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油柏路被曝曬得反着一層白光, 她擡手覆上雙眼,隐忍眼角止不住的濕意。

她和程因霜按理來說,算不得深交, 但朋友之間,惺惺相惜, 她們所擁有的真誠都毫無保留的貢獻給彼此。

因此做不到袖手旁觀, 即使知道, 如果從中插上一腳, 就如同陷入無邊的泥潭。

“如果我以後幫她,你別管了。”佟穗的聲線清脆,刻意壓低了嚴肅的看着他說。

虔清予該是一個, 永遠身處高處、讓人仰望、不沾凡塵俗世的存在, 虔父把他送到佟家的時候,就囑咐過, 讓他不要惹是生非,給別人帶來麻煩。

她現在明白, 他是不想給佟家添麻煩。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想把他隔離在外。

他本該是一泉清潭裏自由自在的魚,不因任何風雨的攪亂而被迫游離潭水之外,也不應該為了她, 去躍升泥潭。

“你為什麽,總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他聽完她的話垂下雙眸, 讓人看不清眼裏的情緒, “有人會擔心你。”

“我知道,我會掌握好分寸。”佟穗舉雙手發誓。

兩人安安靜靜走了一路, 想說的話想做的事通通心知肚明。

佟穗望了眼周圍成排的樟樹, 蟬鳴怎麽會這麽燥, 她的心情也好不爽。

選拔在下午兩點開始,正直日光最強烈、溫度最高的時候,她坐在休息室口幹舌燥,去尋虔清予的身影。

她一反身,發現他背對着坐在她身後,坐姿端端正正,手在擺弄些什麽。

“虔清予。”她小聲喚他,扯了扯他的衣袖。

“坐我這來。”他沒回頭,繼續擺弄手裏的東西。

佟穗站起來,坐到他旁邊。

小方桌上,零食零零散散擺了一桌,都是她愛吃的,分類選出來,她看一眼就知道,什麽是她賽前可以吃的,什麽是她賽後才能吃的。

一個三重奏飯團似乎還是熱的,他把包裝紙拆開,遞給她。

“你出去是給我買這個了?”

“不是沒吃飽?”他點頭,輕聲應道。

他回來時就和餘亦起了争執,路上又在吵架,導致她都沒注意到他手上竟然提了個這麽大的袋子。

這下也不吵不鬧,安安靜靜的接下飯團大口往嘴裏塞。

在這場沉默的長戰線下,她吃完了他買回來的所有東西。

“都吃了,等會能跑嗎?”

她嘴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選不上就不參加了,幹嘛為了這個比賽拼命啊,人生還那麽長,一場小比賽而已。”

他若有所思,點頭道:“你不在意,那就好。”

距離選拔還有十分鐘,學生們陸陸續續上場等待,教練站在起跑線比對名字,由于這已經是報名表篩選後的名單,在選拔時就更加嚴格。

念到佟穗名字時,教練突然蹙緊了眉,“你這,信息不對啊?”

“怎麽可能?我交表的時候還檢查了好幾遍。”她下意識就反駁道。

“你這體檢數據有點問題,回去找你們學校資料處重新對接一下。”教練沒什麽耐心,敷衍她一句。

“但是選拔不是只有今天嗎?”

“是啊。”

“那我回去一趟豈不是來不及了。”

教練全然失了耐心,招招手示意下一個,“那你自己想辦法。”

虔清予在旁邊等待,注意到這邊不對,上前詢問。

“怎麽了?”

佟穗搖搖頭,“明明體檢報告是對的,我來陵水交表之前,每個人的都仔細檢查過。”

“別擔心,你先去休息室休息,我幫你回去核對。”虔清予安撫她。

她點點頭,“那你路上小心點。”

他走出幾步,忽然反身看向她,确認似的詢問,“這事除了你,還有誰在負責?”

“顏節。”

“知道了。”

她沒回休息室,坐在田徑場邊上的長凳,拽緊了雙膝的褲子。

其實,她還是比想象中更在意這個比賽,在參與短跑隊的這些時間裏,她一直在不斷進步,從中感受奔跑的魅力,從跑完八百氣喘籲籲像條狗,到能從容自如的迎着太陽奔跑,參加青運,并不是能證明她多厲害,而是感受自己一步步往上爬的這個過程,好像真的很治愈。

路走了一半說放棄,亦或是你明明可以,卻陰差陽錯被迫失去,都很可惜。

佟穗想到程因霜,該有什麽機會,能讓她也重新參與進來呢。

思緒一輪接一輪的在她腦海輪換,田徑場上的槍響“砰砰”炸耳,直至一聲叫喚,打斷她思緒。

顏節手上握住一份資料,攥得緊緊的,開心的朝她招手,“佟穗!”

她不明所以的站起身,朝他走去。

“你的資料,我給你拿過來了。”他笑得燦爛,仿佛是真心為她而來,“快去參加選拔吧,最後一輪要開始了。”

“虔清予他——”佟穗感激的接下,還不由問道。

“吹哨了,你快去!”

他沒給她思考的機會,把人往場上推。朝她揚手,眼裏滿是期待,“快去。”

趕上最後一場,順利的參加完選拔,她深呼了口氣,慢慢繞着跑道走。

顏節追上來,給她遞了條毛巾,“都是新的,消過毒的,擦擦吧。”他又從手提袋裏拿出一瓶水,“還有這個,溫水,你小口小口的喝。”

她笑着接下,“謝謝。”

想起這個差錯,佟穗開了個話口,“我記得遞交資料的時候明明沒有錯呀?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啊?我也檢查過,确實沒有錯,那就是陵水這邊弄錯了。”顏節的神情自然。

“是虔清予告訴你讓你過來的嗎?”

