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拿着大反派劇本的過去式
他以為自己快死了，眼前的一切不過是臨死前産生的幻覺。對于自己即将死亡這件事, 他看得很開。本來他就做好了随時死亡的準備, 只是從沒想過是自己作死的！
自從在混亂星域安定下來後，他就經常夢見自己被綁在火刑架上, 下面堆滿了柴火，那些死去的，認識的不或者認識的人, 拖着殘破的軀體，站在被鮮血浸泡的土地上，責問他：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我們都想活，為什麽要死？’
‘你連反抗都不敢，懦夫！’
‘如果我活着, 我會和咕嚕人繼續拼命，直到把牠們趕出地球。你這只下水道的老鼠，只敢躲躲藏藏，還有沒有血性！’
‘你的血是冰的, 根本沒有一點人性。’
‘看着自己的同胞死去卻不出來阻攔，不配作為人活着。’
‘為了活命，連自己人類的身份都不敢承認, 你背叛了人類！’
……
最初夢中的他非常惶恐：我也想救你們, 但我那時太弱了, 就算出手，也不過是陪你們死。我發誓，會為你們報仇。
但無論他怎麽解釋怎麽哀求, 那些人都沒有停手，大笑着點燃了下面的柴火，看着他被大火吞噬。
‘報仇能讓我們活過來嗎！我們只想活着而已。’
‘既然我們不能活過來，不如你來地獄陪我們。’
每次從噩夢中驚醒，他都無法再次入睡。
他知道，噩夢不是真的，從沒人指責過他。一切不過是力量反噬影響到神智，産生的魔障。但他又知道，力量反噬之所以能影響到他，是自己心虛！
被詛咒，被綁上火刑架，是他對自己當初選擇沉默的懷疑，對死者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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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自己苦苦哀求，卻逃不過被燒死的結局，是因為他曾經親眼看見自己的同胞，是如何倉惶無助，如何卑躬屈膝，如何溫順聽話，卻只因為咕嚕人突來的興致，被抓起來活活燒死。
夢中絕望哭嚎的聲音，并非他所發出，而是他曾經無數次聽到的，自己同胞慘死前絕望的哀嚎。
重複的夢境讓他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心煩意亂就找咕嚕人麻煩。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真心為同胞報仇，還是只為了獲得心靈上的安寧，又或許變得和咕嚕人一樣，只是看牠們不爽就想殺人。
只要誰招惹到他，他就會讓那家夥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
甚至到了夢境中，夢到被同胞圍攻，他也不會束手待斃——不過是心魔化身而已，都去死好了。
再然後，他覺得就算不是心魔又如何，難道同胞攻擊他，他就不反抗？笑話，當初他殺的覺醒者也不少。
所有的不得已，都不過是借口。
所謂的明哲保身，看着同胞被屠殺，不敢挺身而出，确實是冷血，不是嗎！
為了能活下去，冒充高等文明流亡貴族的他，确實抛棄了人類的身份。
所謂的找咕嚕人報仇，不過是在為過去無能的自己雪恥！
【無論過去如何，現在我強，所以我活着。】
承認自己薄涼的本性後，心魔都不敢再糾纏他，他終于能睡個好覺。而從自己定下的條條框框跳出後，發現以前的自己不過是庸人自擾。他越發肆無忌憚，他變成了讓整個星際談虎色變的混亂星域之主魯梭·休斯。
他依然冒充着外星高等貴族！
只要能讓自己活得更好，為什麽不能給自己披上一層皮？只有傻子和真正一手遮天的人，才敢說自己活的一點都不虛僞。
如果力量的反噬也能一并消除，他大概就真的高枕無憂了。
這樣潇灑的日子，過得并不長，他馬上就發現自己對什麽都沒了興趣。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麽，喜歡什麽，堅持什麽。因為曾經堅持的一些東西，都在不久前，被他親手撕碎！
人一旦沒了追求，就會覺得日子很無聊。甚至有時候會冒出，活着沒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就連針對咕嚕人的報複行動，他都沒了動力。
雖然有自我毀滅的念頭，但他也不會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自殺就代表他向命運低頭，代表他否認自己的一切，代表他敗給了心魔。而且自殺多沒面子，如果他真自殺了，那些天天詛咒他，期盼他去死的人，肯定會把他的事當做笑料傳遍整個宇宙。
他不能讓自己成為一個笑話。
但等到真把自己作死了，他又覺得無所謂。笑話就笑話吧，反正我也聽不到。
然而不過是跟着那個年輕的自己過了一個小時，他就發現，那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而非夢境。夢境不可能把所有細節都補充完整，也不會把他不知道的東西，更加細致完整的呈現在他面前。
