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翌日, 降谷雪浏覽詛咒師的暗網，那是一則懸賞天內理子的通告。

懸賞截止時間是11:00，網頁上顯示着倒計時──

【00:59:12】

距離對“星漿體”的懸賞結束，還有一個小時。中午11:00。

星漿體三千萬懸賞, 到期結束。

暗網鏈接關閉, 懸賞金盡數失效。

下午15:00。

五條悟與夏油傑将天內理子安然無恙地帶回高專。

他們準備去高專最下層的薨星宮, 作為星漿體的天內理子, 将在那裏與天元大人同化。

“大家辛苦了。”

在進入高專的結界之後，衆人都松了口氣。五條悟好久都沒睡覺，夏油傑比他要好一點。

降谷雪站在參道門口這邊接他們。

“悟、傑──你們回來啦！”

今日天空青碧如海, 風裏帶來混雜着青草味的泥土的氣息，他們兩人緊繃着的神經終于可以得到休息了。

五條悟遠遠看見她朝他們走來, 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是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降谷雪似乎聽見五條悟好感度上漲的提示音。

“小雪！我們回來啦～”

五條悟輕輕跳了一下，語氣微微雀躍，還舉高了手揮着, 跟降谷雪打招呼，示意他們在這邊。

降谷雪也加快了腳步，朝他們那裏走過去。

“哇, 那個姐姐是誰呀？好漂亮哦！”天內理子看着降谷雪。

“是我們同學啦。”夏油傑語氣一如既往溫和，似乎還有點沒來由的自豪。

一派輕松的氛圍, 在高專校園裏蕩開。

然而，就在衆人卸下重負，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

一把鋒銳的利刃, 突然出現。

猛地。

刺穿了五條悟的身體。

噗呲──

鮮血激飛, 噴薄而出, 他被細長的利刃直接貫穿。

冷冽的刀鋒, 從他背後毫不留情地刺入，直直地穿透整個身體後，在他身前，露出長長一截刀刃。

刀刃上有血，有寒光。

“悟──”

降谷雪與夏油傑幾乎同時失聲。

誰也沒有想到，在進入高專結界之內，他們還會受到襲擊。

唯一沒有放下戒備的人是降谷雪，但她也沒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

──如此猝不及防。

她看見了，五條悟背後站着的持刀的人，黑發散落，唇角有一道明顯的傷疤。

正是伏黑甚爾！

那把細長的刀，此刻還泛着月光般的寒光，上面沾染了五條悟的殷紅的血。

刀是從身體的正中央穿刺進去的。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絕對不可能活下來了。

滿目都是五條悟的血，還有他的神情──降谷雪突然記起伏黑甚爾的那句話：

“還沒有到結局的時候，任何一種可能都是存在的。”

降谷雪的心跳漏跳一拍，既而盡數紊亂。

其他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五條悟與他背後的伏黑甚爾，包括五條悟自己也是僵在那裏。

這裏可是高專的結界之內……

但衆人的驚愕并沒有持續太久，夏油傑立刻召喚出龐大咒靈攻擊伏黑甚爾，并及時詢問五條悟的傷勢如何。

降谷雪也立刻跑去他們那邊，查看五條悟的狀況：“悟你感覺怎麽樣？”

她準備用反轉術式替他治療。

伏黑甚爾明顯也注意到她了，但他沒有流露出太多詫異的表情，只是在專注地做自己的事情。

他在用手中的刀，刺向夏油傑釋放出的強大咒靈。

“我沒事，優先保護天內，送她去天元大人那邊。”五條悟緩緩地摘下墨鏡，面無表情，“小雪，你先回去。”

夏油傑與他交換眼神，便帶天內理子前往薨星宮。

這個任務很重要，絕對不能功敗垂成，而且對方明顯就是沖着殺死星漿體的目标來的。

當務之急便是在這最後一段路，保護好天內理子，将她送去天元大人那裏。

降谷雪站在五條悟旁邊，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無比鎮定而理智地，對她的白毛同級生說：

“悟，你跟傑先走，我來對付他。”

五條悟壓抑着身體的不适，脫口而出：“你在開什麽玩笑？”