這次,顏節說話的樣子有些飄忽不定,語速也很慢,“不是啊,我是檢查的時候,發現你的資料有兩張掉在這,想着給你送過來。”

“我看你坐在那等着,這個資料是送對了,發自內心的為你開心。”

佟穗瞧他,也覺得他是發自內心的笑,沒再多想,“這次真的太感謝你了。”

與此同時,虔清予正在飛往澳洲的飛機上。

他推開資料室的門時,顏節正坐在辦公室整理資料。

時間緊迫,他開門見山,“佟穗的體檢表出了點問題,你這邊還有原件嗎?複印幾張給我。”

顏節原本沒打算搭理他,一聽見是佟穗的名字,“好。”

翻找複印的過程中,虔清予接到虔父的電話。

“清予,你外婆突發腦梗塞住院了,說想見你,我們給你訂了三個小時後的機票,你速速收拾東西去往機場。”

他手一抖,手機差點落在地上。

靜默幾秒,“好。”

顏節把資料遞給他,虔清予看着資料,楞了幾秒沒接。

“怎麽?”他又把資料往前推幾分。

似是在糾結,少年好看的眉眼蹙緊,半晌,他沉聲道:“這個資料,能麻煩你給佟穗送過去嗎?我有事來不及。”

“好……好啊。”

“謝了。”

話落,他推門而出,在路上狂奔。

他其實想帶着佟穗一起去,阿婆很想他,也會很想佟穗。

虔父帶阿婆去澳洲時,她其實很抗拒,身體也遠不及從前,遠離家鄉,思鄉成疾,更容易加劇疾病。

上飛機之前,他給佟穗留了條短信。

syy:【我要去澳洲幾天,你安心參加接下來的幾輪選拔。】

syy:【好好吃飯,有事給我打電話。】

想想還是不放心。

【我不在,你早點回家,上櫻南坡時記得往人多的地方走。】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場陰差陽錯,竟是讓他和佟穗錯過的源頭,也是讓顏節初嘗到代替他的滋味有多好的罪魁禍首。

接下來幾場比賽,顏節都借送資料之由,陪了她好幾天。

出于對他的感謝,她把手機帶了出來,打算請他吃飯。

長期沒開機的手機,信息一條條加載,很快就覆蓋掉虔清予的那一條。

她去前臺點餐的途中,他的信息再一次彈出來。

【拿手機了嗎?記得給我回個電話。】

顏節心思詭動,劃開她沒有密碼的鎖屏,點開她的信息箱,删掉了虔清予那幾條消息。

虔清予回來之後,她的選拔已經順利進行到最後一場,竟也沒追問關于他的事。但态度卻莫名其妙的冷淡了不少。

他感到奇怪,想開口詢問,卻無處下手。

直到他看見,選拔時,站在她身側和他談得笑意生風的顏節,好像無形中,就自卑的給他們下了個定義,她應該,挺喜歡他的。

他可以去阻止那些對她居心不良的男生靠近她,但沒辦法阻止一個,她喜歡的男生。

視角交錯下,任何一個人不經意的動作,都有可能錯位改變原以為能走下去的軌道。

浴室水汽早已散盡,冷空氣不留情面的往裏鑽。

虔清予看着眼前嬌俏明媚的佟穗,如此鮮活而真實的站在他面前,已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妻子,心思浮動,只有一個想法,不由自主的在蔓延,想要抱她。

即使會吓到她,她可能會抗拒他,會覺得他這人好怪,然後把他推開。

但此刻,他聽見浴室噴頭滴水砸在桶上的噪聲和佟穗後退碰撞門鎖的響動,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所想。

伸手拉住她,另一只手順帶扣上浴室門,“咔噠”一陣反鎖聲,佟穗的背不受防的貼上冰冷的玻璃門,他俯下來,摟着她的腰往身上貼。

她驚呼一聲,攀上他的肩。

下一刻,他的呼吸急促,熱氣噴灑在她臉頰和她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她的唇上被同樣柔軟的唇碾壓,先是輕輕的厮磨,再是溫柔的吸吮,最後撬開她的唇齒,小心翼翼的探到她的舌尖,攪磨,以此往複。

濕熱的感知就像陵城的天氣,陣陣小雨澆撒,熱氣被沖散,包裹她全身,從她表面的肌膚滲入,只剩愈加濃烈的神經在她大腦裏游走,刺激着她的頭皮。

佟穗感覺整個人都是酥酥麻麻的,想往後躲,卻只能貼上一層玻璃。

想往前推,身前的人只會把她摟得更緊,就好像她自己把自己送上去的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浴室的滴水聲停了,面上一輕,涼涼的空氣打下來,以為一切都要結束了。

他眼上覆蓋的欲色變本加厲,又吻下來。

呼吸殆盡,她已經要喘不過氣了,雙手松下來,去摟他的腰,也許是沉迷于這種貼近,她不自覺的順着腰線摸上去,他的背不太平整,和前身一樣,肌肉縱橫。

直至摸到一條觸感不太一樣的紋路,她松散下來,軟得像一灘水,讓人想撈也撈不起來,虔清予才放開她。

他還在這感覺裏回味,佟穗怔怔的跳脫出來,往他身後走,站到他的背後。

徹底看清這條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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