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鸾沅遲了一刻鐘,小厮并未帶她去迎客的客廳,而是恭敬領她去山莊劍窯。

“危長老說您該是不想浪費時間的,故而直接去了劍窯。”小厮恭恭敬敬引她過了條回廊,走向後山,“寒來劍通體青白冷氣,不服訓誡,需家主一滴心頭血。”

趙鸾沅颔首,蓮步輕移,姿态雅致優美。她前段時間身子孱弱,飲過許致淳的血後,胸口郁結的病氣散去不少。

許致淳跟在她後面,頗有清俊沉穩,他聽見小厮說要她心頭血時,腳步頓了頓。

劍窯隐于高大的後山,石門厚重寬大,枯枝叢生,兩邊侍衛的紅色劍穗上有趙字,紅穗代表各世家中的一大殊榮,非功力高者,不可得。

劍窯上有鋒從二字,用狂傲的草字書起,書者桀骜不馴,在趙鸾沅面前卻是随和。

許致淳先叫一句危長老,危長老看了眼他,稍稍訝然,似乎沒想到他會在這。

趙鸾沅身子纖直,白衣勝松軟的雪,熟稔同危長老道:“致淳這幾天要照顧我,來時誤了時間,長老莫怪。”

許致淳拱手道:“姐姐身子弱,前幾天才犯過一次病,望危長老注意些她的身子。”

危長老方臉端嚴,特意換上的新衣幹淨,他點了頭道:“我心中有分寸的。”

危長老不太喜歡許致淳,便沒和他多說話,轉頭和趙鸾沅道:“猜到家主是有事絆住了,所以直接來了這裏。”

天色微微暗沉,趙鸾沅沒好說自己是因為睡得太好錯過了時間,只道:“進去吧。”

危長老知她不想耽誤時間,便請她進去。

趙鸾沅才邁出步子,玉白手腕突然被後面大手攥住,掌溫很暖和,她回頭看許致淳,他卻又松了手。

“姐姐省着些。”

心頭血本不是普通之物,用了身子便弱一分。趙鸾沅知他擔心自己,眉眼中含無奈的笑意:“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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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致淳被留在劍窯外,等了他們半個時辰。

堅固的劍窯重震一次,地上的塵土随之搖動,劍鳴铮铮作響,溫度下降,後山霎時下起了飄零的白雪,寒氣逼人。

他擡頭。

厚重的大門慢慢打開,地上慢慢凝結層薄薄的霜,趙鸾沅踏出來,這層薄霜便瞬間消了。

趙鸾沅素來就嫩|白的臉色又蒼白了一些,纖細的手指沒有劃傷的痕跡,早已經複原,後邊修士雙手橫抱劍匣,悄無聲息般,匣身雕刻寒來二字,輔以清冷梅花。

這是把極其鋒利的好劍,但趙绮南修為不夠,壓不住劍氣。趙鸾沅與他同出一路,倒可用心頭血幫他,等他到了一定修為後,自會解開。

許致淳半句話都沒跟趙鸾沅說,靜靜跟在她身後。

她細細同危長老在說這把劍的事,也沒注意到許致淳異常的沉悶。

臨走之時,危長老避退衆人,靈力消除雜聲,外人同聽不見,他對她說了件事。

“大閣主應當還沒同你說,我偶然之下,得了味千淬火。”

趙鸾沅微微愣怔,又反應過來,難怪大閣主昨天說有好消息。

千淬火是種花名,瓣紅如烈火,千年一開花,不可叢生,生長一朵,千裏內将不會有其餘的千淬火,便連趙家如此大族,也僅得過一支,用在趙鸾沅身上,緩了她最初十年的難受。

這東西如其名,趙鸾沅當初撐過去的時候,硬生生折騰掉了半條命,養了一年才慢慢好轉。

遠遠靠在輿架旁的許致淳身子斜倚,微微擡頭,手中玩片剛摘的片綠葉,手指撚着葉柄。

“家主身子陰寒極重,連大閣主都束手無策,千淬火是極烈的花,恰能為你所用,挑個合适的日子,只需閉關一月。”

