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深人靜,房間裏的窗簾無風自起。阖眼而睡的木瑄突然睜開眼,拂袖在尤若身上設下一個小小的屏障。起身一手背于腰後,一手置于腹前站在房間正中,靜靜地等着不請自來、深夜造訪的“客人”。

窗簾停下,房間裏出現一個紅衣如血,肌色如雪的妙齡……女鬼。一襲半斂的墨色長發垂至腳踝,眉眼如精心雕琢的玉畫,櫻唇如朱紅蔻丹,纖纖細步,絕妙無雙,好一個傾城女鬼。此時,她正蹙着蛾眉,似哀似怨,“瑄郎,你竟又找到了那個女人的這一世?”

“紅箬,慎言。你來這裏到底做什麽?”木瑄冷冷清清地瞥了紅箬一眼,目光裏有一絲隐忍的殺機,絲毫沒把紅箬的容貌看在眼裏。

紅箬勾了勾嘴角,笑得幾分魅惑,擡步想要靠近床邊,已經被木瑄直接攔在前面。看着木瑄的舉動,紅箬嘴角的笑意淬了幾分惡狠,“瑄郎,你還是這麽維護她。”

“不要叫我瑄郎。”木瑄語氣強硬幾分。

紅箬捂着嘴嬌笑,“瑄郎,你……”

“他說不要叫他瑄郎,你沒聽見嗎?就算聽不懂鬼話,應該能聽懂人話吧,我說,不要叫他瑄郎。”尤若靜靜地半坐在那裏,這邊的兩鬼都沒注意到她是什麽時候醒來的。尤若臉上沒有一絲睡意,端莊高雅的笑容配着她那雙無神空洞的眼睛,在朦胧的月光裏,有些詭谲陰森。

“呵。”紅箬嗤笑一聲,捂着嘴輕笑,垂下的眼睛裏,陰翳密布,她剛剛竟然被吓到了呢?真是好笑,她闖蕩這麽多年,竟然被一個瞎子吓到,果然是□□逸了嗎?

“若若,你怎麽醒了?”剛剛他特意給尤若設了屏障,怕吵醒她,更怕紅箬出手傷到她。木瑄坐到尤若旁邊,明明觸碰不到,他還是喜歡理她近一些。

“你一離開,我就醒了。”對着虛無碰不到的木瑄,尤若的感官尤其敏銳,只要身邊的陰涼一消失,她就立刻知道木瑄離她遠了。

“若若。”木瑄隔空虛撫了撫尤若的頭發。

“敢問姑娘,深夜造訪,到底有何貴幹?總不是只來看看我吧?”尤若轉身坐在床邊,赤~裸的雙腳垂在床邊,像是一個孩子。眼睛轉向她感覺到的地方,無名指微彎,勾起散在眼前的發絲別在耳後,一舉一動看起來就像是正常人一樣。

“我就是來看看瑄郎世世尋找的女人,到底有什麽資格讓他找!”紅箬的眼睛如淬了毒一樣狠毒,不甘、嫉妒侵蝕着她的理智。

“紅箬!”看到紅箬的眼神,木瑄警覺怒起,渾身散發着恐怖的氣息。

相反,尤若雖然看不到紅箬的眼神,但她話語中的攻擊還是能聽出來。尤若依舊笑得端莊,只是坐在那裏,卻仍像俯視衆生的高貴女王,不急不緩慢慢地說,“那你也看到了,就請離開吧。還有,聽懂人話,不要再叫他瑄郎。”

“你以為你是誰?敢這樣和我說話!我和瑄郎可是……”紅箬突然語噎,定定地看着尤若不說話。

“可是什麽?無非是你對阿瑄一見傾心,再見鐘情,死纏爛打,然而阿瑄卻只心系于我而已。”尤若端着端莊的樣子,說的話卻直白大膽,讓人聽了不禁臉紅,卻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和自信。

“你!”紅箬氣得臉色發紅,“我們相識幾千年,豈是你能懂的?”

“那又如何?幾千年都沒發生什麽,難道現在就能發生了?”尤若嘴角挑起的微笑,不知道的人會以為她在諷刺,其實,以尤若那種無視人的能力,她才沒有那好心情閑着去諷刺人。

“你就那麽自信我們沒有發生什麽?”紅箬仰着下巴,笑得諷刺。

尤若捏了捏睡衣袖口,顯然對于紅箬的挑釁有些不耐煩,說話開始攻擊意味十足,“要是發生了什麽,我都不明白你站在這裏是幹什麽了。”

“我和瑄郎……”

“啪”一聲,空氣被撕裂的聲音,直接打斷紅箬的話。

尤若一柳條抽過去後,伸手撫了撫枝條,依然笑得得體,“要是發生了什麽,你以為你還會因為叫了瑄郎,就被打嗎?”

“你,要做什麽?”紅箬忌憚地盯着尤若手中的柳枝,剛剛她差點就被抽到,她沒想到一個瞎子竟然有那麽敏銳的直覺。空氣被抽裂的聲音,足夠證明她剛剛下了狠心。

“做什麽?”尤若微微側着頭,裝着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突然笑得像個單純可愛的孩子,“當然是柳條抽鬼,難道你不知道?”

