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扇堯扔了手上的大石頭, 累得坐在地上,耳旁那些擊打聲仿佛是過了好久好才消退,等她漸漸回過神來, 竹宛的魂魄已回到了他小小的身體。
只是小竹宛渾身冰冷,嘴唇烏紫, 沒有醒來的跡象。
扇堯擦了一把臉頰:“竹宛怎麽才能醒?”
“沒事, 他會沒事的。”姜涅說着抱着竹宛往山下走, 走了幾步他回過頭看向扇堯,低沉柔和的聲音說, “跟上吧。”
扇堯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跟了上去。
剛才……竹白似乎是對她笑了?
很淺, 卻讓她莫名想起了那個少年, 那個少年偶爾對她揚起唇角時也是這樣淺淺的弧度, 不經意、又飽含陰郁。
為什麽每次看到竹白,她都會想起他, 她微低下頭,眉眼裏閃過一絲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苦澀情緒。
那雙如畫眉眼, 無關風月,冷漠陰郁, 卻又萦繞心頭經年不散。
姜涅将竹宛送回閣樓後, 來了兩個大夫。
一男一女的姐弟二人, 都是是楓子序請來的人。
至這日天黑竹宛的體溫漸漸正常了只是還沒有醒來。
戌時,姜涅将竹宛托給扇堯和這姐弟二人後匆忙離開了。
一刻鐘前祗山城收到了銅鎮的來信,有急事需去一趟銅鎮, 三部的人商量讓鳴純留下來守城, 其他人秘密去銅鎮, 不得走漏消息,如有走漏消息者直接斬首示衆。
一旦走漏消息,祗山城內的族人會大亂的,他們會以為他們的家主、少主、那些貴人們都抛下了他們。
猜測到可能事關雍朝,楓子序讓姜涅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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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涅未着一字,翻身上馬。
在路上,胥山的線人來報,告知楓子序鬼鹄部落的首領突然帶着鬼鹄大軍撤離了。
楓子序微有些吃驚,擔心是鬼鹄人故意使詐也不敢掉以輕心,他凝眉問:“他們現在撤到哪了?”
線人貼過來,耳語道:“撤到之前合部的地盤上,在西南結界附近。”
楓子序又是一怔,鬼鹄突然撤了這麽遠?是不是因為鬼鹄內部出了什麽事?不,他還是擔心鬼鹄人反複無常,這也很可能是一場騙局……
那個魁首面和他身後那個軍師都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人。
“你多派幾個線人去查,查他們內部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有情況立刻派人來和我彙報。”楓子序吩咐道。
線人剛打算離開,又被叫住了。
“你這邊可有楓葉祭司的消息?”
線人搖頭:“暫無祭司消息。”
“西南一帶的魔教動向呢?”
線人看了眼四下,回答道:“此事說來話長,到時候傳書給您。”
楓子序颔首:“那你先去吧。”
線人看了眼附近,轉身消失了。
最近半年胥山派折掉的線人不少,若線人出事大多是屍骨無存查無可查,楓子序也不敢放線人在身邊多留。
一起去銅鎮的,除了楓子序還有龍部少主龍湛和鳥部的幾個少爺。
楓子序的車隊一直走在最後面,直到入夜了,前面的車隊停下了,就地紮營用膳的時候龍湛才遠遠看到楓家車隊的身影。
龍湛抿唇:楓葉家的,故意走這麽慢,是不是為了聯系什麽人?
“龍部少主,你覺得那個竹白修為如何?”圍着火爐吃晚膳的時候鳥部的一個少爺突然問龍湛。
龍湛聽罷抿唇一笑,沒有做任何評價。
那少爺也沒指望龍湛會回答,畢竟都知道龍湛此人挺沒勁的和誰都說不到一塊去,若不是知道他修為了得,也沒人願意找他說話。
如此,一頓飯吃的并不愉快,吃完後很快人都散了。
等楓葉部追上的時候,龍鳥兩部的人都已經歇息好了。
三日後,一行人抵達銅鎮。
此時方知具體是因為什麽事。
雍朝拍了欽差大臣往兵主部去,主隊的車馬估計已經到了戌部的地盤上。
随行的雍朝使臣裏面有一個大人知道了三部的家主在銅鎮,這位大人特地來銅鎮先告知此事,也大致了解了鬼鹄人入侵的情報。
使臣南來是因為雍朝禮部讓十六部首領攜親眷使臣進京。
八月十五是雍朝皇帝的五十歲生辰。
今年情況特殊了一些,朝廷請了好幾個地方異姓王進京,沒道理不請十六部的首領。
楓子序聽完三長老的傳信,下意識看向姜涅的方向。
皇帝所說的十六部首領是姜涅的舅舅,姜涅年幼的時候是這位舅舅一直擔任首領,是幾年前首領舊疾複發,才将權力移交給姜涅。
但首領如今去了哪裏,楓子序至今都還沒有查清楚。
三長老看了他二位一眼後,行禮退下了。
