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天來是想跟您說一聲，我已經和她解除婚約了。”
老太太放下手機，摘了金絲眼鏡，眼鏡挂在金鏈子垂在衣襟前，她不确定地問了句：“解除婚約？”
沈宴峥長腿交疊，颌首：“她和別人鬧出了緋聞，我這麽做，合情合理吧。”
老太太急了：“那是你爺爺生前定下的婚約，怎麽可以說解除就解除？”
沈宴峥太陽穴突突跳着：“她在和我有婚約的情況下，跟別的男人的緋聞鬧得滿城風雨，奶奶覺得我該容她？”
“那還不是因為你總冷落那孩子？你但凡給她幾分好臉色，她也不至于這樣。”
沈宴峥按了按眉心，對面坐着的究竟是他奶奶還是盛瑤奶奶，為什麽總是幫那小明星說話？說的話和那小明星如出一轍。
“總之，我不會和她結婚，婚約已經解除了，這是她簽署的文件，她也是自願的。”
老太太神色哀婉：“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狠心呢？”
“奶奶第一天認得我？你孫子向來如此。”
“對你的那些商業對手可以這麽狠，對一個小姑娘不能這樣啊，那孩子現在風口浪尖，全網都在罵她，你如此迫不及待當天就去找她解除婚約，你這不是雪上加霜是什麽？你就不怕日後真的喜歡上她而再也無法挽回她的心了？”
沈宴峥輕笑一聲，仿佛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語氣篤定：“不會有那樣的一天的。”
盛瑤從海洋館出來，外面太陽很大，她戴着口罩有些透不過氣來，這回不敢坐地鐵了，害怕再被人看出來，就在路邊等出租車，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她摸出來一看，上面寫着沈老夫人的視頻聊天邀請。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沈老夫人，接通，那邊出現一個頭發銀白氣質雍容的老人，神色有些鬼鬼祟祟，壓着聲音道：“瑤瑤，你現在在哪裏，我派人接你，晚上過來吃晚飯。”
老太太還是不死心。
盛瑤想起來，眼前這位是沈宴峥的奶奶，非常支持原主和沈宴峥在一起。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老太太又道：“宴峥在這裏，我拉着他，你一定要過來，有什麽矛盾，當面解開了也好，奶奶為你做主。”
盛瑤在路邊等了十幾分鐘，一旁就是個小便利店，門開開合合有冷氣吹出來，進進出出的人會掃她一眼，樹蔭遮不住熱氣，柏油馬路烤化了。
就在盛瑤快要熱到中暑的時候，終于，面前停了一輛黑色的賓利車，她戰戰兢兢上了大豪車，司機客氣道：“讓您久等了。”
盛瑤摘了口罩，呼了口氣：“謝謝。”
市區路窄，有些堵車，建築風格精致，越開越覺路邊店面貴氣，終于，經過幾家頂奢品牌之後，停在了一處幽靜的宅子前。
芳沁園修于民國時期，大理石的圍牆上是黑色镂空欄杆，低調又貴氣，綠植将裏面的光景擋得嚴嚴實實，車子進了院子，小花園綠植錯落有致，法國梧桐盡頭，是主宅，鬧市區的一處幽靜處。
盛瑤在心中盤算着，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兒啊，這麽大一套房子，得按億計算了。
終于在紅瓦青磚前的主宅前停了車，司機快她一步下車幫她開車門，她有些尴尬地下了車。
廳裏，沈宴峥理了下袖口，沉聲道：“奶奶，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老太太拉着他：“吃了晚飯再走。”
正說話間，眼一擡，看到了盛瑤，老太太立馬歡天喜地：“瑤瑤來了啊。”
盛瑤看到沈宴峥，并看到他眼底立刻轉為陰沉，如芒在背，甚至沒心情欣賞這滿屋低調奢華的裝飾。
沈宴峥眼中的盛瑤，和昨天見到的模樣又有不同，她穿白T，牛仔褲運動鞋，紮高馬尾，似乎沒有化妝。
之前奶奶安排過兩次飯局，她每次都是濃妝豔抹，這樣清冽幹淨的模樣，略帶忐忑的眼神，加上她那副容貌，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個不谙世事的純真少女。
老太太拉住盛瑤的手，高興道：“今天你在地鐵上受委屈了。”
盛瑤笑笑：“我沒放在心上。”
林月娥見小姑娘和以前大有不同，從前這孩子的品味，她是想要改造的，孫子是她一手帶大的，她自是最清楚自己孫子的脾性和喜好，以前那煙熏妝，糊得連五官都看不清的模樣，定是入不了自家那眼高于頂孫子的眼的。