降谷雪沒有回答他。

而是用實際行動，表明她并沒有在開玩笑。

時值草長莺飛的暖春季節，周圍的空氣裏卻忽然飄飛起簌簌紛揚的漫天雪花，星星點點地環繞在少女的身側。

如霜似雪的瑩白色發絲迎風舞動，一張精致絕美的臉上，神色卻是罕見的莊嚴與肅穆，宛若雪之神靈。

降谷雪的周圍憑空出現之前捕獲的咒靈，九尾黑貓、煙煙羅、獺貍、姑獲鳥……全都嚴陣以待，等她發號施令。

“這是……”五條悟微微詫異。但現在的情況顧不上那麽多。

反倒是伏黑甚爾似笑非笑地看着降谷雪，他握着長刀，身上纏着一只來歷不明的條狀咒靈。此刻，他渾身上下都是血。

伏黑甚爾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不管是神态還是語氣都有些意味不明，但十分淡定：“你昨晚，可不是這麽對我的。”

那血卻不是伏黑甚爾的，而是他剛才所斬殺的咒靈的血。夏油傑所釋放出的咒靈，方才已死在伏黑甚爾手上。

五條悟不由皺了眉：“小雪，這人你認識？”

降谷雪隐隐護在五條悟身前，她體內的咒力正在瘋狂地流轉與湧動，這是她催發術式的前兆。

“見過一面。”她輕輕地回答五條悟道。

伏黑甚爾依然持刀立在他們兩人對面，他對降谷雪的回答似乎不太滿意：“真是令人寒心啊，小妹妹。既然這樣的話，你也一起死吧……”

伏黑甚爾這麽說着，但行動上卻似乎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降谷雪，連她的咒靈也沒有割穿一只。

──而是全程盯準五條悟發起猛烈的進攻。

五條悟之前被他一刀貫穿身體過後，身形依然屹立不倒，還能使用出平常的咒術，似乎真的如他所說“完全沒事”一樣。

他擋在降谷雪的面前：“還不走嗎？”

五條悟與伏黑甚爾這一戰，附近的建築全部被轟炸成齑粉，打鬥聲轟天裂地，粉末與煙塵四起。

降谷雪與五條悟并肩而戰，她的雪之呼吸也已将周圍的溫度都降下來幾分，明明是春季卻冷意寒寒。

“你還不賴啊。”

五條悟最終還是接受了降谷雪留下來，只是始終沒有忘記要留心護着她。他可是最強的，護一個人而已。

伏黑甚爾，忽然消失了。

他的身體是極為罕見的零咒力，六眼幾乎無法搜索到他的位置。五條悟只能依靠搜索伏黑甚爾身上那只咒靈的咒力，來判斷他的位置所在。

“站在我身邊。”五條悟對降谷雪道。

他将周圍建築全部炸開，露出空曠的視野避免被偷襲。

忽然又有漫天的蠅頭從周圍飛過來，那是一種極為低級的咒靈，沒有殺傷力，但在此刻卻是絕佳的幹擾信號。

五條悟的六眼受到幹擾，已無法判斷伏黑甚爾的位置。

看樣子，伏黑甚爾是真的做了萬全的準備。

“那個人應該去殺天內了。”五條悟被漫天的嗡嗡的蠅頭包裹在中間，對降谷雪說，“你去幫傑吧。”

“放心，我真沒事。”五條悟對她笑了笑。

降谷雪先是憂慮地看了他一眼。他說，他已經用無下限及時護住了身體內部，所以即便是被貫穿全身，也沒有受到損傷。就好像針穿過毛衣。

“去吧，我等下也一起過來。”五條悟說。

降谷雪忽然想起，情報裏說天內理子死在伏黑甚爾之手。

在這之後，伏黑甚爾才迎來了死亡。

降谷雪決定聽從五條悟的建議，先去保護天內理子，完成她今日所計劃的另外一件事。

──她要讓天內理子活下來。

盡管系統說這段命運是無法改變的，但降谷雪心裏已經有了盤算，并且堅信她一定可以成功。

考慮到伏黑甚爾的體能強于她許多，降谷雪覺得自己确實應該提前一步去天內理子那邊。

降谷雪往高專底層的薨星宮跑去，她可以檢索到夏油傑的位置信息，她要在伏黑甚爾趕到之前過去。

從參道往裏走，咒術高專的最下層，別有洞天。

這裏是薨星宮的本殿，霓虹主要結界的基底。降谷雪是順着夏油傑的坐标找過來的。

“小雪？”夏油傑站在天內理子旁邊，他們似乎正在說些什麽。兩人站在殿內的入口處，沒有再往裏面走。

名為天內理子的小姑娘，此刻眼裏還飽含着淚水。

她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命運，同化，也就意味着消亡，她的生命也将因此結束……

其實天內理子從出生以來就知道這一點，只不過對于這樣鮮活的世界與這樣鮮活的她來說，終究會是有那

麽一點難以接受罷了。

“悟呢？”夏油傑見到降谷雪之後，往她過來的方向看。他以為五條悟會一起過來。悟他應該已經解決了那個家夥了吧？

降谷雪沒有回答夏油傑，而是徑直朝天內理子伸出手：

“理子妹妹。”