地上的飄雪慢慢凝結,寒氣加重了些,趙鸾沅回他:“我知道了。”

她很少在這種事上猶豫,利弊權衡,思考片刻便應下了。

今年是多事之秋,但能讓她親自出馬的只有魔族一事,旁的雜事交給底下人便行。

趙鸾沅前段時間才和大閣主說過不擋趙绮南的路,沒想這麽快就來了轉機。

危長老嘆道:“陵桓不在,我們這些人也已經老了,以绮南的性子,現在是做不成大事的,沒你在不行。百年前的事,不該再次發生。”

陵桓是她兄長的名字,當年出事失蹤,落崖失憶,醒來時靈力接近全失,重傷難愈,靠着僅有的一些修煉記憶,在崖下艱難度日,後來遇見趙绮南母親,兩人結為夫婦。

安定日子沒過幾年,他被妖獸打傷,油枯燈盡之時,才陡然回憶起自己的身份,最後将信物給了趙绮南母親,讓她帶趙绮南回來。

趙家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趙鸾沅對他再熟悉不過,察覺他的氣息時,卻只是斂下眉,讓人處理後事。

她那天晚上都沒睡着,許致淳身量已經有些拔高,但依舊縮在她懷裏,壓着柔軟的軟胸。他淺眠易驚醒,眼眶紅得吓人,哭了小半天,怕她被新來的趙绮南搶走。

趙鸾沅的手輕背在身後,透白纖細的指尖涼如冰,她開口道:“绮南不傻,這次出去歷練,不單是讓他煉靈力。我明日得去鳳凰閣一趟,拿些東西,便不叨擾了。”

危長老拱手送她。

皚皚雪花從暗沉的天空飄下,落在幹枯枝杈上,慢慢積成一堆,要落到修士肩膀上時,又被周身浮動的靈力化了。

許致淳擡頭見趙鸾沅過來,手指微松,随意把手中東西丢在地上。

趙鸾沅回了輿架後,才發現他一路上沉默過了頭。

她無奈,早上便沒想過帶他來。

劍匣被外邊的修士護着,輿架的流蘇随風輕輕搖動,他們正在回程。趙鸾沅坐在刻雲海紋案桌旁的絨毯軟墊上,朝他道:“致淳,你不适合用劍,我下次再找适合你的。”

許致淳卻并好像不怎麽在乎這把劍,他跪坐在她面前,伸出只手。

趙鸾沅臉頰微白,紅色玉石的耳墜靈力流轉,減緩腦子的疼意。失了一滴心頭血到底不是小事,尤其是她這樣的修為。

她輕嘆聲道:“我沒事。”

他執拗着。

“這又不是大傷,”她沒有法子,只得把細白柔軟的手放進他手中,“沒有傷口。”

他低頭左右翻看她的手,又仔仔細細一根根檢查她纖白的玉指,末了也不放手,為她診了脈,把她冰涼的手往溫熱的胸膛裏塞。

“你本就體寒,又才犯過病,何必這樣趕着來?”他絮絮叨叨,話終于多了起來,“瞧你現在這樣,身子肯定不舒服,劍是好劍,等趙绮南修為到了自己來取便是,驟然飄雪,裏邊寒氣該多重?”

趙鸾沅道:“我還沒你想得那樣弱。”

“你自是厲害,但你的身子我最了解,三天兩頭出個毛病,我真的一點都不想讓你生病。”許致淳的身體很熱,暖得讓趙鸾沅涼玉般的手微微蜷了下。

“你屬實太黏我,”趙鸾沅慢慢低眸,“若我不在了,你當如何是好?”