如今好，如今漂亮又幹淨，眼神也清澈，看着真是個讨喜的孩子。
沈宴峥冷漠的聲音響起：“你來了也好，當着奶奶的面，把事情說清楚，你是不是自願簽署解除婚約的文件的。”
管家送了一碗楊枝甘露進來，外面蟬聲不絕于耳，下午三點鐘的大太陽，透過香樟樹，再照進四方的格子窗，斑駁的影子照在他臉上。
昨天盛瑤沒心情仔細看沈宴峥的臉，這會兒明亮的光線下，一雙本該多情的瑞鳳眼裏，卻滿是涼薄，看得她戰戰兢兢。
原主妹妹真是把劇本玩成了地獄級難度。
林月娥輕啧了一聲：“瑤瑤，你先吃點涼的，降降暑氣，司機說是繞了幾十分鐘才接到你。”
盛瑤哪裏有心情吃甜品？小心翼翼道：“沈老夫人……”
“什麽沈老夫人，還跟以前一樣，叫我奶奶。”
“奶奶……”
女孩聲音乖軟，配上她那張又純又欲的臉龐，以及明目張膽的試探眼神，沈宴峥眉頭微皺，總覺得有些不一樣了。
可他向來離經叛道，并不受任何人管束，特別是婚姻大事。
“奶奶問你，你和那叫易哲爾的明星，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侵略性的目光随着日光，讓她如坐針氈，盛瑤一字一句道：“我已經和沈先生解除婚約了，奶奶，你就別為難他了。”
沈大少從來不拿正眼瞧原主，原主年紀小，也看不上這種不茍言笑的財閥三代，反而和她年紀相仿經歷相似的易哲爾，更入她的眼，這才做出了渣了大佬的舉動。
林月娥握緊她的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奶奶知道你是因為年輕，是因為宴峥總不關心你，才一時糊塗的。”
盛瑤見他那陰鸷臉色，突然後脖子有些涼，可能是沈奶奶這邊的空調溫度開得太低。
“奶奶，謝謝您的好意，沈先生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這事恐怕強求不來。”
一句‘我也不喜歡他’成功讓沈宴峥皺了眉頭，他本能地并不喜歡聽到這一句。
林月娥突然道：“今兒我還沒午睡呢，我先上去補個眠，宴峥，不要走，吃了晚飯再走，知道嗎？”
給小朋友們留點時間相處，她還是想挽回一下，老頭子唯一夙願，她想替老頭子完成。
盛瑤見老太太往樓上去，頓時慌了神，正想叫住老太太，手腕卻被沈宴峥扣住：“不要試圖在奶奶面前裝可憐”
少女臉上還有太陽暴曬留下的紅暈，鬓邊挂着細汗，神色一如昨晚，柔弱的，姿态極低的，像只能攀附他才能生長的淩霄花。
太會僞裝，這是他唯一的觀感。
盛瑤：“……我有嗎？我不是已經實話實說了嗎？沈先生還要我怎麽樣？”
沈宴峥氣短，心情就是燥郁，卻又不知道為什麽。
好在這位沈大公子還算給他奶奶面子，并沒有在他奶奶面前過于刁難她，晚飯吃得很順利。
吃着吃着，這滿院子的光線就昏暗了起來，盛瑤在某位大佬漫不經心的目光掃視下，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吃完飯，老太太道：“宴峥，你送瑤瑤回去。”
盛瑤剛要回絕，卻被沈宴峥拉住了手：“好，我送她回去。”
男人的大手拉着她，沿着梧桐小道，走在青石板路上，将她拖出了沁芳園的大門，賓利車靜靜停在門口，地燈照着，發出五彩斑斓的黑色光芒。
男人終于松開了她的手，司機給沈宴峥開了車門，男人長腿微屈，跨坐進去，盛瑤正要彎腰，嘭的一聲，車門關上。
車窗半開，男人冷漠疏離的側臉，在夜色下尤顯得絕情。
“黎叔，走吧。”
盛瑤扒在車窗上：“你奶奶讓你送我回去，你……不是也答應了嗎？”
委屈的聲音，只惹來男人更加冷漠的聲音：“黎叔，還不走，做什麽？”
引擎發動的聲音，車子不顧她安危地往前滑行，盛瑤追了兩步，知道那男人不會為了她停下來的，便認命停了腳步。
後視鏡裏，女孩手足無措地四處環顧，似乎并不好意思再進去叨擾老太太給她派車，這兒也沒出租車，她看了好一會兒，又摸出手機看了看，指了指方向，往前走去。
出了巷弄，外面街道熱鬧，晚高峰的車子還堵在內環擁擠的小道上，紅燈前大排長龍，即便是三百多萬的賓利車，也只能規規矩矩排在後面。
盛瑤比對着手機上的導航，也走出了巷子，她又摸出了口罩，沿着街邊小店門口緩緩往前走，本來還打算打車的，一看這堵得水洩不通的樣子，便打算還是乖乖去擠地鐵吧，大不了跟中學女學生再來一次對峙。
卻發現了堵在路上一動不動的某輛豪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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