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雪色的小白貓一身傷痕，殷紅血色在滿身皎白之中，顯得格外奪目，脆弱又可憐。
在她面前的粉發黑紋少年柔聲對她說：
“你別怕，是我來了。”
降谷雪瑟縮在角落裏發抖，她看見兩面宿傩向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
剛才在千年前，她就是被這雙手掐住脖子摔飛的！還不止一次。
令她沒想到的是，千年後的兩面宿傩，動作溫柔而緩慢，似乎是非常擔心吓到她。
降谷雪的傷口在迅速愈合，她的周身感受到了溫暖與酥麻，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攻略系統提醒您，兩面宿傩已經用反轉術式治好了您的傷。]
[目前身體狀況：良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降谷雪只敢用餘光去打量面前的這個少年。
片刻後，她忽然看見，粉發少年臉部與身體上的黑紋緩緩消失了。
他緩緩露出一個疑惑的目光：“我怎麽會在這裏？”
虎杖悠仁茫然地四處環視了一番，然後将目光定在降谷雪身上，蹲下來，試圖将她抱起。
“小貓小貓，你受傷了啊。”
降谷雪明白了，兩面宿傩此刻在虎杖悠仁的身體裏，并沒有完全自主的行動能力。──他現在又變成了虎杖悠仁。
降谷雪用盡身體最大的力氣，往旁邊的小路上撲過去。她在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外面的街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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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不能落入兩面宿傩的手裏！
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又會出現？
在逃離現場的那一瞬間，降谷雪仿佛看見，虎杖悠仁那張幹淨的臉上，竟然多出了張詭異的嘴！
好可怕。
她要去找咒靈們，找真人。
降谷雪循着攻略系統的導航，慌不擇路地一通亂跑。
“雪醬！”
小白貓在狂奔當中，聽見背後傳來吉野順平的聲音，他好像跟了上來。
“順平，快跑！”
雪色的白貓變成少女，拉起清秀的黑發少年便跑。
“有咒術師！”
降谷雪拉着迷茫的吉野順平跑了許久，他們來到一個下水道附近，這裏似乎有打鬥的聲音。
按照導航的指示，真人的箭頭就是指向這邊，與他同在的還有一名咒術師。
七海建人，也是降谷雪的任務目标。
來到同伴的附近過後，降谷雪才敢停下來，查看兩面宿傩的位置。
很好，他沒有追上來。
在降谷雪的身邊，吉野順平細聲問道：“雪醬你身上的傷……咒術師，他們要祓除你嗎？”
降谷雪想了想說：“那個咒術師的體內，有非常可怕的詛咒。順平你一定要離他遠一點。”
吉野順平臉頰微紅，滿臉寫着“雪醬好像是在關心我”。
降谷雪正在猶豫，她要不要進下水道看看戰況？就在這時，裏面傳來一陣劇烈轟鳴，煙塵滾滾，飄散到這外面來。
降谷雪看見七海建人的小紅點，他正在往這邊的出口過來，她連忙拉着吉野順平躲起來。
好在轟鳴聲響徹雲霄，蓋過了他們這邊的響動。再加上降谷雪的“咒靈隐身”能力，對咒術師是有效的，因此，七海建人離開的時候并沒有發現他們。
等到金發的咒術師步履匆匆地離開過後，降谷雪拉着吉野順平，連忙往下水道裏走。
“真人在這裏面。”她對吉野順平說。
黑發的少年微怔：“真人先生他……”
見到吉野順平的腳步微頓，降谷雪又拉了他一下。
兩人進去以後，在他們的視線之外，七海建人步履匆匆，他還急急忙忙地撥通了一個電話：
“五條學長，我好像……發現了降谷學姐。”
“啊？”
“在哪裏？我馬上過來！”降谷雪與吉野順平進入到下水道以內，這裏已經是一片狼藉，箭頭顯示真人現在正在一堆傾塌的牆壁碎片構築的廢墟底下。
“真人，你在裏面嗎？”白發少女脆如銀鈴的聲音在下水道裏響起，動聽的回聲飄蕩。
“他好像被埋了。”她對吉野順平說道。
寂靜，宛如死一般的寂靜。
降谷雪開始慌了，她蹲下來，開始挖那些髒兮兮的水泥塊，清靈的聲音裏，慢慢地，竟染上微不可察的哭腔：“真人，你死掉了嗎？”
吉野順平也蹲下來，一起幫忙挖真人。
“雪醬，那裏……”
兩人挖了片刻，在吉野順平的提醒下，降谷雪朝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塊廢墟在動。
兩人連忙站起來走過去，然後就看見一條奇形怪狀的生物從廢墟裏面鑽了出來。
然後，這條奇怪的生物，一點一點地，變成了人的形狀。身上四處帶有縫合線。
“真人！”
降谷雪剛準備跑過去查看他的情況，緊接着便發現他……竟然沒穿衣服！