姜涅卻是平靜地說:“雍朝此舉,是讓十六部拿出人和馬抵禦冰族入侵。”
楓子序心下一震,他怎麽将此事給忘了?姜涅說的沒錯,雍朝是想要借皇帝壽辰讓地方王爺拿出兵馬來。
姜涅眯眸看向楓子序:“兵與馬總是要拿出去的,不如爽快點。況且唇亡齒寒,不能看着北方的冰族日益壯大。”
“你是這麽想的,你那二位兄長可不會這麽想!”楓子序站起來,轉身看向窗外。
姜涅卻說:“他們不敢,而且我正好能借此機會找到舅舅。”
姜岐與姜岺皆是出自姜涅祖父的義子一脈,因此姜涅稱他們為義兄。
他二人的父親又與姜涅的舅舅感情篤厚,舅舅一生未婚無子待二人如同親生子,這就導致他二人從出生到長大,吃穿用度與他這個苗疆少主無異。
甚至因為二人比姜涅年長許多,姜涅的舅舅将很多權力都給到了這二人。
只是當舅舅反應過來不能給他們這麽多特權開始将權力慢慢移交給姜涅時,已經為時已晚。
楓子序嘆道:“此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到時候你跟着去中原,我給你做安排。”
“時間還算充裕。”
八月十五之前,還有三個多月。
楓葉部的人次日一早便整頓車馬啓程回祗山城。
與此同時,旱災肆虐的消息也傳來了。
如此看來祗山城成了他們最好躲避旱災的地方,至少他們來了這麽多天下過兩場小雨,山上只要勤加開辟也能開墾出耕地來。
馬車內,姜涅的手指撚着車簾的流蘇,目光落在遠處的田野上。
“回去以後你還有什麽計劃。”
楓子序從手上的經書上挪開眼,姜涅會主動和他說話讓他感到意外。
“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楓子序說着咳了咳。
姜涅撚着流蘇的手停下了,“我贊成鳥部那幾個少爺說的。”
“?”楓子序看了過來。
姜涅未料到楓子序今日的反應這般遲鈍:“鬼鹄入侵是奸細透露了消息。”
姜涅相信以祗山城的隐秘程度,鬼鹄人若是沒有地圖不可能一天時間就找到确切的位置,所以有細作洩露了地圖。
楓子序:“那你懷疑誰?”
姜涅搖頭,他暫時不知道也不好亂猜。他還以為能從楓子序這裏知道一些想法,沒想到楓子序反問他了。
楓子序撐着下巴:“如果三部中真的有細作,你說這個細作接下來會做什麽?”
如果不是這樣的時局,如果不是冰洞裏缺失三年,這位少主恐怕這個時間應該會被送到雍朝長安去和皇子世子們一起學習。
他瞥了一眼手上的楓葉印記,天命給他的時間還有多少他不知道,但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将他畢生所學都教給姜涅,陪他走完這一段路。
姜涅怔了片刻,他确實是不懂楓子序的。所以不知道這個反問是因為什麽……或許他是能猜到的,只是他不敢确定。
楓子序年長他許多,如果認真說起來,兩人能完全同步的時間并不多,大多時候楓子序都是亦師亦友的存在。
姜涅仔細想了想,沉眉答道:“如果真的有,那兵主部該派人來請你過去了。”
風水輪流轉,這次換到楓子序愣了許久,他不得不承認姜涅與很多人的不同,他想不到的姜涅總會想到。
聽到這裏,楓子序一改之前的慵懶坐直了身子,是,如果兵主部來人請他該怎麽辦?
姜涅看到楓子序這副模樣,心下難免會生出一絲絲的得意,畢竟他不過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你可知道楓葉大巫去了哪?”
楓子序看向他,他離開楓葉部的時間裏大巫也正好離開,後來又因為祭司出事他确實沒在意大巫的動向。
“他去找苗疆大巫師請求祭祀去了,但他一直沒有回來,說明兵主部将他扣留了。”姜涅繼續說道,“所以如果三部有細作,那下一個要解決的是你,因為你是從外面回來的,也最有可能是變數。他們會懷疑你是中原朝廷派來的……”
“你想起來了?”楓子序盯向他,眸光變得複雜。
姜涅卻是一笑,搖首。他并未如楓子序所願完全恢複,只是善用靈識後,獲取了許多曾經了解過的東西。
姜涅擔心竹宛,故在中途換了一匹馬。
馬車外,姜涅翻身上馬:“我先回去你也不必太擔心,你身體不适路上別太趕。”
言罷,策馬離去。
姜涅走後路上開始起大風。
風是幹的,沒有一絲水分,甚至天也是昏沉沉的。
姜涅是次日淩晨回到祗山城的,值夜的守衛牽走了他的馬,他問了一下城防樓內的情況後,便趕往閣樓。
竹宛躺了許多日了,還未醒來,好消息是他的體溫一直是正常的,說明自他走後竹宛的魂魄沒有離體過。
姜涅察覺到有人靠近,微凝着眉轉身,此時他眼角餘光瞥見了門外站着的身穿中衣中褲赤着腳的女孩,他微怔了片刻。
作者有話說:
往日鏡:少主,您喜歡純欲風還是純獄風呀?
姜涅{盯}
晚上加更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