“瑄郎……”紅箬轉頭看向一直靜坐在尤若旁邊的木瑄。

“啪”!尤若手腕一甩,一鞭子又抽了過去,晃了晃懸空的雙腳,感謝她多少年畫水墨畫的功勞,手腕力量足夠。尤若笑得純真可愛,“嗯,好像抽到了什麽?”她的表情和她說的話,就像是會微笑的惡魔,逼得人發瘋。

紅箬身上的紅紗衣半個裙擺被抽到,瞬間灰飛煙滅,還有小腿上一條尺長的黑色烙傷痕跡,直接讓紅箬的怒氣爆發,紅箬一雙妩媚的眼睛變得通紅,怒瞪着尤若,眼神是濃濃的殺意,“木瑄,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你口中善良高傲的女人!”

“自然。”木瑄一直靜靜看着尤若,她一直這麽高傲,這麽自信,這麽善良。她的高傲自信是針對其他人,唯有她的善良,只對他。木瑄看着尤若的眼神溫暖含情,轉向紅箬的時候,頓時變得陰寒森冷,說話也不再客氣,“紅箬,你最好收起你那眼神,否則我……”木瑄捏了捏手指上的魂力,平靜地像是說家常話一般,“不介意再毀你一次!”

“你!”紅箬震驚得不自覺後退一步。她怎麽會忘記,第一次見到木瑄整日跟在那個瞎眼女人後面的時候,她沖動地直接附身在那個女人身上,讓那個女人自殺在木瑄面前。雖然最後沒有成功,她還是被木瑄打散了魂魄,三魂六魄到現在還沒養回來。那種靈魂被生生打散的疼痛,她到現在都忘記不了。而剛剛,她只是露出一個眼神,就被木瑄再一次威脅,要再毀她一次,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麽資格?紅箬的眼睛剛轉向尤若,下一刻雙眼一痛,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木瑄捏了捏手指,吻了吻尤若的眼睑,說的話字字見血,“你該慶幸,你剛剛的眼神有所收斂,不然,就不止這雙眼了。”

紅箬的一張紅唇被咬得都是傷口,就那樣單手捂着眼靜靜地站着,仿佛真是被吓到一樣。靜着靜着,紅箬突然仰頭哈哈大笑,笑得凄慘,笑得無望,淚水劃過她妩媚的臉落下,直接消散在空氣中。紅箬的話字字帶血,像是用鮮血凝結的詛咒,“你們忠不得善終!哈哈哈!永世不得善終!”話落,身影已經直接消散在空氣裏。

不得善終嗎?木瑄笑得諷刺,他們何時善終過?

感覺到另外一股氣息消失後,尤若側着頭看向木瑄的方向,眉頭有一點點褶子,語氣有些重,“你剛剛……”

“怎麽了?”木瑄以為尤若是要責怪他太狠心,不免擔心,他要怎麽解釋?

“不該動手的。”尤若撫着自己的眉頭,“應該我動手的。”尤若的話鋒轉得太快,木瑄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你使用能力,是不是容易引起修行者的注意?”猜測了很多,這是尤若反複推敲出來最合理的一個解釋。

“我控制了力量,就算被發現,也不能輕易找到我。”這算是變相地承了,他以前不敢随意出手其實并不是怕那些鬼魂,只是擔心力量洩露太多會引起修行者的注意。那群吃飽了沒事做的修行者最喜歡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來捕捉他們這些道行頗深的鬼魂做奴隸,任其驅使。

尤若靜默,結合以前的事情,才真正對木瑄的處境了解清楚。所以她更不能讓木瑄冒險,努力展開笑臉道,“嗯,阿瑄,下次多給我一點信任好嗎?如果我解決不了,你再出手。”我真的不敢不認真對待每一個可能會失去你的事情。

半響,木瑄才應了一聲。尤若知道,他是男人,他該頂天立地,他有最不可輕視的尊嚴。可是,這些比起他的安危來說,尤若更希望他能一直平安無恙。若是,木瑄真的接受不了站在她背後,那就一塊吧,大不了賠上賤命一條,還能和木瑄做伴。

“阿瑄,回來。”木瑄對她毫無理智的包容讓尤若心頭發熱,摸不到看不到木瑄,又讓尤若心裏很煩躁,這種想一直把他抓在手裏鎖在眼裏的沖動,讓尤若不停地捏着自己的袖口,她不能這樣做,木瑄有他自己的獨立思想,不是自己的附庸。這股沖動來得突然,尤若心中微嘆,果然是被紅箬刺激到了,縱使剛剛她一直裝得很自信,但只有一世記憶的她,總會覺得對木瑄缺失了什麽。

一見尤若的動作,木瑄就知道她開始不安了,她其實并沒有她所表現的那般自信。木瑄回到尤若的眼睛裏,尤若輕柔地撫着自己的眼睛,溫柔纏綿,像是真能透過眼睛觸碰到木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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