真人沒穿衣服，坐在地上，笑得很開心。
似乎是經歷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只要保持住靈魂的形狀，無論受到怎樣的攻擊都不會死。壓成粉碎也不要緊！”
“你是在擔心我嗎？雪……雪醬？”
降谷雪順着真人的目光低
頭看向自己，她的和服上沾滿了灰塵、泥濘與殷紅的血跡。
這是她在平安時代留下來的痕跡。
始作俑者是兩面宿傩。
真人見狀，立刻從地上彈起來，瞬間來到降谷雪的面前。他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降谷雪目光躲閃：“我……遇到了咒術師。”
總不能跟他說，她去平安時代攻略兩面宿傩了。
真人的面色瞬間沉重下來，眼底閃過一絲陰郁，他繼續問：“是那個金色短發戴眼鏡的？”
降谷雪頓了頓，搖頭道：“不是。”
“讓我看看。”
他溫聲在降谷雪面前說道，旋即伸手，十分自然地去拉她的破損了的和服。然而真人自己的衣服也在剛才與七海建人的戰鬥中損壞并且遺失在這堆廢墟裏了。
降谷雪面露驚恐：你沒穿衣服不要過來啊──
咒靈果然都是不在乎這個的嗎！但是竟然也十分地合情合理……
“真人先生！”
黑發少年及時地喊住了真人，在真人疑惑地看過來之後，順平緩緩地指向一旁，示意他們的身邊多出了一個人。
是夏油來了。那名穿袈裟的黑色長發詛咒師從下水道的出入口緩步走進來。
他一進來就捂住自己的眼睛：“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雖然這樣說着，但他的指縫間還是露出一點窺視的目光，他居然在偷偷看！怎麽這樣啊！
真人看向夏油的那雙異色瞳裏，流露出三分狐疑與七分質問。
夏油連忙舉起兩只手聳聳肩表示無辜：“跟我沒有關系哦，是小貓咪決定要去順平家玩，所以才會被咒術師有機可乘的。”
“那個……我以後會注意的。”完全被揭發的降谷雪低着頭說道，“而且我身上的傷也已經治好了……”
真人見到降谷雪真的沒事，那雙藍灰的異色瞳便又看向吉野順平，順平也連忙低下頭，目光躲閃，沒敢看他。
降谷雪感覺她和順平就是兩個貪玩做錯事的小孩。
真人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下次不能這麽任性了。”
降谷雪訝異地擡起頭看向真人。
嗚嗚嗚真人醬怎麽會這麽好！相比之下，兩面宿傩就是個大混蛋！湊撒幣！她是不可能原諒他的！
“夏油，衣服給我。”真人對夏油說道。
“不要。”
“你的五條袈裟那麽多層，還有裏衣，分我一件怎麽了？”
“我袈裟底下是真空的啊！”降谷雪：什麽啊，瞳孔地震jpg
她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真的假的啊？我不信，給我看看！”
降谷雪&夏油：“……”
降谷雪甚至有種想要掐住真人的脖子搖晃他并且大喊“你給我注意一點啊”的沖動。
這家夥天真得像個不谙世事的孩子，不過确實也可以算是孩子沒錯了……
然而社恐如降谷雪，這種事情也只能在腦子裏想想罷了。
“那個……真人先生，我去給你們買衣服吧。這附近……有商場的。”
聽見吉野順平的提議，降谷雪與真人點頭答應。真人還彎着眼睛對順平說：“那就謝謝順平啦！”
“我一起去。”夏油溫和一笑，跟上了吉野順平的腳步。
降谷雪有種不好的預感。
“雪醬要記住我說的話哦，只要保持住靈魂的形狀，無論怎樣都不會死的。”
“雖然你沒有這方面的術式，但是先領悟到這一點就可以，也許以後會用得到。”
降谷雪記住了，但當真人要靠近過來帶她感受一遍靈魂的時候，她吓得連忙後退。
他穿沒穿衣服這件事倒不要緊，最重要的是，降谷雪不确定自己的靈魂，能不能瞞得過真人。
她畢竟是個人類啊！
[警告！警告！由于真人的術式極為特殊，如果對方深度感知的話，您所僞裝的咒靈身份，很有可能會被識破！]
聽見腦海裏傳來系統的警報聲，降谷雪更加确信了，她絕對絕對，不能讓真人深度感知自己的靈魂……
“真人，沒穿衣服。”
降谷雪只好生生地這樣回應，以免令他起了疑心。
他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很單純地笑出聲：“雪醬你居然在意這個啊？”
降谷雪：是你居然不在意這個才對吧！
好在順平與夏油沒多久便回來了，還帶了一件衣服。等一下……只有一件？
“這孩子用全部的積蓄買了這件和服哦。”
“是……是夏油先生挑選的啦。”
真人與降谷雪對視一眼，他問：“那這件衣服是給誰的呢？”
吉野順平愣了一下，然後看了看夏油：“那個……是……夏油先生說……”
夏油跟他說男性咒靈是不需要穿衣服的！所以他才只給降谷雪買了一件而已啊！
“誰說我是男性咒靈了？”
在衆目睽睽之下，真人用無為轉變把自己變成了個女孩子，“看我漂亮嗎？身材很好吧？”真人快點收起你那些不和諧的內容！
【我的天！真真子！】
【我愛真真子！】
【這種東西真的能播嗎！快點打馬賽克啊！】
