳入座時才松開蕭莼的手。她就坐在蕭莼旁邊,一切都和以往沒什麽區別。但手被松開的那一刻,蕭莼掌心突然一涼,心竟也跟着頓了一下。

人很齊,不僅是蕭家三兄弟夫婦都在,就連蕭逸晟也在。他是蕭遠達次子,蕭逸賢的弟弟。平時在公司同樣緊盯蕭莼,但在家裏則像個隐形人,并不像他哥那樣喜歡沒事找茬。

慕以安也不是第一次被這麽多人圍觀審視,但今天的意義不一樣。哪怕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真到了這時候,她也免不了緊張。無聲的壓力一波接着一波朝她湧來,仿佛今天才是真正意義上對她的考驗。

大家都在等着蕭萬庭先發話,但他遲遲不開口。

慕以安偶爾聽見幾聲輕咳,分不清是誰發出的。

“以安,你媽媽最近身體怎麽樣了?”

蕭萬庭終于說話了,誰知開口第一句問的竟是蘇妍雅的情況。

慕以安據實回答:“和以前一樣,挺穩定的。”

“手術的事安排好了嗎?”

“我打算再考慮一下。”

蕭萬庭點點頭:“劉醫生在這方面有不錯的資源,你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就和小莼說。”

這事蕭萬庭之前就提過,現在重提,無非是為了表明他對蘇妍雅的關心沒有變。

問完了蘇妍雅的事,蕭萬庭又問了幾句慕以安最近在忙什麽,和平時她來家裏吃飯時問的差不多。

蕭逸賢耐着性子等,等到這些家常聊完,這下總該進入正題了吧?

蕭萬庭卻道:“吃飯吧,大家都餓了。”

作者有話說:

今晚二更大概要12點左右,可以明早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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