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楓子度在楓葉部以南一百八十裏的地方設有一個據點, 據點裏有三座瞭望塔,他設這個據點原本是為了注意荼蘼部的動向的。
當瞭望塔的守衛告訴他發現有可疑跡象時,他還以為是荼蘼部的人有動作。
可一連在據點待了三日, 加上派去的人帶回來的消息,不像是荼蘼部的人作亂。
“附近被襲擊的人活着回來的表示, 他們見到了怪物。”
“被襲擊的人是什麽身份?”
“都是獵戶, 進山打獵遇上的。”
山林這麽大, 遇上外來的賊匪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獵戶直說是怪物就很詭異了。
楓子度眼中閃過一抹思慮之色:“為何獵戶強調是怪物作案?”
“天太黑了, 他們看不清對方的樣貌,但對方動作很快, 他們十幾人只活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還是因為摔下懸崖才逃過一擊。”
“對方多少人?”
“獵戶的回答是很多, 不清楚數量。”
“動作很快是有多快?”
“……眨眼之間?”守衛想了想, “獵戶是這麽形容的。”
“對方沒有其他特征嗎?”
守衛想了想搖頭。
楓子度沉吟片刻,起身:“那你去點十人, 随我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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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愣了一下,點頭離開。
這日, 扇堯一大早起來就聽到聚月在門廊外大喊。
如果不是想多攢點錢買肉讓廚子做好吃的,她才不會一天到晚往農莊跑。
伸了一個懶腰, 默算了一下星宿位。
避水貐, 吉。宜祭祀, 但諸事不宜。
慣例随手摸了一支簽,簽:平。
吉日取吉,管他是不是諸事不宜。
扇堯穿了龍怡派人給她的新衣裳, 弄了個以前在師門常用的發髻。
剛走到門廊處, 聚月瞧見了她, 正要開吼說她慢,待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半天也沒吼出一個字來……
扇堯變白了,大抵和她“吸收日月精華”加上用了一些自己調的藥有關。
她也變瘦了,因為這些天一直在農莊幹活,比以前在師門練劍還勤。
穿那種毫不修身顏色老舊的大褂袍時看不出來,沒绾發髻時也看不出來……如今穿上這種顯露腰身的黑色衣裙,加上弄了發髻,就很明顯了。
聚月轉身往外走的時候,因為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差點撞上門。
“阿葉,我今天才有點感覺……”
“感覺什麽?”
“感覺你應該是我爹親生的。”
“什麽意思?”扇堯停下腳步,她不覺得二夫人已經将阿葉的身世告知聚月了。
“……額,以前醜的都不像是聚府的人。”
“……”扇堯咬牙,“你找打是吧?”
聚月一跳三米遠。
“咱爹年輕的時候可是楓葉部的美男子!你看我你就知道了!”
“……”
兩人在早市上買了水煮肉和魚粉。
正吃的興致高昂,有一隊騎馬的人從街道上狂奔而過,馬蹄踏地掀起一路塵土。
聚月一擡頭就看到了那最前面的男人背着的人。
“子度公子?!子度公子怎麽了?”聚月急地扔了筷子追了上去。
扇堯見他走了,非常淡定的将一碗粉吃完了才擦幹淨嘴整理了一下衣袍離開座位。
另一座的芳明看着竹宛道:“宛宛,你看聚家的長姑娘,比那長公子有趣多了。”
竹宛看了一眼飯盒裏的吃的,他還是不要說話快點吃,吃完給姜涅帶回去。
芳明見他不理他,扔了一串錢給他:“你要什麽自己去買,我不陪你了,我去大圍樓看看是出了什麽事。”
家主的二公子身受重傷被擡回來了,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大圍樓裏來了不少楓葉部的貴人。
家主夫人的驕子停在大圍樓外,衣衫華麗的家主夫人從驕子裏沖了出來。
“誰,是誰傷了我兒!誰幹的!”
大殿中,家主夫人沖過去抱住楓子度,眼淚奪眶而出,染濕面頰。
“家主夫人,子度公子暫時無性命之憂,他只是昏迷了。”大長老說着,放下楓子度的手腕。
這時三位長老的目光具已落在楓子度肩膀的傷口上。
這麽深的傷口,若說是刀斧劈開的又不像是?
“到底是遇到了什麽事?”大長老看向帶子度回來的守衛,怒斥道。
守衛吓得跪在地,他看向長老又惶恐的看向家主,不知道該不該講。
大長老:“還不快如實招來!”
一時間,守衛身體前傾重重叩首,也不敢擡頭:“……事情是因為幾天前我們發現有刻意的人闖入霜山一帶,便将此事上報給子度公子,公子趕去的時候,霜山附近的獵戶死了十多個,只有兩人因為滾下山崖撿回了性命……”
“公子為了查清楚是何方人作案,于是帶了十人進山,可最後只有公子一個人活着出來,其餘人全部遇害。”
“公子尚還清醒時透露襲擊他們的人是人面鳥身……動作奇快無比,如果沒有修為是看不清對方的動作的,所以尋常獵戶和武士躲不過他們的突襲,一擊斃命。”
“一擊斃命?”