【再不打馬賽克直播間怕是要被封了啊！ps我已經截圖了！準備放硬盤裏珍藏一萬年（羞澀）】
沒敢看真人的降谷雪全程盯着彈幕發呆，然後就看到一雙手将緋紅色的和服遞給她。
這件和服華美而精致，用料考究，走線均勻，做工細致，一看就價格不菲。
她原本以為遞給她的人是順平，擡頭剛準備道謝，就看見那雙手的主人是……女體的真人！
降谷雪重新低頭看去，可惡，她怎麽這麽大意地忽視了對方手腕上的縫合線！
眼看着漂亮的真人要給她換衣服，降谷雪連忙搶過那件緋紅色的和服，跑到那堆廢墟背後自己換。
衣服很合身，但顏色鮮豔至極，卻也襯得她更加明豔動人，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風格。
在她穿好出來以後，面前的三人似乎都被驚豔到了。
“哇啊好棒──”
“真的很合适呢！”
“我妹妹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她似乎還聽見夏油在那裏啧啧嘆道：“真人你就不能學學人家小貓咪。”
真人嘁了一聲，在降谷雪換完衣服回來後，穿上了降谷雪原本的那件破損的白色和服。
“看，很合适呢。”
真人在衆人面前轉了一圈，夏油低頭扶額，降谷雪與吉野順平也瞬間沉默了。
“那麽我們去順平家玩吧！”
吉野順平：幸好我麻麻看不見咒靈，不然我帶着兩名漂亮女生回家，其中一個還衣衫不整……那也太奇怪了。
然後真人就與降谷雪一起，跟着吉野順平回到家裏。夏油則是先回去了。
尚未進門的時候，降谷雪就察覺到裏面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像是……詛咒？
她不确定自己的感應是否正确。
真人最先推開門，三人同時看見，吉野順平的媽媽無力地倒在牆角，不知是昏迷過去了，還是已經死了。在她對面的窗戶，則爬出了一只碩大的恐怖咒靈。
“媽媽！”
吉野順平當即朝牆角的吉野凪跑過去，撲通一下跪坐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他看向窗戶那邊的眼神裏充滿恐懼，驚懼與悲傷之下，沒多久竟然也暈過去了。
從窗戶爬進來的那只猙獰的咒靈，似乎是看見真人在場，原本已經擠進屋子的半個身子，竟然又開始往後退。
降谷雪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眼神。
那只咒靈絕對是看了真人一眼，并且是看到他以後才決定撤退的！
鑒于真人有過殺死人類的前科，降谷雪也知道他一向都對人類抱有敵意，也完全不在意他們的生死……
那麽，真相應該很明确了。
降谷雪聽見自己用一種失望的語氣問真人：“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這樣對順平？”
真人緩緩變成男體：“什麽？”
降谷雪看了地上的吉野順平與吉野凪一眼，目光放得低低的，沒有去看真人：“我一直把順平當作朋友。”
真人忽然笑了：“朋友？你只能把我當作朋友。其他人，不可以。”
【真人他真的好偏執啊……】
【是因為雪醬把順平當作是朋友，所以真人才這麽做的嗎？】
【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做的吧？你們未免太欺負人了……反正我相信真真子！】
【雪醬你快點跟真人表白啊，我感覺這裏不處理好的話，好感度肯定會暴跌的！】
【什麽鬼？太過分了吧，他都那樣對順平了，還要雪醬給他表白？】
【就是因為他吃醋了才會對順平媽媽動手的啊！要是雪醬現在不表白的話，說不定等下連順平也一起殺了！】
降谷雪看見彈幕以後，努力地說服自己要冷靜。
為了順平的安全，她也一定要鎮定下來，不可以沖動。
旋即，她對真人說道：“真人，你只是把我當作朋友嗎？”
真人很單純地說：“當然不僅是朋友，你永遠都是我妹妹啊。”
降谷雪緩緩地說：“我……不想做真人的妹妹。”
降谷雪有預感，在這次對話過後，真人的好感度還會再次提升。但她也是真的不能接受，他對順平和他媽媽做出這種事……
攻略，真的很難。
除了本身的難度以外，還有很多內心的掙紮。
“你不想？那你想做誰的妹妹啊！”真人完全地生氣了。
降谷雪：“……”
她平靜地注視着真人，一字一頓地說：“我喜歡真人，是那種，喜歡。”
真人完全愣住了，他好像不能理解。
真人忽然笑了，笑完又安靜地注視降谷雪。
“我知道了。”
他緩緩靠近降谷雪。
那雙異色瞳離降谷雪越來越近，她甚至能感受到真人靈魂的顫栗。
他的臉緩緩地靠近降谷雪，垂落的星藍色長發即将貼在降谷雪的臉上。
然後，兩人的耳畔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如同從地獄深處而來，彌散出亘古的蒼涼與晦暗，陰郁與冷漠。
“這就是我追尋你千年的結果嗎？雪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