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佟穗對于愛情, 一直是自持的狀态。

不濫情,不輕易進入一段關系。但當她選擇答應顏節,接受這段關系時, 就會認真坦然對待這份感情,熱烈而又真誠的去對待另一方。

她天真的以為, 顏節也一樣。

這一年的時間, 程因霜無不在咒罵他的不用心。

追求的時候像條得不到就會一直舔的狗, 得到了就開始敷衍。

她從自信明媚, 變得總是開始懷疑自己。漸漸地生出刺,開始學會反諷和對抗。

很多個夜晚,她半夜驚醒, 想到顏節以為了她好的名義和其他女人搞暧昧的時候, 心就跌進谷底。

顏節在她的質問下,把她稱作帶刺的紅玫瑰。

從那次起, 她就開始厭惡紅玫瑰。

仿佛在顏節的眼裏,女人就該乖巧懂事, 不可以反抗,不可以淩厲。

這種帶着諷刺和羞辱的形容,她并不喜歡。

兩人最終在那場大吵下,關系降至冰點。

冷戰了一月有餘。

問題出在哪, 顯而易見。

一切感情在真正結束之前,早就埋伏下了絲絲縷縷的火線, 只需一個點火的時機, 就可以把兩人的關系徹底澆滅。

她不卑微,也不會為一段不值得繼續下去的感情消耗自己, 當她意識到, 顏節要用婚姻束縛捆綁她, 讓進入下一個只可能會變得更爛的感情階段時,她的堅定和果斷,只會讓她想盡各種辦法,斬斷這段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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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幹脆利落,不要藕斷絲連。

外邊雨勢漸小,人群的哄鬧聲也早已平息,咖啡未動,杯壁冰涼。

她引着他的思緒讓他看清他們之間早已埋伏下的一個個炸彈,靜了半晌。

佟穗深吸了一口氣,掀眼看他,眼裏只有無盡的惋惜。

“顏節,我覺得霜霜那句話說得挺對的,我們倆在一起之後,都改變了太多。也許一開始,我們就是不合适的。一段好的感情,如果一味因為對方往內耗自己的方向改變,最終都會不愉快的結束。”

她笑着,眼中閃着淚,“我特別感謝你當年,能奮不顧身為我挨那一刀救我,我也無以回報,以後你有困難,想要找我,我也會幫忙。”

顏節俨然聽不進她的話,直搖頭,“我不同意,穗穗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我當時……當時真的是被合同沖昏了頭腦,覺得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可是我真的有在改變,你信我,好不好?”

佟穗起身,搖了搖頭。

他跟着站起身,依舊不死心,沖她喊道:“我所做的這些真的是希望能拿下公司主動權給你一個更好的未來。”

她應:“喜歡一個人不是只說不做,而是事事能回應,那次我受傷,你還在撕我傷疤。”

“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顏節無奈之下,說出那句不曾開口說過的秘密,“我高中就喜歡你了!”

她依舊是搖頭回應,“高中三年,在你每次幫助我的時候,也對你有過很多次好感,但也僅限于好感。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想你對我,也是這種好感。”

“不是的!”

咖啡店的門被推開,門上方的空調排風口卷着室外的冷風,嗡嗡作響。店裏放着和兩人談話調性不一的R&B。

“To know the woman deep inside

想走進這姑娘的內心,

And I don't wanna look back on life

我不想将來回首往事,

To see this missed opportunity

才發現還沒能認識你,

To get to know you,

就錯過了這份因緣。”

虔清予踩在音樂的高音部分進來,黑色外套上沾上一層趕路來的薄霧,室內溫差使得這層霧氣化作水汽。

他只拿了一把傘,走到她身側,頭發似乎有些濕,連帶着額前那雙眸子都像是濕漉漉的,深情的望着她。

兩人不自覺的扣上彼此的手,佟穗最後回頭看他一眼。

“顏節,我們都還年輕,別囿于過去。”

“朝前看。”

商場附近沒有停車場,虔清予的車停在離這很遠的停車坪,他在大雨中走了一路。

這會佟穗走在內側的臺階上,他扶着她的手幫她維持平衡,“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猜的。”

佟穗不信,“我這麽好猜?”

虔清予眉眼帶笑,“你以前愛吃這家的藍莓栗子蛋糕。”

“還挺細心。”

虔清予停下腳步,擡眸看她,揚了揚眉道:“也不看看你嫁給了誰。”

他這話一出,佟穗反而生出些不真實感,總覺得,兩個人還像以前一樣,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于是順着他的話問,“那嫁給你,還有什麽好處嗎?”