說話的守衛點點頭,他的眼裏布着血絲,為了趕路回來徹夜未眠。
楓葉家主也沒待各位長老說什麽,對站在一旁的楓葉祭師道:“弟妹,你帶三十人出城寨,嚴查此事。”
“是。”楓葉祭師領了吩咐後快步離開了。
人面鳥身,楓葉祭師陡然想起什麽,守着西南結界的合部突然傳來求援密報,而霜山出現人面鳥身的隊伍襲擊獵戶。
“這……”楓葉祭師又很快折返大圍樓。
三位長老見楓葉祭師去而複返不禁問道:“祭師,是出了什麽事嗎?”
楓葉祭師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守衛與随從:“你們都退下。”
當大殿中只剩下家主、長老和族老們,楓葉祭師才說道:“家主,有可能是鬼鹄人。”
鬼鹄,中原經書裏記載的生活在大象山以南的人,他們人面鳥身,神話傳說裏如果他們出現,一個地方會遭致災厄甚至毀滅。
鬼鹄人或許不是人面鳥身,他們只是将裝備做出翅膀的形狀,他們有極好的輕功,有比尋常人更長的壽元。
三長老長嘆道:“看來合部的人并沒有謊報,是鬼鹄闖入了西南結界與合部大戰……家主我們要不要直接派兵過去?”
“合部已經三天沒來任何消息了,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可能合部已經……”大長老的話沒有說完,但在場的人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楓葉家主看似每次坐在這裏說很少的話,但他幾乎什麽都清楚,族中貴族不希望楓葉部給合部派出援兵,因為這樣就意味着各個貴府都要拿錢拿人出來,他們覺得這些事可以交給其他部去做,楓葉部沒必要淌渾水。
他們還是不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
家主擡眸看了一眼楓葉祭司,祭司很快會意,對他點頭後離開。
楓葉家主将此事交給楓葉祭師去做,就是說她可以給合部派出援軍,也可以先去解決那些闖入霜山的鬼鹄人,一切都由她決定。
但這也意味着,她将承擔最大的責任。
楓葉祭司深吸一口氣,目光一如既往的堅毅,她平靜的走出大圍樓。
她的部将已牽着戰馬帶着盔甲等候多時了。
“大祭司,三十人已準備好……”
“去調三百人。”
“啊?”部将疑惑地擡頭。
“你帶這三百人去合部。”大祭司解下胸前的護心鎖交給這位追随她多年的部将,“不管情況如何,活着回來。”
這一天,星宿虛日鼠,兇。
因為外頭傳的風聲,府上已經三天不讓出門了,二夫人也讓他們将要用的東西收拾好打包裝箱,他們随時有可能要跑路。
被困在院子裏扇堯不覺得有什麽,但那閑不住的聚月一直在鬧。
扇堯一手捏開一粒花生,另一手從竹筒裏摸出一支竹簽。
還沒待她細看,便被從院牆外跳進來的少年奪了過去。
聚月:“大吉?”
扇堯不敢相信,起身,将簽奪過來确認了一下。
她不耐地皺眉:“怎麽一到你手上就是大吉?”
聚月笑出兩粒小虎牙:“因為我是聚府的少爺啊,我們聚府諧音‘聚福’,祖輩也出過楓葉部的大巫哦。”
“今日是虛日鼠星宿位兇。”
“行吧,又不能出門是嗎?”聚月抱着胸,“農莊裏的糧食都裝車了,我娘說随時準備跑路呢。”
家主夫人帶子度公子回娘家戌部養傷帶走了很多人,這才是二夫人覺得事态嚴重的原因吧。
扇堯看向聚月,眼神微有些複雜:“你們大祭司回來了嗎?”
“什麽叫你們大祭司……”聚月皺了下眉,偏過臉去回答道,“沒有。”
如果大祭司回來了,街上早傳來風聲了。
他們沒有等太久,因為當晚死裏逃生的将士帶來了祭司的消息。
楓葉祭司失蹤了。
大巫楓續和祭司有銀器之約,如果祭司遇到危險楓續這裏也能感應到,只是當時楓續在去兵主部的路上,他是秘密去的,楓葉部裏的家主和長老都不知道。
為了端午的祈雨祭祀,楓續要請兵主部的大巫師給予神符。這是十六部祭祀的禮數,如今也成了兵主部羁押楓續大巫的由頭。
或許楓續在來的路上已預見了自己的命數吧,只是他沒有想到祭司會在這個時候出事。
一個晚上誰都沒有睡好,天剛亮,楓葉部的家主下令全部族人今日撤離!
此前,扇堯對楓葉部的家主的記憶是羸弱、慵懶、不管事,但她現在明白了,這個人真幹起事來雷厲風行,那些不願意走的族人也被楓葉部的守衛們強行押解走了。
一時間往日繁華的夜市如今恍如鬼,離去的馬車上哭聲此起彼伏。
族人們哭的是良田,是良田裏剛剛撒下去的種子……
聚府家的馬車上裝滿了東西,直到有孩子在哭,大人們在咒罵。
“這些沒用的東西哪裏比命重要!”
那些玩具、木頭做的劍、漂亮的小石頭、花草似的小布偶都被扔下了,年紀小的弟弟妹妹們哭的稀裏嘩啦。
二夫人本來可以留他們在這裏或者讓他們去找各自的母族,然後拍拍屁股自己走的,但她始終沒有放棄聚府裏每一個孩子。
她也始終是嚴苛的,冷着一張臉,說着旁人以為是發瘋的話:“再哭都丢在這裏,讓你們被壞人叼去剁成肉泥!到時候還省得我花錢養着你們!”
作者有話說:
晚上加更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