天內理子十分疑惑不解，但還是伸出手，與降谷雪握了握手──哇，小雪姐姐的手好軟。

[死遁功能正在傳遞中，死遁功能傳遞完畢。]

“要好好活下去哦。”

降谷雪對天內理子笑道。

天內理子怔怔地看着降谷雪，臉上逐漸漾開幸福的笑容：“嗯！”

在她的笑容還沒完全綻開的時候，一聲槍響，在薨星宮的本殿內響起。

回聲蕩漾。

天內理子──

被一顆子彈，貫穿了頭顱。

降谷雪的心裏猛然跳了一拍，槍擊的場面足夠駭人，血液從女孩的頭上飛濺而出。

降谷雪一陣後怕。

好在她剛才足夠及時，否則天內理子就真的死了。

此時此刻，在天內理子的腦海裏。

[恭喜您獲得救世主雪大人贈予的死遁功能一次，請不要擔心，您将會以新的形态重獲新生哦！]

天內理子驚詫而茫然，半晌才喃喃自語道：“到那個時候，我就不再是星漿體了吧……”

[是全新塑造的身體哦！]

“太好了……”天內将不再以星漿體之身而活。

與天內理子的解脫與釋然不同，夏油傑的表情在短短時間裏變了幾瞬，他眼睜睜看見天內理子的身體在他面前倒下。

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死去，原因麽，他說不清楚。

夏油傑的眼神裏，似乎開始多了些複雜的東西。

夏油傑微滞着看向槍聲響起的那個方向，伏黑甚爾手持一把槍，稀松平常地，站在薨星宮的入口處。

伏黑甚爾沒有去看夏油傑，也沒有去看地上的小女孩屍體，他意味深長地看向降谷雪：

“你的那個小男友，已經被我殺了哦。看在一起賭過馬的份上，你現在離開的話還來得及。”

夏油傑釋放出他現有咒靈中硬度最高的虹龍，不料卻竟被伏黑甚爾一刀斬成兩段！

其餘的咒靈，也敗下陣來。

他試圖用咒靈操術去控制伏黑甚爾身上那只咒靈──伏黑甚爾的咒靈擁有儲物功能，相當于是他的武器庫。

夏油傑被彈開了。

“甚爾！”

在伏黑甚爾對夏油傑出手之前，降谷雪制止了他。她指着地面上躺着的天內理子：“你的目标不是星漿體嗎？”

“帶她走吧。”可以回去盤星教交任務了。

夏油傑轉頭看向降谷雪，眼含茫然：“小雪？”

降谷雪捏了捏夏油傑的手，示意他安心，剩下的事情，她後面再跟他解釋。

伏黑甚爾看着他們倆的動作，神色不太好看的樣子，他以極快的速度，一刀向夏油傑劃過來。

“小雪！”

降谷雪開啓了雪之呼吸的屏障保護，擋在夏油傑的身前。他現在精神有點恍惚──大概是不能接受同伴的相繼死亡。

天內理子死于槍下，兇手還說，他已經殺了五條悟與黑井美裏。而且小雪似乎還跟這個兇手認識？

種種事件加在一起，夏油傑的心裏好亂。

當降谷雪擋在他身前的時候，夏油傑的所有紛雜的想法都被瞬間掃蕩一空。他眼裏，只剩下面前的白發女孩。

利刃劃破降谷雪的皮膚，純白色校服外衣被割出一道平整的口子，有輕微的血液從裏面滲出來。

伏黑甚爾是有收手的，但沒完全來得及。他沒再繼續動手，但眼底透出些輕蔑與淡淡的自嘲。

“你的感情可真泛濫，我以為我是獨一無二的呢。”

伏黑甚爾淡淡說完，帶着星漿體的屍身離開。

奇怪的是，降谷雪發現他的好感度，非但沒有下降，反而上漲了百分之五。

降谷雪現在感覺挺疼的，但這傷口并不致命。雖然伏黑甚爾是奔着殺死夏油傑的目标去的，但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

他在看見她擋上來之後，及時收手了。

降谷雪的傷口雖然長，但卻不深，而且在她可以自愈的範圍之內。

她無力地倒在夏油傑的懷中，正準備用反轉術式治療自己。卻聽見一聲歡慶般的聲音響起：

[恭喜您！夏油傑攻略已成功！]

緊接着嘩啦啦地掉落一大串獎勵，身體也瞬間恢複得完好如初。