就如同年輕的自己說的那樣，當時以為身體已毀的他，其實可以吞噬那個年輕自己的意識，在那個世界很好的活下去。相信已經擁有一世經驗的他，重來一次能活得更好，再也不會走那些歪路，再也不會玩笑般的把自己作死。也許還能成為人類的英雄，洗刷前世的恥辱。
但他為什麽要再活一次，活着不累嗎？
他這短短一生，在父母期待中降生，又被他們親手抛棄；受過陌生人的幫助，又被陌生人追殺；親眼見證自己的同胞被咕嚕人屠殺，還見過其他高等文明外星人如何奴役自己的同胞，又在逃亡途中受過外星人的幫助。
世界非黑即白，他自己就滿手血腥，還非要活着給別人找不痛快？他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地球人的命運又和他有什麽幹系。
認清自己想法後，他就安心的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戲。看着年輕的自己莽撞又積極樂觀的面對每一天，才恍然想起，原來年輕的時候，我竟然是這樣的。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蠢小子和自己還是有不同之處，風吹草動就緊張兮兮，甚至搞笑到以為末世要來，每次出門要背着一袋大米才安心。
就像看小說，大家都會代入主角視角，何況他和蠢小子曾經是同個人，代入感更強。每看到蠢小子吃虧，就恨不得揪着他的領子吼：你傻了嗎，怎麽就這麽蠢！不能動動你的腦子嗎！
那些欺負我家蠢小子的，你們給我等着，遲早讓蠢小子收拾你們。
要不是出手就會更加衰弱，他真想親手給那些人一些教訓。
可惜他說的話，沒有任何人聽得到，就算蠢小子，也只能模糊感應到。說話沒人能聽到，被人無視，他也暴躁過，但是很快就冷靜下來：
我都不打算活了，暴躁什麽！而且蠢小子并不是真沒腦子，他有自己的辦法，他已經和我走上不同的道路，他有自己的人生哲學。他熱愛生命，即使以為末世降臨，也在積極準備，争取讓自己過得更好。對人抱着很大的戒心，對威脅到生命的人絲毫不手軟，但又願意對每一個對他抱有善意的人回以善意。
他比我活得潇灑！
我羨慕這種潇灑！
一年無法和人交流，讓他憋壞了。當他終于和蠢小子說上話，憋了一年的教育經簡直噴湧而出。
那段時間，連他都以為自己變成了話唠。但冷靜下來後，又發現自己依然沒有活着的動力，活着太無聊了，他現在只想讓年輕的自己少走歪路，不要犯他犯過的錯誤，等到蠢小子能獨擋一面，就放手。
至于蠢小子會如何選擇，他從不幹涉。他想看看這個和自己走上不同命運軌跡的家夥，會如何面對即将來臨的災難。
但是沒想到年輕的自己竟然是自戀狂，第一天見面，就連他都敢調戲：小子你知道你在調戲誰嗎！我可是未來世界吓哭所有小孩的惡魔海盜王！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這種孩子氣的玩笑，不跟蠢小子計較。
但他沒想到自己會動心，而對方也真的動了心。
但心動又怎麽樣，父母的婚姻讓他知道真心也經不起時間考驗，愛情的保質期最短也許只有幾秒。反正他都不打算活了，所以一直假裝聽不懂。
直到有天被蠢小子挑明：你是在吊着我嗎？
那一刻，他才發覺自己其實早就不想死了。
跟着蠢小子一年多，他就算真死了都要被氣活，還怎麽繼續頹廢厭世！以前沒意識到，是因為他又活在給自己新畫下的圈內。而且也确實在無意中一直吊着蠢小子，卻不給他答複。
他海盜王魯梭·休斯，活了一輩子，只有自己不想幹的事，沒有不敢做的事。既然已經意識到自己真正想要的，那就算是他死，蠢小子也必須只能當他的人，一輩子只惦記他。
而且他也并非沒有活着的機會，只要回一趟原來的世界，拿出自己為了以防萬一準備的那份東西，他就能給自己制造出新的身體。在這方面，他有豐富的經驗，不然也不能冒充和人類長相天差地別的星際貴族。
發覺自己的心思後，他馬上壓低了聲音，故意啞着嗓子：
【我是喜歡你，但我現在連身體都沒，拿什麽喜歡你！】
【給我時間行嗎？我會盡快解決問題，然後正式向你求婚。】
蠢小子果然是蠢小子，兩句話就讓他樂得找不着北，默認了口頭婚約。
蠢小子還總認為他耿直，也不想想他從覺醒後就開始逃亡，到底是憑什麽活下來。逃命的時候，他什麽沒幹過？撒撒小謊不過是小意思。不過看到小情人那信賴的神色，突然有些心虛……
之後那段時間，他越發不知道該怎麽跟小情人坦白……
所以當他離開前，小情人問他：所以你在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時候，就選擇讓我活着等待自己消失？
他選擇說實話：不是為了你。
他只不過是當時腦袋秀逗，不想活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有BUG，改造玉石和血液作用，發現人應該是祄祄自己，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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