虔清予背過身,彎下腰,把她的裙子掖起來,帶着肯定的語氣,“上來。”

她順勢勾上他的脖子,被他背起來。

虔清予的背沒有他本人看起來那麽瘦,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類,她俯上去,總感覺紮實歸紮實,但是太硌。

雨後有積水,施工的路面留下一個接一個的小坑,稍有不慎,就會中招。

他走得慢而仔細。

佟穗的下巴擱在他肩膀,有下沒下的戳戳他的鎖骨窩,“虔清予。”

“嗯?”

“我是不是很重啊?”

“沒有。”

“那你怎麽走得那麽慢。”

“怕水沾你身上。”

佟穗突然就不動了,老老實實把另一只手搭上來,直起些身子低頭去看他腳下。明明也很愛幹淨的人,鞋面都沾上了一層泥。

不經意間,她轉頭說話時帶動的熱氣擦過他耳廓,冰與熱的柔軟似乎那剎那輕觸,“那你呢?”

身下的人明顯僵了一瞬,但聲線依舊清冽,夾着雨後的清爽青草香,像等待迸發出土的草籽,讓人聽了格外振奮。

“我沒關系。”

佟穗餘光中瞧見他那霎時泛紅的耳朵,掩耳盜鈴似的摸了摸唇,不好意思的把頭側向一邊。

走出商場圈,外邊一片空曠,未施工的平地延伸到遠處,仿佛和天邊相連,雨後的積雨雲如春筍層層往上堆疊翻湧,上層顯現出好看的金光,在雲層之上,是即将破雲而出的灼日。

她視線放遠,安安靜靜的看着天邊,說不出口的話咽在肚子裏打轉。

她想啊,人好像真的要經歷很多次失敗,才能回頭看看身邊人。

于是擡起一只手往他頭上揉了揉,他的頭發和他本人一樣,看起來刺刺兒的,但摸起來卻很軟,一點也不紮手。

不由得喃喃道:“要是早點看到你就好了。”

他輕笑一聲,“那豈不是打擾你和某人的談話了。”

她認可道:“你确實,來得很及時。”

警局出了最新進度,說是發現了慶華的蹤跡,正在籌備秘密抓捕。

佟氏集團因為虔清予的股份支持,把欠下的空缺原封不動的補還給了大衆,并且嚴查了公司缺漏,進行分析補空。

一切似乎都因他的存在而變得風平浪靜。

程因霜回了趟陵水,回來時身邊還跟了個尾巴。

“祁隊?”佟穗往後一探,呆呆的立住。緊接着想起冬至那天,她喝醉了摟着祁懷不放的模樣,把人拉到一邊。

伏在她耳側小聲問:“什麽情況?和祁奕之分手了?”

“我壓根沒和他在一起過!”程因霜莫名急了,聲音雖壓着,但臉一瞬間變得通紅。

“你不是說你在和他約會嗎?”佟穗不懂。

“date而已。”她收起窘迫,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你家哥哥懂,問他去。”

祁懷在佟穗的視線轉移過來時點了點頭,倒也沒顯現出夾在兩個人之間的尴尬。

程因霜往她額頭上輕彈了一下,“說正事,我的東西準備的差不多了,看她那邊什麽動作。”

佟穗應着,程因霜把她往懷裏一摟,湊到她耳邊小聲道:“顏節這段時間沒來找你了吧。”

“結束了。”

說完這句話她才意識到,她和虔清予,偷偷領了個證,似乎還沒正式和大家說明這事。

對于虔清予,她一直是毫無保留的信任,那他呢?

如果是協議婚姻,是不是還要去起草一份不傷害他的協議書。

她現在,覺得自己真真是個惡人。

程因霜呼了口氣,“那就行,我的事,你後期就不要參與了,結束的人,不要再見。”

她把祁懷打發到茶水間,悄摸問道:“你和虔清予怎麽樣了?”

佟穗:“什麽怎麽樣?”

“穗穗,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他喜歡你。”程因霜直白的說出來,沒給她一點迂回的時間。

“怎麽可能,我感覺他對我就是像親人的那種好,從小到大都是,而且他總是會說些讓我心亂的話,卻又沒有直白的告訴我,他對我到底是不是喜歡。”

她的語氣有些急,“我有時候想坦然接受他的這份好,又怕這份好變了味,只能默默告訴自己,我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沒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才能讓我在這份關系裏沒那麽局促。”

“他牽過你的手嗎?”程因霜問。

她猶豫了會,還是老實答:“牽過。”

“他抱過你嗎?”她又問。

“抱過。”

“他吻過你嗎?”

佟穗直搖頭,“沒有。”

“我一直有點抗拒和異性的接觸,但是——”

“你不讨厭虔清予的靠近。”

程因霜搶答,“這就是區別,說明他對你來說,一定是不同于其他異性的,即使你能摒棄性別,以好朋友、兄妹這樣的關系來麻痹自己,但是你總得承認。”

她一字一頓的說出擊破佟穗最後那道心理防線的話。

“你、喜、歡、他。”

作者有話說:

歌是陶喆的《katr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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