許致淳只說了三個字:“不可能。”

趙鸾沅心中嘆口氣,千淬火難得有效,卻也是味折騰人的靈藥。雖非她所想,但若只看結果,是好的,她欠許致淳一家實在太多。

……

大閣主将寒意奪人的寒來劍收了起來,這把劍鑄了整整有百年,本該屬于趙鸾沅的,但她不現在已經不使劍,這把極品好劍便歸了趙绮南。

趙鸾沅身子有所虧損,在藥池中泡了半晚上,血氣稍微回了一些。凝白的肌|膚細致光潤,侍女拿柔軟的巾帕替她擦|拭烏黑長發。

她的玉背纖直,腰|腹緊致,仙姿如細膩的美玉,身子在夜明珠下透着瑩潤。

趙鸾沅的事務繁忙,很多時候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前幾日算是得了空。

大閣主去陸家走了一趟,壓低了靈草的進價,回來時順便帶回一瓶贈藥,是丹陽子所贈,據說能清散寒氣。趙鸾沅沒收,這東西到底是出自誰手,還真說不定。

許致淳晚上又來了趙鸾沅的院子,但趙鸾沅不在屋中,她在書房,與大閣主議事。書房重地,戒備森嚴,許致淳從不主動靠近。

侍女本是在外面屋裏守夜,但許致淳不想屋內留人,便讓人都回自己屋歇息,誰也不敢不聽他的話。

他慣常愛折騰人,家主又不會罰他,她們互相對視一眼後,只得先退了出去。

那盆白茉莉擺在屋內的紫檀木刻纏枝紋香幾上,許致淳慢慢走近,他穿一件淡白衣衫,看不清神情。

趙鸾沅回來時,侍女在外邊站着,一臉欲言又止,她了然。

侍女解了她的鬥篷衣,趙鸾沅一進屋便靈敏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纖白的手輕掀帷幔。她眉目微凝,見許致淳身體筆直如松,站在那盆茉莉面前,手背在身後,約摸是早早聽見了她的腳步聲。

“我還以為你要深夜才回來,怎麽回得這麽快?”

趙鸾沅皺眉問:“致淳?”

他往後退了一步。

趙鸾沅扶額,只道:“以後可以不用再這樣,大閣主這兩天找到了治頑疾的方法,你不用再浪費血養這東西。”

他站在原地,擡頭問:“什麽意思?我記得你這病是從娘胎裏帶的,只能用我的血養着。”

“運氣,”趙鸾沅只說了這兩個字,沒想過他能聽見下午的對話,“手怎麽了?”

趙鸾沅不打算說,許致淳安靜看着她,屋內靜得有些吓人,但他沒再繼續問,只是将劃開道口的手掌給她看,道:“小傷,明天就好了。”

修者體質比常人要好,但到底還是凡胎。

他的傷口很深,都見骨頭了。

趙鸾沅拉他到羅漢床邊坐下,數落兩句後,給他倒了止血的金瘡藥,站在他面前,拿紗布包紮。他以前受過傷,所以屋裏留有這些東西。

許致淳微微仰頭看趙鸾沅,她的眉目如清雅的畫,周身淡然貴氣,不容人亵渎。

趙鸾沅纖手拿紗布,他突然摟住她纖細的腰肢,她手上的紗布被弄得落在地上,鮮血粘在趙鸾沅腰側的衣物上,又透了進去。

她輕嘆一聲,輕抱他的背脊問:“還在為今天的事生悶氣?”

趙鸾沅常年用藥,身子有股藥香,但許致淳總嗅得到另一種獨屬她的馨香,只有貼着她的身子才能聞到。

許致淳額頭靠着她柔|軟的雪|胸,香甜的味道一直在往他鼻尖鑽。

“沒有。”許致淳垂眸,“髒了姐姐衣服,等你幫我包紮完後,我待會兒幫你換件。”

趙鸾沅還沒弱到要幫他幫忙換衣服,她好笑地輕拿開他的手,給他拿了剩下的白布纏手。

他的手好看,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便是沾了血污,看着也有種邪異的美。

很不像他父親,一點都不像。

趙鸾沅睫毛微微|顫了下……是她對不起許致淳。

“後院藥池是為我備的,能清緩疲倦,治療外傷,養身健體,”趙鸾沅微彎細腰,“夜深了,你該是累了,今天睡個好覺。”

作者有話要說:還沒發車票,當然發了你們可能也看不出,雖然男主昨天開了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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